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第一章 两分钟的误差 1979年2月27日,越南谅山。 沟壑纵横的阵地上,一门门军绿色的火炮瞄向不远处的谅山。火炮身上,八一标志显得格外醒目。 离炮兵阵地不远,一座迷彩色的军用帐篷内,一名老者正伏在几案上,拿着放大镜细细观察地图上的每一根线条。 “报告首长!侦察营营长张文济前来报告!” 来人是一名年纪约莫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他身量不高,却自有一股子凌云之气。一张国字脸,两抹剑眉,显得仪表堂堂,威武不凡。 “哦,我们的小老虎来了!”首长放下放大镜,抬起头看着门口这位年轻的侦察营营长。 张文济素来彪悍,平时作战时,更是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上级布置的任务,他总是能最好的完成。所以,军营中人送外号“老虎”。 “来来来,进来坐!”首长和蔼的招呼张文济。 在张文济进来之后,一旁的勤务兵地上一盅茶水。 “呵呵,好久没有喝过首长的茶了!”张文济接过茶盅,对勤务兵道声谢后,有笑着对首长道。 首长顿时一笑,说道:“如果你想喝,尽管来喝就是!不过可要说好了啊,布置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不然的话,茶没得喝,只有军棍让你吃啊!” 张文济闻言知意,立刻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请首长布置任务!” 首长压压手:“哎呀,小老虎,不要那么严肃嘛!来,过来!”引着张文济来到地图旁,“我42军显压在谅山北面。守卫谅山的敌军非常的顽强啊。我军已组织了一次试探性攻击,结果不如人意。此次把你这只丛林猛虎找来,就是想要弄清敌火力分布情况!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张文济显然没料到任务竟是如此的重,沉默片刻,立正敬礼:“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首长见张文济如此爽快,顿时提高声音再次问道:“你真的有信心?” “有!”张文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好!”受到张文济豪情感染,首长竟也有些激动,“现在是下午15点25分,给你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16点25分出发,摸上谅山。管你有什么方法,我必须得到谅山火力分布的位置。凌晨4点,我军将根据你们传回来的坐标进行炮击。也就是说,你们必须在凌晨4点之前回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文济立正说道。身形笔直,宛如标杆。 “好了,下去准备吧!”首长挥挥手,让张文济出去。 “是!” 17点12分。谅山山脚,一道无名小溪边。 身着迷彩服,头戴军绿色钢帽的侦察兵小分队在张文济的带领下,秘密潜伏至此。 头顶上,机枪和迫击炮组成的防线宛然屹立。他们在枪口下,似乎都能感觉到枪口散发出来的幽幽寒气。 手脚并用,慢慢爬行,极力不引起经验丰富的越军注意。 此次侦查,侦察营共出的三十人,由三人带领。张文济所带领的小分队正是其一。另两队,是由经验无比丰富的两名连长带领。 过了这道小溪,便有一道微微凸起的土夯可供掩护。 好容易来到土夯前,张文济没有长出一口气,而是慢慢的转过身,向土夯东侧运动。 谅山很大,越军布置严密,若不赶快的行动,时间决然不够。 一行十人翻山越岭,趟过沟壑,攀过绝岩,很快的弄清了一道道岭上,沟里的火力布置,并且通过无线电,发回总部。 ------------ 第二章 刘氏兄弟和张允文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文济抬腕一看,已是晚上9点48分了。而整个谅山,还有南边最高峰的火力分布情况为能弄清楚。 “走!”略微休息一下,啃了两口饼干,喝了两口水,张文济又继续出发。 十人如同林间轻盈的豹子,在山地里无声无息的掠过。 刚到一处谷底林间,十人中排头的士兵忽然一顿,小心翼翼的保持身体不动,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接着又指指脚下。张文济心中顿时一凉,地雷,这小子踩到地雷了。 剩余九人当场趴在地上,而张文济慢慢爬行,来到那名排头兵的脚下,拿出65式军刀,轻轻的刨开青草,慢慢的掘起地上的浮土。 终于,地雷露出头来。 这是一颗苏制触发雷,属于常用的步兵雷。当初张文济在苏联的“斯贝茨纳兹”部队里面学习时,曾深入的了解这种地雷。这种雷的威力不大,爆炸时可将士兵的脚炸断,增加敌军重伤员。张文济用军刀小心的探向地雷的触发器,慢慢的将匕首压在触发器和战士的脚之间。深吸口气,保持姿势不变,示意士兵慢慢移开脚。 当战士的脚慢慢移开,张文济压在地雷上的力道也渐渐增大。终于,士兵完全移开了脚,只剩下张文济双手按住地雷,使其不发生爆炸。 另一边,见张文济成功的控制住了地雷,剩余士兵赶紧向附近张望,终于在离他们近二十米处发现一块石头。 指指石头,一名士兵慢慢向石头爬去。 这个过程在剩余人看来是如此的漫长。期间,那名士兵排除了一个触发雷,又在石头附近排除一颗绊雷。确定了一条通道后,士兵起身,将石头搬回来。 小心翼翼的将石头慢慢的覆盖地雷,张文济也万分小心的将军刀从地雷上慢慢移开。 终于,张文济移出军刀。 一干士兵顿时松了口气。 张文济看看手腕上的夜光表。10点37分,过去了近五十分钟。 这片雷区十分宽阔,又花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走出雷区。 快速的摸上各个可能布置有重火力的地点,然后很快离开。有些区域防守力量太强,哨岗众多,张文济根本不敢冒险,直接将这些区域划为火力打击区。 终于在凌晨3点23分,张文济他们侦测完毕谅山火力分布。 然而,就在他们将要返回时,遇上了意外。张文济发现,一处曾经侦查过的火力点位置发生改变,当下又重新修订坐标,发回总部。 拥有十多年侦查经验的张文济当即觉得不对,一路上又侦查了一次,发现几个区域的火力竟然重新进行了分配,而最令他感到忐忑的是,到现在为止,他们仍然没有发现越军炮兵阵地。 看看时间,凌晨3点38分。他们所在的位置离谅山脚下我军前线还有一个小时的脚程。 “把电台给我!”张文济一声令下,“还有22分钟,我军将会对侦查区域实施火力打击,你们现在的任务是迅速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在我军开始全面进攻之后,引导兄弟部队拔掉残余火力点!” “可是营长,你要做什么?”一个士兵小声的问道。 张文济呆了一呆,半晌之后才道:“我答应过首长,一定要完成任务的!可是到现在为止,敌军炮兵阵地还未找到,我将一个人去寻找炮兵阵地,并且传给总部!” 此言一出,士兵们顿时有些激动:“怎么能让营长跑一趟,这该我们去的!” ------------ 第三章 三尺青锋搏功名 “就是,就是。营长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让你冒险啊!” …… “够了!这是命令!”张文济心中虽然感动,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你们放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别忘了你们一身本事是谁教出来的!” “呵呵!”士兵们不好意思的笑道,放下心来。 张文济背负着电台,往最高峰走去。 按照惯例,炮兵阵地的位置一般在利于射击,视野开阔,而敌军不易发现的地方。张文济一眼看中了最高峰的半山腰处。由于小队人数较多,加之攀爬山峰易被人发觉,所以小队之前并未侦查过此处。 好不容易来到此处,果然见到一门门大炮瞄向北方,极目望去,黑夜之中,却不知阵地纵深。张文济看看表,凌晨3点50分,当下决定沿着炮兵阵地进行探测。 由于此刻正是凌晨,越军大部已经入睡。哨岗上的几名哨兵也是满脸的倦容。 张文济自信能在十分钟内,在炮兵射击前从容的找到安全地区。小心的摸进炮兵阵地,粗略的查看了一下,便在阵地中的一处炮口下,借着夜色和网子的掩护,向总部发回信息。 一看时间,3点56,还有四分钟,足够离开阵地。 小心的向外摸去,然而还未到达阵地外,就见北方的天际,三发信号弹升上天空。借着,仿佛是万钧惊雷,一发发炮弹落在自己身处的阵地。 “妈的,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两分钟么?!”张文济看到一个个火球在不远处炸开,几百名被惊醒的越军士兵提起步枪,飞速的逃亡。 他也加入到逃亡的队伍,却是一人单独往一处壕沟跑去。他知道,在这样密集的炮击之下,很难逃出去,不如躲在工事中,等待炮击过去。 期间,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凌晨3点58分。 “妈的,我的手表怎么慢两分钟!”倏然,张文济想起昨日午后,在和一名左撇子侦察兵掰左手腕时,自己输了,手表在桌上磕了一下。 不会是这一下使得分针退了一下吧! 张文济暗呼倒霉。然而更倒霉的却还在后面,只听得一声炮响,一发炮弹在身边炸裂。巨大的气浪和高速的弹片将他掀飞。他知道,这下自己完了。 一面绣有斗大“郑”字的大旗轻轻飘荡在洛阳城头。落日的余晖洒在城墙上,让这座千年古都更显壮丽。 而城外,沿着树林河道次第排开的,是一座座营寨。营寨上飘扬的大橐上,清晰的写着一个大大的“唐”字。从城头上可以清楚的看见营寨口竖起的拒马角鹿。营寨内几座高耸的瞭望塔也在瞭望洛阳城内的情况。 而今是大唐武德四年,大郑开明二年。 武德二年,洛阳王世充废皇帝杨侗,称帝即位,建元开明,国号为郑。武德三年,大唐秦王李世民受命攻郑,于青城宫大败王世充。后者龟缩洛阳,一面凭借洛阳高大厚实的城墙据守,一面向河北窦建德求援。 洛阳城内,大郑一处军营内,两人坐在一张床榻边上,一边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少年,一边相互攀谈。 “老二啦,大夫当初说老三在七天后会转醒,这可是第七天了,你说老三咋还不醒过来呢?” “你都不知道我咋知道!呃,别瞪我呀,瞪我也没用!” “不和你这夯货说了!” “你自己不也是夯货么?” “什么,你说什么?” “只许你说我,就不许我说你,这是何道理!” ------------ 第四章 李世民与张允文 “老子是你大哥!” “亲爹也不成!” 就在这两个夯货闹将起来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嗯,啊--” 两个夯货对视一眼,互相“哼”了一声,同时往床榻上看去。 只见床榻上那名少年脸色苍白,半睁双眼,目光空洞的望着面前的两人。 “嘿嘿,老三你醒啦!啧啧,那大夫还真神了,说你七天后醒过来,果真就醒过来了,真他娘的神啦!你说是不是啊,老二!” “真神啦!他娘的,下回见到那大夫,定要送他个猪大腿好生感谢他一下!” 少年的眼睛慢慢有了一丝色彩,他看着面前的两人,慢慢回忆起来。他们是自己的街坊邻居,是一个刘姓屠夫的俩儿子。 可是,可是我为什么会认识他们?我不是在谅山么?这里又是哪儿? 刚一想到这里,脑海中竟有泛起了答案。 闭上双眼,少年细细回忆,竟然将自己在洛阳长大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个遍,就仿佛是站在一幅幅图片前,看着“自己”用功读书、孝顺父母、结交朋友、被迫参军,最后被唐军的流矢所伤,一头撞在墙垛上,晕了过去。 再慢慢回忆,也看见一个少年在军人家族中成长、留学苏联、参加越战,最后因两分钟的误差被死在炮弹之下。 到底我是谁?少年蓦地睁开眼睛。我是越南战死的张文济还是武德四年守城的张允文? 环视这处军营,只见营中三张床榻,三柄长刀立在角落的兵器架上,三个头盔和皮甲随意扔在地上。门帘外面,阵阵喧哗声不时传来。 转过头,迎上两双关切的眼睛。 “老三,你咋的啦?难道不认得哥哥了?” 张允文一看,是刘家老大刘勇。旁边的人则是刘家老二刘武。这两人的名字还是自己父亲取的。不识字的刘屠听了父亲随口取的名字,竟千恩万谢,送上猪头一只,使得父亲很是尴尬。当然,这些轶事是在张允文十二三岁时,刘屠向张允文说的。 “刘,刘勇大哥!”张允文有些吃力的喊出来。其实在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排斥现在的这重身份的,这是一个生于红旗下,长于红旗下的共产主义青年,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中产生的不适应。 “咦,老三,你平时老大老二的喊来喊去,现在怎的客气起来!”说话的是刘武。 “嗯,以前是以前,大家还小,老大老二的叫来不让人生分。现在不同了,要叫大哥二哥才显得尊重嘛!”张允文一转眼珠子,马上想到理由。 这些理由虽然牵强,不过对于这俩浑人兄弟而言已经足够。 “哎,老三你咋说咋喊都行!反正阿爹说过,老三你是读书人,我们两兄弟都要听你的!” 此言一出,张允文不由一愣,这句话相当于这两人把命交到了自己手中。自己的责任可真大啊! 张允文的心情不由有些沉重了,看看两人,慢慢坐起身来:“我好渴啊!大哥二哥,你们谁帮我打点水来?” 刘武一溜烟的往外跑去:“我去!” 刘勇这才反应过来,看看床上坐着的张允文,问道:“嗯,老三,你饿了这么几日,要不要吃些东西?” 听得此言,张允文顿觉肚中饥饿,当下道:“好吧!不过要来点稀饭之类的食物!” “好嘞!”刘勇也一溜烟出门去了。 待两人出去,张允文顿时沉下脸来。刚才自己好好整理脑中记忆时,发现一个大问题。 ------------ 第五章 以正合,以奇胜 现在他们三人所在的,是王世充的郑军。经前些日子的一败,龟缩洛阳城,而在外面吧洛阳围得似个铁桶的,正是李唐秦王李世民的军队。 按照历史记载,不久之后,窦建德引十万兵马来救洛阳,被李世民于虎牢关杀得打败,自己也被生擒了。接着,王世充投降,洛阳城破。 当初张文济崇拜毛主席,一曲“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让他激动不已,闲暇时便将《史记》、《唐书》、《资治通鉴》之类记载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事迹的史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几乎烂熟于胸。 如今,接着当初读史留下的清晰记忆,张允文对未来的天下大势有着深刻的了解。 现在怎么办?是出城投降李唐,还是等待王世充投降之后被唐军遣散或者收编? 正在这时,门帘掀起,刘氏兄弟同时回来。 “来来,老三,我可是给你找来吃的了!”刘家老大端着两个大海碗,一碗是稀饭,一碗是包子。 “老三,水提来了!”刘家老二毫不费力的提起一桶水对着张允文道。 “来,先吃稀饭!” “来,先喝水!” 一个海碗和一个瓢同时递在张允文面前。 刘氏兄弟相互瞪眼,并不相让。 张允文不由暗自拍拍脑袋,这两兄弟也太浑了吧! 一手接过海碗,喝起稀饭,一手接过水瓢,喝起凉水。这下子两人总不会闹了吧。 喝了半碗稀饭后,张允文放下碗,从榻上起来,走动两步,活动了一下身子。又慢慢吃起稀饭来。 最后,当张允文吃完了三个大包子,用水洗了脸之后,他也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剑长三尺,锋利、修长。剑脊靠柄处,刻有一个小篆“郑”。匕首长六寸二分,锋利无比,是刘氏兄弟当初在洛阳的一处铁匠铺打制的。 拿起剑往前一刺,感觉不像三棱军刺那样具有穿透感。 张允文摇摇头,凭着这个时代的铸造工艺,要制作如同三棱刺或65式军刀那种类型的武器,尤其是要达到那种质量,恐怕很难。 在营帐中挥舞了几下手中的剑,又试了试匕首,嗯,还算凑合。之后,张允文又找来一截近七丈的绳索。 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这幅身体有些孱弱。想来也是,毕竟张允文乃是一介书生,身体自然不像张文济那般壮硕。不过经历了几个月的军事训练,这幅身体还是有些灵活,可以完成一些基本战术动作。 现在张允文唯一做的事,就是等待夜深。 期间,刘氏兄弟看到张允文手中的长绳,围上来悄声道:“老三,你是不是出城投降唐军啊?” 张允文脸色不变,问道:“你们怎么这样问?” 刘氏兄弟“嘿嘿”一笑:“军营中许多兄弟都是这样缒出城去,降了唐军的!若是老三你要去降,记得把我们哥俩带上!” 张允文抚摸着手中的剑:“带上你们?这恐怕不行!再说了,我可不是去降,是去搏一场富贵,天大的富贵!” “梆梆梆--” 门帘外传来打更声。现在已是四更了。 翻身爬起来,穿好皮甲,戴上头盔,腰间束好三尺剑,右腿小腿上绑好匕首,提起绳子,悄无声息的出了军营。 在他身后,刘氏兄弟的呼噜声整天。 洛阳城内一片漆黑,偶尔可见一队疲惫士卒走过大街小巷。 张允文矮身前行,不时借助路边的障碍遮挡自己的身躯,很快来到洛阳城墙上。 ------------ 第六章 单挑 此时城头上仍旧亮起一束束火把,一两名巡逻兵在城头慢慢游弋。 瞅着空隙,张允文来到一处黑暗偏僻的角落。把绳子一头绑在墙垛上,剩余绳索扔出墙外,张允文借着绳子慢慢滑下城墙。 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回头望去,洛阳城高大的城墙如一个巨人,憧憧黑影让人心生恐惧。 张允文猫着腰,向对面唐军营地快速行去。 唐军扎营之处,四面一片开阔,地面上的一段段树桩说明此处原本是树林,为了防止敌人借树林掩护偷营,便将四面树木尽数伐去。 军营外围,一道高有近丈的木栅栏屹立。木栅栏后,有一座高有三丈的瞭望哨,里面灯火通明,一名士卒正打起精神,四下张望。 张允文借着夜色的掩护,急速跑到栅栏边,隔着栅栏缝隙,见里面座座帐篷排列井然,似成某种阵型,而阵型核心,便是一座圆顶大帐篷。那顶帐篷内,还燃着灯火,似乎有人仍未睡觉。 然而这顶帐篷却不是张允文的目标。他在洛阳城墙上已经观察了一下这座军营的的布置,这里不过是其前锋扎营所在,而中军主力,在这前锋营后面,被三座呈品字形的箭塔隔开。 但是,要到达中军营帐,必须通过这座前锋军营,不然,需要绕道半日。 张允文小心翼翼的拿起匕首,在一处较宽的栅栏间隙处轻轻的削着两边的木棍。木棍有手臂粗细,但匕首锋利,削了近半个时辰,一个有他身体大小的缝隙便形成了。 张允文慢慢探头进入栅栏内,然后是上身,最后是臀部通过栅栏,整个身躯也就全部进入栅栏内。 小心的蜷缩在黑暗角落。面前,一队巡逻的士卒刚刚走过。 唐军所穿衣甲,皆为土黄色,而张允文的郑军所穿衣甲却是赭色,为了混淆视觉,在来唐营之前,他已经将黄色的稀泥小心的涂满全身,连脸庞和兵器上也涂了薄薄一层。 悄悄的在前锋营中穿行,张允文凭借后世侦察兵的技能,顺利的通过前锋营,绕过三座箭塔,来到中军营。 中军营于前锋营一样,帐篷布置,隐成阵型,居中帐篷最大。然而张允文不敢肯定那秦王李世民会在大帐篷中。兵书上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也许李世民就住在一座普通的帐篷之中。 然而那座大帐篷,仍是张允文首要探查之处。 小心的靠近大帐,张允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大帐门口有两人站岗,他趴在地上,就在那两人身后。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杂草,锋利的匕首轻轻在帐篷上划出一道细口子。从口子往里面望去,只见大帐内灯火通明,两根手臂粗细的牛油大烛发出亮堂堂地光芒。一名年轻人合衣躺在床榻之上。 这名年轻人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和此时李世民的年龄相仿。他头梳发髻,身穿鳞甲,头盔放在榻旁的几案上。 此人好像就是李世民。张允文心中想到。 再在大帐中打量,果然看见件衣衫挂在墙壁。黑色龙袍,不过却不是皇帝所穿的五爪龙袍,而是两爪亲王龙袍。 确定此处是李世民的大帐,张允文有些激动。一则是找到了他的大帐,二则是见到了这位千古一帝。 又是一队巡逻兵路过。这已经是第二队了。不过他们还是没有看见地上趴着的张允文。一是因为此处光线昏暗,二是因为张允文良好的伪装。他有自信,领先这个朝代一千多年的东西是不会那么容易被识破的。 小心翼翼的将匕首插在篷布上,轻轻的滑动,一声极其微小的布帛撕裂声响起,张允文赶紧停了下来。朝刀刃上滴了两滴唾沫,在轻轻划动,果然,声音要小上一些。 ------------ 第七章 组建侦察部队 待到可供一人钻进大帐时,张允文手握匕首,慢慢的钻进大帐。期间,竟然没有一人发觉。 一入大帐,张允文第一时间便将匕首放在李世民脖子边。 被杀气或是刀尖上的寒气所激,李世民倏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一柄涂有黄泥的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而一名全身涂满黄泥的少年正半跪在榻前,匕首的一端正握在他的手上。 李世民笑了。他并不惊慌,慢慢起身坐在榻上。而张允文也随着李世民的移动而动,他也一屁股坐在榻上,右手上的匕首,不离李世民脖子片刻。 “你没有机会出去的!”李世民说道。那声音平淡无奇,仿佛在对一位朋友说话。 “我知道!当我进了大帐而没有回身堵住洞口时我就知道!”张允文的声音也是平平淡淡的,和李世民一样。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张允文清晰的看到,外面逐渐亮堂起来,隐隐可见人影憧憧。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面无表情:“你被包围了!你看到没有,外面全是本王的兵马,如今你是插翅难飞了!” 张允文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颤抖:“是的,我插翅难飞!可是我的刀离你的脖子不到一分,而他们的刀离我的脖子还有一丈!”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笑:“好气魄!不过现在你不会杀我的!” 张允文顿时有些惊奇,难道自己的杀气还不够明显。 “不过现在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你能无声无息的接近大帐,并且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李世民微微转过头,一双眼睛盯着张允文。 “特种侦察!这只是特种侦察的一个要点!”张允文有些吃惊了,这李世民果然内涵修养极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在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特种侦察……”李世民轻轻的重复一遍,默默咀嚼这个从未听过的词语。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阵马匹嘶鸣之声,接着,帐篷一阵晃动。大帐当中的一根立柱随即倾斜,倒下的篷布从两人身上滑过,但却没有任何伤害。 原来是大帐外的几名将领,命令骑兵将帐篷拖倒,一来想到秦王勇武,说不定能趁乱逆袭刺客;二来视线被帐篷挡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不知秦王到底如何。 大帐一被拖开,弓箭手和步卒立在前方,后面骑兵游弋,李世民与张允文二人围得水泄不通。数百支利箭瞄准中心处的张允文。 “兀那小贼,还不快放开俺家秦王!”一名黑大汉手持双斧,骑在一匹大马上,双目怒瞪张允文。而另一名手持双锏的黄脸大汉也是目光冷冷的望着他。 一看两人手中兵器,张允文顿时猜测,这两人恐怕便是《说唐》中的程咬金与秦叔宝吧。 不经意的四下扫视,张允文看见此处竟有数十位将领,还有一位身着两爪龙袍的王爷。 虽然不能尽数认出这些将领,但在看见这位王爷的第一眼,张允文就知道,这位便是齐王李元吉。他的一双眼睛中竟然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只见李世民四下看了一眼,压压右手,示意将领安静,又让弓箭手放下弓箭,满脸热切的对张允文道:“咦,刚才说到哪儿啦,对了,特种侦察。你再说说,啥叫特种侦察?” “特种侦察,是特种侦察部队的作战方式!”张允文口中又蹦跶出一个新词语,接着便是一通解释,“为破坏潜在或现实敌人的政治、经济、军事潜力和士气而实施的侦察。” 看到李世民有些似懂非懂,便有接着道:“特种侦察的基本任务是:获取有关经济和军事目标的情报;将这些目标摧毁或使之丧失作用;组织破坏活动和颠覆行动;对叛变分子实施惩罚;组织和训练暴动分子等。特种侦察由谍报人员和特种部队实施。简而言之,特种部队的主要任务是侦察和蓄意破坏。” ------------ 第八章 死亡角逐 一堆当年前苏联关于特种侦察的概念理论讲出来,将似懂非懂的李世民砸得晕晕乎乎。 “等等,你说的那些东西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李世民不顾脖子上的匕首,抬起手,指着张允文问道。 张允文沉默片刻,点点头! “嗯,那你能不能简单说一下你的特种侦察的任务,刚才的那些话,实在太难懂了!”李世民一脸渴望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结合当今情况,整理了一下思路,慢声道:“其实这特种侦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特种作战,一个是情报网络。特种作战,主要是指一些如军营中取敌将首级,摧毁敌军重要设施,如粮道、桥梁等,还有就是伺机而动,打乱敌人进攻节奏等等。而情报网络则是指能覆盖我国及敌国,了解国内的各大势力的动向,敌国政治决策,军事部署,经济发展等等情况。两者结合起来,可在敌国实施秘密打击,杀死或者俘虏敌国首领,也可以给予敌国叛乱武装军事支持,借以打击敌国。” 李世民沉吟片刻,忽然长叹道:“本王自十八岁统兵以来,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以为天下为将者,能出本王之右,不过数人。今日听了这位先生的一席话,我才明白,原来仗是可以这样打的!”言下之意,竟有些沮丧。 张允文见状,竟然不自觉的劝道:“秦王殿下不必如此。我口中的特种侦察不过是把将军们惯用的诸如偷袭粮道,夜半偷营之事交由专门训练的部队来完成,也算不得创新!秦王不必如此!” 李世民闻言,顿时清醒过来,随即又发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开解自己的,是一个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呢? 张允文也想到此节,不由讪讪一笑。 “嗯,这位先生,你可以将手中的匕首放下来了吗?本王已经知道了先生的本事!”李世民一脸的笑意。 张允文“哦”了一声,抽回匕首,一个反手入鞘,竟是悄然无声。看得李世民又是一阵叹服。 外面站立的士卒也慢慢散去,剩余的十几名将领与李元吉互相望了一眼,李元吉单身离去,剩余的将领中,程咬金秦叔宝乃是新降之将,对视一眼,各自回帐,而有三人却翻身下马,往张允文处走来。 “不知秦王能给我什么官职?”张允文毫不客气的问道。 李世民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少年,看这身板最多不过十四五岁吧,竟然有这样一身本事。“不知小兄弟名讳?”言语之间,已是多有客气了。 “张允文!” “唔,名字不错!允,信也,诚也。《书》中有言:允恭克让。嗯,不知允文想要何官职?”李世民把球踢了回来。 “愿为秦王府参军事!”张允文一下子便把想要的官职说出。 “好大的口气,不知你这小子何德何能,想要当上参军事!”那三名将领中,当先的丘行恭听得张允文所求官职,不由出言道。 这王府参军事不过是一个七品下阶官职,不大,但也不小,尤其是王府之中,能任王府官职的,一般是王爷亲信。 “这……”李世民的眉头有些皱了起来,挥手制止了想要出言的丘行恭。 现今秦王府参军事为薛元敬、蔡允恭,两人皆为文士,少通武事。 张允文看到李世民一皱眉,心中顿时知晓缘由,当下躬身道:“秦王殿下,三位将军,小人自知年幼且无功绩,难免让人瞧不起!不过在下听闻河北窦建德将率兵来救王世充,请秦王殿下出击之时,带上在下!” ------------ 第九章 装神弄鬼 李世民剑眉一竖:“你,你听谁说窦建德要来!” 张允文顿时哑然,难不成说是看了几遍《唐书》知晓的。危难之际,灵机一动,道:“在下身在洛阳之内,听闻郑军所言,以为窦建德将来,固有此说!” 李世民这才点点头:“那不过是王世充安定军心所施之计。不过允文切勿乱言,若让士卒知晓,定会影响军心!” “喏!” “好吧,凭你能悄声潜入的本事,再加上刚才精彩的言辞,本王给你这个机会,准你训练一营人马。若是窦建德来犯,你领兵出击而有战功,则将委任你为王府参军事!”李世民考虑片刻道。 其实李世民也是有自己打算的,先不说窦建德是否回来救援王世充,就算来了,这张允文能立下赫赫战功吗? 张允文一抱拳:“好好!多谢秦王殿下,请等我的好消息吧!” 当夜,张允文被安排住进唐营。 洗了个清爽的澡,把一身泥垢和疲惫洗去,和衣睡下。 第二日,张允文听得军中鼓角响起,倏地爬起来,快速穿好衣甲,出门一看,却是唐营在处置几名逃兵 自李世民率军围困洛阳以来,这已经是第七个月。加之先前与王世充大战青城宫,士卒死伤。而今,连续七个月的围困洛阳,使得唐军疲敝不已,屡有逃兵出现。李世民治军虽严,却不能尽数处决,免得寒了军心。 相比唐军,洛阳城内更是惨目忍睹,几乎十室九空,饿殍遍野。上次张允文醒来,刘勇找来的稀粥和包子,也是他带着一队军士刚刚从一户大户人家家中抢来的。而这户人家,据说和王世充沾亲带故。 也不知那两兄弟如何了。张允文有些思念这对浑人兄弟了。 营内校场上,五名士兵被绑在柱子上,四周围了一大片士卒。 一名身材高大的校尉在五人间来回走动:“你们看看,这些人,十足的懦夫,胆小如鼠,贪生怕死,是我们唐军的耻辱。今日便将他们绑在此处,示众五日!” 校尉抽出腰间横刀挥舞。闪亮的刀锋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寒芒四射。 “不,我们不是逃兵!”一名逃兵低着头,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整个额头也因大叫而变得通红,“我们在这边作战,打王世充,都七个月了,长安那边运来多少粮食。饿着肚子打仗,我认了。可是我们在这里打,北边突厥也下来了。可怜我的老母,被那些突厥人给杀了。我那怀孕五个月的妻子,逃到三原亲戚家给我传家信来。身为一个男儿,脸自己的老母都不能保全,连自己的妻儿都寄人篱下,这是堂堂男儿吗!我回关中,就是要安顿好妻子,再杀几个突厥人为老母报仇!” 其余四人也大声吼道:“我们要杀突厥人报仇!” 一时,校场上一片沉默,那名校尉也慢慢放下了手中横刀。 无数家在关中以北的士卒担心起家中亲眷来。 张允文看着那名逃兵,却是不以为然。作为男儿,应该如此,但作为军人,就不能这样了。 淡了看热闹的心情,张允文来到李世民的大帐。他是来商谈他的建制归属的。 刚到大帐门口,只见两位守卫的士卒冲他怒目而视,毫不客气的用刀拦住去路。 张允文不好意思的笑笑,昨夜悄悄摸进大帐,视两名守卫如无物,难怪他们生气。 “劳烦通报,说张允文前来报到!”张允文拱手一揖,倒让两名守卫怨气消了不少。 “你等着!”一人进去通报,片刻后,那人掀开门帘,对张允文道:“进去吧!” ------------ 第十章 青城宫军议 张允文迈步进入大帐,只见两列将领整齐的分坐两边,端坐于大帐正上的金甲将领正是李世民。 “见过秦王殿下!”张允文躬身道。 “允文,你来啦!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在场的诸位将军!”李世民起身,执起张允文的手,一个挨着一个多向他介绍在场的将领。 此次出征洛阳,李世民带上的是李唐主力,步骑共计五万人。其中,将领便有二十余人,包括战时投降的敌方将领。 “这位是屈突通,这位是丘行恭,这位是郭孝恪……” 一个个人名从李世民的嘴里冒出,若不是张允文前世曾在苏联特种部队学过快速记忆,还真记不下这么多名字。 全是名将啊,张允文心头激动不已。虽说初唐时期,诸将首推李靖,但现在在场的这些将领也非同小可。如屈突通,隋朝大业年间便是一方悍将。郭孝恪,后任安西都护,掌管西域。 然而诸将对于这位深夜摸进唐营,欲图行那行刺之举的张允文殊无好感,看着张允文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屑。然而又因李世民的执手介绍,而不得不露出勉强的笑容。 “诸君切莫小看允文!”看到诸将的表情,李世民不由正色提醒道,“若论行刺侦察,在场诸位无人能及允文!” “行刺,不过小人之事,难登大雅!”一名将领说道。 张允文一看那人,却是丘行恭,昨夜遇到的那人。 “那敢问丘将军,战争之事,岂有大雅小人之分?所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各位将军领兵对垒厮杀,取的是个‘正’字,而小子所领之兵,所行之事,却取的是个‘奇’字。唯有正奇相辅,方可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张允文看了丘行恭一眼,说道。 丘行恭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你刚才说的是‘以正合,以奇胜’,那不知你的功夫可好,能不能担得这个‘奇’字?若是奇袭不成反被杀,那倒成了千古笑柄啦!” 言下之意竟要试试张允文的身手。 在场诸将各自对视一眼,仿佛没有听见丘行恭的话,也没人出来制止丘行恭挑衅的举动。 李世民正要出言,忽又想起什么,亦转过头,不看两人。 观察了场中诸人表现,张允文知道,这场战斗是无法避免的。若是自己赢了这丘行恭,必然会减少诸将敌意,甚至得到一些人的欣赏;若是输了,恐怕李世民再保自己,也无脸在唐军中混下去了。 “原来丘将军想要试试小子的身手。这可不好办啦!小子年纪不过十五,而丘将军戎马半生,正值壮年,小子恐怕不是对手啊!” “那好办,你若能在本将手中坚持百招,就算你赢。听你昨夜说起练那个侦察部队需要人手,你若赢了,那本将便把手中的精锐士卒送与你!” “好,一言为定!”张允文当即和丘行恭击掌定约。 众将和张允文来到大帐外。校场上,那五名士卒仍被绑着,在太阳下接受炙烤。见一众将领出来,原先围观五人的士兵纷纷望向这些将领。 四下散开,当中留下一块空地。 空地之上,身着土黄色披风的丘行恭一扔背上的披风,又取下铁甲,拉开阵势,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身着赭色衣甲,见丘行恭取下铠甲,也卸下自己的皮甲。 “喂,小子,老丘可是很厉害的,就算你穿上皮甲与他打斗,我们也不会觉得不公平!你还是穿上吧!”张允文看这说话之人,却是黄脸大汉秦琼,向他点点头,表示谢意。却未依言穿上皮甲。 ------------ 第十一章 路上练兵 “嘿嘿,小子,准备好了没有?”丘行恭见张允文尽力舒展四肢,不由开口问道。 “好了!”张允文四肢一甩,顿时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来。 八极拳中“八极”者,系沿用古代有“九州之外有八寅,八寅之外有八纮,八纮之外有八极”的说法,寓“八方极运”之意。八极的训练讲求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八各部位的应用。所以八极之名是要求本门弟子将这八个部位的功能发挥到极致。 前世张文济十岁时曾拜得一位八极拳老师傅为师,修习八极拳将近二十年。到侦察部队之后,虽然有教授军体格斗术,但张文济从未落下八极拳的修炼。 如今,这幅身体虽然不如前世的那般健壮,但是,试了试八极拳的几个基本招式,还是将就着能运用。只有在实战中不断的磨练,这身体才会慢慢的回到前世的水平。 丘行恭一声虎吼,当先右手一拳,直往张允文胸口袭来,而左手竖掌成刀,横于胸前。 虽然对张允文有些不满,但众人眼皮下,丘行恭也不敢出杀招,只能打击其非要害之处。 张允文上身一个“登山探马准”,封住丘行恭的一拳。右腿却猛的往上一提,膝盖定了上来。 丘行恭那只掌刀顿时劈了下来,将那上顶的膝盖打退。 两人平分秋色。 “好小子,不错啊!注意了,下次我可要加力气了!”丘行恭嘴里赞了一句,随即开始了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 阵外,李世民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翻腾的身影,对身旁的屈突通道:“国公,你看这两人如何?” 此时屈突通被高祖封为将国公,故李世民以国公称之。 “丘行恭身手不错,加之正值壮年,力大势沉,颇有名将之风。而这小后生一身功夫更是高明。殿下你看,刚才的那一拳,势如奔雷,猛似山崩。再看这一拳,仿似整个身躯都在摆动,直往丘将军身上撞去。如此拳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屈突通抚须道。 “那张允文能在丘行恭手下坚持百招么?”李世民有些担忧的问道。 屈突通道:“坚持百招,毫无问题。如果这张允文再大上个两三岁,恐怕丘将军还不能再其手上坚持百招!” 李世民这才放心的看两人打斗。 张允文挨了丘行恭几拳,顿觉身上一阵疼痛。而再看挨了自己几拳的丘行恭,混若无事,不由心中暗叹,这年龄差距在这儿,影响真大啊! 计算着招数,不知不觉,竟快百招了,丘行恭心里暗自焦急。若自己以壮龄拿不下着十四五岁的小子,自己颜面何存? 当下顾不得留手,或拳或掌,或踢或鞭,尽数向张允文身上招呼去。 张允文本就吃了年龄的亏,体力不如丘行恭那般好,未及百招,脚下步伐已开始凌乱,但面对丘行恭的攻击时,极力硬撑。 终于,丘行恭一个扫腿将张允文绊倒,接着,一个钵大的拳头朝张允文面部砸下。 但觉劲风传来,张允文不由闭上双眼。然而等了片刻,却不觉拳头落下,睁眼一看,丘行恭放下拳头,转身离开。 “我输了。一百零一招!”丘行恭冷冷的声音传来。 张允文顿时心头一松,一下子躺在校场上。 围观的士卒见到戏散场了,各自离去。 将领们看了看地上的张允文一眼,有人前来拍拍他的肩膀,也有人“哼”了一声离开校场。 张允文坐起身来,看着那些离去将领的背影,咧嘴一笑。 ------------ 第十二章 潜入虎牢关 “允文果然不凡,这般武艺,莫说见过,连听也没听过!”一个黄脸汉子来到张允文身边说道。 张允文听着声音,知是秦琼,赶忙站起来躬身道:“秦将军哪里话,粗鄙把式,不入法眼!” 秦琼微微一笑:“不只是我,连屈突大人都说不凡!允文你谦虚是好事,可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再怎么谦虚也不能把你的武艺说成不好啊!” 正说着,李世民带着程咬金和郭孝恪来到张允文面前。程咬金一只大手“啪”的一声拍在张允文肩头:“好后生,你够厉害!在过两年,说不定连老程都打不过你了!” 张允文肩头阵阵作痛,冲着程咬金做了个笑脸,离开了他的大手打击范围。 “对了,小后生,那老丘送你悍卒干什么?”程咬金不好意思的收回手。 “小子想要组建一支特殊部队,由我负责训练,带领其作战,不过只有秦王殿下能指挥它!”此言一出,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走,到大帐中说去!”李世民拉起张允文的手道。 在他身后,程咬金等人知趣的各自离开。 进入大帐,分主宾坐下。 李世民道:“允文刚才所言可是真的?” 张允文点点头,向李世民道:“小人不才,却对自己训练的侦察部队极为自信。于军中选拔悍卒,自成一军,由小人训练,只对秦王殿下负责!” 李世民笑道:“允文莫不是要陷本王于不义,只对本王负责?传入他人之耳,岂不是说本王练有私军,意图不轨!” 张允文暗自撇撇嘴,你秦王殿下什么时候安分过。 “殿下此言差矣!侦察部队不比其他部队,他们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悍卒中的悍卒,能以一当十不说,更是精通刺杀等特别作战方式,若不能好生加以管理,被他人利用,岂不是伤了自己!”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这样说来,允文的侦察部队岂不是一柄剑,若没有一把好的剑鞘,就会伤己!” 张允文点点头,又道:“光是剑鞘还不够,还要有一把好的剑柄!剑鞘可以管住利剑,剑柄可以让使用者更加顺手!” “那本王为何物?”李世民眯起眼睛问道。 “殿下非物也,乃是用剑之人!用剑之人可决定是否拔剑,又把剑刺向何方!”张允文恭声答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问道:“那允文可愿为剑鞘剑柄?” 张允文起身一揖:“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请秦王殿下放心,这把利剑保证让殿下使用得顺手!” 李世民与张允文相视一笑。 “好了,允文,本王在此任命你为正六品昭武副尉,着手组建侦察部队之事!全军上下,你看中之人皆可带走!”李世民拿起桌上的一方将令,递予张允文。 “喏!” 年仅十五岁,未打一场仗,张允文便是昭武副尉,对于那些在战场上厮杀半生才混到这个位置的老兵来说,这简直难以接受。不过摄于张允文能和丘将军拼上百招,这些老兵倒也没说些什么。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私下里为难张允文乃是常见之事。 本就在军队中带了许久的张允文自然明白这些老兵想的是什么,也未在意。现在他所在乎的除了尚未组建的侦察部队,就只有自己的身体了。 从司掌后勤的记室薛收处领取了唐军的制式衣甲、武器外,还特意要了几个沙袋,然后每天甲不卸,刀不离,手脚处各绑有几个沙袋,自己开始了训练。 ------------ 第十三章 送信 中军营很大,足足有三万人驻扎于此。每日张允文的训练,就在自己所住的帐篷附近,肩扛一百多斤的原木,绕着军帐跑圈。 几天下来,汗流浃背,那皮甲内的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积了一层厚厚的白花花的汗碱,晚上脱衣时,轻轻一抖,那汗碱便如下雪一般簌簌落下。 每日前来观看这位年轻小伙子跑步的人不少,多是那些和他亲近的将领,如秦琼、程咬金等同时从王世充那边来降之人,看着张允文汗流如雨,喘气如牛,这些家伙没心没肺的哈哈狂笑。 到第五日时,丘行恭将麾下悍卒送来。程咬金等人也在玄甲卫队中选拔了三十多名健卒送来张允文处。 张允文也不客气通通收下。然而这四十二人离张允文想要的人数还要差上一些。 于是,每日锻炼完毕,张允文便一个军营一个军营的走动,用那双前世历练出来的眼睛,看着士卒们的行为举止,生活习惯。终于又找出四十多人来。 当然,这些士卒或是不愿离开原来的建制,或是被上司要求不得妄动,或是看不起张允文这位昭武副尉,实际愿来侦察营的人不到一半。 不过当张允文拿着令箭出现在剩余士卒面前时,他们最终乖乖的来到侦察营。然而此时离张允文预想的一百人还差了五人。想起校场上被烈日炙烤的五个逃兵,张允文便把他们拎过来凑数。 校场之上,看着面前站立得高矮不一而且歪歪斜斜的一百人,张允文心中愤怒不已。然而,他没有大声的对着这些士卒嘶吼,而是双脚叉开,双手负背,目光冷冷的看着面前这群人。 唐军军纪严厉,列队之时,少有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充分流露出对面前这位少年的不屑。 “你们!”张允文一根食指指着面前这些士卒,“在我眼里都是废物!” 此言一出,这些士卒顿时喧闹起来,各自和旁边之人交头接耳,望向张允文的目光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敌意。 看着这些士兵,迎着那些充满敌意的眼神,张允文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前世自己一手组建42军的侦察营时,何尝不是这幅模样,那些“刺头”们拥有和眼前这些士卒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气质。他们都是华夏民族的军人。 “张允文,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一人从后队排众而出,来到张允文面前,气愤的道。 张允文一看这人,原来是丘行恭当初送来的几名悍卒之一,名叫赵毅,本是长安人氏,一直在丘行恭手下混,但是混的一般,不甚得老丘的喜爱。同样,老丘送来的其余几人,皆是如此。 “你们会什么?除了上马击槊,下马横刀之外,你们会什么?”张允文大声反问道。 “呃……好像就这些。但是作为一名士卒,已经够了!”赵毅分辩道。 张允文冷笑两声,忽的弯下腰去,拔出右小腿上的匕首,然后用刀脊划过赵毅的脖子。这个时间极短,赵毅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脖子一凉,然后便看见一把匕首在张允文的右手五指上旋转。 “如果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张允文望向赵毅的目光,真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这一手把这些精兵悍将给震住了,张允文趁机道:“看到没有,匕首训练只是我们侦察部队无声杀人的方法之一。除了匕首,还有柔道武术等。也许你们在和敌人正面对决时是悍卒、是好汉、是英雄,可是我敢断言,你们中的任何一人与我生死搏击,死的一定是你们!也许你们不服气,但事实如此!”顿了一顿,张允文又道,“这样吧,我们来玩一场游戏。我一边,你们一边。地点在军营外的广阔树林里。你们手持沾有白石灰的木刀,我手黑灰的匕首。时间从现在到明日这个时候。凡身上沾有黑灰者做死亡论,不得再战。如果在这林中,你们能杀死我,也就是说把白石灰沾在我的身上,我就顺从你们的意愿,想走者,走就是;想留者,留就是!” ------------ 第十四章 新兵到来 话刚说完,队伍中又是一片喧哗,无非就是说这个叫做张允文的少年太不知天高地厚,竟要一人对抗百人,如此轻视我们这些悍卒,该给他一个教训! 扫视了一眼人群,陡然拔高声音吼道:“你们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啦!”稀稀拉拉的声音回应。 “大点声,你们没吃饭啦!听明白没有!”张允文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吼叫。 “明白!”声音整齐而洪亮。听得张允文面露一丝笑容,这些小伙还是挺有精神的嘛! “好,记住了,这个游戏叫做‘死亡角逐’,以后我们会常常玩的!现在解散,你们各自回去,穿好你们的衣甲,到薛收薛大人处领取武器!然后回来集中,我们同时进入树林。嗯,给你们半个时辰,若有迟到者,立即取消参加游戏资格,并且逐出侦察营!嘿嘿,当初你们招你们进来时我可是动了军令的,若被逐出侦察营,我看你们的脸往哪里搁!” 听了这样最后几句话这些骄兵悍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是灰溜溜的出去,那今后在原来的营里也别想再混了。 张允文见说了解散,这些家伙还是像木头桩子一样杵着,顿时反应过来,什么解散不解散的,现在还不兴这套。 挥挥手,示意士卒离开。 队形顿时散乱不堪,士卒们各自朝各自营帐走去,毫无半点纪律,看得张允文皱眉不已。看来想要训练一支堪比后世侦察营的部队,还是任重道远啦! 脱下厚重的皮甲,穿上一句灵巧得多的链甲,张允文再检查了一下刀具,一切准备就绪。 拿起一包黑色的草木灰和一捆碳条,张允文出了营帐。 习惯性的抬起手腕,却是空空一物。这才记起,现在还是大唐武德四年,早已不是越南的谅山战场。随即有想起那块该死的手表,两分钟,该死的两分钟。 半个时辰之中,一百人陆陆续续的来到校场上,竟然没有人迟到。而与他们同来的,还有许多看热闹的校尉和将领。 “小后生,你怎的这般大胆,想要一人对战百人!莫说是你,恐怕宇文成都那厮也不行!”程咬金一见面,一巴掌拍在张允文的肩上。 揉揉肩膀,张允文无奈的说道:“请程将军放心,下官若无把握,定不会行者冒险之举!” 程咬金满脸的络腮胡一个抖动,凑近张允文耳边:“秦王殿下让我给你捎句话。这些个骄兵悍将就是该好好的捶打一下!不过有几人你可要着重注意了。”说着目光转向校场上的几人,张允文清楚的记得,这几人乃是大将薛万彻送来的。 张允文倏地一惊,薛万彻乃是东宫将领,东宫离洛阳这般远,太子不可能知道自己要组建侦察营,唯一可能的就是如今身在军营的齐王李元吉。莫不是齐王授意薛万彻送几名悍卒前来探查虚实的? 张允文点点头,表示知晓,看来这几人一个也活不成了。 程咬金满意的和一干将领站在一旁闲谈,看着张允文整训队伍。 “好了!所有人都有。现在听我号令,向右出营,到树林边止。” 看到这百人向右走出军营,张允文和来到这里的将领打了个招呼,也向右出去,追上队伍。 一到树林里,张允文站立着标准的军姿,对这百人道:“好了,我的士兵们,从现在开始享受死亡的感觉吧!” 说完,不等这些人回过神来,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这百人互相张望片刻,很快分成了若干个小集团。丘行恭送来的八名悍卒聚在一起,和程咬金秦琼送来的玄甲卫士相互呼应;而那些被张允文看中的士卒也分为两批,一批是一开始便自愿过来的士卒,另一批是被张允文用令箭强拉过来的;薛万彻的六名士卒作为一团;而被张允文拎来充数的五名逃兵也抱成一团。 ------------ 第十五章 夜袭 这些人虽说同为唐军,然因阵营、义气等关系,有各自分开,给了张允文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些士卒也是自李唐建立以来东征西讨的老兵了,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见张允文消失在树林中,这些小集团赶紧各个结成圆阵,以防御张允文偷袭。 然而光是防御如何能在张允文的身上留下白灰,于是,这些小集团各自推出了一人,商量如何行动。 “我们各自带人往一个方向搜索,凡是遇到那姓张的小子,就赶紧啸声作警,不要给那小子机会。其余人听到啸声之后,立刻往那个方向运动,争取合围那小子!嗯,谁还有没有补充的意见!”一名被张允文用令箭强调过来的翊麾校尉对着其余几人道。翊麾校尉属于从七品上阶官职,在这群士卒中算是大官了。 “我有意见,我们一共才五人,如何能够单独搜索一方?遇到袭击,恐怕不够啊!”作为五名逃兵之一的陈全康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然而,这个担忧却被众人嗤之以鼻:“哼,胆小怕事,不愧是当过逃兵的!五个大汉连一个小子都不能对付,还怎么算是我大唐的士卒?不如早些回家抱孩子去!” 陈全康顿时涨红了脸,看着出言的人,目光冒火。 翊麾校尉赶忙制止了众人的冲突,向陈全康道:“这样吧,你走赵毅他们旁边,离赵毅近一些,遇到麻烦,可向他求救!” 陈全康点点头。 “好了,我们这就行动!”翊麾校尉挥动沾满白灰的木刀说道。 顿时,这百人向四面散开,慢慢搜寻张允文的足迹。 然而搜寻并不顺利,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他们花费了一天的时间,仍然连张允文的一根毛都没摸到。由于和张允文约定不能吃饭,到此时,众人是又累又饿。 一队士卒一面慢慢前行,一面四下找寻蛛丝马迹。忽然间,只听见前面传来“啊――”的一声,两名排头兵竟然齐齐掉入一个近半丈的深坑中。坑中,数截烧得发黑的木炭插在坑底,两人落下,衣甲顿时划出道道黑色痕迹。坑壁上,赫然写着几个黑色的大字:“你们死了!” 一个队尾的士卒转过身,发现身后无恙,又转身跟着队伍前进。然而,忽然之间,他感到一丝危险气息,赶紧两步上前,追上前面的士卒。却见那士卒一个踉跄,仿佛被什么绊倒。接着,数十支沾有黑灰的树枝从两边的树枝上射出,尽数射在队伍的中部。顿时,有三四人身上沾有黑灰。 各处陷阱在树林的各个必经之处分布。几乎每个时间,都可以听见士卒的叫唤声,然而那声音全是士卒掉进陷阱发出来的。 搜寻的士卒苦不堪言,只听见阵阵己方的叫唤声,而不见那张允文的影子,如此打起仗来,岂不憋屈至极。 到黄昏时,那些分头搜索的士卒又重新聚在一起。清点人数,发现竟然少了三十来人。 那名翊麾校尉看着情绪低落的士卒,鼓励道:“各位兄弟别怕,既然那张允文布置陷阱厉害,那我们就不要主动出击,而来个守株待兔。他吹牛说要挑翻我们全部,只要我们能拖到明日,那就是我们赢了!而且我们没饭吃,他也同样没饭吃,只要我们加把劲,就肯定能挺过去!” 如是张允文在此听到这番话,定然会以为是哪个政委也和他一样穿越到唐朝来了。 剩下的这六十几个士卒便结成圆阵,守在一方空地之上,静静的等待日落。 然而,只听见树枝晃动的声音,接着,一根木炭就直直射在一人身上,“当――”的一下被皮甲弹开。 ------------ 第十六章 袭扰粮道 众人顿时一惊,四下一望,却是茫茫一片,哪有人影。再看那士卒的皮甲上,一点黑灰宛然,似乎在嘲笑在场的人。 那名翊麾校尉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姓张的,你搞什么东西!别以为一根木炭就可以杀死人,这个不算!” 话音刚落,有一根木棒射了过来,直射中刚才那名士卒皮甲上的黑灰,微微颤颤的插在那里竟没有掉下来。旁边的一名士卒拿下木棒,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木棒是由一截树枝削尖而成,射在皮甲上,竟生生射出一个小洞。 那位翊麾校尉顿时无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士卒离开树林。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有来自不同方向的碳条命中士卒,很多碳条竟直接射中额头,将士卒额上打出一个大包。 而剩下的士卒晓得厉害,迅速的结成阵势,以大盾护在外围。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这里剩余的士卒只有四十多人了。 黑暗中,张允文望着士卒点起的火把,冷笑一声,一个跃起,翻身上了一棵树。 夜深了,一袭黑色链甲的张允文坐在树枝上望着这群全神戒备的士卒。 长时间的戒备,加上连续一天的没有吃饭,使得这群士卒处于极端的疲惫之中,他们虽然强睁着眼睛,可里面不加掩饰的疲惫还是让人一看便知。 张允文已经吃好休息好了。虽然没有携带食物,但是凭着丰富的丛林生存知识,他把一些植物的果实、花朵或根茎都变作了可供食用的食物。 倚在树枝上休息好了的张允文估摸了一下时辰,现在应该是晚上十点多吧,依照唐军惯例差不多已经睡了半个小时。可以行动了。 翻身从树干上慢慢滑下,悄悄的向那群围成圆阵的士卒走去。然而离他们还有近三丈,就听得有人大喝一声:“谁?”接着一顿,“啊,张允文来啦!” 张允文赶忙后退两步躲在一棵树后。只听“铮――”的一声弦响,七八杆长箭掉在地上。没有箭头,涂着白色的灰。 张允文反应过来,这群小子也不错啊,晓得示敌以弱。黄昏时我那样出手,他们竟然忍住不向我发箭,直到夜里在发出长箭。一来让我心生惧意,行动时缩手缩脚;二来可鼓舞士气,让部分士卒好好休息。 张允文看看身上的东西,只有一把匕首,一把木长剑,一段绳索和几根木炭棒。 他们聚在一起还真不好办,还是分而击之的好。 想到此处,张允文忽然又一主意。他找了两段枯树,悄悄的立在一棵大树旁。计算好距离,保证枯树砸下去能砸到那些士卒。 接着,搬来不少的小石子,堆在身边。 一切准备好后,张允文对着树林蓦地发出一声狼嚎:“啊呜――” 前世在苏联的特种部队学习期间,跟着一名从克格勃退下来的老特工学过口技,无论是模仿动物还是人类的声音,无不惟妙惟肖。 那些士卒听见狼嚎之声,顿时惊醒。满是惧意的不停打量四周。然而,接着好似万狼奔腾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然后声音忽的止住,仿佛是狼群停下脚步。 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谁敢挡我前行之路?” 士卒们目瞪口呆,随即有些惊慌,几个人推搡来去,让那名翊麾校尉起来答话。 “嗯……敢问前辈名讳?”翊麾校尉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 “吾乃此地土地,欲望南去,你等为何挡我道路?”年老的声音继续说道。 ------------ 第十七章 遭遇 “非是我等当前辈道路,而是……”话未说完,就被年老的声音强行打断:“还不让开!” 只听“喀嚓喀嚓――”的树枝折断声,两根树干竟从天而降,向士卒直压下来。 “哇――”接着微弱的火光,士卒看到树干的黑影时,树干已经落在头上。几名士卒慌忙避开。 “尔等还不退开,更待何时!”年老的声音又响起。 士卒们只觉得身上一阵疼痛,细细一看,却是无数的小石子飞来,落在士卒中。 “啊――”终于有士卒离开盾阵,往一边跑去。有人带头,接下来,更多的士卒离开。那盾阵,顿时瓦解。 张允文冷笑两声,身形如豹子一样掠过林间,绕道向那些跑开的士卒跑去。 右手木剑,左手匕首,看到一名士卒,便是一剑刺去,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黑点。或是在士卒身后,用匕首摸了脖子。然后,他凑到人家的耳朵边,轻轻说道:“你死了!“ 这样的活动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哪怕是张允文,也有些受不了了。毕竟保持肌肉随时紧绷,是一项非常耗力气的活。 终于,一个时辰后,那些跑出去的士卒全部乖乖的回到军营中。现在树林里剩下的,只有包括翊麾校尉在内的八人了。 张允文靠在一棵树上,一边休息,一边盯着剩余八人的一举一动。 “刚才装神弄鬼的一定是张允文!”那名翊麾校尉说道,“只恨当时未能识破他的奸计,让他得逞,害得我们损失这么多的兄弟!” 旁边一人道:“李大哥你不必如此,我们还剩八个人,只要齐心,就一定能挺过去。到明日,看那张允文还认不认输!” 那翊麾校尉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说是齐心,这八人坐在一起,却不是围成圆形,而是分成两拨。翊麾校尉和四个人坐在一块,另三人坐在另一边,和那五人相距十步。这三人却是当初逃兵五人组中的三人,以陈全康为首。 张允文休息足够,心中已定下计来。前面虽说是他占了上风,可难保这些人不服,说甚非是正道,有种来个正面搏杀之类的话,于是下决心强攻一次。 他悄悄的摸到那陈全康三人身边,一根碳条无声无息的滑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黑痕。在另外两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滑过陈全康脖子的碳条飞射出去,直塞入一人嘴中,另一把木剑也抵在一人胸前。 三人相视苦笑,那嘴中插有碳条的士卒“呸呸”两口吐出些碳渣,和另两人一起离开。 翊麾校尉及其余四人在张允文飞出碳条时便已知道他来了。两人迅速张开弓箭,另外三人则向张允文冲来。 张允文也是不惧,身形往后一退,退到两颗大树之间,然后和追来的三人隔着大树开始了战斗。 由于此时是深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仅有的几个光源便是树林中的火把,军营里的篝火,洛阳城头的火盆。仗着身形灵便,张允文声东击西,批亢捣虚,不多时,便趁着一人不注意,在他身上来了一剑。那名士卒正欲回击,却见张允文指指他的衣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就这样和几人游斗,到最后,翊麾校尉和两名持弓士卒首先忍不住,精神极度低迷,竟然在攻击时刺偏了,射箭时有气无力,羽箭飞出两步就落了下来。 张允文趁机将他们一一解决。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第二日,张允文站在校场之上,看着面前这百个萎靡不振,垂头丧气的士卒。此时,没有士卒敢再如昨日一般和张允文公开叫板。 ------------ 第十八章 生擒张青特 见这些士卒已然服气,张允文语气开始放缓:“百人输给一人并不是件丢人的事,只要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么以后就可以尽量避免再次犯错。嗯,你知道你们错在哪里吗?” 这些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如何回答。 “李扬,你来回答!”被叫到的李扬正是那名翊麾校尉,在此次死亡角逐中的表现也算可圈可点。 “嗯,我们没有团结协作,明确分工!” “此言不差!”张允文拔高声音,“你看看你们初到树林是个什么样子,自由散漫,毫无纪律,而且还各自划分阵营。别忘了,你们此时只有一个名字:大唐军人。你们的一切行为都直接和这个名字相联系。” 顿了一顿,又道:“除了团结协作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问题?看看你们当时的反应,连个陷阱都不会排除,面对进攻时只会消极防御,还分散了兵力。总之一句话,你们的战术修养实在太差,以后我会慢慢的训练你们的!” 说完,张允文一声冷笑,转身离开,只留下声音在空中回荡:“今天到此为止,明日开始正式训练!” 就在张允文对着部队训话时,唐军青城宫大营内,李世民端坐将台,帐下文武分列两边,一派肃穆。 “据斥候报告,窦建德提兵十万,自西扑向虎牢关。我阻挡之军遇之,旋即溃退,兵锋强盛,莫能挡之!今召诸将前来,便是商谈这应对之法!”李世民见帐下文武到齐,眉头微皱的说道。 李世民左手方向的第一位是李元吉,这位擅使长矛的武将,虽说并不是武将之首,但身份在这儿,还是端坐武将第一的位置。武将中排第二的便是屈突通这位老将。依次下来,还有丘行恭、李道宗、薛万彻、尉迟恭等武将。可谓是大唐最强武将阵容。 而右手方向却做着文官一系。第一位赫然便是大隋老臣萧瑀,封宋国公,再次便是封德彝、宇文士及等。 这群文武各自对视一眼,半晌之后,郭孝恪起身道:“世充穷蹙,垂将面缚,建德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宜据武牢之险以拒之,伺间而动,破之必矣!” 李世民眉头一动,显然已有意动。 记室薛收见状,亦起身道:“世充保据东都,府库充实,所将之兵,皆江、淮精锐,即日之患,但乏粮食耳。以是之故,为我所持,求战不得,守则难久。建德亲帅大众,远来赴援,亦当极其精锐,致死于我。若纵之至此,两寇合从,转河北之粟以馈洛阳,则战争方始,偃兵无日,混一之期,殊未有涯也。今宜分兵守洛阳,深沟高垒,世充出兵,慎勿与战,大王亲帅骁锐,先据成皋,厉兵训士,以待其至,以逸待劳,决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过二旬,两主就缚矣!” 薛收话音一落,大帐内顿时响起“嗡嗡”议论声。李世民一看,议论之人多为老将、老臣,其行事稳重,然开拓有余,顿时心意已决。 这时,屈突通却道:“我军疲敝已久,而王世充倚洛阳之坚城,仗砲弩之锐利,久守不出。然而尚未及攻取洛阳,窦建德便统军而来。据报,窦建德已然大破徐元朗孟海公,收其旧部,整其军备。今席胜而来,锋锐气盛。兼之王世充据守洛阳,若与建德战,世充定出兵夹击,届时我军腹背受敌,恐难胜算,非完策也。不若退保新安,以承其弊。” 此言一出,萧瑀封德彝等人皆点头称是。 而李世民闻言,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而是压压双手,问及诸将:“诸君可有其他良策?” ------------ 第十九章 还关 众将不语。李世民起身,走下将台:“如今听诸将之言,无非两策。一则抢据洛阳,凭险而守,以拒建德;二则是退守新安,以全军卒。然退守新安之后,又当如何?自虎牢到新安,一马平川,殊无坚可守,窦王联军十余万乘胜攻击,我军如何能守,难道还要再退至潼关、函谷?将我军打下的城池再拱手送回?” 顿了一顿,声音蓦地拔高:“世充兵摧食尽,上下离心,不烦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将骄卒惰,吾据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险争锋,吾取之甚易。若狐疑不战,旬月之间,世充自溃。城破兵强,气势自倍,一举两克,在此行矣。若不速进,贼入武牢,诸城新附,必不能守;两贼并力,其势必强,何弊之承?吾计决矣!” 屈突通与封德彝眉头一皱,还欲再言,却见李世民冲屈突通摇摇手,示意勿要复言。 然后,一振披风,李世民走到将台上,大声喝道:“众将官听令!” 两旁文武顿时起身,朝李世民一揖道:“喏!” 拿起一枚令箭:“屈突通、李元吉上前听令。令:屈突通李元吉领军围困洛阳,深沟高垒,勿与接战!” 屈突通李元吉上前,朝李世民一揖:“喏!”然后领了令箭,站立一边。 “秦琼、程知节、尉迟恭、翟长孙上前听令。令:尔等率左右玄甲卫即刻整军,准备出发!” 四人上前,领了令箭而退。 “丘行恭、李道宗、薛万彻、李世勣诸将上前听令。令:诸将即刻整列本部人马,随本王出发!” 李世民拿起一枚令箭,双手捧起,当先出了大帐。余下将领除了围困洛阳的人马外,其余也跟着出了大帐。 一出大帐,将领齐齐向李世民一揖,再各自一揖,随即翻身上马,回各军大营集合本部兵马去了。 “嗯,知节,等会儿回中军大营时,记得把张允文那小子叫来!他的乌鸦嘴灵验了!”李世民上马时对着程咬金吩咐道。 程咬金一拍胸脯:“老程办事,王爷你就放心吧!俺看张允文那小后生也是顺眼得紧啦!” 李世民旁边的李道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待到李世民上马之后,这才打马上前问道:“秦王,不知殿下口中的张允文是何许人?此次出击,为何非叫上他不可?” 李世民“呵呵”一笑:“自家兄弟,什么秦王不秦王的,直接叫我二哥便是!至于张允文那小子,嗯,很有趣,你见过之后就会多有了解了!”说完,打马飞奔,往中军大营跑去。身后的李道宗一愣,随即也打马跟上:“嗯,秦,呃……二哥,你跟我说说那张允文是怎么回事……” 青城宫后军大营离中军大营不远,不到一柱香时间,陆续回营的将领便集结好了本部人马。而玄甲卫的三员将领也将玄甲卫集合完毕。本来程咬金也是玄甲卫的将领,但是他却奉李世民之令,来到张允文所在营地。 一到营地,未见一人,偌大的校场上空空如也。 满是疑问的程咬金一把掀开帐篷门帘,只见里面一人正卧于榻上,睡得正香甜。 这人正是张允文。 程咬金的一只大手“啪——”的一声拍在床头,顿时将张允文惊醒。 “谁!”张允文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一手已从枕下抄出一把匕首,然而看到程咬金满是胡须的脸,又放下匕首,起身坐起问道:“不知程将军前来,有何贵干?” 程咬金“嘿嘿”一笑,也一屁股坐在榻上:“小后生,你说的可真准!窦建德那老儿真的来了。” ------------ 第二十章 说客 张允文一听,顿时蹦跳起来:“什么,窦建德真的来了?” 程咬金撇撇嘴:“难道老程还骗你不成!” 张允文顿时一喜,旋即一怔,心中又有些担忧。喜的是自己盼来的建功立业的机会总算到来,担忧的确是手头的侦察营还未 开始训练,如何能在虎牢关获取重大功劳。 正思忖间,那程咬金一拍张允文的肩膀,直拍得张允文肩膀生生作疼:“好了,老程的话已经带到。张小子你还是赶快收拢你的士卒,秦王可马上就要出发了!” 说完,程咬金离开帐篷。 张允文揉揉肩膀,猛的拉开门帘。妈的,不想了,反正洛阳距虎牢还有一段路程,到时候路上练兵! 他猛的走出几步,来到一座帐篷边上,一把拉开门帘:“起来,起来集合!” 三月二十四。 玄甲卫士连同诸将本部军马,共计三千五百人。再带上张允文的侦察营,一共才三千六百人。 要用这三千六百人挡住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就算是占据了虎牢关也不行。 洛阳城头,王世充看着这清一色的骑兵拔营而去,腾起的烟尘竟弥漫整个中军大营,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心来。然而,另一块石头却又压了上来。这窦建德若攻破虎牢关,那么当他进入洛阳时,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他,还有他的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管王世充心头是如何复杂,且说李世民带着三千五百人出发时,却未见张允文踪迹。 “嗯,知节,张允文何在?”李世民拉拉马缰绳,向旁边的程咬金问道。 “哦,你说那小子啊。那小子竟然不会骑马,带着他的一百名属下步行,已经先行离开了!”程咬金有些好笑的歪歪嘴,想起那小子见到马时一脸呆滞的样子,着实好笑。 李世民也忍不住轻笑两声,想不到这个拿着匕首比划过自己的小伙竟不会骑马。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以三千对十万的担忧心情减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跟在我们后面跑吧!我们先行抢占虎牢!”李世民一扬马鞭,放马奔驰。 就在李世民放马过去之后,一旁的草丛里钻出一队人来。他们身上扎满了青草,头顶更是搞笑似的带了花环。望着骑兵远去的背影,喃喃道:“难怪头儿不让我们骑马,说是要途中训练。原来是头儿不会骑马啊!” 说完,这十人扛起地上的一根原木,屁颠屁颠的追着骑兵跑去。 这人跑了近三刻钟,来到一处树林边。放下原木,他们大吼一声:“头儿,俺们上来了!” 树林中,张允文看了看漏刻,微微点头。这些士卒的素质还真不错。从军营到这里刚好五里路,身穿全套衣甲,扛着近百斤的原木,十人十人的跑步而来,最差的一组也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收起那个个黄铜漏刻,张允文背起双手。那些士卒们赶紧扔了手中的物件,列队站好。 “你们的体力还是不错的!”看着刚来的十人,他们也只是有些脸红气喘。 “但是,光是有好的体力远远是不够的,你们能够无声无息的致人死地吗?能够潜进洛阳城内放火投毒之后从容离开吗?能够辨识地图吗?能够携带三天的干粮在丛林里生存七天吗?你们会攀爬岩壁吗?”张允文一串反问句将众人砸得晕头转向!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好,现在听我命令!全营共分两个十队,每队十人。各自推选出十人作为队正。由队正带领各队之人分头前行。现在开始选出队正!”张允文开始了对侦察营的初步架构。 ------------ 第二十一章 情报网络 人群顿时熙攘起来,大约一炷香功夫,十名队正被选了出来。 张允文一看,大部分都是熟人。包括翊麾校尉李扬,丘行恭送来的赵毅,程咬金送来的玄甲卫就有四人,分别是邹秋、元肃恭、薛助、文威。而张允文选出来的士卒中有两人,据说当年当过游侠,又听张允文的话,非常适合他的胃口。这两人叫做刘诚和雷武,身手不错。最后的两人确实薛万彻送来的萧江和陈全康两人。萧江能成为十人中的一员,张允文并不意外。而那陈全康成为队正倒是出乎张允文意料之外。 待侦察营基本架构完毕,张允文便下令第一队,也就是李扬的十人先行出发,行了两里之后,就地隐蔽。而剩余的九十人在他们隐蔽好之后全力寻找,限时一炷香,争取将那十人找出来。以队为单位,一个人也未找到的那支队伍将会受到处罚,而找得最多的队伍将会受到奖励。至于处罚和奖励的内容,张允文笑而不答。这项训练一提出来,众位士卒顿时无语,这不就是幼时玩的做迷藏嘛! 当第一队出发一炷香后,剩余的九十人也摩拳擦掌的出发了。当然,他们全是扛起原木跑步去的。 张允文也扛起一根原木,跟在众人后面。 第一队的成绩十分糟糕,一炷香时间还未满,就全部被找出来了。找出人数最多的是刘诚带的队伍,找到了三人。而陈全康、元肃恭、薛助三人的队伍一个人也没找到。 于是,在张允文的命令之下,三人的队伍开始蛙跳式前进,李扬的队伍开始扛着两根原木前进。多出来的那一根,却是刘诚队伍的。 李扬毫不客气的向张允文抗议,为何他们也要受到处罚?张允文道:“你们才藏匿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完全让人给找出来了,还好意思说!” “那也不该我们扛两根原木哇!” “哦,那你宁愿蛙跳?” 于是李扬将原木放在张允文肩上,自己跟着蛙跳。不到一里,他终于发觉到自己的错误。然而没有后悔药可吃,只得认命的向前跳跃。 就这样慢慢的前行,一队到十队都当了一回“猫”。而此时,天色已渐渐变黑,他们也不过才开进五十来里路程。 然而到晚上时,张允文却是带着队伍摸黑前进,让士卒们将一身衣甲涂成黑色,脸上的也涂上黑泥。黑夜中一笑,只露出一弯白白的牙齿。然后,教他们如何在黑夜中潜行而不发出声音,教他们三人一组如何交叉掩护前进,还有什么“之”字形走位之类的技巧。谁要是敢不听,张允文便是扬起匕首,一刀飞去,直插在那人脸边或是靴子尖上。 于是,黑夜之中,不时响起一声声惨叫。 一夜几乎都在赶路,只有在凌晨时分才睡了半个时辰。 尔后,张允文驱策着这群士卒继续重复昨日的训练。 “如何才能瞬间杀死对手而不发出任何声响?”站在场中,百名士卒围成一圈坐在边上。张允文拿起一截树枝,在沙土上划出一幅人体轮廓图。 “这里是太阳穴,若是肘击,或是五指聚拢用力一戳,只要力度足够,可快速致人死地。看到这儿的喉结没有,以掌刀击之,可瞬间毙人性命……”随着张允文的慢慢讲解,这些士卒的望向张允文的眼神一时间充满了惧意。 这家伙不会是那活人练过吧! 因为时间关系,一路上讲解的知识非常有限。张允文是考虑到虎牢关作战之时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而讲解的,非常具有针对性。 二十五日下午,当李世民的三千五百骑兵开进虎牢关时,张允文的侦察营距虎牢关还有一天的路程,而窦建德十万大军的前锋已经在距虎牢关三十里处。 虎牢关,又名虎关、武牢关、成皋关、古崤关、汜水关,位于荥阳西北,因传闻周穆王曾将进献的猛虎圈养于此而名虎牢。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的虎牢关上,队队带甲之士手持长槊横刀,往来巡逻于城墙上。城墙垛口处,一架架床弩狰狞,手臂粗细的箭矢上,宛如斧面的箭头闪烁着寒光。巨大的石砲成列的排在在女墙之后。 一名年轻的金甲将领站在城头,眺望东方。那里烟尘弥漫,杀冽之气,似乎冲上云霄。 “天下强兵出赵代!窦建德的河北强军,果然名不虚传!”金甲将领手中长槊一紧,“来人,跟本王出关厮杀一阵!” “喏!”立于他身旁的几位将领齐齐抱拳一揖。 三月二十五深夜,一夜急行的侦察营来到距虎牢关四十里处。 疲惫不堪的士卒一听见张允文可暂时休息的命令,顿时一个个毫无形象瘫在地上。一根根原木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起来,起来!你们这些家伙快起来!不是跟你们说了好多遍,剧烈运动之后,必须慢慢走动,不要给我一下子松懈下来!”说着,抄起长剑,连着剑鞘击打躺在地上的士卒。 “哎哟!”士卒们惨叫声一片。本来就疲惫的肌肉在张允文的抽打之下,更是疼痛。士卒们纷纷跳起来,按照张允文原先教授的方法,慢慢行走。 待到士卒休息得差不多了,张允文背负双手,迈开双脚,表情严肃。 一看这幅架势,士卒们迅速的列队集合,不敢有一人怠慢。 “各位兄弟们,还有四十里就到虎牢关了,你们说我们如何进关?” 张允文此言一出,士卒顿时奇怪。 “怎么进关?走进去呗!” “就是,难道还要爬进去不成!” “谁说的,头儿问这样的问题肯定是大有深意。嗯,不愧是我们的头儿啊!” “他奶奶的,你小子只会拍马,说点别的就不成吗?比如头儿是如此的爱护属下,说不定要叫来马车拉我们进去!” …… 听到下面这些言辞,张允文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轻咳了两声,下面顿时安静下来。 立营之初,张允文就和士卒说过,营内士卒皆兄弟,包括自己在内,在训练之余,无论怎开玩笑都可以,而到了训练和上战场时,要绝对服从自己的指挥,绝不能出现第二个声音。这一点,在训练的时候,做得还算不错。 ------------ 第二十二章 牧马之计 “现在宣布你们的考核成绩!”张允文早在刚出军营时就开始一边训练一边考核,让他满意的是,这些士卒不愧为悍卒、健卒,一个个的身体素质极其强健,临敌经验更是丰富,体能训练和无声杀人很快就掌握了。至于无声潜行等科目,成绩却是参差不齐,那些当过游侠的士卒身手敏捷,潜伏、攀爬训练一直位列前茅,而那些马上搏杀,拥有一把子力气的士卒则在这些方面要弱得多,强的却是单对单的正面肉搏训练。 “李扬,甲优;赵毅,甲良;邹秋,甲良;元肃恭,甲良……” 从各个小队的队正开始,张允文一个个的诵读成绩。十名队正还算不错,除了陈全康拿了个乙优之外,其余皆在甲级。而剩余的九十人,也是多以乙级居多,丙级不过数人。 这种评分方式是张允文综合考虑唐军现有的的评价制度和后世的分数制度制定而成的。整个评价体系分为甲乙丙丁四级,每级又设有优良两阶,也就是整个体系共分八个层次。差不多能囊括所有的士卒了。 成绩念诵完毕,张允文咽了两口口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好了!现在宣布最后一项考核:全营以队为单位,由队正带领,于天亮之前,秘密潜入虎牢关!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只要潜入虎牢关就行。但是,谁要是被人发觉了,成绩扣掉一阶,伙食待遇降低一级!而且我不会立即去领人的,就让他在虎牢的牢中待到战役结束。” 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能伤害友军!嘿嘿,最多允许你们将其打晕!” 众位士卒顿时一阵哄笑。 张允文提起漏壶,看了看里面滴水的刻度,又道:“此地离虎牢还有四十里!这四十里中,你们可以不用扛着这东西跑了!不过在这四十里内,你们可要想清楚如何潜进虎牢关!嗯,我可不希望看见太多重复的方法!哦,对了,最先入关的那队可额外获得伙食补助,就用最后进关的那一队的伙食费!” 一群士卒顿时面面相觑。不要看到太多重复的方法……言下之意就是让这十队采取不同的方法潜进虎牢!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方法! 也不管身后的士卒如何苦思,张允文一句:“我在虎牢关上等你们!”之后,便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十名队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出发!” 于是,刚刚休息不久的百名士卒撒腿齐奔,沿着这官道向虎牢关跑去。 “咚--咚咚咚咚!”打更的声音回荡在虎牢关的墙头。 现在已是五更了。按照后世的说法是凌晨三点。然而虎牢关的城墙上灯火通明,一对对士卒似乎不知疲惫的来往巡视,还不时往城墙外往上一眼,生怕有人乘夜袭城。 张允文此时正坐在虎牢关军营大帐内,面对着一脸疲倦的李世民。 李世民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旁边的金甲上,几道深痕宛然。正是下午时他亲帅五百骑兵,带着数员大将出击,遭遇夏军游骑时留下的。不过下午的一战,战果辉煌,斩首三百余,活捉夏军大将殷秋、石瓒。 “你确定你的士卒能无声无息的潜进来?”李世民听了张允文的话语,不由有些怀疑的反问道。 张允文沉默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点点头:“虽说不能尽数进关,但是能进来一半人也算不错的!” 李世民闻言一喜,若此兵真能如张允文所说这般无声无息的潜入城池,那以后攻城掠地之时,只要让这些士卒潜入城池之中,打开城门,大军杀入,则城池易手。 “好!我们来等你的士卒的消息!”李世民兴奋的说道。 “不是我的士卒,殿下!是你的士卒!”张允文纠正道,说完,和李世民相视哈哈大笑。 一段黑暗的城墙,这附近篝火不多,只有两架,却要照亮近百米的城墙。中间的一端,便是一片漆黑。 陡然间,数十具飞爪被扔在城头,接着铁爪外滑,钩住垛口方砖。铁爪上的绳索顿时齐齐绷直。往外看,一条条人影正顺着绳索向上攀爬。 十条身影矫捷的跃上城墙,收了飞爪,他们看到四下无人,便又将飞爪钩在城墙的另一头,顺着绳索,又滑下城墙。 与此同时,守卫虎牢大门的士卒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马蹄声止住,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虎牢关的守卫听着咋家乃是圣上身边的内监总管,奉命前来慰劳士卒!你等还不开门!” “请公公呈上令牌验证!”守卫说着,将一个竹篮掉了下来。再拉上来时,一个金色的令牌放在竹篮中。 守卫勘验了一下:“开门!” 虎牢关旁边的山峰上,十人清楚的看见虎牢关内的灯火辉煌。 “嗯,队正,这风筝真能飞到城内?” “俺也没试过!是听头儿说的!” “那万一掉下去咋办?” “没关系,不是有头儿说的降落伞吗!”这人一扬手中的雨伞。 “哦,那就放心了!” 于是,数十支大风筝飞向灯火通明的虎牢关。 “嗯,队正?” “啥事?” “咱们没有挖斜吧!” “放心,当初老子闯荡江湖时,当过一阵子摸金校尉,挖条地道这种小事是难不倒我的!” “队正果然厉害!” “那当然!” …… 一幕幕类似的场景在虎牢关外不断上演 当清晨的阳光照射进虎牢关时,虎牢关内,已经隐隐传出操练时的喊杀声了。 张允文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分合有度,训练有素的唐军,心头却想起了晚上各个队正前来报到时的模样,不由一阵好气又是一阵好笑。 那用飞爪潜入进来的两组倒是不用说了,本就是游侠出生的,干这些事顺手得很,完成得不错。 而那冒充太监慰军的那一组是由薛万彻送来的萧江带领的。也不知他从哪儿得来的金牌,竟然唬过了守卫,顺利进入虎牢关内。还被好生招待起来。不过当有人报知李世民这事时,李世民歪起脑袋,也不知咋回事。而张允文则是一口茶喷了出来。这萧江冒充别的不好,为甚非要冒充太监。 最令张允文一脸黑线的还是那飞天遁地两队人马。用风筝飞天的是元肃恭这个家伙,也不知他抽了哪门子疯,在听了张允文讲只要风筝够大,就可带人飞行的鬼话之后,竟然深信不疑,临时做了十个大风筝,借着风势往虎牢飞去,结果仅有三人成功飞起,其余则顺着山坡碌碌滚下,现在还躺在虎牢关的军营内,有大夫看着。也许是元肃恭的诚心,他竟然飞起来,和另外两人顺利的降落在虎牢关内。不过一落下来,便被无数的弓箭长槊给指着了。 ------------ 第二十三章 进身之资 想出挖地道的则是丘行恭送来的赵毅。这家伙所言非虚,他确实干过摸金校尉。少年贫穷时,在长安附近挖掘汉墓。到后来才改邪归正,成了一名府兵。然而可能是许久没有动手了,水平下降不少,连个目测距离都没估量准确。从城墙外两丈处开始挖掘,按理说来只要挖个三到四丈就可以了,因为那城墙厚度也就不到一丈。可是他竟然一直挖了六七丈。最后,当他们钻出地面时,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处帐篷之中。结果不言而喻。最可恨的是这家伙竟然鼓动了另一队人一起参与他的挖地道行动,于是两队人双双覆灭。 另外,还有一队人也是由飞爪开路,不过这队人行动太过嚣张,每遇士卒,便冲上前去,毫不客气的打晕他们。然而好景不长,他们遇到了深夜巡逻的玄甲卫。这些玄甲卫也是高手,竟然将他们打得大败,生擒了四人。剩余的六人不敢再如以前那般嚣张,灰溜溜的找到了张允文,算是完成任务。 剩余的三队人则是稳重得多,在陈全康、邹秋、薛助的带领下,挑起一担担果蔬,赶着一只只鸭子,挟持附近百姓,以劳军的名义在清晨时敲开了虎牢关的大门。当然,事后李世民知晓了这情况,把张允文训斥了一顿。张允文 将三人臭骂了一顿,又让他们给当地百姓补上银钱。 至此,百人之中,共有六十六人顺利潜入虎牢关,比张允文预想的情况要好得多。 “允文啊,来,坐坐坐!”李世民热情的招呼张允文。张允文坐下,却见旁边一位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哦,这位乃是我家族弟道宗!道宗啊,这位便是我说起的张允文!”见两人的样子,李世民向两人介绍道。 李道宗,哦,那位李唐宗室里能征善战的名将。当即,张允文向李道宗抱拳一揖:“见过李将军!” 李道宗回礼一揖。 “嗯,允文啦,昨夜你搞出来的动静可真不小啊!”李世民见两人寒暄完毕,便意味深长的直插主题。 “嘿嘿!”张允文干笑笑声道:“嗯,秦王殿下,其实这不能怪在下,实在是属下的那帮子士卒太不像话了!本来说让他们悄无生息的进来,免得打扰殿下和众将士休息。可他们偏偏不听,还搞出那样的动静,叨扰殿下和众将士,实在是万分该死,该死!” 此言一出,顿时把李世民逗乐了。他指了指张允文,满是笑容的道:“也罢也罢,我也不再追究你什么了!昨夜士卒的表现还算不错,就饶了你这一回。不过嘛,你得把一封信送到夏军大营里!” 不待张允文推辞,便将一张写满小楷的纸交到他手中:“唔,你也看看吧!” “赵魏之地,久为我有,为足下所侵夺。但以淮安见礼,公主得归,故相与坦怀释怨。世充顷与足下修好,已尝反覆,今亡在朝夕,更饰辞相诱,足下乃以三军之众,仰哺他人,千金之资,坐供外费,良非上策。今前茅相遇,彼遽崩摧,郊劳未通,能无怀愧!故抑止锋锐,冀闻择善;若不获命,恐虽悔难追。”一口气读完这封信,张允文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佩服之情。 这封信的目的,看似激将,实则疑将。李世民素知窦建德为人宽厚,冷静有余而果断不足。这种一看就是想激怒对方的语气,反而会让窦建德狐疑不定,迟迟不敢进兵,从而为唐军赢得了宝贵的休息时间。 两下子将信收进信封:“下官立即便去!” 然而李世民却笑眯眯的道:“步行哪及马快!来人,牵好马一匹,交由允文,也好让他快些送信!” 在李世民和李道宗戏谑的目光中,张允文牵着这匹枣红色大马出营而去。 张允文看着这匹背上只有一沓厚厚麻布的马,脑中却想起了高桥马鞍,双足马镫之类的东西。虽说自己会骑马,但是骑的都是配有马鞍马镫的马,这种马要如何骑?这也是当初看到程咬金双腿紧夹马腹时脸色苍白的原因。 一个翻身上马,极其不习惯的紧夹马腹,慢慢打马缓行。 在他身后,李世民和李道宗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诧异。难道这小子是神仙不成,这么快就学会骑马! 夏军大营离虎牢关有近三里远,若是骑马,不多时便可到达。 由开始时的缓行到最后的打马飞驰,张允文渐渐习惯了这无鞍马的骑法,但屁股仍被马的脊骨咯的极不舒服。想起马鞍和马镫,张允文琢磨着要不要制作一幅出来。 还未到达夏军大营,便被游弋的骑兵拦住。待他说明身份之后,一干骑兵左右夹着张允文向大营走去。 夏军大帐,窦建德端坐大帐将台,帐下文武分列。 “你便是李世民派来送信之人?见到本王,为何不跪?”窦建德生得一幅国字脸,浓密的胡须显出无比威严。身着一身金甲,左手按剑,右手放于几案之上。 张允文昂首道:“为何要跪?我乃秦王之臣,而非夏王之臣,为何要跪!” “大胆!”张允文话音刚落,就有两人上前叱道,“夏王乃真龙天子,今混一宇内,统归四海,尔将为臣子,如何不能跪!” 两人一番言语之后,张允文却见帐内众人无不面有鄙夷之色,当下问道:“敢问两位大名?” “孟海公!”“徐元朗!” 听得这两人的名字,张允文心头一动,当即抱拳道:“两位说的也对!多谢二位提醒!”说完,双手一揖,向窦建德行了一个大礼,仍是没跪,但却卖了个情面给孟海公、徐元朗二人。 见窦建德面容隐有怒色,张允文拿出书信,双手呈上。 “可是秦王的乞降之书?”窦建德从侍从手里接过信,一面拆开,一面不经意的问道。 张允文闻言,顿时一怒,但强压住怒气道:“夏王何必多言,自看便知!” 窦建德摊开信纸,慢慢看下去。先是面带怒色,接着换上衣服惊疑的表情,最后则完完全全的一幅疑虑的神色。 张允文淡然不动,看着窦建德沉思。 片刻之后,窦建德挥挥手,示意侍卫带张允文下去。张允文乖乖行动,不过在路过孟海公和徐元朗二人身边时,冲他们一笑。 然后,张允文便无惊无险的离开夏营,连个预想中的刁难都没有。 从夏军大营回到虎牢唐军大帐中,将在夏军大营遇到的情形跟李世民一说,尤其是窦建德的数次变脸,李世民顿时“哈哈”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 第二十四章 洛阳城降 说道孟海公和徐元朗二人时,李世民不屑的道:“这二人志大才疏,不过是乘乱世而起的两个投机之辈,何德何能与天下群雄逐鹿!” 张允文劝道:“我观二人,新降不久,难为窦建德旧部所容,虽不是势如水火,也可说是针锋相对。若殿下许此二人以厚利,则二人极有可能反出夏营。即使不反,只要能使其对战我军时,不竭心尽力也好!” 李世民微微颔首:“允文此言在理!不过这说服二人的时机可要选好啦!夏军初至,气势如虹,此时若派说客前往定不能凑效,还是待我军挫其锐气之后再说吧!” 说着,李世民的声音忽然一高:“张允文上前听令。令:张允文送信前往夏营,未失我军威风,更探得夏营情况。故擢升为昭武校尉。” 张允文一喜,由副尉升为校尉,虽说只是半阶,可确实是升了。昭武副尉为正六品下阶,而昭武校尉为正六品上阶。 然而,接下来李世民的话又让张允文感到担子沉重。 “据斥候报告,夏军自开春以来,于河北河南之地,四下筹粮。其运粮辎重,往来关东,不绝如缕。特命昭武校尉率200骑袭扰夏军粮道。本王将自率亲兵,骚扰夏军游骑!” 张允文起身一揖:“喏!” 回到侦察营所在的营地,张允文找来十名队正。当然,被关在地牢内的士卒也尽数领出。 “殿下令我等轻骑出击,袭扰夏军粮道。尔等回去做好准备,待殿下送来的一百骑兵一至,则立即出发!” “喏!”十人先是抱拳答道,随即李扬赵毅小心的问道:“嗯,头儿,那百名骑兵是不是会和我们接受一样的训练啊?” 张允文当场便把这些人的小心思看透。毕竟他们所学的侦察兵技能只有张允文会,若张允文教授给其他人,那么他们则不能保持技能上的领先优势,故而有些“敝帚自珍”。 张允文“呵呵”一笑,骂道:“你们想的是些什么东西!这百骑将会完全补充到你们各自的小队里面,从此便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另外,可不要对他们有什么排斥之心,想想你们当初,不也是这个样子吗!嗯,对了,你们要在战斗中将你们所学的技艺传授给他们,千万不要藏私!” 十人应了一声,出了营帐。 没过多久,张允文便听见有人来报,说是程咬金与秦琼带着一百骑兵来了。 张允文赶忙出帐迎接这位程咬金。 “哈哈哈,小后生,咱们又见面了!”程咬金大笑着去拍张允文的肩膀,而后者“唰”的一下闪开了。 “什么小后生,你这程知节,今年也不过三十四岁,同殿为臣,怎能称呼允文为小后生!”秦琼的一番话,深得张允文的心。 “这小子今年也才十多岁,比起我家处默来也只大上个三两岁。叫他一声小后生那有如何!”程咬金满不在乎的道。 张允文无奈的叹口气:“算了,程将军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程咬金顿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小后生!” 秦琼狠狠的看了程咬金一眼,挽起张允文的手臂:“允文,我们走,不要理会这家伙!” 两人来到那营房的空地上,只见百名士卒身着黑色衣甲,列队站好。 “这可是我们玄甲队的精锐啊!要不是殿下之令,让我拿拨给允文,我还真的舍不得!”秦琼说道,“他们马上功夫不说了,那是一顶一的好,下马步战,也能以一挡三。比起上次送来的几十人还要厉……”说道此处,秦琼讪讪一笑,“允文啊,以前只是听你说起,毕竟谁也没有见过你口中的侦察营。但是那日的潜入虎牢关,你的士卒表现得非常良好,尤其是那个飞爪。秦王殿下也是心头大悦,所以拨了这些士卒给你!” 张允文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心里暗喜想不到自己灵机一动设立的考核项目,竟然成了这些大佬眼中的神来之笔。 再看看这些赳赳士卒,果然是精气神十足,比起当初邹秋元肃恭等人要好上许多。张允文一步上前,站在这百人面前,大声的说道:“各位兄弟们,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便是张允文。也许你们因被派到此处,心头多有不忿。但是,无论你们以前有多么的优秀,到了这儿,一切都得重头学起。你们即将经历的战斗和你们曾经经历的战斗完全不同,希望你们能够很快的适应新的战斗方式。”说着,却见侦察营原来的百人已经来到校场上,于是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们一句,你们中谁是有哪些是军官?” 话音一落,七八人排众而出。张允文挨个询问完毕才知道这些人中最大的有致果校尉,最小的确是宣节副尉。再从剩余士兵中选出声望较高者,凑足十人,任命其为队副,归原先十名队正管辖。剩余士卒皆打散编入原来的十队。 于是,如今侦察营共有士卒二百人,分十队,每队统二十人,设队正、队副各一名。 当张允文处理完这些新来士卒时,回头一看,却见程咬金和秦琼二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嗯,二位将军,可有何不妥?”张允文这才想起,玄甲卫队的长官是这两人,虽说他们受命前来将这些士卒转给自己,可见自己如此动作,难免不心存芥蒂。 “呵呵,没甚事!允文啊,老哥在此提醒你一句,你所设编制,在唐军之中可是找不到旧例的,当心某些人利用这点攻击于你!”秦琼温言道。 而一旁的程咬金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叔宝你担心那么多作甚,你看这小子,年纪轻轻,行起事来却是经验老到,哪里是那些个老头子能攻讦的!再说了,只要你得到秦王支持,改些个编制又算什么!” 张允文一听,顿时明白过来。秦琼口中的某些人恐怕还是指的太子一党吧!当下对于秦琼的善意提醒,心存感谢。 “多谢二位提醒,允文谨记!”说着躬身一揖。 两人也不回礼,施施然的离开了校场。 天色将暮,西方的地平线上还隐隐露出最后一丝夕阳红。 千年虎牢关在这夕阳红的照射下,显得巍峨雄浑。 广阔的虎牢关外,一支骑兵踏碎土石,扬起烟尘,很快向东而去。 窦建德的夏军从河北远来,其辎重粮草却是从河南之地四下收掠而来的。根据情报,夏军粮食辎重仓库共有四处,藏有近十万石粮草。这四处之中,最近的是留村,藏有三万石粮草,就近供应大军。另外还有许庄村,藏粮两万石,也是供应大军的;刘庄,藏粮两万石;仁里村,储粮三万石。几个村庄之间,运粮车队往来穿梭,将后面两个村庄的粮草往前运。另外,一支支征粮队伍穿梭在河南各地,征收来的粮食也汇集在这四处。 ------------ 第二十五章 重逢 留村和许庄村张允文都不敢打主意。那两处里夏军大营太近,一南一北,大营在中间。若是袭击其中一处,定会被大军包围。所以,他选择的目标是离夏军大营较远的刘庄和仁里村。 带领着两百骑兵如幽灵一般直插夏军身后,而夏军十万人因李世民的那封信而疑神疑鬼,未敢全力叩关,而是在留村一线安营扎寨,每日和李世民派出来的小股骚扰部队纠缠。 在空隙之中穿插到夏军身后,由于是在夜里,遇到的游骑兵很少,且多是回营。凭借无迹可寻的藏匿踪迹手段,他们总是能躲过这些游骑兵的耳目。 当他们到达刘庄外围时,已是戌时三刻。透过低矮的土墙,可以清楚的看见村庄内的点点星火。 “雷武,你到树上看看村子里的情况!”张允文吩咐雷武道。 此时他们正在刘庄外的丘陵之上,借着夜色和树林的掩护,一百多人站在林间,马匹早已全数系在山坡下的树林里,留有有一队人在看守马匹。 “是!”雷武一声答应后,却是向前潜行,一直到里村庄不足十丈处才停下来,迅速悄无声息的爬上一棵大树,眯起眼睛,扫过村内的每一幢房屋。 “嗯,头儿!”有些不习惯这种称呼的致果校尉孙劲道,“这有什么瞧的,看我领上兄弟们踏马而入,从正面杀到后门,在放上两把火,不久一切都完了!” 孙劲是白天调来的百名玄甲卫之一,也是其中官职最高的,现为第一队队副,和李扬搭档。 张允文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知道这村子中藏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弓箭?他们的粮仓在何处?如何能一把火烧起来而不放第二把火?还有就是,我们出发时可没有带多少粮食,至少也要等我们补充完毕之后再一把火烧去吧!” 孙劲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其余新来的队副若有所思。 张允文转过头,又望着村庄。 不多时,雷武悄悄返回。他指着不远处的村子道:“头儿,这村子的防御可真是严密啊!起先我还没看出来,直到一对弓手从楼顶上下来,我才看见,原来这些屋顶上竟然潜伏着几十个弓箭手!” 张允文眉头一皱:“竟有如此多的弓箭手,当如何是好?”心中想着,口中问道:“那村中有多少士卒?” 雷武道:“按照头儿教的的方法数了一下村子内的灯光,共有三十三处灯火。如果这三十三房屋全都住有士卒,按照每间房屋可住十人算,那么一共是三百三十人!” 张允文道:“还有一些房屋根本没有点亮灯火,再说一间房屋有可能不止住了十人。所以,在计算人数的时候,一定要往多的方向计算。嗯,就算这个村子有五百守军吧!”说着缓缓踱步,片刻之后,他抬头道:“现在听我指令。令:刘诚雷武,你们各带十名熟手悄悄潜入村内,查明村内粮仓所在和兵力布置之后,潜伏下来,听到锣鼓声一响,便开始焚烧粮食!然后趁乱出来。赵毅听令,你带着那夜挖地道的那二十人外加今日新加入的兄弟们给我再村口处挖出一道宽一丈,深三尺的壕沟,里面埋上削尖的竹片!” 此言一出,当初死亡角逐时掉入张允文陷阱的几名士卒顿时想起当时情形,一头冷汗。 “另,其余人跟我一起,到山坡地下去砍竹子!” 士卒领完任务,各自开始行动。而张允文则和士卒们砍了一根根竹子。 砍下的竹子一部分削尖埋在陷阱之中,另一些张允文则要求砍成一截截竹筒,密集的插在壕沟之后的空地上。要求与地面相平,排列时要考虑马匹的踏步时的长度。众军士顿时明白此物何用。 这项工作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丑时刚过,赵毅便带着一群满身是泥土的士卒回到山坡上,而此时,那些在壕沟后插竹筒的士卒已经回来了。 “好了,将士们,这是你们加入侦察营后的第一战。无论是参加过训练的还是没有训练过的,这次任务对于你们而言都是一种考验!好,现在听我安排!李扬孙劲,赵毅徐稔,你们带着各自兵马由此处进攻村子。不要恋战,以弓弩射之即可。若敌人还击,则立即撤退。记住了,你们的任务是配合刘诚与雷武二人。他们点火之后,因此处兵力薄弱,且离树林较近,定会从此处返回,我会带人前去接应,你等要以弩箭拖住对方,勿让他们回手拦击。萧江与陈全康等人会带增援你们。我等将在此处会面。” 四人领命而出。 “那我们呢?”余下士卒齐声问道。 “我们?我们当然是在此等候了!”张允文理所当然的说道。 就在李扬四人带领的四十人射出第一支箭时,张允文让人支起锣鼓,“咣当咣当”的敲了起来,接着,整个村庄一片大乱,一对对衣冠不整的士卒手持刀枪急急忙忙的往村口奔来。村中几堆篝火也被点燃,照亮一大片。 张允文看着这些匆忙出来的士卒,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一人。这人身穿绸衫,手提长剑,似乎在指挥士卒。 目测了一下山坡到那人的距离,恐怕有一百多米。张允文顿时道:“你们之中,谁的箭法最好?” 片刻之后,十余人站了出来。 “你们能否射中那人!”张允文一指那穿绸衫的人。 站出来的士卒望了一下道:“此地距那里太远,我等皆用三石弓,恐难射中!” 张允文道:“那就往前走一点,然后对着那人射箭,一定要射中!” 十几名士卒往前十余米,齐齐抽出长箭,搭箭开弓,只听得一阵整齐的弦响,十余只长箭飞出。 张允文看到那人一阵摇晃,随即倒地,立刻便知已经射中那人,心中顿时放下心来。这下子他们不可能有组织的行动了。 接着,眼前忽然大亮,几堆大火冲天而起,照亮整个夜空。 “烧起来啦!”身旁的士卒欢呼道。 张允文点点头:“是的,烧起来啦!元肃恭,你带人与我同去接应刘诚二人。其余人等增援李扬四人!” 这百余人迅速分作两股,向山下冲去。 张允文右手持长剑,左手持弩机,一面弯腰奔跑,一面用弩机瞄向四周。 在他身后,二十人以不同的姿势奔跑着。 离村子不远,张允文看到了撤退出来的刘诚雷武,他们身上溅了不少血迹,想必是被发现之后经历了一场厮杀。而他们带去的二十人,如今只剩下十七人。 ------------ 第二十六章 洛阳宅邸 “元肃恭,你把人全部带走!刘诚雷武,你们二人同我一起杀进去,把弟兄们的尸首给抢回来!”张允文见阵亡了三人,顿时心疼不已,想起前世在谅山时,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战友尸首,气血上涌,不由吼道。 刘诚雷武元肃恭闻言齐齐相劝,但张允文指着刘诚雷武的鼻子骂道:“他妈的,你以为老子想冒这个险!要不是你们二人太脓包,连兄弟们的尸首都不能带回来,老子犯得着冒险么!?” 刘诚雷武顿时羞愧满面,二话不说,与张允文一起重回村子。 一扬手,弩箭射出,带走一名夏军士兵的生命,再一个箭步上前,一剑刺进一人的颈中。张允文爆发前所未有的能量,几乎是十步杀一人。 张允文和刘诚雷武以最快速度找到三人尸首,各自背上一具,又向外冲去。 然而还未冲出去,就听见杀喊声阵阵。不时有夏军从三人旁边通过。开始时,三人还利用地利杀上一些,后来却发现这些夏军并无攻击之意,看那情形,似乎是在溃逃。 逆流而上,果然看见一群唐军正大发神威,追着夏军杀。 张允文赶忙上前,和大部队会和,刚要继续追杀,便听得马蹄声传来。 “走,撤退!” 顷刻间,侦察营的将士齐齐转身,往山坡上撤去。而在他们的身后,近百名骑兵正放马奔驰,朝他们追来。 一群人往山坡上狂奔。张允文的训练顿时显现出来。 跑在最前面的,全是当初经过他训练的那些士卒,跑在后面的则是今日来的新兵。 那些骑士见唐军往山坡上跑去,却未跟随其后,而是打马绕行,想要从村子前面绕行至山坡背后,将唐军完全包围。 然而,跑出几步,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数十名当先的骑士连人带马摔在壕沟中,被锋利的竹片插穿身躯。尔后,又有不慎失蹄者掉入其中。 骑士们顿时止住步子,往后退了一点,又打马奋力向前,一下子越过壕沟。 然而,到达壕沟对面的骑兵并却仍是寸步难行,不断的有马匹在嘶鸣声中倒下。跌下马的骑士运气好的滚落一边,没有受伤,运气差的直接被马匹压着腿,或是飞在半空中在重重落下。 骑士们俯下身一看,原来这路上密密麻麻的布满刚好能放下马蹄的竹筒,马蹄踩在其中,顿时失足,不少马匹甚至因奔驰而腿骨折断。 骑士们不敢再放马奔驰,牵着马匹,小心的走过这一截“竹筒路”,然后上马追出去时,却再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悻悻回到村中,竟然也没有看到一具唐军的尸体。 一排七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旁边,有一个大坑。 除了潜入村子放火时死了三人外,另有四人死在夏军的弓箭之下。 张允文手捧头盔,对着地上的尸体一揖:“各位兄弟,对不住了!让你们曝尸荒野。可是我等乃是轻骑出击,难以带上你们重返家园。现在先将你们安排留在此处,待他日破了窦建德,再带你们一起回乡!” “兄弟们的东西都收好了嘛?”张允文淡淡的问道。 身旁的李扬道:“请头儿放心,战死的兄弟们的遗物全都收好了,返回长安时,可以查到他们的家乡住处,把这些带回给他们的亲人!” 张允文点点头:“好,现在送兄弟们入土!” 于是,每两人抬一具尸首,轻轻地,慢慢地放入坑中,然后,看着他们被冰冷的泥土掩埋,最终什么也看不到,只留下一片泥。 几个同死者生前关系要好的士卒双眼通红,默默无语的盯着这块翻开的新土。 张允文长叹一声。虽说战死乃是身为军人的平常之事,但是,若果是蓄意安排则不同了。 七名战死的士卒中,薛万彻送来的八名士卒就占了两人。 这是张允文安排的。一开始,他便将这八名士卒分散到各队,用人时,又让各个队正选取精锐,这些士卒理所当然的被选中了。于是,他们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虽说是拔出东宫的钉子,既是秦王所愿,又是自己乐意看到的,可是,相处了近半个月,难免产生同袍之谊。 “走吧!”张允文翻身上马,“不用悲伤,为我们的兄弟们报仇吧!” “哇啊――”一群士卒顿时嗷嗷乱叫,荒原如同狼群。 仁里村通往刘庄的道路上,一支车队正慢慢前行。 这支车队由十七辆马车和近百名士卒组成。马车上,搭载着一包包胀鼓鼓的麻袋和一堆堆成捆的草料。百名士卒在一位骑着大马,身穿黑甲的校尉带领下,缓步前进。 这条通往刘庄的道路并没有官道那样平坦,坑坑洼洼的,这儿一个凹陷,那里又凸起一块石头。人马行进倒是勉强能通过,但马车前行便是磕磕绊绊了。一会儿这里陷进坑里,一会儿那边有遭遇石头。一众士卒不得不时常推车前行。 行到半途,车队停下休息。 他们休息的这段路,一边有一条小溪在潺潺流淌,另一边则是一片竹林。 顶着四月开始有些炎热的日头,这群夏军士卒三三两两的聚在竹林之下,迎面吹来的微微凉风让他们倍感舒爽。 十余名士卒在校尉的示意下,抬提起马车上当大瓮,摇摇晃晃的往小溪取水。 这些士卒慢慢下到小溪边,一人道:“唉,当官的就是命好!你看看我们,还要过来取水!” 与他同抬一口大瓮的士卒道:“吴三,你就别抱怨了!咱们现在跟了夏王,比起以前大隋还在的时候,可要好得多了!” 那吴三道:“是啊!是要好得多。可是那只是夏王啊,你看看夏王手下的那些将军,哪个不是和大隋的官差不多啊!” 正说着,一行十余人已到小溪边,将大瓮慢慢沉入溪中。 忽然间,水中十余个身影猛然起身,一手捂住夏军士卒的嘴,另一手上的匕首“唰”的滑过这些士卒的脖子。接着快速的拖往一边,免得鲜血流到小溪里引起岸上夏军的注意。 “怎么回事?”听到水声,校尉不放心的问道。 “哦,没什么,刚才大瓮掉水里了!现在捞起来了!”一名黑影张嘴说道。那声音,正和地上躺着的吴三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没事那就快点!妈的,做事总是拖拖沓沓的!”校尉的声音又传来。 “来了来了!”吴三的声音再次响起。 ------------ 第二十七章 林然 不多时,十余名身着夏军衣甲的士卒低着头,慢慢的抬着大瓮回来。 那校尉看了他们一眼,顿觉有些奇怪。这些家伙干嘛低着头走路。 正在这时,竹林之中百余根乱箭飞来。休息的夏军士卒顿时倒了一大片。不过多为箭伤,而不是直接死亡。 接着,数百名身穿黑色衣甲的士卒从竹林深处冲杀过来。 校尉赶紧组织人手进行抵抗,全然忽视了身后抬着大瓮的十余名士卒。 只见这十余名士卒放下大瓮,却是各自拿出一把匕首,迅速摸近那些背对他们的夏军士卒。 几乎是悄无声息的一刀一个,瞬间,便有十余人被抹了脖子。那校尉反应过来正要分出人手抵挡后面乔装的唐军,一支弩箭射进了他的喉咙,沙哑的嘶叫两声,带出点点血沫,萎靡倒地。 扔掉左手的弩机,一名乔装为夏军的唐军士卒将右手的匕首射出,顿时,一名离他丈余远的持弩夏军士卒额头中刀,倒地不起。 失去的指挥的夏军士卒很快便被两面夹击的唐军击败,所有俘虏,一个不留,所有粮草,除却自己用的,其余全部焚毁。 于是,这条路上,只留下一辆辆燃烧的辎重车和一群倒地的尸体。 连续十日,张允文带领的二百人以阵亡十一人,重伤八人,轻伤二十一的代价,烧毁刘庄粮仓一处,劫杀运粮车队五队,共计杀死夏军七百零四人。 这十日里,对于这一百多人的侦察营来说,也并不轻松。他们夜里往往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衣在林间休息,连个篝火都不敢燃烧。而到了白天,则要沿着几条运粮的道路不停的游弋,伺机寻找吃得下去的运粮车队,然后杀人放火,遁逃无踪。等到夏军来时,只能看到满地的尸体和冲天的火光。 夏军大营内,窦建德将手中的信件重重的摔在大帐地上:“已经是第五支运粮队了!真是饭桶,那些押运粮食的都是饭桶!” 帐下文武噤声一片。 良久,帐下武将张青特道:“夏王,臣愿率领精锐游骑出击,剿灭袭击我粮道的鼠辈!” 窦建德黑着脸道:“青特,敌人行踪诡异,你有如何能追踪其行迹,并且剿灭之?” 张青特胸有成竹的道:“微臣观这伙唐军,虽极其彪悍,但其规律仍有迹可循。他们虽是东打一下,西抢一下,但细细察其行迹,可以看出,他们是沿着运粮道路进行劫掠的!” 窦建德看了张青特一眼,淡淡的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凌策凌先生!”张青特脱口而出。说出之后,才一把捂住嘴,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帐内的一位白衣谋士。 凌策见状,无奈上前道:“大王勿怪!且听学生道来。学生以为,唐军既遣精骑袭我粮草,其志定不在小。若一味增加护送兵力,实非抽薪之道。大王理应全力叩关,勿要有所迟延!至于这些袭扰粮道的鼠辈,相信张将军扫之如反掌。” 窦建德不满的盯了凌策一眼,心中不以为然。当初王世充遣使者前来求援时,凌策就进言说是现在救不如以后救,坐山观虎斗之类的话语。窦建德当即听了,待李唐军队围城八月之后,才发兵南下。 而当李世民的一封信送来时,让窦建德多有疑虑,不敢妄动,而凌策却和他唱起了反调,主张全力攻击虎牢。可考虑到士兵伤亡,窦建德并未采纳。 如今,因粮道问题,这凌策又提出全力叩关,还是利用张青特,这让窦建德有些不满。 “你且退下,我自有考虑!”窦建德道,“张青特听令。令你起五百精骑,沿道路清查,若有可疑人员,杀无赦!” “喏!”张青特抱拳道。 而此时的张允文及属下完全不知道此刻夏军正出动精骑,目标便是他们。 惬意围坐在一堆篝火前,燃起的火苗烤炙着手上新鲜的兔子。滴滴油脂落在篝火上,“吱吱”作响。 “头儿,是不是该回去了!”李扬开口问道。 在张允文身边,围坐着一圈队正队副,各自将手中的猎物放在火上烤着。由于此时日头正足,不虞有火光引来夏军。 “嗯,差不多了!当初秦王殿下布置任务时,没有明确提出任务持续的时间与打击的范围。我估计经过我们的这番袭扰,夏军的士气已经下降不少。就算是窦建德欲图叩关,恐怕也会因士气的问题而放弃想法!”张允文不停的翻转手上的兔肉。 “对了,我让你们编织藤网编得如何了?”张允文忽然想起前些天让这些士卒编织的藤网,顿时问道。 “完成了大半,不过将就可用!不过头儿,你要我们编织那种东西干嘛用啊?” “用处可大了!平时可以悬在树木之间作床用,躺在上面,就不怕什么地上的蚊虫叮咬了。打仗的时候,可以把网子撒向敌人密集的地方,限制他们的行动,到时候,我们在外面用弓弩攒射,嘿嘿……”说道后面,张允文不由奸笑起来,让身旁的士卒们顿时寒毛倒竖。 “好了,休息一下,今日再干上一票,夜里我们趁黑回家!” “好嘞!”士卒听闻可以回家,顿时兴奋不已。 正在这时,忽然一名士卒纵马狂奔过来。张允文顿时认出,这人乃是派出去放哨的游骑之一。 “有情况,大家备战!”手中啃了两口的烤兔扔在地上,抽出长剑,翻身上马。 士卒们也纷纷收起食物,拿起武器,翻身上马。 果然,在那士卒身后,一溜暗红色的骑兵正打马追来。看人数,不过二三十。夏军身着红衣。 然而士卒不敢大意,一面纵马飞奔,忽的侧过身,一扣左手弩机上的机括,顿时,只听见“嘘――”的哨子声,一杆鸣镝箭向后射去。一名夏军骑兵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是鸣镝!”张允文一听,顿知不好,大喝一声:“走――” 这鸣镝箭是张允文仿制汉时匈奴的冒顿单于的鸣镝,作用是预警。若是游骑遇上敌方人马超过自己三倍,且正向我方扑来时,则放鸣镝示警。可以说,这鸣镝是侦察营的最高预警。 “带上那张藤网!”张允文一面当先向后跑去,一名吩咐士卒。 于是,在这片不大的林子里,数百名骑兵展开了一场追逐赛。 侦察营士卒不断的回身射击,击落七八名夏军。而在他们身后,夏军越来越多,到最后,竟有近四百骑兵。一名身着黑色铁甲的将军一马当先,在后面狂追侦察营。 ------------ 第二十八章 凯旋长安 “走,进山林!”张允文一声大吼之后,将侦察营士卒往一处山林带去。而他们身后,夏军紧紧跟来。 纵马狂追的张青特非常兴奋,想不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带着五百精兵出来,派出了一百人作为斥候搜索之外,剩余四百人竟在一条靠近仁里村的道路旁边看到近两百人的唐军士卒,当下立功心切,带着四百人就冲杀过来。 然而还未对唐军形成合围之势,就被唐军游骑发现,于是,一场本来预计的歼灭战变成了追逐战。 眼见身边不断有士卒倒下,张青特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那些唐军身后,将他们杀个精光。也真不知这支唐军是何方神圣,竟然悉数配有手弩。要知道那东西可金贵得很,一架手弩几乎比得过三具角弓了。 追了一会儿,见这些唐军往一处山林跑去,不由暗笑唐军将领的愚蠢山林可不比平地,地形陡峭,加之树木众多,放马难以奔驰,只得下马遁入林中。 虽说林中极好藏匿,却难以逃跑了。若是自己人少,这一招倒还有用,可是己方足足有四百人,而唐军充其量不过两百人,还有不少连马都骑不稳的伤员,看到这里,张青特不由在马上发出“嘿嘿”的得意笑声。 领着四百夏军,跟随着这些唐军来到山林。 一到那处山林边上,却见两百多匹骏马正悠闲的啃着地上的几棵青草。而背上的唐军,已经消失无踪。 果然如此,这些唐军下马进了山林。 翻身下马,张青特紧握手中横刀,当先进入树林。 “你等且要小心,那些唐军手中持有弩机!”张青特转过身吩咐一句。 然而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弦响,一名士卒额头中箭,萎靡倒地。 张青特一看,一个手持角弓的身影跳了两跳,消失在树林中。 莫名的,一股危机涌上心头。这些唐军,还来很不好对付,说不定自己的四百人会全部被吃掉。 这个念头刚刚一起,就被他甩甩脑袋,扔出脑海了。 小心翼翼的组织士卒前进,让持有盾牌的士卒站在外面,手持横刀的士卒护住弓箭手,慢慢的搜索前进。 然而,几乎是将整个树林搜了个遍,却未见到一个唐军的身影。他们没有注意到,当他们的脚步轻轻的走过一从草,回事一棵枯树时,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正透过草间缝隙和枯树的树洞看着他们搜索的样子。 从日当正午到暮色袭来,这些夏军士卒几乎一无所获,竟然连一名唐军士卒也未搜出来。 是不是这些唐军已经离开?张青特泛起这种念头。不对啊,我派了十余名斥候围绕着这座山林游弋,若是他们离开,定会被斥候发现的。况且他们的马匹正在树林外,难道他们要靠双腿走回去,就不怕我带人追击? 妈的,再找不到,老子放火烧了这片林子!张青特愤愤道。 眼见天色黑了下来,张青特令人慢慢退出树林,在树林外扎下一个小营寨。 没有时间构建栅栏拒马等物,张青特叫人在营寨外围围了一圈篝火,一来可以驱散野兽,二来照亮了四周,也不怕唐军偷营。 另外,张青特将士卒分为两班,一班上半夜睡觉,一班下半夜睡觉,免得唐军偷营时措手不及。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树林里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青特却不敢放松警惕,他一面鞭策士卒盯着树林,一面在营帐中悠闲的小憩。 眼看就到下半夜了,那班先前警戒的士卒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的起身。几名士卒走回营房,想要叫醒那些睡觉的士卒,让他们起来警戒。 然而就在这时,数百支弩箭和羽箭从树林中射出。弩箭的命中低一些,但也是十有七八中,而羽箭则是百发百中,几名校尉的头上,几乎都贯穿着一支羽箭。 这一顿箭雨下来,警戒的一百多名士卒竟有近百人当场死亡。 而射出弩箭的张允文则在黑暗中偷笑:“这领军将军是不是没头脑啊,点亮这么多的火堆,正好给士卒照亮了靶子!” 受到第一轮箭雨攻击,夏军士卒反应也着实迅速。只见剩余的这些士卒有盾的扛起大盾,没有盾的直接将地上的尸体竖起,慢慢往后退去。 然而,在熊熊的火光中,又有十余支羽箭飞来,准确的扎进夏军士卒露在外面的身体。 顿时,惨叫声一片。 那些和衣休息的夏军士卒惊慌的执起武器冲出营帐,却见地上一片尸体,接着,黑暗之中,数十支羽箭飞出,准确的射在这群士卒当中。 张青特冲出营帐时,显得气急败坏。这群唐军竟然如此的无耻,自己没去打他们,他们反而自己打上来了。当即命令士兵列好阵型,慢慢往的在盾牌的掩护下往树林方向前进。 妈的,让老子捉到了,非要撕了你们不可。 小心的慢慢前行了不知多远,却是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看见,反而是那几个手持 火把的士卒成了唐军的靶子,纷纷被射杀。以至于其他士卒见到这火把,竟没有人敢去拾捡。 “退出去,退出去!”眼见无功,张青特不得不下令返回营地,严防死守,不给唐军任何偷营的机会。 刚刚回到营寨,夏军士卒正要送上一口气,又听见一阵密集的弦响,十余支羽箭破空而至。当场,又有十余名夏军士卒中箭。 “他奶奶的,你们要是有种,就来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不要干些暗箭伤人的勾当!”张青特气急败坏的对着树林大骂,然而回应他的确是无言的寂静。 就这样一阵阵靠长弓远程袭杀,到天亮时,整个夏军已经损失了两百多人。战斗人员人数和侦察营持平。 天刚蒙蒙亮,满是一肚子火的张青特便让士卒啃了两口干粮,急急的进入树林中。 夏军士卒分散开来,搜索唐军踪迹。 忽然间,听见一阵惨叫声传来,夏军闻声一看,只见一个大坑里面,七八名士卒鲜血淋漓的躺下坑底,尖利的箭矢撑在坑底,插穿了部分士卒的身体。 又有惨叫声传来,再一看,一棵修成尖锥的原木晃晃悠悠的悬在树上,离地距离刚好到达人的胸口。五名士卒被原木撞得口吐鲜血。一面圆盾碎成三块,散落在地上。 接下来,夏军仿佛进入了一个地狱,陷阱几乎遍地都是,更有身穿黑色衣甲的唐军神出鬼没的射出一箭,或者射在人身上,或者射在陷阱机关上,甚至蜂窝上。 ------------ 第二十九章 开府天策 当张青特将剩余士卒集合在一起时,赫然发现,现在剩余的人数竟然只有一百出头,很多人还带着伤,不是身上插了一根弩箭,便是被马蜂叮得浑身肿包。有几人甚至被毒蛇咬了一口,伤口流出的黑色的鲜血让人心悸。 张青特气馁的长叹一口气,支起长槊立在树林中。 “唉,想不到我张青特纵横半生,竟然阴沟里翻船,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苍天无眼啦!”配合着冉冉升起的日头,几缕金红的光芒透过林间射在地上,颇有些英雄末路的样子。 然而要是张允文在此,肯定会不屑的撇撇嘴,竖上老长一根中指:“张青特?张青特是哪根葱,没听说过!” 林间传来簌簌声,那是侦察营的士卒快速移动时,碰到灌木树枝的声音。 听到此声音,张青特咬咬牙,下令道:“走!” 带着能走动的士卒,张青特向树林外走去。此时,他身后的人马也不过八十多人。 还未到到达树林出口,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张青特和十几个人网进网中。 剩余的士卒一惊,正要劈开藤网,忽觉四面人影憧憧,却是身上穿着黑衣,背上背着一幅绿色草叶编织的毯子,腰间也插满了绿色的树叶。就连脸上和刀上,也涂满了绿油油的植物汁液。 他们手中端着一架弩机,面无表情的看着提起刀的夏军士卒。 “铮――”一阵弦响,锋利的箭头从弩机中飞出…… 一支骑兵正在飞速的奔驰。 到达一处小溪边时,骑兵放慢脚步。 “好了,此处理虎牢不足二十里,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回去也不迟!嗯,别把我们的张将军给饿着了!”张允文跃下马来,指挥士卒埋锅造饭,在小溪里抓了两条鱼来,炖了一锅鱼汤。 在他旁边,被捆成粽子的张青特嘴里面塞上了一根漆黑的毛巾,不能说话,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一脸的不在意,自顾坐在一棵柳树之下休息。 没多久,士卒便已煮好了食物,各自吃了起来。张允文喝了一口鱼汤,将张青特口中的毛巾扯掉。 “妈的,该死的臭小子,有种你就和爷爷真刀真枪的单对单干上一场!偷偷摸摸的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嘴一得自由,张青特就忍不住开骂起来。不过此等言语对于张允文而言不过是耳旁风。 见被骂的人毫不理会自己,张青特也感到无趣,悻悻住口不言。 一名士卒端来一碗麦饭,又给张青特松开双手,示意他自己吃饭。 吃过饭,士卒便又将张青特捆成粽子。 张允文领着士卒刚要上路,,一名游骑纵马而来:“头,东南方三里出现了夏军骑兵,人数约有两百,应该是小股游骑!” 听到此言,那粽子张青特面露喜色,一双眉毛几乎都要翘起了。 张允文鄙夷的看着这位大夏将军,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找一处高坡摆好阵型,做好防御!” “是!”二十名正副队长齐声道。 小溪对面便是一座小山坡,张允文便让士卒在此摆好阵型。三排军士手持弩机做好准备。 片刻之后,只见东南方烟尘滚滚,两百多暗红色骑兵向此处奔来。 张允文见这领军之人,指挥骑兵,如江河急下,势不可挡,深知遇上了经验丰富的将领,正欲下令让士卒以角弓击杀之,却见西北方向亦是烟尘滚滚,一支身披黑甲的骑兵如离弦之箭,也往这个方向奔驰而来。 “是咱们的玄甲队!”那些出生玄甲队的士卒顿时一阵欢呼。 见北方来了援兵,侦察营顿时大为兴奋。而那夏军游骑,见到一身玄甲之后,猛的拔转马头,往南方而去。 玄甲队很快就来到山坡前,张允文带着一干属下士卒也下了坡。 这支玄甲骑兵不过一百二十人,由一名黑脸汉子率领。 “昭武校尉张允文见过尉迟将军!”张允文有些激动了,眼前这位乃是传说中马上功夫第一的尉迟恭,不能不让他激动啊。 “呵呵,允文客气了!”尉迟恭显得非常和气,一双满是老茧手扶起张允文。 张允文顿时感到尉迟恭手臂上不经意传来的力量。 “允文出关十日,焚毁夏军粮草无数,更是生擒了大将张青特,实在是劳苦功高啊!来来来,允文你点齐人马,随本将一起回关!”尉迟恭道。 “喏!” 两股骑兵汇聚一起,顿时气势更盛,浩浩荡荡的向虎牢疾驰而去。 又看到虎牢关高大的城墙时,张允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恐怕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依靠的感觉吧,毕竟不同于漂泊敌后,居无定所啊! 回到自己的军营,不用张允文安排,那些疲倦的士卒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呼呼大睡。而身为长官的张允文,则是必须到李世民处将这十日的情况说一下。 刚进虎牢关,张青特便被尉迟恭带领的玄甲队押走了。所以,张允文去见李世民时,孑然一身。 然而令张允文奇怪的是,来往巡逻的唐军士卒里面忽然多了许多黑脸膛,小个子的士卒。 提起精神来到李世民的大帐,只见帐中已有七八名将军。除了接他回关的尉迟恭,还有秦琼,程咬金等,另外一人,张允文却不认识。 “来来,允文,我给你介绍一下,此乃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今令巴蜀之兵前来合击王世充。如今,窦仆射身率五千人马前来助我守关,虎牢更是固若金汤!”李世民见张允文目视窦轨,一脸茫然,便执手介绍道。 “窦仆射,这位便是刚才跟你说起的以两百骑兵焚毁粮仓,袭扰粮道,杀敌千人,俘获夏军大将张青特的张允文!”顿时,窦轨望向张允文的眼神充满了惊奇。 “哪里哪里,要不是秦王殿下送来的百名玄甲卫,卑职就是再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取得如此战绩!”张允文顿时又将功劳送回李世民处,同时倏然知晓,外面巡逻的小个子士卒,想必便是巴蜀之兵吧。 见他如此知趣,李世民“哈哈”一笑,让他将这十日间的具体情况说上一说。 张允文清清嗓子,便从夜袭刘庄开始,一点点的讲述出来,听得在场的诸人如痴如醉。半晌,他们才惊醒。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道:“允文作战,果然是神出鬼没,不循常理,但战果却是极其辉煌!今本王已表奏圣上,请封允文为正五品宁远将军!想必诏书十日后便可到达!至于同行将士,尽皆升上一级!” ------------ 第三十章 住房问题 张允文顿时大喜,眉开眼笑的对着李世民道:“多谢秦王殿下!” 谁知李世民竟将脸一板:“你应该多谢当今圣上才是!” 张允文顿时会意:“叩谢圣上隆恩!” 回到了虎牢,又升了官,张允文心中十分高兴。若不是军中禁止饮酒,恐怕他早已拉着那些士卒来上一场宿醉。 连着好好的休息了三日,张允文感到骨头里都散发出一种痒意时,便又鞭策起士卒,玩命的操练起来。 转眼之间,四月上半月慢慢的过去了。天气已经逐渐热起来。期间,李世民常以轻骑出击,与夏军小股接战,胜多负少,一来二去,夏军士气大跌。 长安来的诏书也到达虎牢,然而敕封却非正五品宁远将军,而是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看来东宫的那人已经认定我是秦王一系了!张允文暗自想到。 一日,张允文正在操练士卒,忽闻程咬金来访,正要前去迎接,却被程咬金一把抓住,往大帐里拖。无奈,他值得乖乖的来到大帐。 到了大帐,却见里面吵作一团。听了片刻,这才知道原来是有谍报传来,说是夏军祭酒凌敬,进言窦建德,建议北渡黄河,甩开唐军主力,进攻山西。 此时唐军主力尽在洛阳,山西空虚,夏军必可势如破竹。占领山西,就可以直接威胁唐的根据地关中。到时候将不得不放弃洛阳,回师救援,若王世充率军追击,和窦建德南北夹攻,关中危矣。 窦建德听到此言,本有意动,所幸王世充使者苦苦哀求说洛阳危在旦夕,等不到夏王您扫平山西的那一天了。说得窦建德十分犹豫。不过如果虎牢关再迟迟不下,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转攻山西。 于是李世民下决心与窦建德决战。然而战机难寻,如何才能让夏军倾巢出动,他忽然想起了张允文曾说过的孟海公、徐元朗二人。 “这位是我秦王府长史唐俭!” 张允文对面的是一位俊朗的中年人,留着几缕帅气的胡须,盯着人看时,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要将人看透。 李世民对张允文道:“唐长史乃是我府,嗯,我国第一舌辩之士,现为礼部尚书,封莒国公。今日找来允文,便是想让允文将唐长史送往夏军孟海公、徐元朗处。若唐长史能说服二人,则万事好办,若不能,则望允文全力护佑唐长史!” 张允文一惊,这项任务还真是艰巨啊!不经意的看了看唐俭,只见他嘴角带笑,一脸的平和。顿时心生敬意。这唐俭还真是个人物,闻到亲身犯敌营,且将生命交由一个小子来护佑,却是如此的平静。 顿时道:“请秦王放心,就算侦察营众人皆墨,卑职也一定会保卫唐长史的安全!” 李世民顿时笑道:“允文不用这般严肃,唐长史乃是福星高照之人,允文也是运气通亨之将,你们二人在一起,天下之大,又哪里不能去!” 三人顿时一阵大笑。 与唐俭回到营中,张允文选出二十名士卒出来执行此次任务。这二十人,皆为精通潜伏密行之人,在日常训练与考核之中,表现极为优异。当然,二十人中,各队的队正队副,就占了十三人。 “尔等虽未能参加此次任务,但是,军中之事,全由你等把持,切莫出去惹事!”张允文临走之前,不断告诫这些留在虎牢的士卒。 然后,一行二十二人,在暮色初临之时,出了虎牢。 “张将军,我想问你一件事!”马上的唐俭忽然道。 “尚书大人称我允文便是!不知大人想问什么?”张允文赶紧答道。 “允文称我长史便是,不要称什么尚书大人!”唐俭微微一笑,以同样的口气说道,“况且所有的职位之中,我最在乎的便是这秦王府长史了!” 张允文顿时一凛,这唐俭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啊! “听说允文曾在夏军大营见过那二人一面,可否为我说说当时情形!”唐俭慢慢的抚摸颌下的几绺胡须道。 张允文顿时便将那日夏军大营中所见情形一一道来,说道自己给足二人面子时,唐俭颔首道:“允文这般行动,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长史过奖了!”张允文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又继续讲述那日之事。 到最后,听完陈述,唐俭眯起眼睛道:“听得允文之言,此行已有七分把握!” 慢慢的到了夏军游骑游弋的范围,张允文翻身下马,和一众士卒将漆黑的淤泥涂在脸上,刀剑上,看得唐俭眼睛发直。 咽了一口口水,唐俭道:“嗯,允文,你们何故要涂上此等秽物?” 张允文道:“黑夜之中,虽目难视物,但白色的肉和明亮的刀剑容易被人发觉,涂上黑泥,可以掩饰这一缺陷!” “那我也要涂吗?” “那倒不必!长史大人乃是一届文人,若涂上黑泥,岂不有伤斯文!允文早已为先生准备了这个!” 张允文拿出一双黑色的手套和一个只留眼睛鼻子在外面的面具:“还请先生带上这个!” 唐俭无可奈何的带上手套和面具,只感觉到手掌中汗流如滴,脸上一片燥热。 “走吧!”张允文挥挥手。 顿时,四名士卒围在唐俭的前后左右,护住他向前前行。 路上,偶尔遇见一两支游骑,在排头兵的手势下,众人蹲身黑暗之处。那飞驰而过的游骑哪能注意得到。 慢慢的行走了三刻钟,那唐俭也有些气喘吁吁了。本来他的身体还是不错的,可是,他偏偏学着侦察兵弯身潜行的方法走路,当然有些疲劳了。 此时已至夏军大营边上。 张允文爬上一棵大树,略为看了看这大营的布局。 据谍报,孟海公、徐元朗二人归降窦建德时,仍各自带有一万多人马。而窦建德竟然没有将他们一一打散,充入各部,而是任由两人各自统领部下。现扎营于夏军大营东南角。 再看这夏军大营,壁垒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队队巡逻士卒来往穿插,几乎没有任何死角。 看到这里,张允文也不禁为难起来。这大营该如何进去。 正思考间,旁边的李扬凑上身来:“头儿,要不要我们弄几套衣甲过来?” 张允文闻言,顿时知晓其意,沉吟片刻道:“也好,你们去逮一队游骑,把他们都给剥光了!还要设法问出口令来!” 李扬阴阴一笑:“头儿你就放心吧!”说完,带着十名士卒离开。张允文有些难过的摇摇头,自从教了士卒们当年在越南战场上审问越南间谍的几种手段后,有一干子士卒对这种刑讯手法格外青睐,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李扬和陈全康二人,唉,多好的青年啊,怎么喜欢这些阴暗的东西。 ------------ 第三十一章 刘黑闼叛乱 张允文也和唐俭移步离开大营边上。 不多时,就见一名身着夏军暗红色衣甲的士卒走来,张允文一看,来人正是李扬。 “头儿,到这边来换身衣甲!”李扬道。 张允文带着唐俭便往李扬所指的方向走去。在那里,一群夏军士卒只留下内衣底裤,被牢牢绑在一棵大树上,口中塞有不知是谁的袜子,一股难闻的气息在空气中传播。 见唐俭皱着眉头,张允文不由暗骂李扬不会办事。自己这群士卒倒还不惧,可人家唐俭乃是一届文官,能和这群大老粗相比么! 在一圈骏马的掩护之下,张允文与唐俭换上了夏军的衣甲,在稍微收拾一下脸庞,让几缕头发垂下,遮住额头。这才翻身上马,对李扬道:“你在前面开路!” 李扬带着三名士卒纵马走在最前面,而张允文与唐俭则走在中间偏后。 “口令!”刚到大营寨口,黑暗中便听见有人问道。接着响起几声弓弦紧绷的声响。 李扬毫不犹豫的答道:“牧马!” “咯吱——”几声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营寨大门慢慢打开。 李扬一马当先,奔马入营。 一进大营,张允文顿时感到心中放松不少,他小心的控制缰绳,紧跟前面的马。 到了僻静无人之处,十余人翻身下马。 张允文道:“李扬,你留下人手在此看守马匹,注意不要让人发觉了!你带几人在前面开路!” 李扬抱抱拳,和三名队副在前面探路,其余人隔上两丈,紧跟在后。 孟海公、徐元朗的军营比邻而设,中间隔着一道低矮的木栅栏。然而在对着夏军主营的方向,则是箭塔高耸,木墙屹立。 李扬围着两人的军营转了半圈,终于找到一处地方可以进入,遂向张允文招招手。 张允文与唐俭上来。 一看这位置,的确不错,不光是离瞭望塔较远,而且光线昏暗,不易发觉。张允文不由点点头:“这李扬的确是个人才,也不枉自己如此培养!” 李扬小心的在一处木栅栏上卸开一根木条,当先进入,接着,张允文唐俭等人也进入营地。 留下六人守在此处,张允文、李扬、唐俭连同赵毅刘诚,悄悄的往营中最大的一座帐篷走去。 避开巡逻队,张允文朝赵毅刘诚使使眼色,那两人会意,各自绕道守卫大帐的两名卫兵身后,一手捂住嘴巴,另一手结实的击在守卫的后颈上。 那两名守卫顿时倒地。 张允文当先进入大帐,接着便是唐俭,李扬最后进来,他一手一个卫兵,将那两人也拖进大帐。 此时大帐之中,身着高冠的徐元朗正抱着和衣酣睡,就连三人进来也未察觉。 张允文见状,一声轻笑,抽出匕首,蓦地射出。 只听得“铛——”的一声,匕首插入床榻,尾柄还在微微颤动。 徐元朗顿时惊醒过来,他眯起朦胧的眼睛看了一下场中三人和地上躺着的卫兵,再看了看床榻上的匕首,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不知三位深夜拜访徐某有何贵干?”徐元朗知道现在几人的距离如此之近,恐怕他刚一张口叫人,便被他们给剁了,所以也倒是配合三人。 张允文“呵呵”笑了两声道:“徐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不记得小人啦!” 徐元朗盯着张允文看了片刻,猛的记起此人曾经给窦建德送过书信,当下心中有所计较,道:“原来是小兄弟你啊!上次见面时就觉得小兄弟器宇不凡,今日再见,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张允文闻言,不由一笑,这徐元朗倒是个妙人。当下道:“其实这次并不是我来找你,而是这位唐长史来找你!” 说完,唐俭上前,对徐元朗笑道:“唐俭见过徐兄!” “唐俭,你是唐俭!”徐元朗顿时有些惊奇,这唐俭乃是李唐的礼部尚书,封莒国公,如此人物,竟然深夜偷入营帐,到底所谓何事呢? 心中念头万转,口中却是不紧不慢的道:“早就听闻唐兄大名,今日一见,若然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哪及得上徐兄啊!”说完,又一阵唏嘘长叹,将徐元朗引以为豪的事迹一个个说出,只听得徐元朗眉飞色舞。 两人就这样一直说着话,听得张允文叹服不已:果然是两只老狐狸啊,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却又绵里藏针。 两人闲谈了近半个时辰,关系竟然好到无以复加,几乎到了斩鸡头认兄弟的地步。 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只觉得耳中尽是苍蝇在嗡嗡直飞,眼中尽是上下嘴皮的开合,张允文吩咐同样目光呆滞的李扬守在此处,自己一扭屁股,出了营帐。 一出大帐,呼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 大帐门口,赵毅刘诚取代了守卫的位置,目无表情的看着远方。见到张允文出来,正要偷偷的往里面瞧上一眼,却听张允文“哼”了一声,两人顿时站立笔直。 找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张允文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道:要是此时有一包烟,那该多好!对着浓浓的夜色吹上一口烟气 ,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就这样枯坐了半个时辰,期间,路过的巡逻队好奇的望着他,却被他狠狠的训上一顿:看什么看,还不好好巡逻,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老子拿你们是问! 巡逻队顿时一头雾水:咦,这人是谁?难道是夏王新派来的校尉? 大帐门帘拉开,徐元朗满脸笑容的将唐俭送出:“唐兄,你且放心,孟海公那边交给我去办!不过事成之后,唐兄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一定一定!”唐俭也是满脸的笑容。 张允文来到唐俭身边,轻声问道:“完了?” 见唐俭点点头,张允文便带着唐俭往营地外走去。 在他身后,徐元朗看着五人离开背影,若有所思。 与其他的士卒会和之后,张允文等人又骑上马,伪装成游骑兵,叫开夏军大营厚实的大门,一路绝尘而去。 坐在马上的唐俭眉宇间有着掩不住的喜悦。张允文没有听他和徐元朗的交谈,也就不知两人究竟达成什么协议。不过张允文猜测,无非就是大战时反水。 二十二骑打马往西狂奔,出了夏军游骑的游弋范围,众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只见前面数百支火把构成的火龙蜿蜒,不多时龙头便已到他们面前。 ------------ 第三十二章 马镫、马鞍和马掌 张允文一看,却是秦叔宝和程咬金两员大将领着三百骑兵在此接应。 当下,众人寒暄一阵之后,齐齐回到虎牢关内。 回到虎牢关,张允文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支力量巨大的手从床榻上生生提起,顿时醒了过来。 入眼便看见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庞,一对铜铃大小的眼睛盯着张允文:“咦,你小子看起来没有几两肉啊,还是挺重的嘛!” 张允文翻翻白眼,对着眼前的毛脸道:“程将军,想不到你还有把人提起来玩的兴致!” 程咬金拖起张允文:“你小子少废话,秦王叫你呢!” “等等,我的鞋子……” 被拖到秦王大帐,张允文只见到李世民独自坐在大帐之中,对着一幅地图指指画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允文你来啦!”李世民见张允文进来,对张允文道。 张允文忽然一阵恍惚,这幅情景多熟悉啊,当初在越南谅山时,自己进入老首长的指挥所时,不就是这样么?不过老首长已经换成了眼前这位年轻的李世民了。 张允文施礼道:“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道:“昨夜唐长史一来我这儿,便将允文你夸个不停,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允文这样的将军呢!” 张允文谦虚道:“那是唐长史谬赞了!倒是卑职第一次见到唐长史这样的舌辩之士!” 李世民亲热的拍拍张允文的肩膀说道:“老唐的嘴皮子那是厉害无比!”说着话锋一转,“前些日子曾许诺擢升允文为宁远将军,可诏书下来,不过一个游击将军,倒是本王食言了!对不住允文啊!” 张允文听了,那里敢接受李世民的道歉,连忙说道:“其实官职升得慢一些更好!反正我还年轻,若是升得太快反而不妙。应当多加历练!” 李世民盯着张允文看了半天,终于长叹道:“允文你能如此通情达理,本王倒是白白担忧了!” 说完,李世民又道:“据谍报,窦建德将趁我粮草不足,到黄河北岸牧草丰美之地牧马时,叩关进攻。昨夜,唐长史也从徐元朗处得到证实。!” 张允文见李世民似乎言语未尽,便未接口。果然又听得李世民道:“记得那夜允文摸到本王大帐,说了一通特种侦察的理论。本王记得允文说这特种侦察包括特种作战和情报网络两个部分。观允文前些日子的战斗方式,便是所谓的特种作战吧!那允文愿不愿意替本王完成情报网络的建设!” 张允文顿时明白,原来这谍报乃是大唐的谍报,而非秦王府是谍报。眼见情报如此重要,李世民动了自己构建更强大情报网络的念想。 当下抱拳道:“卑职义不容辞!” “好!本王将手中现有的细作谍报尽数说与你听,你接手之后,尽管放手去干!只消一月一报情报网络的建设情况即可!”李世民有些兴奋的搓搓手道。 张允文沉默片刻,对李世民道:“不知秦王想要何种情报网络?仅仅是收集各地情报还是要一个侦测天下,集情报缉查于一体的机构?” 李世民眯起双眼,目光如刀的盯着张允文:“你说呢!” 张允文一凛:“卑职明白!可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情报只能是情报,绝对不能让任何其他的东西插足情报!” 李世民淡淡的挥挥手:“允文明白就好!本王也不再重复了!” “喏!”张允文躬身退下。 五月初一,天气晴好。 虎牢关沉重厚实的大门缓缓打开,李世民带领着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等人共两千余骑兵浩浩荡荡的出了虎牢关。 在他们不远处,十几名夏军游骑遥遥望着唐军远去的背影,忽的掉转马头,往东方飞奔而去。 花了近半日时间,李世民带着骑兵一路飞驰,渡过黄河。 过了黄河,一片宽阔的牧场。向北不远,便是广武。这片宽阔的天然牧场足够万匹骏马在此放牧了。 一到此处,李世民便下令留下千匹骏马在此放牧,而士卒两人一马,飞速赶回虎牢! 然而在夏军大营,窦建德却丝毫不知李世民已下令返回这件事。召集帐下诸将,一干文臣道:“我大军对峙虎牢已足一月,今李世民已带领帐下千骑往河北放牧,想必是粮道为郑王所扰,粮草难以为继,故行此险招。李世民一去,恐需数日能返。我欲连夜拔寨启程,强攻虎牢,诸君以为如何?” 夏军帐下武将早已憋不住了,连续一个多月的对峙,让他们骨头缝里都发出一股痒意,恨不得立刻杀上一场! 而那些主管后勤的文官眼见十万大军每日消耗之巨,也极力主张强攻虎牢。 一些持保守看法的官员面对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况且一想,十万大军无论如何都可以击败没有李世民在的虎牢关上的几千士卒。 同样拥有极大发言权的孟海公、徐元朗,双双同意强攻虎牢。 于是,窦建德帐下文武,竟然没有一人反对出兵叩关。 “好!”窦建德一拍几案,“传我诏令,令大军连夜拔营启程,往虎牢方向移动,准备翌日强攻虎牢!” 诏令一出,整个夏军大营顿时沸腾起来。十万人拔寨启程,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况且窦建德在此盘桓一个多月,将大营内修建得如同铁桶,几处地方,甚至用巨石垒砌,搬迁之时,工作量极大。 忙碌一夜,窦建德大军于第二日方才正式启程,花了近一个时辰的行军,到达虎牢关外的牛口,在此重新扎寨,隔着一条汜水,眺望虎牢关。 而昨日下午已经返回的李世民带着诸将站立在虎牢关城头,遥遥望着夏军。 只见夏军营寨渐次排开,前锋、中军、后军三军大营连绵,一眼望不到头。如同那黄河暴涨,大江横流,满山遍野,一直连到天边去了。 看得此种情形,就连秦琼尉迟恭之类的猛将也不由摇头叹气,称夏军势大,恐难抵挡。 唯独李世民道:“贼自起山东,未尝遇过强敌。逼城下寨,是有轻我之心。布阵时声音大而杂乱,显然缺乏纪律。我按甲不出,彼勇气自衰。时间一长,士气消退,我军蓄势而发,无不克者。我与诸将打赌,不过中午,必破之矣!” 众将闻言,半信半疑。 见唐军按兵不出,夏军以为唐军见势胆怯,不敢出战,于是更加轻视唐军了。于是窦建德下令派遣三百精骑渡过汜水,直到唐军大营一里处才停下来。 ------------ 第三十三章 赏赐 李世民看着这耀武扬威的三百骑兵,心头暗怒,正要派出精骑灭了这些骑兵的时候,只见一名骑士从那三百骑中出列,直往唐营过来。 来人骑马在唐营寨门之前跑动片刻,大声吼道:“请秦王选出数百锐士与我大夏精骑来一场决斗!” 李世民一听,顿时有些瞌睡遇上枕头的感觉。昨日留下千余马匹在河北之地,吃饱喝足之后,便让人赶马回来。如今马匹未至,李世民也不会轻易和窦建德决战。 于是李世民下令,让王君廓带领两百长槊骑兵出战。 此令一下,只见李世民身旁一位年轻将领一抱拳,翻身上马,带着两百长槊骑兵出营而去。 看见王君廓潇洒离营的模样,张允文心头顿时痒痒,也非常想如王君廓一般带领一众骑兵出营与敌正面决战。这冷兵器时代刀枪的碰撞,战马的嘶啸,比起后世的枪林弹雨更加让人热血沸腾。 李世民见张允文面带恍惚之色,顿时将他心中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凑过头来轻声道:“允文也想出阵厮杀?” 张允文无意识的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向李世民“嘿嘿”笑道:“不过还是算了吧,卑职并不擅长正面厮杀!” 李世民点点头:“嗯,的确,允文的马上马下功夫都还是差了一些,漫说比不上叔宝知节敬德之类的猛将,恐怕连刚才出阵的王将军都有所不及!如果允文领兵布阵的功夫上去了,我就让你出阵应战!”说着又是一顿,“当然,那些个特种作战还是要交由允文!” 张允文顿时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敢情李世民想把我当牲口使唤。 再看那五百骑兵混战。在王君廓的带领下,时进时退,进退有度,竟与那三百精骑部分胜负。厮杀一阵,各自回营。 张允文见王君廓那一手持槊,一手挽缰,双腿紧夹马腹的样子,心头不由恶意想到,这人骑马太久,别下马之后便是一罗圈腿。随即又想起马镫马鞍来,当下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抽个空闲把那两种东西给弄出来。 忽然想起身边有一个击槊高手,于是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来到尉迟恭的身边。 “嗯,尉迟将军,有一件事想拜托于你!”张允文也不知如何开口,胀红了脸,在尉迟恭以及程咬金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讪讪了半天才道,“我想拜你为师学习击槊之术,不知尉迟将军可愿意收下我这徒弟?” 尉迟恭闻言,黑脸膛上染上一层红色。而旁边的程咬金“哈哈”大笑出来,惹得众人侧目,程咬金赶忙闭嘴,凑到张允文耳边嗡嗡道:“张小子,你拜尉迟为师,还不如拜我为师!老程的击槊之术也是不差!” 张允文盯了这家伙一眼:“那你打得过尉迟将军吗?”程咬金顿时哑言。于是张允文的目光再次看向尉迟恭。 尉迟恭道:“允文啦,你怎的想学起击槊来了?” 张允文默默不语。 “好吧,待此战一了,我便传授你几招击槊之法!”张允文大喜,刚要行拜师之礼,那尉迟恭却道:“允文何必如此,这些击槊之术不过是我打仗多年的总结而已,也非什么秘诀之类,何必行礼!” 张允文却道:“此等击槊之法既是尉迟将军所有,我若无故学习,名不正则言不顺,恐怕学起来也甚是不便啦!” 尉迟恭一犹豫,也就不坚持。张允文当场跪在地上,行了拜师大礼。 一众将领皆是莫名其妙的见张允文跪下,待问及原因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拜尉迟恭为师了,于是在场将领纷纷向尉迟恭和张允文表示祝贺,唯独那程咬金,仍然愤愤不平的道:“虽然打不过尉迟,但我的击槊之术也是不差,怎不见有人拜我为师?” 正在这时,忽然看见对面夏军阵中竟有出来一人,直应向那三百精骑。 那人一出现,顿时将唐军这边的目光完全吸引去了。 只见那人骑着一匹青骢马,马匹饰以白玉黄金,银铃鸾佩,一路踏马前行,金玉相碰,铮铮做声,铃声清脆,鸾佩夺目。 “啧啧,此马乃是隋帝所乘青骢宝马。大业年间,我在马厩见过一次,其马腿修长,脚蹄宽大,极擅奔跑,乃是一匹神驹啊!可惜可惜,如今为这人所得,实在是明珠蒙尘啦!”李世民一眼便认出了这匹宝马的来历,言辞之间,对于不能拥有此马颇为遗憾。 要知道李世民原本有一匹宝马名为“飒露紫”,不过在进攻洛阳时,与王世充部大战青城宫,那匹“飒露紫”也死于流矢之中。至此之后,李世民便一直骑的是军中骏马。如今见到此等宝马,心动不已。 张允文看着那在两军阵前来回跑动,炫耀宝马的白痴,暗暗撇撇嘴。这家伙是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明知两军阵前有如此多的武将,还敢骑马前来炫耀,真是活腻了。 果然,只听尉迟恭道:“秦王殿下,末将请求出战,将宝马取回献于殿下!” 李世民看看夏阵,只见人马憧憧,数千骑兵列于阵前,当下道:“敬德不要去了,本王怎能因为一匹马而失去一名猛将?” 尉迟恭摇摇头,道:“秦王不必担心,敬德去去就来!” 接着又向自己阵中大呼道:“高甑生、梁建方随我出阵!”目光一转,看到旁边的张允文,又道,“允文,你也随我前去,在实战中看看长槊的用法!” “好嘞!”张允文兴奋的翻身上马,从一士卒手中夺过长槊,打马飞奔,跟着尉迟恭三人冲出唐阵。 马蹄飞快,张允文似乎感到大地一阵阵颤抖,而自己的心跳也是极快!这种正面冲阵的刺激感觉,是在黑夜中偷偷干掉对方所不具备的。 那骑宝马的人见四骑从唐阵中冲出,来势汹汹,直奔自己,顿时一慌,掉转马头欲往本阵冲去。 然而尉迟恭四人胯下之马,虽非宝马,却是军中健马,极擅冲锋,去势极快,片刻间便追上那人的青骢宝马。 窦建德挥舞长槊大喝一声:“杀!” 只见长槊势如闪电,形如毒龙,直直往那人背上刺去。 那人肝胆欲裂,疯狂抽击马臀,想要逃出长槊的攻击范围,尽快冲回本阵。 然而尉迟恭的长槊岂是这般容易躲过,只见槊尖堪堪擦过那人背部铁甲,竟在铁甲上留下一道深痕。 受那槊尖传来的力道的影响,那人身体顿时往前面一扑,紧夹马腹的双腿倏然松开,一下子坠落马下。 ------------ 第三十四章 所谓鸽子 宝马见主人跌下马来,也慢慢停下来,回身走到那人面前。 尉迟恭一挥马槊,望着夏阵,目光冷峻。 夏阵之中,竟无一人出阵与战。 此刻,张允文望着尉迟恭的身影充满了无比的敬佩。一槊制敌,这是何等的威猛!一时间,张允文只觉得尉迟恭的黑脸膛好看无比。 尉迟恭独对夏阵,另两人一人弯腰一把便将地上的那人提上马来,另一人则牵过青骢宝马的缰绳,当先往本阵中走去。 转过马头,与张允文一道,奔驰回阵。 在他们身后,十万夏军看着尉迟恭飞奔而去的身影,竟然无一人追击。 从容回到阵中,李世民拍马上前迎道:“敬德真乃我虎贲士也!” 说完,李世民看那被擒之人,“呵呵”一笑道:“原是是王琬王公子!难怪有隋帝厩马。” 原来这王琬乃是王世充侄子。王世充废隋帝杨侗,自立为王,那杨侗的一干物具悉数落于王氏之手。而这王琬,便是王世充派出来向窦建德求援的使者之一。 李世民抚摸着这匹青骢宝马,眉眼之间,满是喜悦。 夏军见唐军没有动静,也没有采取相应动作,只是列阵排于汜水东岸。 双方对峙,渐渐日头偏正,降到正午。 李世民在帅帐之中来回行走,不时问道身边将领:“河北马匹可曾运到?” 见诸将摇摇头,李世民走出大帐,登高望向夏阵。 此时日当正午,头顶有烈日炙烤,加之夏军士卒尚未用餐,饥渴难耐,全都散乱的坐在地上休息,毫无半点阵可言。更有不少士兵出营,到河边饮马洗澡。看士卒的动作,想要回营又不敢回营。 李世民心头暗道:窦建德治国宽厚固然不错,但治军过宽,纪律松弛,实在大错特错。 “宇文士及何在?”李世民喝道。 宇文士及排众而出:“末将在!” “令你带本部三百兵马,经建德阵西,驰而南上。”说完,又告诫道,“如果夏军未有出动之象,你最好引兵而还;若是夏军出动,则引兵东出!” “喏!”宇文士及领将令而去。 只见唐军三百骑士奔驰出阵,踏过汜水,直往夏军阵营而去。 眼看离夏军还有三十余丈,唐军倏然掉转马头,直往南去。 那夏军早已难耐,见唐军骑兵出动,而且就在自家阵前晃了一遭,哪有能不追击之理,于是千余夏军骑兵脱离本阵,往南追向那宇文士及的三百骑兵。 李世民眼看夏军阵型动摇,正要下令全军出动,却听见有人大声道:“我们的战马来了!” 一看北方地平线上,千余匹骏马浩浩荡荡,势若大江之水,疾驰而来。 “好!听我将令,没马的将士前去乘马,与我全军出击!” 说完,当先领着自己的玄甲队,在程咬金、秦琼、尉迟恭、翟长孙左右掩护下,当先纵马踏过汜水,往夏军阵营冲去。 李世民领军作战,总是身先士卒。其帐下玄甲队,乃是拔军中精锐而成的精骑。每至大战,他总是亲自率领玄甲队,在几名悍将的掩护下,迎头杀入敌阵,锐不可当,通常能一直杀到敌人的队尾,贯通到底,再杀回来,反复冲击,直到敌人阵形大乱,丧失斗志,大部队同时掩杀过去。 此种战法几乎战无不胜,谓之为“凿穿”。诸将之中,李道宗受此战法影响最大。 自李世民领着玄甲队出发,余下士卒也在将领的带领下分成八路,渡过汜水,杀入夏军营阵。 其时,窦建德正召集帐下诸将,商议如何击溃唐军,攻取虎牢。忽然听到杀声阵阵,一名传令兵慌忙进来报告:“报大王,唐军已攻入我军营阵,正往大帐杀来!” 闻得此言,那些个朝臣文官竟然齐齐往窦建德的方向挤来,似乎窦建德可以给他们带来护佑。 “让骑兵顶上去,把唐军拖住!”窦建德下令道。 “各位臣工,随本王后撤!”说完,带着群臣往后撤退。 然而,这些撤退的群臣堵住了涌上来的骑兵的道路,人流混杂,一时间难以行动。 无奈,窦建德又只好先让群臣回到大营,等骑兵过后,再行撤退。 一来一去间耗费了不少时间。 进退之间,唐军已至。 顿时一通好杀。 这三千铁骑踏入夏营,就好像几只野牛闯进菜园子一般,也不管是冬瓜南瓜萝卜白菜,统统踩得稀烂。所谓兵败如山倒,二十余里的大营,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以后,后面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前军潮水一般的逃命,杀声震天,想是败了,也跟着转身开跑。有些跟窦建德征战多年的老兵,经验丰富,还想着列阵坚守。然而此刻,却听见一人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反了大夏!”接着,只见数万的徐元朗旧部竟然掉转刀口,往夏军这边杀来。 而同时降降的孟海公,却带着自己的一万多士卒仓皇向后逃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叫:“他妈的徐元朗,你想害死老子不成!” 这万余人一退,整个夏军大营便如黄河决堤,一溃千里,夏军兵马自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窦建德见状,引残余骑兵步卒至东坡,阵型未曾列好,李世民便已杀至,又将这些士卒骑兵从阵头杀到阵尾,所向披靡。就连窦建德也在乱军之中中了一槊。 淮阳王李道玄挺身杀敌,身陷阵中,乱矢之下,胯下坐骑受伤。李世民见状,又领骑兵冲回敌阵,杀到李道玄身边,将一匹从马让给他,带着李道玄破阵而出。 杀出之后,连同史大柰、程知节、秦叔宝、宇文歆等人携带唐军旗帜来到夏军阵后,竖起大橐。那些原本还在抵抗的的夏军,见后方旗帜更易,顿时失了抵抗之心,逃的逃,降的降,竟被唐军追杀三十余里。 只见无数的夏军逃兵四面八方的乱跑,想要避过唐军铁骑的追杀,反而渐渐被唐军连同徐元朗部分割开来,出现了几人围杀几十人的情景。 张允文骑在马上,带着侦察营的一众士卒跟在李世民的玄甲队之后,一路上也是杀人如切菜砍瓜。他虽不会马上作战方法,却知道依靠手中长槊刺击,也到杀了不少的夏军士卒。 眼看冲过夏军大营,张允文豁然看见一名身着金甲的人正爬上一匹骏马,往北驰去。 “走,这边!”想也不想,招呼了几名士卒便跟在那金甲人马后。 ------------ 第三十五章 袁天罡 一路疾奔,只见那人忽东忽西,极力想要摆脱身后的张允文等人。 然而张允文岂是那般好摆脱的,他和士卒始终盯着他,一直追到汜水与黄河的交汇之处――牛口渚。 只见眼前茫茫大水,那人想要掉转马头往东奔去,去见张允文等人已然追到,摆开阵势,合围自己。忽然想起以前军中流传的歌谣“豆入牛口,势不得久”,心理登时绝望。 正犹豫间,张允文等人已然到来,眼看一名士卒就要提槊刺下,那金甲人慌忙喊道:“莫杀我,我是夏王。如若相救,富贵与共。” 张允文闻言,顿时“哈哈”狂笑,他不管窦建德的言语,而是指着窦建德,问道身旁士卒:“你可知这是何人?” 那士卒恭敬回礼道:“禀将军,此人乃是夏王!恭喜将军了!” 张允文止住笑意,看着窦建德:“不,他不是窦建德,他是你我的进身之资!” 带着窦建德向南走,一路上尽见到被俘获或被杀死的夏军士卒。几千名唐军士兵分散开来,提起刀枪,守着将近五万人的降卒。 看到张允文带着一名身着金甲的大汉,那些唐军校尉士卒眼中闪过的是浓浓的羡慕。 大唐最重军功,擒得敌酋,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渡过汜水回到唐军大营,张允文和那几名士卒一同将窦建德押入大帐。 李世民一见到这身穿金甲的窦建德,当即欣喜若狂。 窦建德站于帐内,立而不跪。 李世民也不在意,让人给窦建德松绑,冷笑道:“我自讨伐王世充,你来凑甚热闹?越境前来,犯我兵锋,今日何如?” 窦建德心灰意冷,羞愧难当,哪里还经得住这一番冷嘲热讽,只得低头答道:“今不自来,恐烦远取。” 听到这一回到,张允文不由一笑,这窦建德也太没有骨气了吧!本来以为他傲立大帐,会出什么惊人之语,竟然说出这样的窝囊话出来。 听得此言,李世民不禁一乐,本想好好羞辱这个对手一番,见他如此沮丧,反倒没了心情,挥挥手让人押他了下去。 张允文看到李世民的表情,顿时知道了这位秦王的心理活动。本来他能以三千六百人打败窦建德的十万大军,自己欣喜不已,见到这位对手,本来想好好炫耀一下,见识一下这位对手的表情,可这对手也太窝囊了吧,搞得李世民连个炫耀的心情都没了。 看完窦建德,李世民对着张允文发出一个赞许的目光,朗声道:“今日允文既然擒得夏王,功莫大焉,本王自当表奏父皇,请封允文为从四品明威将军,正五品上骑都尉!另,此战所得绢帛女子,择其丽者赐予允文。其余协助捉拿窦建德的士卒,尽皆升为宣节校尉,赏白银千两!” 张允文没有回头,便听见身后士卒吞咽口水的声音。 说完,李世民向身边的封德彝笑道:“没有听你的话,才有了今日的成果。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封德彝面有惭意。 李世民不再和封德彝言语,而是开始处理起俘虏的事来。 此战俘虏敌军攻击五万人,而事实上,唐军的所有人数加上徐元朗的万余人,也不过才两万人而已。这五万人中,多为河北之地的士卒,故土难离,难以招降。 若是杀俘,又恐有伤唐军仁义之名,思来想去,只好将这五万人遣返。 休整了两日,加上处理其他事情,共花去五日。五日之后,大军拔营往洛阳而去。 大军一路慢性,队伍之中,十余辆囚车摇摇晃晃的前行,里面关着的,便是窦建德、王琬等重要人物。至于窦建德帐下的其他大臣,杀的杀,囚的囚,剩余的踉跄着脚步在队伍中慢慢前行。 走在高头大马上,回望那些囚中之人,一股成王败寇的情绪在张允文胸口蔓延开来。 然而,刚到洛阳城外不久,李世民就听见一条坏消息:行军总管卢君谔战死。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李世民对面坐着李元吉,他看着李元吉的眼睛问道。 李元吉轻轻一笑:“当时二哥正和窦建德激战,小弟怕让二哥知道,影响战斗啊!” 李世民压住心头怒气:“哦,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你先先和我一起去劝降王世充!” 十余辆囚车在洛阳城下一字排开,囚车之后,万余士卒整齐列阵。 李世民轻打马臀,胯下的青骢宝马上前几步。“王世充,你且看看,这笼中是何人?” 王世充站在城头,惊惧的看着城下囚笼之中熟悉和不熟悉的人。半晌,才向一个囚车中人问道:“车中之人可是夏王?” 窦建德闷声道:“不必说了,我来救你,先作囚徒,你真害得我好苦呢。”说道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王世充见状,也不由两眼通红。再看其他囚车,有自己的侄子王琬,派到夏军的使者长孙安世、郭世衡,还有些人自己不认识,恐怕是窦建德的亲信。 王世充顿时万念俱灰,什么争霸天下,逐鹿问鼎的想法尽抛诸脑后,唯一想到的就是活命。 默默的走下城墙,消失在唐军眼中。 李世民洒然一笑:“王世充必降!” 果然,没过几日,王世充携家眷及帐下文武,一身素服,出城投降。 李世民以礼待王世充,并让部分士卒先行进入洛阳城内,分守市肆,禁止侵掠。 张允文的侦察营也在先行进入之列。一到洛阳城内,张允文便来到记忆中的军营。之所以说是记忆中,那是因为在他醒来之后,只在洛阳军营内呆了半日,便潜出城去,直到现在才回到洛阳来。 来到军营,这里已经有唐军士卒驻守了。张允文一看,却是玄甲队的人。招呼了两句,便顺利进入军营。 沿着记忆中的道路来到当初住的那个军营,却见营帐中住着三个生面孔,原来的刘氏兄弟也不知到何处去了。 张允文有些心灰意冷的在军营中漫步,忽然间听到一个声音道:“张允文?” 猛的转过头,却见一名年轻的郑军降卒正面带犹豫的看着自己。见张允文穿着铁甲,头戴凤翅盔,一幅将军打扮,顿时有些惊奇:“咦?真的是你!刚才看你穿着这身衣甲,我都不敢认你!” 在脑海中搜寻半日,这才想起面前这名士卒较做马望山,乃是北邙山中的猎户,平素和刘氏兄弟关系不错。 “原来是望山啦!嗯,望山,你知不知道我大哥二哥到何处去了!”担心刘氏兄弟,张允文直接问道。 ------------ 第三十六章 手雷 那马望山听得张允文问起刘氏兄弟的下落,沉默片刻,说道:“自从那夜允文你缒出洛阳,刘家两位哥哥到处找你,结果满洛阳都没找到。后来有人说看见你深夜出营,我们估计你是出城去了。刘家哥哥说要出城找你,被我们拦住了!这时,那蒋家找来了……” “蒋家?什么蒋家!”张允文听到此处,顿时疑惑起来。 “就是那日你醒来之时说要喝稀粥,刘武大哥为了给你找米粮,便冲入蒋家的粮店,抢了一些米粮回来。后来蒋家查到这事是刘武大哥干的,便派人来拿大哥二哥。大哥二哥便连夜从营中跑了!蒋家有个女子,在给郑王当侍婢,蒋家就仗着这重关系为所欲为,甚至在唐军围城时还囤积粮草,拒不卖给百姓……” 见马望山还要絮絮叨叨的说下去,张允文一下子打断他的话:“那么你知道我大哥二哥现在如何了么?” 马望山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刘家两位哥哥大小便在洛阳厮混,他们藏了几日,那蒋家出动了百人都未找到。后来秦王带兵离开,王世充又要出城攻击唐军,蒋家便收敛了一些……” 张允文忍不住第三次打断他的话:“你就别说废话了,快带我去找我大哥二哥!” “哦!”马望山这次简洁得多。 张允文带着马望山出营时却遇到了麻烦。 一名玄甲队士卒说奉秦王之令,守卫军营,任意一人,不得出营。 张允文顿时暗暗着急,跑到秦王大帐寻找秦王,却被告知秦王不在,当下急得火烧火燎,恰在这时,程咬金闲逛至此,听到张允文的是由之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张小子,你就放心,老程出马,一个顶俩!” 果然,在程咬金的压迫之下,那名玄甲对士卒一声不吭的放马望山出来。 在马望山的带领下,张允文和程咬金在洛阳城内东转西转,也不知绕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大院之外。 “唔,就是这家了!” 张允文顿时有些惊奇,难不成刘氏兄弟还能混进深宅大院? 然而马望山接下来的动作才让张允文感到正常。只见他翻过大院围墙,打开后门,招呼两人进来。随即到达一处茅草棚边。茅草棚里面有一口窖井,想必刘氏兄弟便藏在这窖井之中。 马望山捡起地上的一根柴棒子,在窖井沿口有节奏的敲击:梆――梆梆――梆。 不多时,一个张允文熟悉的声音从窖井中传出:“他奶奶的马脸,敲个屁,小声一点,还不快点把吃的东西丢下来!昨日啃了一天的老鼠肉,现在老子看到毛团儿就恶心!” 这声音正是刘武的声音。 “丢个屁!你们赶快出来,老三回来了,你们没事了!”马望山听到刘武喊他马脸,顿时把脸一沉,向窖井里喊道。 “什么,老三回来了?你不是诳我吧!嗯,肯定是,前天不过说了你小子的那东西和马一样长,今日你就记仇来诓骗我了!”这是刘勇的声音。 程咬金在一旁听到这三人的对话,不由“呵呵”直笑,张允文也不禁莞尔。 程咬金凑到井沿边,向里面问道:“诶,你刚才说那小子的什么东西和马一样长?” “当然是他的脸和马一样长了!哇,你,你是谁?马脸,你怎么带外人过来啦!” 听到这里张允文再也忍不住,也凑到井边:“大哥二哥,我回来啦!” “啊,真是的老三嘞!老二,老二你听见没有,真的是老三嘞!” “屁话,我当然听见了!呜呜,老三,你终于回来了!” 张允文看了看这窖井,将腰带取下。只见这腰带一圈圈解开,最后竟达到三丈长。 “呃,我说张小子,你一根腰带要那么长干嘛!”程咬金惊奇的看着这根腰带。 “这是我们侦察营的统一配置,翻山越岭,攻城略地时用的!”说着将腰带慢慢放入井中,“大哥二哥,你们顺着绳索爬上来吧!” “嗯!” 说话间,那条腰带蓦地绷直,三人顿时全神贯注的看着井口。 不多时,只见一个头发蓬乱,面色青黄的人人慢慢爬出井口。 “哎哟我的妈呀,终于出来了! 张允文一看,这人正是刘武,当即冲上前去,一下子抱住刘武:“二哥!” “老三,你这是干啥呀,别抱得太紧,我闷得慌!” 接着,刘家老大刘勇也出来了。 这一个月里,两人也算是吃够苦头,成天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窖井里,每天吃着马望山送来的食物。又恐被这家人发现,只得沉默不语。 张允文和这两兄弟见面之后,激动不已。那声音顿时引来这家人的护院家丁。然而当他们来时,看到两名李唐将军一名郑军士卒正和两个蓬头垢面的人在一起,顿时面面相觑。 张允文却是向这些人一抱拳:“麻烦你们传话给贵主人,说多谢主人借贵地一月,张某代两位兄长不胜感激!” 说完,堂而皇之的从后门出去,留下一群家丁护院对视发呆。 五人一行来到张允文的营帐中,张允文吩咐士卒送来水和食物,要让他们烧起热水,准备好衣服,待刘氏兄弟食用完毕便要洗去一身的污垢。 抓起一个白面大饼,连咬了数口,又端起一碗稀粥,不管烫不烫,呼呼的喝了两口。 “哇,好吃!啃了一个的树皮,还是这个好吃!”嚼完口中食物,刘勇张口就道。 “废话!”刘武口中还有食物,只能用两个简洁的字表达自己的心情。 那马望山默默不语,自管自己在那儿吃喝,视众人于无物。 “大哥二哥,你们辛苦啦!”张允文看着狼吞虎咽的二人,由衷的道。想当初,要不是他们二人在洛阳城头将昏迷不醒的自己抬回营中,恐怕自己早已被人当做尸体扔下城头了。 “唉,我们是你老大老二呢,我们不帮你谁帮你!”刘勇有咬了两口大饼,说道。 “嗯,老三啊,你身边的这位毛脸将军好像是程将军吧!当年他还在王世充手下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过他一面!”刘武对张允文身边的程咬金感兴趣了。 “咦,你认识老程啊!”程咬金惊奇的看着这两兄弟,只见他们嘴中咬着大饼齐齐点头。 程咬金裂开大嘴,“呵呵”一笑:“张小子,我看你这两位大哥可比你要有趣多了!” 张允文暗暗翻个白眼,不理会这位乱说话的家伙。 ------------ 第三十七章 异动 待三人吃了个八分饱,张允文便让士卒将东西端走。 “诶,老三,我们还没吃饱,你怎的便把吃食给端走了!”刘勇眼馋的看着那出门的士卒问道。旁边的刘勇也在那儿猛点头。 “大哥二哥许久没吃饱饭了,若是骤然吃得太饱,恐伤身体,还是等晚上在让你们尽情的吃个痛快!”张允文解释道。 “嗯,好嘞!老三说是啥就是啥!” “那先请二位哥哥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程咬金咂咂嘴,对张允文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挺重情谊的!刚才我听那个马脸絮絮叨叨的讲了许久,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不是你的亲大哥啊!我就是说嘛你小子如此的机灵,你的两位大哥怎么如此的……呃,耿直!”见张允文死死地盯着自己,老程连忙改口。 “好了,你小子的私事已经处理完,你该去干些公事了!老程也不和你小子在此瞎混了!”程咬金拍拍手,便要离开军营。 张允文在他身后一揖:“今日之事,多谢程将军!” 程咬金漫不经意的挥挥手:“谢啥谢,老程看你和你的哥哥顺眼!” 说完,自顾离开。 待张允文安排好两位哥哥与马望山三人,又回到洛阳城。眼见洛阳城内忙碌一片,士卒临街巡逻,保障城内安定,秦王府、齐王府和随军而来的文官也在衙门内接收洛阳的户籍人口资料,郡县土地文书等等。 一时间,张允文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只好悻悻的找到侦察营士卒,和他们一起守卫洛阳王宫。 “来来,张将军,这便是秦王赐你的宅邸!”在一位小吏的引导下,张允文、刘氏兄弟和马望山来到一处住宅外。 此处位于洛阳平康坊,住宅规模不大,在洛阳这个天下繁华之地只能算中等宅邸。饶是如此,宅邸依旧三进三出,厅堂院苑一应俱全。 “我的乖乖,这样的房子恐怕要花上个五十万两白银吧!”刘武看到这宅邸之时,双眼圆睁,不自觉的冒出这么一句, “哼哼,五十万两?起码要六十万两!”刘勇也是呆呆的看着宅邸,听到刘武的话时,不由张口抬杠。 “你怎么知道是六十万而不是五十万?难道你买过这样的房子?” “没买过我也知道!再说了,我是你大哥,当然要比你多说十万!” “大哥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比我先出来半个时辰马!” …… 眼见二人又要争执开来,张允文不由暗呼头疼,连忙道:“大哥二哥别争了,我们先进去看看!” 说完,当先进入宅邸,刘氏兄弟并肩随后,马望山最后进去。 刚进大门,就看见一排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正立在院中,见张允文进来,齐齐施礼道:“奴婢见过公子!” 张允文顿时一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身后的一名老者迈步而出:“敢问大人可是张允文张将军?”见张允文点点头,老者又道,“老夫姓王,名屈,原是这里的主人。秦王殿下入城时,花钱买下此宅说要赏给一位叫做张允文的将军。老夫便在此地等候,看看这位将军是何许人也!如今一见,果然是少年俊杰啊!” 张允文指了指那些少女,老者“呵呵”笑道:“这些女子本是我府中之人,如今我将北去并州,这些女子便悉数送与将军吧!” 张允文闻言,赶忙推辞,说什么年纪甚轻,不敢收下之类的。王屈却道:“你若不能收下,则可让你的两位兄长收下嘛!” 张允文顿时一惊,这老头子是如何知道后面的两人是我兄长,难道在让人调查我?再者,他送我女婢又有何目的? 王屈察颜观色,说道:“请将军放心老夫绝无半点他意!” 张允文心念一转:“长者赐,不敢辞。小子便厚颜收下!” 王屈微笑着抚抚长须,向张允文几人施了一礼后便离开宅邸。 “老三,那老头子送我们一群娘们干嘛?”刘家兄弟问道。 “二位兄长不要管了,此事我自有计较!”张允文不欲让刘氏兄弟多想。 几人便在这座宅邸住下。好在里面什么都不差,人直接住进去就行。 当日,张允文来到洛阳皇宫,此刻,李世民正住在此处。 “哦,允文来了!自己坐吧。这几日可算是忙疯了。既要处理洛阳附近的事,还要派出文臣武将接收窦建德那边的降将,事情太多了!嗯,对了,看到你的宅邸了嘛?感觉如何?”李世民一面低头在一本奏疏上写写画画,一面不时抬头,和张允文说话。 张允文看到李世民忙碌,当下长话短说,将在宅邸之中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李世民停住笔:“并州王屈,那老者肯定是并州王家的人。不过那王家怎会找上你来!算了算了,不要去想其他。那些个婢女你若不要,送给其他人便是,我另外给你一些!” 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对张允文道:“当初和你说的那个林然已经到了洛阳,你到洛阳城里的醉云楼去看看他吧!” 张允文蓦地想起当初在虎牢时,李世民交给自己的情报人员之中,这位林然便是排在第一位。 “醉云楼?” “对,遍及关中河南的醉云楼便是林然的产业!这些年来我在背后支持他的发展,他也发展得很快,如今的情报网络,已差不多覆盖了长安洛阳两地。” 张允文心中顿感惊讶,想不到这林然还是挺厉害的嘛,这醉云楼竟然是他开设的,而且支撑起整个秦王府的情报网络。 “好,那下官便往醉云楼看看这位林然!” “嗯,允文,你记住了,把醉云楼的情报网络给你掌管,可不是让你曹随萧规,而是要你尽快的改良情报网络,以和你的侦察营相适应,成为一个能够把触角伸向四海的情报机构!” 张允文顿时脑袋充血,躬身一揖到地:“喏!” 洛阳醉云楼位于安定坊,是洛阳城内一家有名的酒家。 张允文站在醉云楼外面,看着来来往往进出不断的人流。头上,一面写有“醉云楼”三字的金漆牌匾挂在外面。据说这三字乃是当朝书法大家欧阳询手书。 踏进醉云楼,只见大堂内熙熙攘攘,人音嘈杂,随处可见醉汉瘫倒在桌子上、桌子下。十余名小二来往穿梭,不时在一些高谈阔论的酒客身边驻足,仿佛是听热闹一般。 ------------ 第三十八章 游侠儿 见到张允文进门,一名小儿招呼道:“哎哟,这位客官里面请!瞧你面生,还是第一次到我们醉云楼来吧!不知你是想要在这大堂喝酒那还是想在楼上喝酒?” 张允文闻言,微微一笑:“楼上如何,大堂又如何?” 那小二道:“客官你看,在这大堂里喝酒,就是图个热闹,酒嘛,也要差上一些。而楼上呢,用屏风隔成单间,要清净得多!” “那到楼上去吧!” “好嘞,这边请!” 沿着楼梯“噔噔噔”的踏上二楼,迎面便是一张描画有山林溪流的屏风。绕过屏风,便看见一排屏风整齐的排列,将二楼分割为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里面也不时传来喧哗声,不过比起一楼大堂来,这声音要小得多。 “呃,你们有三楼没有?” 小二一脸的笑容:“嗯,客官,想上三楼?那可不行,那里是招待贵宾和我家主人居住之地!” 张允文默默点点头:“好吧,我就在这儿喝酒!你去把林然叫下来,就说王府来人了!” 小二一怔,满脸的笑容顿时收起:“请稍等片刻,小人立刻去唤我家主人!” 找了一处单间坐下。这里背靠着一堵墙,左右方皆竖立着一具屏风。不过一具上描绘有牡丹仕女,一具描绘的是寒江独钓。 在这单间等了片刻,便见一位中年人慢慢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张允文对面。 “张允文,洛阳人士,一月之前夜缒出洛阳,以一柄匕首挟持秦王,自此受到秦王重用。组建侦察营,袭扰粮道,生擒大将张青特,尔后当众拜尉迟敬德为师,又生擒窦建德,现官拜游击将军!”来人顿了一顿,“不知我说得可对!” “嗯,还不错!能够查到这个样子勉强过关!”张允文微微点头。 此种态度顿时让来人有些生气,强压怒气,来人道:“不知张将军有何看法?” 张允文斜着眼看了一下这位中年人:“第一,你应该看好环境。此处明显不适合谈这种话题,你怎么能拿出来谈呢?第二,就算知道我是谁,也不应该轻易透露出来。若是我要灭口,恐怕此时你已经在地府喝茶了。第三,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请对方去隐秘之处,而不是还傻傻的呆在这里!” 来人顿时一呆,片刻之后,起身一揖:“多谢指教!张将军,这边请!”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允文也不客气,当先走在前面。 两人来到三楼,进入一处房间后,那人道:“张将军,此处尽可放心,外面绝对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的!” 张允文施施然坐下,对那人道:“你便是林然吧!” 林然坐在他的对面,闻言点点头。 “秦王的意思你可知道?”张允文拿起面前的茶杯,看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林然没有注意到张允文的动作,低头轻叹一声:“我已经知道了!张将军放心,不出三日,我便将手中掌握的密谍名单交与你!” 张允文点点头,又道:“我知道,这些密谍和这片产业花了你极大地心血,我来接收你的成果,想必老林你也非常难受!可是你可知道如今形势?” 林然一愣。 张允文接着道:“如今秦王殿下一役擒双王,扫平河南河北。而今只剩南方萧梁政权、江淮杜伏威部。若是萧梁杜伏威一灭,则天下一统。可是如今,老林你看看你的密谍规模,不过才达到长安洛阳二城。如此模样,殿下怎能甘心!今日前来,除了来看一看老林的醉仙楼之外,剩下的便是要和你筹划筹划怎样尽快的将密谍规模发展壮大。” 此言一出,林然顿时面带愧色。收拾一下心情,林然道:“那就请教张将军了!” 张允文顿时面露笑容,客气的道:“老林不必张将军张将军的叫唤,你长我几岁,叫我允文便是!” 林然似乎受到了张允文笑容的感染:“那就请教允文了!” 张允文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老林你的这个把密谍融于酒家的想法还是不错,毕竟酒家引来三教九流之人。可是,这些三教九流之人能有什么情报,无非是张家长,李家短的,消息冗余,排查起来很是困难。所以,老林要想手眼通天,要想上至三品大员,下至平头百姓的情况都要了解的话,就应该换成其他的行业,比如妓院。” 林然的眼睛顿时圆睁,看着面前这个嘴角还未长毛的少年。如此年纪就会怂恿他人开妓院,那长大之后,岂不是淫棍一条。 见那林然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目光中满是诧异,饶是张允文脸皮厚,也不由红了一下,轻咳一声:“咳,当然,除了那个行当,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比如派出人手将一个城市里面的混混全部给打趴下,然后利用他们收集情报。” 见林然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张允文借着道:“其实这些只是收集情报的手段,不干你我之事。你我之事,那是将各地送来的情报进行处理,然后汇报。这就牵扯到情报收集的片区划分问题。我准备将大唐现有的各道上每道设立一个调查院,各个州郡县也分别设立调查院,皆归属于道调查院管理。各州调查院又属长安总调查院管理。当然,这些调查院不会是实际存在的机构,只是一个情报一级级整理分析然后汇总的地方。这是情报机构的框架,然后安排人填充并扩展这个框架。” 林然点点头:“那人从哪里来?” “你出一部分,我出一部分,剩下的在军中斥候中挑,然后由我集中训练一个月,之后,才让他们成为各个道州的负责人。” “那我的酒家怎么办?” “不是说了嘛,随你怎么办只要能收集到情报,我管你干哪一行。当然,前提是不要触犯大唐律例!” 和林然商讨了半日,将一些条条框框都定下来。而林然,也正式成了张允文情报系统的一员大将。 回到宅邸,花了一夜的时间将白天和林然商讨是事宜拟成文稿,第二日便来到皇宫交由李世民。 李世民拿起十余页纸张,细细看了起来。张允文站在一旁,默默不出声。 “这些都是你张罗的?林然看过没有?”李世民问道。 果然还是怀疑我的能力,张允文腹诽道。 “这些条框由我述说给林然听了一片,他没有意见!”张允文道。 李世民“呵呵”一笑:“那你就开始动手吧!明日我拨三十名精锐斥候给你!” ------------ 第三十九章 断腿 “谢殿下!”张允文一揖道。 于是,接下来的一月里,张允文一直呆在军营,连宅邸都很少回去,尽量的传授那些据说是情报高手、精锐斥候,还有侦察营士卒这些家伙关于情报方面的知识。从基本的情报收集整理,到分析归纳;从简单的听墙角道用言语套话。最后,连学习各地方言、外族语言,测绘地图都让他们干了一遍,虽然效果不是很好。 一月之后,这批半吊子情报人员便新鲜出炉了。 这些人中,有店小二、掌柜,有斥候,还有侦察营的陈全康小队。张允文懒得选拔,直接将陈全康这个小队整个划拨进情报系统,反正同属他管辖。 几天之后,这些人除了一名店小二继续留在洛阳之外,其余都分散到各地。 而不久之后,各地的酒家客栈,妓院茶馆,城市帮派渐渐的兴盛起来。 正当张允文难得一回的回到侦察营死命操练士卒时,一名配有千牛刀的侍卫来到侦察营。 “张将军,殿下有请!”那侍卫张允文瞧得面生,便问道:“这位侍卫大哥,我怎的没在殿下身边见过你!” 那侍卫抱拳道:“张将军客气了!小人乃是长安宫中的侍卫,昨日和宣旨的公公才到此处,张将军当然没见过小人了!” 张允文“哦”了一声向李扬赵毅等队正道:“你们几个记得要好好敦促士卒操练,不得怠慢。当然,身为队正,如果连士卒都比不上,那你们就直接给我下去当士卒。”说完,又瞧瞧那些掩嘴偷笑的队副,“你们也一样!” 说完,对着那名侍卫道:“走吧!” 两人来到皇宫,一间偏殿之上,齐聚了李世民帐下一干人员。当然,那些被派出去接收王世充和窦建德地盘的官员不在此处。 “父皇已经传令我等启程回长安,献俘太庙,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今日召各位前来,便是商量这河南河北的善后事宜。”李世民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带隐隐忧色说道。 帐下老将屈突通当先道:“而今河南之地已然平息,然河北山东乃是窦建德的老家,且虎牢一役中,那五万降卒又悉数放回,若河北山东再反,则必定难以剿灭。老臣愿留守洛阳,坐镇河南!” 李世民顿时微微一笑:“屈突国公为国操劳,甘愿一人坐镇洛阳,是在让我等佩服。这样,我再挑选一些文臣武将留守洛阳,协助国公!” “多谢殿下!”屈突通一揖道。 李世民示意不必之后,站起身来:“传我帅令,全军上下,一万骑兵,三万步卒,随本帅返回长安,押解王世充窦建德及其党羽,献俘太庙。” “喏!”文武起身,同时一揖。 知道要返回长安的张允文顿时有些纠结了。他不放心的是自家两位哥哥。若是自己去了长安,而这两人继续留在洛阳,相隔千里,如何能相互照顾。 回到家中,与刘氏兄弟一说,两人顿时也嚷嚷着去长安。 “可是你们现在并非是唐军,不能和大部队同行,若是分开来,我又不放心……”张允文话音还未说完,那刘氏兄弟便抢先道:“老三你不是在当将军么,直接把我们还有马脸给收进去得了!” 张允文顿时犹豫起来,半晌道:“我那侦察营训练可要比其他的兵营艰苦得多,你们能行吗?” 刘氏兄弟顿时争着拍胸口道:“老三放心,我们兄弟跟着老爹学了十多年的刀法,可是一等一的厉害。再看看马脸,那家伙的箭术不说了,百丈之外能够射中一只苍蝇。嗯,老三,你就让我们去吧!” 张允文顿时一惊,想不到这脸比马长的马望山还有这么一手,怎么自己以前不知。嗯,有可能的话把他培养成一名狙击手,端起一架狙击弩,远程击杀敌将。 可是刘勇刘武两兄弟呢?唉,不管,先到侦察营去试几日,若是不行,再回来吧! 当日下午,张允文便带着刘氏兄弟及马望山来到侦察营,让刘氏兄弟成为自己的亲卫,而马望山,则加入到刘诚的那队,并让刘诚好生的训练他。 第二日,洛阳城内旌旗招展,各营士卒忙忙碌碌的做着离行前的准备。 李世民将张允文叫来,好生叮嘱一番情报方面的事情之后,又让他将侦察营的一半士卒留在洛阳。 张允文只好让李扬带着包括萧江那队在内的百人留在洛阳,叮嘱李扬好生带好队伍,若是表现杰出,这百人以后就可全归他带了。李扬当场感动,表示一定要好生听屈突通的话,好生把这百人训练成一支精兵锐士。 张允文便带着包括刘氏兄弟在内的剩余七八十人,跟在李世民的玄甲队之后,一路扬马出了洛阳城。可惜的是,张允文的那套宅邸,还没有住几日,便拍拍屁股,离开洛阳,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住上一住。 于是刘勇将那张薄薄的房契小心的贴身保管,刘武想要去争房契的保管权,却敌不过刘勇的拳头,遗憾落败。 一路四万人马,押着几十辆囚车,绵延几里,渐渐的离开了洛阳。 洛阳到长安,车马粼粼,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到达。一干人乃是久经厮杀的老兵,行军之事,轻车熟路。 过程虽是无聊,不过沿途看看风景也好。 一路上,程咬金常常拖住秦琼来到张允文的营帐,说是和他聊天然而多半是和刘氏兄弟这对浑人说话,言辞之间,逗得他哈哈大笑,竟然乐此不疲。 刘氏兄弟虽浑,却也知道这程咬金乃是将军,秦王亲信,也乐意和这位说话。 看得张允文时常无奈的摇头,然后溜出营帐,找师父尉迟恭学习使用长槊。 日子就在这行军过程中慢慢的消逝了。半个月之后,已然到达灞水,眼看就到长安了。 据说古罗马时代,出征凯旋的英雄在踏进自己城邦的那一刻,街道两边会有无数少女向英雄及其将士洒下花瓣,献上香吻,不知道秦王殿下入城时会不会有这种效果。张允文一旁暗自想到。 大军刚过灞桥,长安那边一骑飞奔过来,向秦王报告,说是太子建成正在南门迎接凯旋的将士,让大军往南门去,而且从南门进入,沿着朱雀大街北去皇宫,一路上会有无数的围观者瞩目着这支军队和他的战俘。 于是大军往南门走去。 刚到朱雀门,便看见一支身着明光甲的卫队正战列在城门口。这是东宫六率之中的左右清道率。太子建成,身着一袭黄袍,骑在一匹大马之上,望着队伍的到来。 ------------ 第四十章 三棱军刺与六五式军刀 李世民带着帐下二十余位将军走在最前面,而张允文和他这个级别的将军走在那二十多位后面,再往后,便是清一色黑衣的玄甲队和侦察营,而那一字排开的囚车,又在玄甲队与侦察营之后。 见到李世民凯旋,李建成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拍马迎了上来,对李世民道:“恭喜二弟立下盖世奇功啊!”说着,满是嫉妒的看了一眼李世民身后的将领。嗯,李元吉薛万彻除开,有秦琼、程知节、尉迟恭、徐世绩、丘行恭、王君廓、郭孝恪等人,名将云集。若能尽收帐下,那自己的太子之位将是何等的稳固。李建成有些幻想了。 “臣弟世民,参见太子殿下!”李世民当先抱拳,半跪于地。而他身后,数万将士也如波浪一般渐次跪在地上。 张允文抬起头,偷偷看了几眼这位历史上的隐太子。约莫二十来岁,也是一副帅哥相。想来也是,李渊本是帅哥,窦皇后又是美女,生出的儿女也当然相貌出众。 “二弟快起来,各位将士也起来!你们可是有功之人,如此跪着,孤何能承受!”李建成一副惶恐的样子,赶快扶起李世民,又扶起那些将领。剩余的将士顺势站起来。 接着,李建成挡在朱雀门口,对着这四万将士大讲一通问候的话语,表扬的话语,忠君的话语,让四万人在烈日下炙烤了三刻钟。眼见士卒们开始脱下头上的头盔,他才悻悻住口,在前方引路,与众将士一起踏进长安城。 张允文夹杂在人流之中,看着面前高大的长安城墙,不由心头暗自说道:“长安,我来了!” 长安太极宫。李渊端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上。文武分列两排,李世民及一干文臣武将跪在大殿之上。 一名太监站在殿前,用尖利的声音朗读着一卷圣旨。 “……今大唐秦王,功勋卓著……特封天策上将,加领司徒,兼领尚书令,允其于洛阳开府……游击将军张允文,擒获窦建德有功,升其为正五品定远将军……” 张允文品级不够,还没拿品级上大殿领旨,所以圣旨上虽然提了他的名字,可他还是在太极殿外等候着。 然而李世民一听这圣旨,顿时欣喜若狂,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抱着那位朗读圣旨的太监一通狂亲。可以自己开府,可以架设自己的文武班底,这意味着现在自己手里的将领人才可以名正言顺的作为自己府中的一员留在身边,而不怕太子以大唐的名义将这些人挖走。同时,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广纳四方人才,这,几乎是在默许李世民扩张自己的势力。 再看看这天策上将和天策府。天策上将职位在亲王、三公之上,仅次于名义上的文官之首太师、太傅、太保。而天策府则是武官官府之首,在十四卫府之上。天策上将可以自己招募人才作为天策府中官员,即所谓的“许自置官属”。 因为当时百官之首的三师空缺,其次的天策上将为李世民;天策上将下面是亲王,秦王李世民又居首位;亲王下面是三公,太尉空缺,司徒李世民又居首位;三公下面、实际上的文官之首宰相中的首位尚书令也由李世民担任,使得任天策上将兼秦王兼司徒兼尚书令的李世民不管是爵位上还是在职官上、也不管在文臣还是武将中地位都是最高,仅次于皇帝李渊和皇太子李建成。所以,现在的李世民,差不多是李渊李建成下的第一人。 李世民身后的嫡系听了圣旨,也不由面带喜色。而站在边上的一干老臣却是面容之中,隐有忧色。 领完圣旨,一众李世民的人马也各自离开皇宫。李世民按下激动的心情回到秦王府。 一盏孤灯之下,李世民看着面前写满名字的纸张。“程咬金、尉迟恭、秦琼、张公瑾、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一直到最后写着张允文。 李世民一只手指慢慢敲着桌面,另一支手支着脑袋,目光炯炯,若有所思。忽然间,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之声。 “进来!” 只见一名年轻少妇端着一盘茶水盈盈进门。 “观音婢,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李世民的妻子,后世所言的长孙皇后。 长孙氏放下茶盘,对李世民道:“夜已深了,夫君怎的还不睡觉?” 李世民端起茶水,细细抿了一口道:“这不是还有些事没完嘛!来来,观音婢,你来看看,这些人如何!”说着,便将长孙氏拉到身边,拿起那张纸给她看。 长孙氏只是看了一眼,便推辞道:“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哪能管这些事啊!” “让你看,你就看!”李世民知道妻子的秉性,对于政事从来不多问一句,只有在他死死要求下才会出上两个主意。 “那臣妾便僭越了!”说着,一双葱白的手拿起那页薄薄的纸,“咦,夫君,他们都是夫君的亲信,呃,这儿还有一个张允文臣妾没有见过。夫君难道想让他们就任天策府诸职?” “嗯,你看这天策府长史,你说谁比较好?”李世民亲昵的问道。 “不要啊,夫君!”长孙氏嘤咛了一声,然后道,“臣妾看唐俭不错!” “哈哈,跟为夫想得差不多!那天策府司马呢?” “房玄龄不错!” “可他是文官啊。其实你长兄不错!” “他也是文官啊!” “那没关系!” …… 于是,天策府人员的任职,在小两口等下相偎中决定了。 “咦,夫君,这张允文是何许人,为何你要授他天策府参军事一职?” “呃,这是为夫早答应过的,说是只要他能在虎牢之役中取得重大功劳,为夫就授予他这个职位,结果他生擒了窦建德!十五岁,那小子才十五诶,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定远将军了。想当初,我十六岁从军,也不过一个小尉而已!” “唔,夫君,这人真的这般厉害?比起程知节和尉迟恭两人如何?要不你给我讲讲他的事!” “好!那一夜为夫正在酣睡,忽然……” 第二日,李世民盯着通红的眼睛在秦王府会见自己那些亲信。 “嗯,殿下正值年少,虽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万事需要节制啊!”一名中年儒生看着李世民的双目,听了他沙哑的声音之后,小声劝诫道。 “对对对,虽所谓‘食色,性也’,但殿下毕竟是亲王之首、天策上将,还有诸事操劳,切莫纵乐伤身啦!”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儒生也劝道。 ------------ 第四十一章 孙思邈到来 “对个球!打个几个月的战,不就是回来见到媳妇一时高兴忘了时辰,你们这群儒酸怎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程咬金看不惯这些儒生,张口便道。 “你……程知节,你有辱斯文!” 程咬金眼睛一翻:“我本不是什么斯文之人!” 眼看还要继续,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别吵了!其实你们想岔了,昨夜本王为了订立天策府的人员忙了一夜,哪里有什么时间去纵乐!唔,现在说说天策府的人事任命!唔,唐国公,你来念!” 众人顿时竖起耳朵。唯独程咬金在边上小声的“嘿嘿”笑道:“你是秦王,你说是啥就是啥!” 随着唐俭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众人的目光也渐渐凝重起来。 宣读完毕,长孙无忌道:“殿下,依照圣上的旨意,天策府应开府洛阳,可如今殿下在长安便宣布了人员职位,那洛阳那边谁要去?” 李世民顿时眼睛一转,对那名头发花白的老儒生道:“这个恐怕就要辛苦孔颖达孔老先生了!” 那孔颖达站起身来,一股虽千万人独往矣的气势散发出来:“老臣义不容辞!” 张允文看着李世民,眼中多出一份敬意。这李世民果然说到做到,虽然没有给自己一个秦王府的参军事,却给了一个天策府的参军事。当然这个职位更和他心意。 张允文从秦王府出来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来长安的这几夜都在军营里面睡的,眼看这天越来越热,难道还要继续和大哥二哥挤在帐篷里面。 想起三个浑身汗臭的男人挤在一起,张允文的心中就涌起一阵不舒服。 呃,还是找秦王吧,看他能不能解决我们的住房问题。 于是,已经踏出秦王府的张允文转过身,在侍卫奇特的目光中又一次进入秦王府。 沿着记忆中的小道,张允文慢悠悠的回到那间大厅,然而,大厅里空无一人,想必那李世民也在众人离开之后离开大厅。 秦王府这般大,张允文也不知到何处寻找李世民的踪迹。出了大厅,张允文看到一处院落中有人声传来,便径直往那处院落走去。 未到那处院落,只见路旁树木荫荫,绿草茂盛,相互掩映,一片碧绿,不由心中暗赞漂亮。刚到那处院落的拱门下,就见那处小院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婢女正对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道:“小姐,你就喝了这药吧,算是蕊儿求求你了!” 由于两人都是背对拱门,也就五人发觉张允文已经站在门口。 那小女孩面色蜡黄,咳了两声,恹恹的对蕊儿道:“蕊儿姐姐,我知道我的病,这药喝不喝都是一样的!再说了,早些离开总比每日在此咳嗽好!” 那蕊儿顿时有些生气:“小姐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不知道,娘娘、蕊儿还有院中的那些姐妹,哪个不是关心你的身体。您这般糟蹋身体,多让娘娘还有姐妹们担心啦!” 那小女孩叹了一口气,接过碗来,勉强喝了几口。那蕊儿连忙舀了一勺黄色的浆糊给小女孩吃下。 那肯定是蜂蜜!张允文想到。看到这二人吃完药,张允文正准备开口时,不料那小女孩身体微微一转,赫然看到了门边的张允文。 小女孩顿时呆住了,她想不到这里竟然会出现陌生男人,当场伸出手指,指着张允文。 张允文见状,当先开口道:“嗯,敢问……”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尖叫打断。原来是那蕊儿顺着小女孩的手指,也看到了门口的张允文,顿时尖叫起来。 张允文见势不妙,一扭屁股,离开此处。而他身后,那个名叫蕊儿的婢女还在大声嚷道:“快来人啊!保护小姐安全!” 张允文一愣,呵,我成刺客了。 唉,算了,还是先到师父家去凑合一阵子吧! 张允文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然而,才走几步,便被听到尖叫赶来的王府侍卫逮了个正着。 “你是何人?怎么在王府里面!”那些侍卫一把抽出横刀,明晃晃的刀刃对着张允文。面容之中,满是不善。 这时,那叫做蕊儿的丫鬟走出来,对着那些侍卫道:“侍卫大哥千万别放走这小子,刚才他惊扰到小姐了!” 领头的侍卫顿时面色一肃,对张允文道:“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让我等来捉你!” 张允文闻言,不由微微一笑,当下抖抖手脚:“来来,让我看看王府的侍卫有多厉害!” 被一名嘴角毛都没长的少年鄙视,那侍卫顿时火冒三丈,挥起横刀便向张允文砍去。 张允文“呵呵”一笑,使出空手夺白刃的手法,一个侧身,两手迅速抓住那侍卫的手腕,一个大摔背将那侍卫摔出一丈远。而在摔出去的同时,已将他手中的横刀夺来。 剩余侍卫见状,顿时大喝一声,一齐冲向张允文。 眼见六七名侍卫冲来,张允文连忙向后退去,想要借助几株大树来将他们分而击之。 正在这时,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住手!” 众人顿时放下手中兵刃。 张允文一看,原来是李世民正带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少妇站在一边,满是笑容的看着张允文。 “参见殿下娘娘!”在场众人顿时尽数半跪。 “起来吧,不用多礼!”李世民虚扶一下,“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说完,那些侍卫行了一礼之后,全部消失不见。 李世民笑着对张允文道:“允文啊,你不是出门了嘛?怎么又回来啦!还有,刚才是怎么回事?” 张允文脸一红,向李世民道:“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殿下还有没有多余的宅子,哪怕是最小的也行,容我兄弟三人有个落脚之处!至于刚才嘛……”张允文瞧了瞧那位名叫蕊儿的丫头,“恐怕是这位姐姐误会了!” 李世民顿作恍然状:“对对,我还忘了允文乃是初到长安。唔,观音婢,你掌管着王府内务,你且看看,还有没有宅子给允文住!” 张允文听到“观音婢”三字,顿时一惊,难道眼前的这位丽人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长孙皇后?! 长孙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允文一眼:“有倒是有,不过就要看允文敢不敢要了!” 张允文顿时气血上涌:“有何不敢!” 长孙氏顿时道:“那就好!刚才允文打扰了我家宇儿可是真的?” 张允文有些尴尬的笑道:“嗯,啊,是的。不过呢……” ------------ 第四十二章 秦王回来了 长孙氏打断他的话:“什么不过!打扰了就是打扰了!你去跟我家宇儿道个歉,然后让她笑上一笑,本宫便送一间大宅子给你!” 那李世民听到长孙氏这般说,不由咧嘴一笑。 张允文顿时有些呆滞,望向李世民,却正看见他咧开的嘴。不由心里愤愤,一个冲动便道:“好!” 话音一落,便见长孙氏笑道:“如此甚好!允文果然如如夫君所言!走,蕊儿,你在前面引路!” 那蕊儿恨恨的剜了张允文一眼,在前面带路。张允文随后跟上。 众人进了那间小院,那小女孩已经进屋。 李世民上前一步,对张允文道:“允文啊,宇儿虽不是我嫡出之女,可也是我的骨肉。她自幼身子骨弱,如今已经九岁了,可大夫说他活不过十岁!平时也难得一笑,你今日便好生的逗她笑一笑吧!” 言语之间,颇有些舐犊之情。 蕊儿将那小女孩扶出屋来。那女孩一见到张允文,顿时一惊:“父王、娘,这人怎的在此!刚才就是他在我院门口探头探脑的!” 张允文一张老脸顿时通红。 那蕊儿得了长孙氏眼色,凑到小女孩耳旁,轻轻的说了几句,便见那小女孩一张蜡黄的脸庞上泛起一丝红晕。 “咳咳……”张允文清了一声嗓子,“唔,那个,这个……”说着又可怜兮兮望着李世民,“殿下,我该叫她什么?” “嗯,她是本王的二女儿,你叫他郡主便是!” “好!那个郡主,在下张允文,乃是天策府的参军事,今日之事,实在是冒犯郡主,还望原谅则个!” 那郡主无精打采的微微笑道:“张军事不用客气!小女子还等着看张军事如何逗笑我呢!” 张允文顿时脸红,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开口道:“我就给你将一个笑话吧! “有一户人家,父亲有一个儿子叫潘新抖,一个女儿叫池潘氏,孙子叫潘两资,外孙女叫潘否婷。后来父亲死了,他们请了个秀才在丧礼中宣读名字,可是这个秀才很差,不认识那些字。他想,算了,有边读边。于是,他大声地读起来:“孝子 番斤斗。”孝子听了,吃了一惊,想:“这里有这种习惯吗?死人要翻筋斗吗?”他只好翻了一个筋斗。秀才又读道:“孝女,也番。”他不知道‘氏’怎么读,孝女叫了叫道:“我也要翻?”这时秀才想到了‘氏’字的读法,高兴地说:“氏。”孝女不情愿地翻了一个筋斗。秀才看见了以为是这条村的习惯,死人也要翻筋斗,笑着说:“这条村的人真奇怪。”于是他继续读道:“孝孙,番两次。”孝孙也不情愿地翻了两个。孙女看到后想:“哇!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还是趁现在赶快走吧。”正当她想走时,秀才大喊:“孝孙女,别跑,番不亭!!” 张允文笑话一讲完,便见李世民咧嘴直笑,长孙氏和蕊儿矜持的轻笑,而那郡主莞尔一笑,嘴角弯起,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笑了,小姐笑了喂!”蕊儿高兴的欢呼道。 张允文心头顿时一松,呵呵,一个宅子到手了。 长孙氏送给张允文的宅子里秦王府不远,只隔着两条街口。 和长孙氏说的一样,这宅子可是一间大宅子,四进四出,宅子内更是假山池塘,花园回廊,应有尽有,比起洛阳的那件宅子,也不知好了多少。 和欢天喜地的刘氏兄弟搬进这宅子,刘氏兄弟顿时便被迷花了眼,只觉一双眼睛看也不够看。 这一次,当一名老管家送来房契时,刘武一把便抢过房契,没有留给刘勇任何机会。刘勇死皮赖脸的想用洛阳的那张房契换这一张,被刘武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安顿好家里的事,张允文来到了长安的醉云楼。这里可以说是林然的老巢。 长安的醉云楼与洛阳的那间相差不大,几乎是同样的布局。吸引的顾客也差不多,多为三教九流。 当张允文来到醉云楼时,那在前台忙碌的掌柜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 走到掌柜面前,看着旁若无人自顾自算账的掌柜,不由微微点点头。 “AK47!”张允文小声的说了一句。 “65军刀!”掌柜头也不抬,“请到二楼上座!” 施施然离开柜台,沿着楼梯慢慢上了二楼。不多时,那掌柜也上来二楼,看着张允文:“院长请上三楼!” 张允文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下之后,张允文问道:“林然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这掌柜原是林然手下的一个伙计,后来跟着张允文培训了一个月,自然知道某些规矩。当下道:“林副院长坐镇洛阳,前不久传来一条消息,说是窦建德帐下大将刘黑闼在山东叛乱,已经攻下一城!” 张允文点点头,表示知晓。曾经读过历史,张允文自然知道刘黑闼在窦建德灭亡之后的武装对抗李唐。甚至还引突厥人寇乱河北。 “那朝廷收到这消息没有?”张允文问道。 “应该收到了吧!虽说刘黑闼远在山东,可沿途军马来报,肯定比我们要快得多!” “好!现在我住在离秦王府隔有两个街口的宅子里,有什么最新情况,就直接来向我报告!” “喏!” 回家时路过秦王府,张允文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进去和李世民说说刘黑闼的事。 刚进秦王府,张允文便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当初的那位病郡主院外,正要踟蹰不前时,那叫做蕊儿的丫头已然看见了他。 “咦,那不是张允文张军事嘛?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家小姐!”那日张允文成功的逗笑郡主,让蕊儿对张允文的评价也稍稍改观。 “谁说的,我分明是来看你的!”张允文见到这蕊儿,不由调笑道。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姑奶奶有什么好看的!”蕊儿俏脸一红,唾了一口道。 张允文“哈哈”一笑:“告诉你,小丫头,我可是来办正事的!唔,要去那边大厅见秦王殿下!” 蕊儿哼了一声:“不许叫我小丫头!你也大不了我多少!还有,殿下今日上朝去了,恐怕你是见不到他了!嘻嘻,白跑了一趟吧!” 张允文估摸着李世民上朝也多半因为刘黑闼之乱。于是,便向蕊儿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诶,等等啊,给我家小姐讲个笑话再走吧!”蕊儿见张允文要走,急忙拦到。 ------------ 第四十三章 一年 张允文“呵呵”一笑,正要推辞,忽然想起那张蜡黄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心软,当下道:“好吧!你去扶你家小姐到院中休息!” 待蕊儿把郡主扶出来,张允文也进入院中。 这年代不像朱熹之后的那些时代的风气那般保守,拥有胡人血统的李唐王氏,带来了胡人的开放之风。所以,当张允文进入那间小院时,也没人出来阻止,说什么男女之防之类的话语。 “今日我便给郡主讲一个颂屁之士的笑话吧!”此言一落,只见二女的脸蛋都红红的,蕊儿小声问道:“颂……那个什么的,唔,不要,换一个!” 张允文却不理他,自顾讲了起来。 “颂屁一士死见冥王,自称饱学,博古通今。王偶撒一屁,士即进词云:“伏惟大王高耸金臀,洪宣宝屁,依稀乎丝竹之声,仿佛乎麝兰之气。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味。”王喜,命赐宴,准与阳寿一纪,至期自来报到,不消鬼卒勾引。士过十二年,复诣阴司,谓门上曰:“烦到大王处通禀,说十年前做放屁文章的秀才又来了。” 话音一落,这主仆二女顿时咯咯笑起来。 张允文暗暗得意,幸亏当年小时候没什么东西自娱,只好一遍遍的诵读《笑林广记》,嘿嘿,现今刚好适用。 正说话间,又见小院进来一人,正是长孙氏。 张允文有些怕见这位聪慧而又高贵的女子,匆匆一抱拳,往外走去。 就在他走出小院不远,却见到行色匆匆的李世民正带着一众心腹往大堂走去,见到张允文,李世民道:“噢,允文在这里,正好找你有事!” 不出所料,李世民召集帐下文武,就是为这刘黑闼之事。刘黑闼叛乱,已然夺取三州。而且,当初虎牢之战时,因阵前反水而拜兗州总管、封鲁郡公的徐元朗再次造反,先同刘黑闼一起,旋即分开,自称鲁王。 “不知各位对于此次出兵有何看法?”李世民坐在椅子上,向帐下文武问道。 长孙无忌先站出来:“殿下此次封圣上之令出兵,虽能必胜,可个中情节,还得细细谋划!” 房玄龄点头道:“辅机兄所言不差!殿下可借此次出兵,将部分人员安置于洛阳天策府,以后若是朝中有变,也好留有一线!” 李世民沉吟一下,站起来点将:“长孙无忌、杜如晦、程知节、秦琼、尉迟恭……你等随我前往河南山东!” 出征人员名单上,赫然便有张允文。 商议完毕,各位文武各自离开。尉迟恭看了一眼还站在大堂中的张允文,正想上前拉他说话,却见他走到秦王身边道:“殿下,恐怕此刻我难以离开长安!” 李世民眉头一皱:“为何?” 张允文道:“末将今日前去醉云楼,这才知道刘黑闼之事,可见秦王府的情报网络还差得很远!末将正准备今日改组情报网络,实在是难以脱身啦!” 李世民闻言,默默不语,半晌之后才道:“不知你留在洛阳的那百人训练得如何了?” 张允文道:“已经不差了!领队的李扬,已学到我七分技能,可堪大用。其余的士卒也是不错。若是以后侦察营扩编,他们便是低层的校尉。” 李世民顿时眉毛一扬:“哦,允文此法不错,老兵带新兵!”说完顿了一顿,又道,“好吧,你便留在长安改组情报网络!” 说完之后,李世民忽然话锋一转:“嘿嘿,允文啊,你刚才是不是到我家闺女那里去了?” 见张允文点头,李世民叹气道:“我那闺女苦命得很啦,你以后便多去陪陪她,多讲些笑话让她乐乐!” 张允文又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允文走出大厅,却见尉迟恭正站在门外。看到张允文出来,尉迟恭黑堂堂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允文,到我家坐坐去!” 张允文欣然点头。 尉迟恭的家在归德坊,里秦王府还有些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的步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尉迟恭是沉默寡言,张允文则是想着情报网络改组之事。 走了一炷香功夫,两人来到归德坊的尉迟恭家。 尉迟恭家的宅子不大,比起张允文的那座还要小上不少。 两人进了宅院,一名中年女子迎上来,尉迟恭道:“这是内人!” “见过师娘!”张允文连忙行礼。 那女子俏脸一红,小麦色的皮肤上晕起朵朵嫣红,扶也不是,站也不是,似乎手脚都不知放在何处。 “他叫张允文,你唤他允文便是!”尉迟恭先冲女子道,接着又向张允文道:“妇道人家,山村农妇,没见过世面,让允文笑话了!” 张允文连呼不敢,接着大肆将农夫夸奖一通,听得那女子眉开眼笑,连尉迟恭也是面带笑意。 “好了,你先下去做几个小菜来,待会儿我和允文喝酒!”说着,尉迟恭拉着张允文来到后院演武场,抽出一支长槊扔给张允文,自己又另外抽出一支。 其实所谓的槊,其实就像是狼牙棒与长枪的综合体,硬木制成,分槊柄和槊头两部分。槊柄一般长六尺。槊头呈圆锤状,有的头上装有铁钉若干。有的槊柄尾端装有鐏。 而尉迟恭递给张允文的长槊长约近丈,顶端有一截长达三寸的枪头。枪头下面,钉着六排铁钉,而在槊柄之处,一个鐏露出狰狞的面容。此杆槊不同于军中用的槊,尽是铁打成的,连槊柄也不例外。 张允文试了试,整支槊恐怕有八十多斤重。看着尉迟恭单手挥舞的样子,张允文不由暗暗咂舌,这尉迟恭的臂力可真强啊! “这击槊之术主要用于马上作战,包括劈、盖、截、拦、撩、冲、带、挑等法,这些技法,前些日子已经跟你说了一下,不过当时用的槊,乃是军中之槊,却显得轻了些。今日你用这铁槊来试一试!“ 张允文有些吃力的运起铁槊,尉迟恭看到之后道:“马上作战,不比平地作战,双腿必须紧夹马腹,以防掉下马来!也就是说,腰间以下很难发力传到上身来,这双臂之力就显得格外重要!允文啊,看来你得多练练双臂之力!” 张允文听到尉迟恭的话,顿时心头一亮,在虎牢关时,自己就想着制作马镫、马鞍,可是时间紧迫,最终没能制作出来,今日何不将这马镫、马鞍全制作出来! 那尉迟恭见张允文有些呆了,只当他此刻不想习练这击槊之术,顿时眉头一皱,有些嗔怒的责备道:“允文啊,这习武之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可练成的,需要时刻注意练习啊!” ------------ 第四十四章 酒楼 张允文一听此言,顿时知晓尉迟恭心头所想,于是口中道:“允文谨记师父之言!”心头却想着如何将那马镫马鞍制作出来。 “算了,今日叫允文来本就不是练习这铁槊的!走,咋俩喝酒去!”尉迟恭将铁槊插回兵器架,和张允文来到一间偏厅。在那里,尉迟夫人已经在一张桌子上摆起酒菜。 二人坐下后,尉迟恭道:“允文啊,听说秦王把他的那个林然调配到你手下了?” “嗯,秦王已让我主管情报事宜!” “你叫了我几声师父,我也尽个师父的责任,给你提个醒。管理情报可不是一项好差事,你看那林然,他能够死心塌地的帮秦王干活,乃是秦王曾经救了他是命,而且现在林然一家老小全在秦王的掌握之中。而你,现在的位置竟然比林然还高,这可要当心啦!”尉迟恭语重心长的道。 “允文记下了!”其实张允文心中亮如明镜,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情报的可怕之处,尤其是这情报头头还兼着特种部队的头头。然而张允文知道,只要他紧随李世民,所有事情都报经李世民,则这种危险可以降到最低。 “知道就好!来来,吃菜!”尉迟恭见张允文听进去了,自是十分高兴。 “呵呵,好,师父你也吃!嗯,对了师父,你什么时候出征?” 尉迟恭不由停住筷子:“大概三天之后吧,毕竟大军开拔需要时间准备!” 张允文顿时一笑:“那允文明日前来送师父一件礼物!” 尉迟恭笑道:“要什么礼物啊,允文你别别花那些心思了,好好的做好你的事,练好铁槊吧!” 张允文“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离开尉迟恭的家,张允文并未回到家中,而是来到一处铁匠铺。 “铁匠师傅,我想打些东西,不知你能不能打?” 那铁匠傲岸的道:“小哥你可问对地方了!想我周铁匠的名号可是在整个长安城赫赫有名啊,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周铁匠!” 张允文道:“那就好!”说着,拿起纸笔,画了一幅马镫的样子,思忖片刻,又花了一幅马掌的样子。至于马鞍,那东西是木头制作而成,不属于铁匠的工作范围。 画完之后,递给铁匠,同时指点他这儿那儿又该如何打造。那周铁匠听得频频点头。 明白图上所画之物后,周铁匠开始动手了。 张允文也和周铁匠招呼一声,说是明日前来取货。之后,便顺着大街来到一家木匠铺。也将马鞍的各个部分画出来,让那木匠好生制作,约好明日取货。 回到家中,张允文发现那刘氏兄弟都不在家中,找人一问才知道,这两人闲不住,竟然跑到一家屠夫铺子做起了工。 张允文顿时深感头疼,同时也感到了压力。看看这么大的一幢宅子,每个月消耗的钱可不在少数。如今花费的费用全是当初李世民赏赐的金银,眼看那堆金银越来越少,张允文真的得像个办法赚钱了,可到底怎样才能赚钱呢?这是个问题。 忽然一拍大腿,自己既然在制作马镫马鞍马掌,何不用这些来赚钱。然而还没等兴奋过去,张允文又可悲的发现若是马鞍马镫一旦被采用,将会直接由朝廷的将作监完成,哪里还轮得到自己赚钱! 顿时,张允文没了主意。 第二日,张允文一大早便兴冲冲的出了门。 先来到木匠铺。那位木匠已经将马鞍制作并组装好了。张允文拿起那十多斤重的马鞍看了看,外形还算不错。在发力掰了一下,嗯,够结实。 爽快的付了钱,又来到铁匠铺。那位周铁匠也将马镫与马掌打造出来。当场验货,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些。 带着这三样东西来到尉迟恭家,此时尉迟恭正准备出发去军营之中。见张允文来了,只好先招呼一下。 “师父,昨日说要送你礼物,这不,现在给你送来了!”张允文扬了扬手中的三样东西。 尉迟恭奇怪的看着这三样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知道这张允文有什么鬼主意。 “嗯,师父,这东西不是给人用的,是加在马身上的!走,师父,我去试给你看!”张允文热切的空出一只手来,拉起尉迟恭往马坊跑去。 来到马坊,只见十余匹各色骏马系在马坊之中,见到尉迟恭到来,无不昂首嘘啸。 尉迟恭“呵呵”笑道:“这些骏马都是我以前骑过的,在战场上可以说是老伙计了。不知允文的这些东西干什么用?” 张允文狡黠的“嘿嘿”一笑,挑了一匹精壮的黑马,先将马鞍挂在马背上。那黑马可能还不习惯背着这样的东西,马蹄子乱撅,险些将一旁的骏马踢到。 尉迟恭只好上前,对骏马好言抚慰,不久后,那黑马才温顺起来。“允文啊,你给我家小黑装上这玩意干嘛!”尉迟恭心疼黑马,不满的向张允文问道。 张允文道:“唔,你看看,骑在这上面可比骑在原来那薄薄的马具上舒服多了!” 尉迟恭顿时道:“就是为了骑着舒服就让我的小黑不舒服?” “嗯,师父,先别较劲,再看看这东西!”说着,又将马镫挂在马鞍之上。 只见马腹两侧,一左一右两支马鞍晃荡,分外刺眼。 “嗯,允文,这个应该是垫脚的吧?”尉迟恭一见马镫,顿时猜到其用途。 “师父所言不差!”说着,张允文一脚登上马镫,用力一跃,便已上马。双脚踏在马镫上,顿时,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呵呵,以前不就是这样骑马的吗? “驾――”双腿一夹马腹,那匹黑马缓步前行。张允文蓦地站在马镫上,冲马下的尉迟恭一笑:“师父,这样子的话腰身以下的力量便可以传到上身了吧!”说完,还做了一个蹬里藏身的动作,看得尉迟恭眼前一亮。 “此物果然精妙啊!”待张允文下马,尉迟恭细细的抚摸那马镫,眼中射出的尽是骇人的光芒。 他也学着张允文,一下子骑上马来,双脚有些别扭的动了动,然后策马轻跑。绕着这马坊跑了半圈,终于找到些感觉,尉迟恭不由在马上“哈哈”大笑。 回到张允文身边,尉迟恭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起剩下的马掌作何用处。张允文指了指马蹄:“唔,把这个钉在马掌之上,使得马掌不易磨损受伤。” “哦!”一听到这个用途,尉迟恭不由狂喜。战场骁将也往往是爱马之人,看着马掌磨损受伤流血,只有让骏马回到马坊养老,再也不能驰骋沙场,这种感觉很是难受。 ------------ 第四十五章 开业 “允文,快给我演示一下,这马掌如何使用!”尉迟恭迫不及待的向张允文道。 张允文微笑着拿起一具马掌,又让那匹黑马撅起一支后腿,比划一下之后,将马掌用匕首削平,然后将几枚马钉轻轻的敲入马掌之中。 待那匹黑马的四只马蹄上全部敲上了马掌,张允文擦擦汗水,看着黑马极其不习惯的刨动着蹄子,口鼻之中发出“呼呼”热气。 “好了,就是这样!有这铁掌保护,马蹄极不易磨损,就像人穿了鞋子一样!呃,师父,要不你上去试试?”看到尉迟恭跃跃欲试的模样,张允文顿时道。 “好!”尉迟恭再一次骑上了小黑。 铁蹄踏在石板上,铿然作声。 “这马才钉上马掌没多久,就是要多多的跑一下!”等尉迟恭骑得舒服了,张允文这才说道。 尉迟恭黑堂堂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笑容,擦擦满头的汗水,拿起一旁的蒲扇用力扇了几下:“走,允文,和我一起去见秦王!就凭这马身上的几样东西,保管你能得到厚厚的赏赐!” 想到上几次得到的赏赐都快用了一半,张允文欣然同意。 于是两人一马往秦王府走去。 此时正值农历七月,天气炎热难耐。整个长安城也浸在一片热浪之中。四下商铺,只有冰铺的生意最为火爆。 一到秦王府,身上流出的汗水便将薄薄的丝衣浸透。刚忙接过递上来的冰水,两口喝下。 李世民一大早便出了王府,去军营中查看情况了。长孙氏出面招待了尉迟恭二人。 “既然殿下不在,那我等去营中寻找殿下便是!多谢娘娘的招待!”尉迟恭起身向长孙氏道。 长孙氏作势拦了一下,便让两人离开。当然,送至大厅门口时,两人齐声向长孙氏道:“请娘娘留步!” 长孙氏点点头,对张允文道:“张军事,我家宇儿可等着你给他讲一个笑话呢!” 张允文额头上汗水顿时滴落。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幼儿园老师,为什么还要给那个小丫头将什么笑话!这样的念头刚刚一起,便又想起了那小丫头一张清秀却有些蜡黄的憔悴脸蛋,当下不由自主的微微颔首道:“卑职若是有空,便会过来逗小郡主开心的!” 说完,和尉迟恭转身离开。 身后,长孙氏不由亲亲一叹,这张小子也真是的,一点也不体谅女儿家!我家宇儿可是等着你给他讲上几个笑话呢,可你却自顾走开,真是恼人! 和尉迟恭来到军营,果然见到了李世民。 此时他正在视察军营中的准备情况,包括人员安排和物资准备。见到尉迟恭和张允文到来,先是一喜,正要招呼,却又看见尉迟恭身后的小黑,不由绕过他们二人,围着小黑走了一圈。 “尉迟,你这战马上怎么有这些东西?”李世民好奇的问道。 尉迟恭笑道:“殿下上马一试便知道个中奥秘!” “好!我到要看看尉迟你卖的什么关子!”李世民在张允文的指导下慢慢上马,先是微微皱眉,接着面带狂喜,一打马臀,那小黑顿时撒腿跑起来。 “尉迟,本王要重重是赏你!”打马回来的李世民一落下马,便兴奋的对尉迟恭道。 尉迟恭抱拳道:“微臣不敢!在这些事物非是微臣所创,而是允文制作的!” 李世民狂热的目光顿时转向张允文:“允文,本王要重重的赏你!” 一听见这话,虽然和对尉迟恭说的一样,但张允文还是兴奋的道:“那敢情好!殿下可要多赏些银钱给微臣啊!” 顿时,李世民和尉迟恭的嘴角微微抽搐。 先是秦王府赏赐了黄金百两,铜钱千贯,再是皇宫里也赏赐了黄金百两,白银五百两,绢百匹,玉器若干。如此多的赏赐将张允文砸得眉开眼笑,至少在未来几年内,他不用再为钱的事操心了。而几年之后,便是玄武门之变,那时候自己再好好的表现一把,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为钱的事操心了。 三日之后,秦王带着十几位将领领着四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长安城。 虽然全长安城的铁匠木匠日夜赶工,然而两天内做出来的三种马具仍然只有五千余套,李世民毫不客气的提走了三千套,并且嘱咐那将作监的主事和分管后勤的官员,让他们运送粮草过来时,一定要带上几千套马具。 张允文和房玄龄等留守长安的天策府官员站在朱雀门边,对着秦王远去的背影,庄重一揖。 待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张允文回过头来,望着这巍峨的朱雀大门。 上次回到长安,也是经过这里吧!不过那时的自己,却是凯旋队伍中的一员,如今,自己却留在了长安。 晃晃头,将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扔出脑海,正要往醉云楼走去,却见旁边的房玄龄一把拉住自己的手:“允文慢走!” 张允文一看这位贞观名相,顿时道:“不知房大人有何贵干?” 房玄龄抚着颌下的几缕胡须道:“秦王临走之前曾对我说允文不久在长安将会有大的动作,让我要好生配合!听得殿下此言,允文留在长安似乎别有意味啊!” 张允文道:“房大人严重了!你我同为天策府之臣,为秦王办事,怎能相互之间生有罅隙?下官本欲明说,无奈所涉之言是在敏感,还望大人见谅!” 房玄龄摆摆手:“允文不方便说那就别说!若是途中遇到艰难,望告知一声,定会为允文出谋划策!” 张允文一揖到地:“多谢房大人!” 辞别房玄龄,来到醉云楼外。张允文看着这人流熙攘的地段,忽然心生感觉,这个地方实在太热闹了,一点也不像一个情报机关的所在地。 是不是该唤个地方了!张允文想到。 进入醉云楼,来到柜台边上站了一下,便径直上了三楼。而那掌柜也唤过一名伙计,让他站在此处看着铺子,自己则是“噔噔噔”的上楼而去。 “属下许辰松见过院长!”那掌柜见到张允文,顿时一揖。 张允文摆摆手:“不要这般多礼!我们这儿可不兴这些!” 许辰松直起身子:“不知院长到此有何吩咐?”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加强和洛阳的联系,我要随时知道秦王殿下的战况进展!另外,你传令给林然、陈全康和杜晟,让他们加快手中情报网络的铺设工作,争取在大唐统一天下之前能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严密的情报组织!” ------------ 第四十六章 出发 这杜晟,乃是当初李世民调拨给张允文的那三十名斥候的首领,和林然、陈全康同是调查院副院长,各自掌管着一批人马。 见许辰松记下,张允文道:“嗯,最后,你通知调查院的兄弟,叫他们在全国各地搜索,买回一种叫做‘鸽子’的鸟!记住了,一定要买回来,这可是重大任务!” 张允文清楚的记得前世的云南边防总队可是全军的鸽子饲养基地,不过那个时候的鸽子是从苏联和波兰引进的,利用云南多鹰这一条件进行训练。 “鸽子?”许辰松摸着脑袋,“鸽子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不必管,反正就是要记得,这是一种鸟,只要在两个地方飞上一趟,它就能记得路,用来传递信件可是再好不过了!”张允文补充道。 “嗯,小的记下了!”许辰松恭敬的道。 “嗯,好了,既然记下了那就没啥事了!我先走了!”说着,张允文便施施然的来到二楼,在这里喝上一杯水酒,看着临街的人流。 这情报网络在张允文看来还是有着巨大的缺憾。首先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一个亲王自己搞出来的情报网络成不了正式的官方机构,连个办公的地点都没有,实在让人无语。其次便是那三分的谍报人员。也不知李世民是故意搞出来的,还是无意间弄出来的,反正这三分情报网络的局面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也许到某一方出了大问题,或者到玄武门之变后。最后,张允文知道,贞观初年的拓边战争是非常频繁的,而现在,整个情报网络还是在向内扩张,向外几乎毫无建树。等到李世民醒悟过来时,恐怕在开始阶段要吃一些亏。 唉,还是先将就着用吧!张允文心头默默说道。 离开醉云楼,张允文决定先去秦王府为那位叫做李宇的小姑娘将两个笑话,逗她高兴一下。同时,张允文也终于想起这李宇是何许人物。 《新唐书》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的记载。汝南公主,蚤薨。 不过贞观十年的时候,李世民忽然思念起这位早死的公主,便让虞世南作了一篇墓志铭《汝南公主墓志铭》: 公主讳,字,陇西狄道人,皇帝之第三女也。天潢疏润,圆折浮夜光之采;若木分晖,秾华照朝阳之色。故能聪颖外发,闲明内映,训范生知,尚观箴于女史;言容成则,犹习礼于公宫。至如怡色就养,佩帉晨省,敬爱兼极,左右无方。加以学殚绨素,艺兼鞶紩,令问芳猷,仪形闺阃。厶年厶月,有诏封汝南郡公主。锡从珪瑞,礼崇汤沐,车服徽章,事忧前典。属九地绝维,四星潜曜,毁瘠载形,哀号过礼,茧纩不袭,壃酪无嗞,灰琯亟移,陵茔浸远,虽容服外变,而沉忧内结,不胜孺慕之哀,遂成伤生之性,天道佑仁,奚起冥漠,以今贞观十年十一月丁亥朔十六日。 原来张允文还以为这汝南公主是贞观十年死的,如今看来,恐怕就是武德年间吧。 正思忖间,不知不觉的竟然到了秦王府。不须通报,那守门的侍卫都将这个三天两头往王府跑的家伙认了个脸熟,况且那日还在府中过了几招,那名号称“快刀”的侍卫竟然被这家伙摔了个狗啃泥,着实让这些吃饱了浑身力气没地方使的家伙热血沸腾,急于想和张允文打上一架。不过到现在为止,这个愿望依旧没有达成。 轻车熟路的来到那间小院,却发现那小丫头正由蕊儿扶着往外走去。 “咦,张大哥来了!”蕊儿瞅见张允文,招呼道。 张允文先向身边的小丫头行了一礼,又向蕊儿问道:“小丫头,你们这是往哪去啊?” 那蕊儿撅着嘴道:“你叫我小丫头,我才不告诉你!哼!” 张允文闻言,也不说话,微笑着看着这两名女孩子。好半天,那蕊儿见张允文嘴角含笑,却无半点询问的意思,便讪讪道:“听说白云观的袁道长云游回来,我家娘娘要带着去白云观求福!” “袁道长?”张允文有些疑惑,“哪位道士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会让一府王妃亲自前往求福?”忽然脑海中想起一个名字,难道是袁天罡这个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神棍? 正说话间,长孙氏已然袅袅的行道他们面前:“哦,允文也在此处?那就配我们一起去趟白云观吧!” 面对这不容置疑的语气,张允文只好答应。 一架朴素却不失庄重的马车粼粼的行驶于通往城外的道路上。 马车前后,各有二十余名骑士手执马槊缓行。而在马车两边,也各有两名骑士。其中,位于马车左边的那名骑士一会儿看看马车,一会儿又目光严肃的看看前面的骑士,更多时间却是在欣赏七月长安城外的景色。 白色阳光透过道路两旁高大杨树的缝隙,细碎的洒在马车和每一名骑士身上,斑驳陆离。 “哎呀,大姐啊,这可是第三个笑话了,再讲的话就要没了,以后怎么给你讲啊!”张允文有些无奈的透过掀开的马车帘子看着车内的三名女子。 长孙氏似笑非笑,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狡黠的智慧。李宇这位九岁的小女孩,一双漆黑的眼睛盯住张允文,配合着蜡黄的脸色,让人,嗯,不舒服。蕊儿也破格坐在李宇身边,刚才那个笑话的余味还荡漾在她的脸上。 “好吧,允文今日便讲到这里,改些日子,等允文有空的时候来王府多讲几个,我教人把这些笑话辑录起来。嗯,真不知允文那来这么多的笑话!”长孙氏看了张允文一眼,有看看外面的景色,“反正都快到了!” 张允文顿时双眼一黑,本来还以为长孙氏体谅自己,却原来是快到白云观了。 白云观离长安不远,而且一路通途,那道路几乎是当今最好的水平。 张允文心中恶意的揣测,若是这白云观离长安太远或是道路太烂,恐怕没多少人去这家道观,那袁天罡这个神棍的收入岂不是要少上许多。 碧树掩朱殿,白水流道观。这差不多是白云观的写照。只见夏日里繁茂的树木掩映着檐角阁顶,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自不远处的山中流出,在白云观前徜徉一阵,便又匆匆南行。 长孙氏和李宇主婢下来马车,莲步轻移,往观内走去。而那些骑士,则是守卫在道观门口,只留四人放下马槊,陪同着走向观内。 还未走两步,一位高冠博带的中年人便迎了出来:“贵客盈门,小道实在不胜惶恐!”说着,便向长孙氏行了一礼。 “袁道长不必客气!”长孙氏道。 ------------ 第四十七章 潜入定州 张允文惊奇的看着这位高冠博带的道士,他便是袁天罡?只见这人朗眉星目,高鼻薄唇,数缕胡须飘逸的留在颌下,那风姿果真照人。 “今日前来,是请道长为小女祈福!”袁天罡在前面引路,几人很快来到白云观大殿。只见大殿之中,三清塑像庄严坐立,一丝道家特有的庄重气氛在大殿中蔓延。 “王妃宅心仁厚,小道佩服!这祈福之事,小道一力承担便是。王妃请稍事安歇!”说着,一扬拂尘,“清风明月,你二人送来法器,为师要为郡主祈福!” 两名明眸皓齿的男女道童送上一应法器,袁天罡拿起法器,跪坐在三清像前,开始诵念道藏。 张允文隐秘的打了个呵欠,对着那三位眼观鼻鼻观心的王府侍卫道:“你们在这儿盯着,我四下看看!” 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大殿。 说是四下看看,张允文实际上是不想听袁天罡近似催眠曲的念经声。再说了,深受毛主席思想教导的灵魂,对于这些封建迷信思想有着一种莫名的反感。虽然那袁天罡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道士。 白云观内部的景色也相当不错,几株需要两三人才能合围的大树遮挡了阳光,树下,清风阵阵,凉快爽透。 这里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张允文心头想到。 漫无目的的在道观内乱逛,张允文看见一间房间的门额上,写着两个小字:丹房。 好奇之下,推门而入。 只见一个衣着邋遢的老道士正坐在一座一人高的鼎炉面前,鼎炉下面,一个红红的灶台里,正燃烧着几根通红的木炭。 感觉有人进来,那邋遢道士回过头,见是生人,不由有些恼怒的叱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经主人允许便顺便进来!不是惊扰贫道炼丹,这后果你可承受得起?” 张允文暗自撇撇嘴,心中虽是不屑,但未经主人允许进门确是不对,当下一揖,歉声道:“在下冒昧了,还望道长见谅!” 那邋遢道士点点头,又将目光望向鼎炉,根本不理会张允文。 张允文四下看了一看,只见一面墙上,整齐的排列着几百个小柜子,外面用毛笔写到:朱砂、硫磺、紫云英、硝石…… 呵呵,全是矿物!这炼丹恐怕便是把这些矿物丢在鼎炉里煅烧吧! 忽然,张允文想想起了什么,硫磺、硝石,这不是制作火药的原料么,再加上一个木炭,这火药的配方就齐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好像感觉到了炮弹的呼啸声,手榴弹冰凉的质感,还有一股子硝烟的味道。唉,真让人怀念啊! 当下对那邋遢道长道:“道长,不知你这硫磺硝石如何卖的?” 那道长抬了一下眼皮:“若是你想要一点,尽管去拿!” 张允文顿时一乐,转身道那装有硫磺硝石的柜子,将里面一包包硫磺硝石全部取出。 抱着一大包东西,看了看眼睛正眯着的道长,悄悄的出了门。 尽管去拿!道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张允文暗自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回到大殿,那袁天罡已经诵读外一卷道藏。站起身来,对长孙氏道:“娘娘放心,郡主的病情虽然严重,却有好转的迹象!” 长孙氏顿时道谢。 看着抱着大包小包回到大殿的张允文,那袁天罡惊诧的“咦”了一声,走到张允文身边:“这位施主的面容可是大违常理啊!” 张允文顿时双眼一翻:“什么大违常理,难道我就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袁天罡也不恼,又盯着张允文看了片刻,长叹道:“果然天道无常啊!贫道自以为能窥得半分天机,今日见到施主,方知天道无垠,我等管窥蠡测,何等浅陋啊!”说完,又是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望着三清像,不在言语。 张允文顿时感到,殿中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如同在瞧一只怪物。 这,这袁天罡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嗯,允文,你这抱的是什么?”长孙氏看着张允文如同抱宝贝一样抱着那大包小包,不由问道。 “嗯,一些硫磺硝石!刚才问一位道长要的!他说‘若你想要一点,尽管拿便是!’,嗯,于是我就尽管拿了!” 众人望着张允文怀中起码有十斤的大包小包,不由无语。 而在身后的白云观内,一位邋遢道长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咦,怎么没啦,难道最近用硫磺硝石很多?” 跟长孙氏打了一声招呼,便在她嗔怒的目光中,抱着这些硫磺硝石直接回到家中。 一回到家中,刚好遇见那刘氏兄弟正准备出去。张允文一把拦住他们二人:“大哥二哥,你们可要去那郑屠家?” 刘氏兄弟憨憨一笑:“是啊,老三,我们兄弟在家没事干,闷得慌,干脆出去干些事情,也顺便赚上俩小钱喝酒!” 张允文没好气的道:“唉,你们啦,也太把你们的老三看轻了!我能从士兵混到将军,难道就没有区区银钱来养你们?” 刘氏兄弟讪讪道:“那倒不是看轻三弟,而是,呃,而是……”憋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来。 张允文长叹一声道:“大哥二哥,我还是希望看到你们原来的样子!这样吧,那郑屠处你们就别去了,若是想要杀猪赚钱,三弟给你们开一家铺子便是!” 此言一出,那刘氏兄弟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最后齐声道:“开什么屠夫铺子,要开就开酒楼妓院!” 一听到此言,张允文顿时有些呆滞,这两兄弟根本不需要安慰。 话已出口,张允文只好道:“好吧,我就在兰桂坊那边开一家酒馆,以后你们便去那边坐镇,要想喝酒就只管喝!” “哇,老三,你太厉害啦!” 张允文顿时无语的看着两兄弟摸出一坛子酒,毫无形象的对饮。 “老二,快些把这些劣酒全部喝掉,我们马上就会有酒馆啦,那时候的想喝多少酒喝多少!” “呜呜……”喝酒声传来, …… 张允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硫磺硝石收藏好,各拿出一小包来。 “唔,那配方是怎么来着?好像是硝石75%、硫磺10%、木炭15%,对就是这个!”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称重的仪器,难道真的要自己拿着一杆大称来称这几两重的东西? 忽然间,张允文想起药材铺里卖药材时所用的小称,那东西用来称火药恐怕差不多吧! ------------ 第四十八章 刺杀 当下跑到一间药材铺,花重金买了一架小巧的称,顺道再买了几斤黑黑的木炭。 回到家里,吩咐所有的下人严禁进入自己的小院,便自己动手制作起黑火药来。其实他知道,就算是现在把黑火药制作出来,恐怕也难以派上用场,因为张允文绝对不会在玄武门之变前将火药的秘密公开,若让太子一党掌握火药,谁又能知道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会不会发生改变呢? 现在他想做的,无非就是做两个小炸弹出来玩玩,若是遇上什么突发事件,也好有东西防身。 小心的将三种原料称好重量,剩下的工序便是将这三样东西混合成黑火药。然而,也正是这道工序最为难办。需要将硫磺硝石研磨成粉,当然,越细越好! 张允文制作火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当初,他可是号称“爆破专家”,一手的炸药用得出神入化。 研磨完毕之后,擦擦流满脸颊的汗水,也不管背上那贴着的湿湿的衣衫,小心的将三样原料混合均匀。 终于大功告成。 看着面前这对黑乎乎的粉末,张允文却知道这东西只要一点燃,就可以将这间屋子炸毁。 拿起蒲扇扇扇风张允文顿时思考起来,这一斤多点火药到底做个什么东西呢?手雷还是炸弹,或是地雷。 最后,张允文还是决定用这些火药制作成手雷。考虑到这些硫磺硝石之中还有不少杂质,也许爆炸的威力不如自己预料的那般大,张允文也就加大分量,这一斤多火药只用来制作成两颗手雷。 说道手雷,他又想起了手雷的铁壳和点火系统。铁壳倒还好办,叫那日打制马镫马掌的周铁匠打造几颗便是,可这点火系统可是复杂得紧。 要不就做一个引信算了。张允文刚这样一想,随即便又想到,好歹我也是一个堂堂的侦察营营长,号称爆破专家诶,要是连一个点火系统都弄不出来,那也太丢人了! 想着,便拿起毛笔,在一张白纸上画好延时点火装置的示意图,反复推敲每一个部分,看以现今的生产力,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的。 就这样一连几日,张允文总是每日去秦王府签个到,再给李宇讲上两个《笑林广记》里的笑话,当然荤段子除外。然后去醉云楼了解一下各地情报外,剩下的时间则是买了一大堆各式材料,做成点火装置,看看哪一个的效果最好。 终于,费了五日功夫,用簧片代替现今难以做出来的弹簧,用燧石做点火系统的撞针和火帽,终于,一个初具雏形的延时点火装置制作出来。 张允文兴奋的将火药小心装进订做好的菠萝弹壳,然后小心的连上点火装置,最后用蜡封实,一个属于唐朝的手雷便制作完成。 然而和预想的不一样,由于有些火药做了引信,而那引信又在一次次实验中消耗不少,所以,到最后时,剩余的黑火药量只够制作一枚手雷。 偷偷摸摸的来到长安郊外,张允文掏出那枚手雷,拉开拉环,“嗖――”的一声扔出老远,然后躲在一棵树后。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张允文又闻到了熟悉的硝烟气味。 上前一看,只见地面上一丈见方的草皮被刮开,只留下土黄色的泥土。而在这四周,一些小树苗直接折断或是被冲击倒向另一方,而大树的树干上,或多或少的插着四处乱飞的弹片。 嗯,威力不错!张允文自我感觉良好。 偷偷摸摸的回到长安城,张允文一口气向那周铁匠订做了二十个手雷外壳,然后回到家里做了二十多个点火装置。 又花了将近五日功夫,终于将那二十个手雷制作完毕。 大功告成的张允文顿时心神一松,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休息,那醉云楼的一个伙计带着几瓮好酒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说是来为张将军送酒来的。张允文欣然收下,而那刘氏兄弟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以感谢为名,张允文和那伙计回到醉云楼。虽然不知道许辰松为何这般着急的找自己,但是他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 果然,一到醉云楼,那掌柜就直接招呼张允文上三楼,第一句便是:“院长,你要的鸟找到了!” 张允文一脸黑线的看着面前的许辰松,嘴角抽动。什么叫我要的鸟? 见张允文面色难看,那许辰松赶忙赔笑道:“呃,院长,你让兄弟们找的鸽子找到了!” “哦,在哪里?” “嗯,其实这东西我们长安都有!在渭南陇西那一块,有院长你说的那种鸟儿,山民们叫它岩鸽,一些山民捕捉岩鸽训练,训练以后的岩鸽便如大人所说的那般,只有飞上一次就能记住道路!”许辰松道。 张允文顿时双眼发光:“那你赶快请那些能训练岩鸽的山民到长安来啊!” 许辰松咧嘴笑道:“便是院长没吩咐,我们也要这样做!那鸟儿可真是好用,我们的一个兄弟试了一下,那效果真是好极了!” 点点头,心头也是一阵高兴。 这时,那许辰松又道:“不过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昨夜太子中允王圭、太子洗马魏征劝说太子说道:‘秦王功盖天下,内外归心;而殿下不过是因为年长才被立为太子,没有大功可以镇服天下。现在刘黑闼的兵力分散逃亡之后,剩下不足一万人,又缺乏粮食物资,如果用大军进逼,势如摧枯拉朽,殿下应当亲自去攻打以获得功劳名望,趁机结交山东的豪杰,也许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了’太子闻言之后,便让二人出去,独自沉思起来。看样子,多有意动!”许辰松娓娓说道。 张允文顿时一惊,从秦王出兵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其间捷报频频传来,刘黑闼的兵力几乎被打散了,剩下的只有小范围的清剿工作。然而这时候李建成横插一脚,岂不是要将李世民的功劳全部夺去? 想到这里,张允文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向许辰松道:“你立刻联系洛阳那边的兄弟,叫他们尽快把这个消息传给秦王!” 说完,匆匆离开醉云楼。 沿着长安宽阔的大街,张允文行色匆匆。他要找到房玄龄,听一听这位贞观名相的意见。 先到秦王府,果然见到了这位正在处理天策府事物的房玄龄。 由于天策府开府洛阳,而在长安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这房玄龄只好每日在秦王府处理一些事情,如若遇到难办的事情,则可以直接向长孙氏询问。 ------------ 第四十九章 刘黑闼之死 “允文所言,我已知晓!”房玄龄听到张允文将所知道的情报说了一遍之后,淡淡的说道。 “其实允文对于此事不必太记挂于心,该是谁的东西,其他人也抢不去!你看,这军中之人识秦王者多还是识东宫者多!想当初,秦王十六岁便赴机从戎,所经战时多不胜举。你看那刘武周、薛举如何,还不是被秦王消灭。对军队的控制力,不是东宫这样只打过几次小仗的人所能比拟的!至于灭刘黑闼之功,东宫也是难以抢走,毕竟击溃其主力的是秦王!” 张允文听罢,心中也放心下来。虽然他已经知道东宫的举动不会有多大成效,但是,这话由房玄龄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吧。 顺道去了趟李宇的小院,见到这位病郡主时,张允文还是照旧讲了两个笑话逗她开心。看着这女孩憔悴的容颜,张允文忽然有种冲动,如果我会医术,那该多好啊! 随即细细回忆隋唐时期医学界的名人,好像除了个孙思邈之外就不知道其他人了。要不然去跟长孙氏说说,让她注意搜寻孙思邈这个人?而且据说这位长孙氏有气疾之症,所以早逝了。而她早逝的直接后果是使得大唐王朝缺乏一个能有效调节皇帝与外臣,外臣与外戚关系的角色,从而有后来的侯君集作乱等。 想到这里,张允文当下求见了长孙氏,向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长孙氏沉默片刻道:“今日便听允文之言!”说完,让张允文布置人手下去找寻孙思邈。 而张允文离开秦王府后,忽然想起自己忙于制造那二十枚手雷,很多天没有侦察营的队员接触过了。当初李世民出征时,竟然将驻扎在长安外的侦察营抽了个大半,而现在,这剩余的十多名队员在队正刘诚、队副沈源的带领下,孤零零的在秦王长安城外的一处庄园里日夜操练。 当张允文骑着马来到这处庄园外时,倏然停住脚步。他敏锐的感觉到面前这个平静的庄园里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寒意,轻轻的摇摇头,这些家伙还是需要加强锻炼啊。 张允文翻身下马,走到门边便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小子还不快点出来迎接你们的头儿!那个树上的快下来,蹲在上面像什么什么话?你以为你在拉屎啊!草丛里的那个,别走,我已经看见你啦!搞什么东西啊,刘诚,你这混蛋难道蛋子痒,埋在土里干什么……” 一个个黑影跳下来,集合完毕,张允文看着面前的十多个人,表情严肃,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这十几人,沉默片刻,猛然说道:“各位好!” “头儿,你好久都没来啦!” “就是就是,说不定在长安的温柔乡里沉醉不已,忘了我们这些弟兄了!” “唉,可惜我是光棍一条,要不然也和头儿一样,回家抱着老婆温柔去了!” …… 听着这些人越来越不着调的言语,张允文不由想到是不是自己当初太放纵他们了。 “咳咳,你们今天的训练都完了吗?要不要来个‘死亡角逐’啊?”那些士卒顿时噤声不言。 张允文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和这些士卒一起训练了半天,到下午时,则是拿起刀枪剑戟,来了一场硬对硬的兵器大战。 打完之后,擦擦身上的汗水,张允文问道:“对了,你们哪些家在长安啦?回来两个月了,回过几次家啊!” “我家住在长安的兰桂坊,现在差不多十天回一次家!不过在家挺没意思的,还是在这儿呆着舒服!”一名士卒道。 “我家在长安外的徐家庄,到现在已经回了三次家!”另一名士卒道。 而那刘诚也到:“我家就在杜陵外边,那边可是游侠儿聚集的地方,从小我就和他们混在一起。到现在回了一次家!” 张允文听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游侠儿,这可是不错的选择。 长安城自古便是帝都,自秦始皇混一天下,定都咸阳之后,历朝历代多定都长安。前朝杨坚立国之后,最初定都在汉长安城。当时的汉长安历经长期战乱,年久失修,破败狭小,污染严重,于是隋文帝决定另建一座新城。开皇二年,这座名为大兴城的都城建好。然而经隋末战乱,至李渊建立李唐,定都大兴城,又重新改名为长安。 长安附近多陵墓,像什么杜陵、灞陵、阳陵、茂陵之类的汉陵环布长安四周,然而多生野草树木,与寻常山陵无异。可叹那些汉朝皇帝,生前耗费国力修建一座大型陵墓,到头来却是树草间杂,荒芜人烟,唯有野兔栖鸟,在林间穿梭。 然而这些地方,却是游侠儿聚集的好去处。 曹植《白马篇》中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魏晋幽并之地多边患,而活跃在那一带的侠义之士,以扶危解难、报销国家为己任,统称为游侠儿,又被称为幽并客。而到了隋唐之际,有些游侠儿却成了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强盗之流,而更多的确是成了各个势力用于行刺的工具。不在复燕赵豪情、幽并精神了。 而初唐时的很多人都曾当过游侠儿,比如后被封夔国公,世袭朗州刺史的刘弘基。 大唐武德四年十月,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杜陵上高大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只剩下几片黄叶孤零零的飘在树枝上。而树下的野草已然一片金黄,不时可见点点野火燎燃这些野草,化为漆黑的灰烬。 一只灰黑色的野兔跑了几步,倏地停下,嚅嗫了几下三瓣嘴唇,四下望了一眼,然后又开始奔跑。然而还没有跑出几步,一支白翎箭斜刺里飞来,一下子便将兔子射穿。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兔子带着箭杆连滚好好几步远。 “驾——”只听得马蹄阵阵,数十名骑着各式骏马的骑士飞奔而来。自从张允文制作出三样马具后,皇帝便下令全国推广。于是,无论是关中巴蜀,还是河南幽并,随处可见这架着马鞍,悬着马镫的骏马。 为首的一名骑士登在马镫之上,疾驰而过,而在路过那野兔身边时,忽的俯下身子,一把抄起那地上的野兔,跑了两步,然后慢慢停下。 ------------ 第五十章 再回长安 这人举起猎物,向身后的一众骑士道:“嘿嘿,各位,你们输了!” 这些骑士皆是背负弓箭,腰挎横刀,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股戾色。 “哈哈,老七,干得不错!”只见六个骑士缓步向那名举起猎物的骑士走去,站在一起之后,这七人望向剩余的九名骑士,“嘿嘿”笑道:“愿赌服输!掏钱吧!” 那九名骑士对望一眼,愤愤的各自摸出钱袋,七手八脚的扔给这七人。 一时只见九个钱袋向七人飞来。 这七人却是一笑,各自伸出手里,一把向前抓去。只见这七人之中,一名年纪较大者和刚才那名“老七”每人手中两个钱袋,其余皆是一个钱袋。 九名骑士“哼”了一声:“你们七兄弟敢不敢接下一场比赛?” “怎么个比法?” “昨日赛的是马和打法,刚才比的是箭法,现在咱们来比拳脚功夫!” “好!” “好!” 这第二声“好”却不是那七名骑士口中说出来的。这在场的十六人诧异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两名骑士正立马在一旁的树林中距他们也不过十余步。 这十六人顿时一惊,这两人是何来路,怎的不知不觉的来到自己身边。 正犹豫间,只见一人策马而出:“呵呵,胡老大,焦老大你们二位又在比斗啊?” 被这人一口叫破身份,那七人之首的胡老大和九人之首的焦老大,尽皆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位青年。细细端详一阵,两人不由同时惊道:“刘诚,你小子是刘诚!” 来人正是张允文与刘诚二人。 “不是听说你小子从军了嘛,怎么到这儿来混啦!”那焦老大问道。 刘诚“嘿嘿”笑道:“这不是记得哥哥们,来为哥哥们指条道嘛!” 胡老大闻言,顿时有些不痛快:“哼,你小子现在又混到什么程度了,当了几品官啦?” “嘿嘿,不算大,七品的致果校尉!”刘诚嘻嘻笑道。 这几人那胡老大和焦老大顿时面色一僵,看着刘诚,目光之中,有些惊骇。 “你,你不是去年才从军嘛,怎的升职这般快?” “全赖有人提拔!不光是小弟,还有去年同去从军的兄弟,雷武也混了个致果校尉,很多弟兄都已经是宣节校尉、宣节副尉了!” 此言一出,这十六人顿时面色一变。去年从军的游侠儿多是在这杜陵混不下去的,而今他们竟然皆有官职在身了。 只听那刘诚又道:“对了,刚才说要比试拳脚功夫,可否加上小弟和我的这位兄弟啊!”待刘诚说完,张允文从腰里摸出钱袋,轻轻摇晃了几下,只听见里面顿时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这十六人顿时一惊,这声音他们可是熟悉得紧,分明是金银碰撞时发出的声响。想起自己刚才赌斗时用的铜子,这些人心中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刘诚和张允文翻身下马,其余的十六人也下马来。 一片较为平整的土地上,张允文踏在场中,做了个四方揖道:“在下张允文,还请各位英雄指教!” 那十六人见他虽然身材高大,但面容稚嫩,嘴角上一圈白色绒毛,顿时知他年纪不大,于是,首先让年纪同样小的一人出场。 然而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人在张允文手中只坚持了一招,便被他扣住喉咙。 余下众人顿时不敢小视面前这个半大少年,那位射中野兔的“老七”小心的和张允文过了三招,也被他一个肩摔,打翻在地。 就这样,这十六人全部被张允文打过一遍之后,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天啦,这是哪儿来的小怪物,这般年纪,竟然这样厉害! 刘诚笑嘻嘻的走来,对着张允文道:“头儿,你看我的这群弟兄怎样?” 张允文不屑的撇撇嘴,指着那位“老七”道:“除了他的箭术还不错之外,其余尽是平平,比起侦察营的那些弟兄可是差远了!” 此言一出,这十六人尽皆怒目而视。但张允文却是视若不见,自顾说道:“本以为能在游侠儿之中找到些高手,可他们比你还差!”这句话是对刘诚说的。 终于,那胡老大忍不住指着张允文的鼻子道:“别以为打赢了老子几个,便能这般嚣张,当心我们废了你!” 张允文忽然笑了笑,点点头:“虽然本事不济,但到底还有股子血气,不错!但是你们的血勇用在赴机从戎之上,那恐怕就更好了!” 那胡老大、焦老大闻言,顿时讪讪,忽然眼前一亮,对刘诚道:“刘诚,要不然你引我们从军吧!” 那刘诚看看张允文,呵呵一笑:“这儿有位游击将军,你们干嘛要来找我这位致果校尉?” 顿时,十六人的目光尽数望向张允文。 他,他是五品游击将军? 张允文有些高兴的看着庄园中的几十人。出了原来侦察营的十几名士卒之外,又陆陆续续有游侠儿加入其中,到现在,已经有六十多人了。 让刘诚沈源和着十几名士卒做教官,训练起这新进来的四十多人。只把刘诚沈源他们乐得直笑。 “哈哈哈,想不到老天有眼,老子也有欺负人的时候!” 于是,他们将当初在张允文处受到的“虐待”和学到的方法尽数灌给了这些新来的游侠儿,让他们叫苦不迭。 于是,这处长安郊外的庄园里,每天都会传来阵阵鬼哭神嚎的叫声。 这一日,张允文回到长安城内,先到那醉云楼却被告知了一个重大消息。 太子建成已经上表皇帝,请求带兵出征刘黑闼,而且,在最后点将之时,竟然将秦王府留守的一干文武尽数罗列,他张允文便赫然名列其上。 张允文闻得此言,顿时一惊,想不到这太子也倒是颇为厉害,想趁着秦王不在,将这秦王府的文武能收则收,不能收则派到前线送死,若是不死,背后放上一冷箭,报个殉国之名,谁又能查证得到。 心中暗自揣测一阵之后,便又为难起来,如何才能逃过这一次征召呢? 张允文又想起了那位贞观名相,他也在应诏之列,看看他是如何应付。 照例先到秦王府,却发现秦王府内较之以往要冷清许多。很多留守长安的天策府官员都未前来应卯或是办公,连一向守时的房玄龄也不例外。 张允文没有惊动长孙氏,也没有前去李宇的小院和他说说话,前几日,巴蜀的调查院报告找到了孙思邈的踪迹,现在让人送其前来长安城,所以张允文对于这为病怏怏的郡主,也就放心了许多。 ------------ 第五十一章 封爵 离开秦王府,张允文向房玄龄的家走去。 房玄龄的宅子离秦王府也不远,不多时,张允文便到达房玄龄家门口。然而,只见大门紧闭,门庭深锁。 张允文当下提起门环,“砰砰砰”的敲了几下。片刻之后,一个垂髫童子微微打开大门,露出一个脑袋来:“这位大人请回吧,我家主人昨日忽染重病,现已卧床不起,请勿打扰!” 说完,“啪――”的一声将大门合上。 张允文顿时一愣,昨日早上点卯之时见到房玄龄还是好好的,面色红润,哪来的病?忽然一拍脑袋,对啊,只要自己出了点事不久可以不用出征了么?唉,真是可惜,装病这一招竟然被房玄龄抢先用了。若是自己也来个装病,实在太没新意了。 张允文骑上骏马,慢慢想自家走去。 忽然间,前面街道传来一阵喧哗,张允文一看,却是一群高鼻深目的胡人正当众表演,博得观众阵阵掌声。 只见一人腰缠巨蟒,一手扶着巨蟒腰身,另一手扼住巨蟒头颅,正缓缓在场中行走,惹得观众一阵呼声。而另一人,手中拿有一个火把,一张嘴对着火把一吹,只见烈火熊熊,经久不息。还有爬杆的,结绳的,林林总总,有十余人在此表演。 其时大唐国度已经初现规模,往来的胡商虽受制于控制西域的东西突厥部落,然来往长安者,也是如过江之鲫。待到后来李靖大破东突厥,控制西域诸镇之后,那往来长安的胡商更加多了。 看了一阵,心中也觉得稀奇。 忽然,张允文心中生出一个主意来。 他缓步策马道那吐火人处,好像是为了看清楚那吐火人是如何吐火,竟将马头往那火焰边移去。谁知那人忽然喷出火来,直烧得胯下骏马一惊。 一声嘶鸣,人立而起,这受惊的骏马顿时飞驰。张允文坐在马背上,对着行人大声吼道:“马惊了!马惊了!” 顿时,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往两边移开,让出路来。 跑了不远,只听见一人喝道:“小相公休惊,看某家助你!” 只见路旁一人闪出,拦在街上。那骏马本是受惊,不分东西,那里顾得上眼前有人没人,一股脑踏上去。 眼看骏马人立而起,一对前蹄将要踏在这人身上。这人却是丝毫不惧,一支巨大的手掌穿过马蹄,直达马颈之下,身子一侧,避过落下的马蹄,另一手却是托起马腹,一使劲,只听见他的身上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露在外面的一对手臂和胸膛的肌肉一阵蠕动,猛然块块鼓胀,竟将那张允文连人带马给举起来了。 张允文在感慨这人力量巨大的同时,不由对他生出结交之意。然而想起自己未完成的工作,便是身子一歪,竟然从马背上滑落,直跌下马来。 落地刹那,张允文手掌撑地,尽量减轻冲击,左脚膝盖却顺势在地上一划拉,顿时,裤脚破裂,里面的肉被地上的石板划出道道血痕,似乎,连骨头都歪了。 那扛马之人放下四腿已软的骏马,来到张允文身边,嗡声道:“你没事吧?” 张允文看着这位力能扛马的大汉,一幅强忍疼痛的表情:“在下没事!多谢这位大哥相助!” 大汉看了看张允文腿上的伤,道:“小相公,你这腿可是伤的严重啊!可是需要尽快治疗啊!” 张允文却是暗自一笑,虽然左腿膝盖看起来鲜血淋漓,狰狞恐怖,而且骨骼都好像有些错位,然而实际上,除了那点皮外伤是自己在地上划的,那骨骼错位完全是自己在马上的时候弄出来的。 “小子张允文,敢问恩公姓名?”张允文见识到这人一身可怖的力气,不由心中暗自生出结交之意。 嗯,若是把这家伙拉入秦王府当打手,绝对是一个超级双花红棍。 不料这人看了张允文一眼,道:“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顺手为之。这恩人二字,休得再提!”说着,大汉起身,在围观众人敬佩的目光中走进路旁的一家屠狗店。 张允文不由一声轻叹:豪杰之辈多屠狗。此言果然不虚! 本来张允文想要一瘸一拐的去医馆,却是两名热心的群众将他扶到最近的一处医馆。 那年老的大夫一见病人来,看到张允文如此“严重”的伤势,给他绞了裤腿,又敷了些黑乎乎的药膏,最后还刷刷的开出一大张单子,让人抓来十余包药。嘱咐张允文卧床休息,少动。 张允文看着这些药包,心头顿时苦笑不得!这下可有得自己喝了! 当张允文被抬回家时,刘氏兄弟早已闻讯而出。 看到门板上躺着的张允文,两兄弟一下子扑到他身边,一个劲的嚎哭:“老三啊,你可千万不能死啊!像我们兄弟,情同手足,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活啊!” “至少,至少你也得把欠我们的那家酒馆开起来后才死啊!” 张允文躺在门板上,听着刘氏兄弟的哭诉,开始时还微微感动,可听到后面,又不由又气又笑。 “咳咳”的咳了两声,对刘氏兄弟道:“大哥二哥,我还没死呢,你们哭啥哭!” 刘氏兄弟倏然一惊,抱在一起看着张允文:“老三,你没死?” “真的没死!” “没死干嘛让人用门板抬你回来?” 张允文顿时猛翻白眼,指了指左腿伤势,这二人才看到原来张允文的左腿受伤了。 忙不迭的把张允文运进宅子里,又对那些送张允文回来的街坊邻居说了谢谢,刘氏兄弟这才进门看望张允文。 然而刚刚走到张允文门口,却见张允文坐在榻上,一手按住左腿膝盖,另一手用力朝另一个方向掰,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张允文满头大汗的放下手。 “老三你可千万不要啊!” “或许这腿还有得治,可千万不要放弃啊!” “啊――”刘勇刘武两人叫了一声,同时冲入房间里面。正要围着张允文嘘寒问暖,却见张允文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两位哥哥担心了!”张允文擦擦汗水,向刘勇刘武二人道。 刘氏兄弟顿时呆呆的看着张允文:“老三,你刚才不是腿要断了吗,怎么现在好了?” 张允文拍了拍刘武的肩膀:“哈哈,那是三弟我装出来的!” “装腿断干嘛呀?” “天机不可泄露!” …… 东宫显德殿,太子建成坐在一方几案之后,满脸的阴沉。 ------------ 第五十二章 上门说亲 “告诉孤,这是怎么回事?二弟的那些人马,不是病了就是瘸了,这个时机也太凑巧了吧!难道他们还想抗旨不成?” 看着手下送来的一份名单,上面写着:房玄龄,身染重病;马周,回乡探亲;张允文,跌马瘸腿…… 一个个秦王府的大臣,竟然尽数有事,唯一应诏的只有一个杜淹。此人乃是杜如晦的叔父,破洛阳时,在房玄龄杜如晦的劝说下,李世民才勉强将他收入天策府。 “殿下,这次虽然没能够收纳一部分秦王心腹,但殿下且不能泄气,毕竟来了一个杜淹。只要殿下待这些人以诚,则他们定会为殿下诚意感动的!”站在一旁的太子中允王圭说道。 太子建成手撑额头,对着王圭和魏征挥挥手,示意二人出去。魏征正要张口说话,却被王圭拉着离开显德殿。 大唐武德四年十一月,太子建成受令讨伐刘黑闼,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黄河以南、以北各州均受建成处置,他有权随机行事。 然而,随行的一席人马之中,却无秦王心腹。 太子走后,张允文第一时间蹦跶下床,出了家门。而与此同时,许久没去秦王府应卯的房玄龄诸人,也开始到秦王府办公了。 张允文之所以出门,一来是连续几日憋在家里,想出来透透气;二来嘛,则是要找人打造些东西。 在家里“养伤”的几日,张允文实在无聊,便用烧黑的竹签加上笔直的竹尺画出了三棱军刺和六五式军刀的样图。 一看到这两样东西,张允文顿时心中沸腾不已,一股久违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让铁匠打出实物来。 现在张允文作战用的武器除了一把在洛阳时刘氏兄弟送的匕首外,就用一把细长的剑,这剑张允文一直是用来做三棱军刺用的。 看看那把匕首,和张允文上了几次战场,匕首已经有些钝了。这毕竟只是一把较好的匕首,比起后世的六五式军刀,差得太远了。 于是,他想重新打造一套武器。 照例来到那周铁匠的铁铺外。此时的周铁匠,因打造了第一具马镫马掌而扬名长安,就连将作监的那些铁匠也前来向他请教过打造马镫马掌的方法。 张允文到来,使得原本安逸闲坐的周铁匠一下子站了起来:“哎哟,这不是张大人嘛!这次又有什么需要打造的,你尽管说!” 张允文却背负双手在周铁匠的铺子了转了一下,然后一脸笑容的对周铁匠道:“我给你东西,你敢打吗?” 周铁匠把胸脯一拍,一脸豪气的说道:“大人放心,还没有什么我不敢打的?”说完,又小心的问了一句,“嗯,不知大人想打造什么?” 张允文斜觑了周铁匠一眼:“横刀你能打吗?” 周铁匠顿时摇摇头:“那东西可是官府禁止打造的,只有将作监才有权利打造!要是我们被查出打造横刀,罪同谋反!” 张允文闻言,笑道:“我要打的东西和横刀差不多!” 周铁匠顿时摆摆手:“那就请大人去将作监打造,我可是小本经营,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我不想让将作监的人知道!这样吧,周老板你看看这两样东西,然后再决定打不打造!”说着,将两张绘有三棱军刺和六五式军刀图样的纸递给周铁匠。 周铁匠看了看之后,不由笑道:“我说大人,你就是说这东西和横刀差不多?我看是差远了!好,今日我便动手帮你把这两样东西给打出来!” 张允文正色道:“周老板,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两样东西,不消三个月,它绝对会成为和横刀一样的管制物品!还有,你可要记住了,只能打这一套!而且打了之后你要马上忘记,不然即使我不杀你,秦王的玄甲队可是会将你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说道最后,张允文面色带着一些狰狞,看得周铁匠直点头。 “好了,明日我来取货!你可要好好的打造啊!哦,对了,我跟你说说打造这些东西需要注意的事项!” 说完,便指着图纸向周铁匠说道这三棱军刺哪里需要开锋,需要坚固到什么程度,这六五式军刀哪里要开锯齿,那里要开血槽。 一通注意事项下来,周铁匠终于感觉到即将诞生在自己手中的两样兵器是多么的血腥,难怪张允文要说出那番话来。 信誓旦旦的向张允文保证之后,周铁匠拿着图纸到店铺内的一处炉灶开工了,这一次,他一个助手都没带。 当张允文出现在醉云楼时,掌柜许辰松又一次擅离岗位。 “院长,你要我们查的那人已经查出!那日将你的坐骑扛起来的黑汉子叫做杨常,陇西天水人氏。当年秦王西征薛举时,战乱不休,杨常便在那个时候带着妻儿迁到长安。在长安以屠狗为业!据说此人年轻时便极有力气。十七岁时便能扳倒一头水牛。”许辰松拿着一份情报,递给张允文看。 张允文看了一下,发觉这份情报竟是用明文写成,顿时对许辰松道:“情报我已知晓!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说着一指纸张上的字,“为什么用明文来写?” 以前到此的时候,张允文所得情报尽是许辰松口述,没有纸张给他看,他也一直没有注意。而现在接过纸张时,才发现这个问题。 许辰松却是一愣:“什么明文?” 张允文一拍头,暗怪自己粗心大意,连这些情报部门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给他们说清楚。 于是当下将所谓的暗码明文之类的讲了个透彻,一边讲,还一边在纸上比划,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草草的讲了一遍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还要靠你们自己去摸索补充!”张允文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刚到房间门口,那许辰松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张允文喊道:“院长,你让寻找的那孙思邈已经快到长安了!我估计明日即可到达!” 张允文“嗯”了一声,回过头对许辰松道:“以后说话小声些,我听得到的!” 翌日一大早,张允文便来到醉云楼,在早已等候在大堂内的伙计一起,到长安城南门迎接神医孙思邈的到来。 本来那许辰松嘟囔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者,院长干嘛前去迎接啊!”然而被张允文的眼睛一瞪,许辰松顿时闭口不言。 路过周铁匠的铁匠铺时,张允文吩咐那名伙计稍等一下,然后踏进铁匠铺。 ------------ 第五十三章 长林军 满脸憔悴,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周铁匠一见张允文来到,便把他拖进铁匠铺里面,将一把连鞘匕首和连鞘的军刺递给张允文:“张大人,这东西已经按你的要求做好了!唉,真是麻烦,光是给那把匕首做锯齿就用了足足两个时辰!” 张允文抽出军刺。这军刺呈“T”字状,三面血槽,三个棱未开锋,只在军刺的尖头处开了锋。狠狠的向下一刺,感觉还算不错。不过不知道这把军刺有没有前世的军刺那般坚固。 再看这军刀,和后世的六五式军刀相差不大,唯一的区别是在刀脊靠柄处加上了锯齿,这个锯齿是张允文改进的,更加符合他的使用习惯。 将近40厘米长的军刺小心的连同圆鞘在腰间绑好,再将匕首绑在右腿小腿上,然后递给周铁匠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周铁匠连连点头。 和醉云楼的伙计来到朱雀门外,人流熙熙,却不见孙思邈的踪迹。 等了片刻,甚是无聊,吩咐那伙计盯着,张允文便靠在一棵树上,抽出三棱军刺,把玩起来。 若是有一把自动步枪该多好,把这三棱军刺挂在步枪上然后平端枪身,一个冲步,猛然刺出。“杀――”! 可惜的是现在没有自动步枪,倒是有长枪。要不然回去将这东西当成长枪枪头用? 正考虑间,听得那伙计兴奋的喊道:“来了,来了!” 张允文一看,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而那伙计正是指着马车说道:“就是这辆车!驾车的我认识,他原来也是醉云楼的伙计!” 马车驶近,马夫止住马车,一下子跳了下来。 接着马车的门帘掀开,一名皓发童颜的老者探出头来,见到了朱雀门外,便稳步下了马车。 这老者满头白发,却是面色红润,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皱纹,如同孩子一样。一双眼中散发出令人心醉的光芒,单单是平和的望你一眼,你就会如沐春风。 张允文走上前去,对着这位身着道袍的老道士一揖:“小子张允文见过孙道长!” 孙思邈扶起张允文:“呵呵,就是你向王妃进言让我前来为郡主和娘娘治病的?” 张允文礼貌的一躬身:“打扰孙道长清修了!” 孙思邈却是摇摇手,对着张允文一笑:“张大人客气了,治病救人乃是我医家本职,在蜀中也是看病,来长安还是看病,这又有何不同?” “允文受教了!” 说着,几人迈步向长安城走去。 沿着宽大的朱雀大道一直走,孙思邈健步如飞。张允文迈开双腿,才勉强赶上孙思邈的步伐,而那两名醉云楼伙计,在被张允文抛开一段路程之后,抱怨了两句,返回醉云楼。 以近乎小跑的速度,两人很快来到秦王府。 得到消息的长孙氏带着几名嫔妃和李世民的儿女全部出现在大厅内,迎接着这位神医的到来。 长女襄城公主、长子李承乾,带着身后的弟弟妹妹向孙思邈齐齐行了一礼。 张允文也是第一次看到李世民家的几个儿女。这襄城公主也不过十岁的模样,却有着和其母长孙氏一样文静贤淑。而此时的李承乾不过三四岁,却是一副严肃的面孔,有些小孩装老成的感觉。 而在李承乾身后,张允文注意到两人。一是生得极为俊俏的李恪,另一人便是有些微微发胖的李泰。这两人一人差点被立为太子,后来被长孙无忌构陷,翘了。而那李泰,和李承乾争着储君位置,争得腥风血雨的。至于高宗李治,现在还未生出来。 众人寒暄一阵,孙思邈便开始给李宇看病了。 三根指头搭在李宇的手腕之上,细细的感受着脉搏的跳动。之后,又看了看李宇是舌苔、眼球等。检查完毕,孙思邈并未说出病情,而是又为其他几位皇孙检查起来。最后,孙思邈示意闲人退下。 于是,大厅内很快便只剩下长孙氏、张允文和孙思邈三人了。本来张允文也要退下,长孙氏却示意他留下。 “依老道看,郡主所患之症,乃是气疾!老道遍观诸位皇孙,有气疾者惟郡主一人。可是老道刚才看娘娘脸色时,发现娘娘好像也是身染此疾!” 此言一出,长孙氏面色一变自己竟然身染气疾?而那宇儿也染上此病,难道是我传给她的?不过我可不是她的生母啊! 接着,孙思邈又是一通专业术语:“气疾者,系心肝胆三脏,有由心神虚祛与心气不宁者,有由肝气抑郁与肝气过亢者。如胆气亦由虚实证候各异。” 张允文听得半懂不懂,只得不停的点点头。 而长孙氏却是施了一礼:“还望道长能救小女!” 孙思邈在秦王府住下了。 神医来秦王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于是,城内的帝室贵胄,世家巨贾,无不天天派人到秦王府外张望,等到神医出府时,可以把他拉到自己家中为自己做个全面检查。 没有人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然而,有秦王这尊大神在此压着,没人改动劫人之类的念头。 张允文最近却是郁闷非常,而导致他郁闷的原因则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非常有力量的男人――杨常。 自从看到杨常近乎变态的力量之后,张允文便一直想拉拢此人。然而每次提着礼物前去拜访时,杨常总是不冷不热的对待他,搞得他每次到杨常那里半个时辰之后,必然回来。因为这半个时辰中,杨常会吃完张允文带去的食物,喝完带去的酒。 郁闷不已的张允文从那家屠狗店出来之后,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剔骨刀之类的东西,忽然心头一动。嗯,我的两位哥哥也常使这东西吧,若是把他们带来,三个屠夫之间,肯定会有话题的。 于是,张允文兴冲冲的回到家中,把这件事给两位哥哥说了。 刘武先是一愣:“老三,上次我们在郑屠那里,你让我们回来,现在回来了怎么又让我们去一个杨屠那里!” 刘勇接口道:“对对,上次我们回来,你说给我们开的酒馆怎么还没有开起来吗?” “对对,酒馆呢?”刘武跟着诘问道。 一滴汗珠顿时从张允文额头上冒出,呃,好像自己真的这么说过,不过嘛最近一直很忙,几乎把这事忘了。 “嗯,大哥二哥,你们别催嘛,这酒馆很快就开好了!真的,很快的!” 三言两语将两位哥哥哄好,说是明日便带着他们去那杨常的铺子。 ------------ 第五十四章 挑衅 而此时,在离长安有一日路程的渭南县,李世民正带着将士返回长安。 “慨然抚长剑,济世岂邀名。星旂纷电举,日羽肃天行。遍野屯万骑,临原驻五营。登山麾武节,背水纵神兵。在昔戎戈动,今来宇宙平。” 李世民骑马漫步在官道之上,只见两旁衰草连天,枯树飘摇,想起几个月前虎牢大战时的激烈壮阔,又想起此次出兵讨伐刘黑闼的战斗,不由心潮澎湃,坐在马上,对着这无限江山,看着兵马蜿蜒,不由大声朗诵起这首《述怀》。 长孙无忌拍马上前:“殿下之诗,大气沉厚,气势雄浑,字里行间,似乎可见兵戈无数,只待殿下长剑一指,便可扫灭八方啊!”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之言,顿时眉开眼笑,指着西方道:“辅机啊,此地距长安不过一日的路程,吩咐士卒加快步伐!” 长孙无忌拱手道:“是!” 李世民望了一下前面缓缓前行的队伍,出发时足足几万人,回来时只有一万人了,剩下的将士尽被太子建成倚仗圣旨掌握,此刻正在和刘黑闼的残部作战。相信凭着唐军杰出的战斗力,山东战事会很快结束。 想到此处,他不由面色有些阴沉了。 长安城内,张允文带着两位哥哥,搬着一大瓮美酒和几只烤鸡再一次来到杨常的铺子中。 此时杨常正在屠狗。 只见他手持一把锋利的尖刀,另一手抓住一条黑狗的脖子,摁在几案上,几案下方搁着一只接血用的斗大陶碗。 任凭那黑狗如何挣扎,总是被杨常摁得死死的,只有满是利齿的口中徒然的发出阵阵绝望的犬吠。 杨常持刀的手“嗖”的一声扎入黑狗脖子,顿时,一股满是腥味的黑红色狗血喷射而出,刚好落在几案之下的陶碗里。不多时,斗大的陶碗便接了满满一碗狗血。 下刀利落,收刀迅速,一刀中的,毫无拖泥带水。 “好刀法!”张允文忍不住轻赞一声。 而刘勇嘟囔道:“老二,看到没有,这人下刀比老爹还利落!” 刘武翻个白眼:“难道我自己没长眼睛吗?” 杨常早已看到了张允文,不过那时忙着杀狗,无暇说话。现今也杀了狗,干净利落的将微微抽搐的狗扔在一边,对张允文道:“你来了,今日又带什么来了?” 张允文讲酒瓮和烤鸡放在杀狗的几案上:“今日我是陪我两位哥哥前来。他们也是屠子,听我回去说了杨大哥刀法深奥,特来见识见识。” 刘氏兄弟顿时齐齐点头。 张允文打开酒瓮,酒香四溢,杨常和刘氏兄弟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正要给杨常倒酒,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允文可在此处?”张允文一听,竟然是房玄龄的声音,顿时晓得有大事发生,向杨常告了个罪,便出门去了。 出门一看,只见房玄龄骑着一匹大马,正焦急的看着门口。原来房玄龄早已到张允文的宅邸中去过,听到下人说张允文来了此处,这才匆匆赶来。 见张允文出来,房玄龄道:“允文快随我到朱雀门去迎接秦王殿下!” 张允文顿时精神一振:“殿下回来了?” 由于他是步行而来的,无马可骑,要是和房玄龄挤上一匹马,两个大男人的,又太不象话了。于是他撒腿便往南跑去。 房玄龄也策马而去。 到达朱雀门边,只见秦王府留守的文武和李承乾同时站在朱雀门边,望着南方过来的蜿蜒队伍。 先是骑兵。只见一水黑的玄甲骑兵纵马飞驰过来。张允文还看见几个熟悉面孔,那是出身玄甲队的侦察营士卒。 只见李世民和出征的秦王府将领文臣在玄甲队后面慢悠悠的放马徐行。看到迎接的人群,李世民带头翻身下马。 “拜见秦王殿下!”李承乾当先一拜,剩余诸人也跟着拜下。 李世民扶起年幼的李承乾,接着又对剩余人道:“起来吧,都起来吧!不用多礼!” 整个朱雀大门热闹非凡,而那些士卒在到达朱雀大门后,便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在各级校尉的带领下,返回城外大营。 独独近七百人的玄甲队留在朱雀门边,而且将会随着秦王一起入城。 秦王回长安没有多久,齐王李元吉太子李建成也回长安了。 而天空中,此时已然飘起了朵朵雪花。从关中到河南山东,尽皆笼罩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张允文抬起头,看着飘零的雪花,却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伸出手,冰凉的雪花落在手掌上,凉凉的。 腊月二十三,祭灶。 俗话说“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所以,在一天,阖府上下的侍女都没有去碰那灶一下。张允文便和刘氏兄弟一起,亲自下厨。 本来那些男仆役见张允文亲自动手,便也争着下厨,结果张允文把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想当初,张允文的厨艺可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野战食物,做出来那是一个美味。不过他可不太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仆役混在厨房之中,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厨艺偷师去,那可大大的划不来。毕竟这只是唐朝,很多后世的菜谱还没有发明出来。 和刘氏兄弟好好吃了一顿,张允文忽然想起一种东西——灶糖。 当初他小的时候,每到小年,母亲总会供上灶糖,说是用糖来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不在天帝面前说坏话。然而那时候的他,也总是会偷偷的舔上两口灶糖解解馋。 想到这里,他不由露出一丝微笑,随即想到了秦王府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 于是,他花了半天时间,做出了二三十个圆圆的糖瓜,用张牛皮纸包好,来到秦王府。 见到李世民夫妇时,先道几句吉祥的话,然后再往李宇的小院走去。 刚来到小院,便听见几声嬉戏的笑声。进去一看,却是李宇和大姐襄城公主连带各自的婢女正在地上玩雪。 经过孙思邈的一系列诊治,李宇的病情虽无明显好转,但其心境至少开朗得多。 见到张允文拿来一个纸包,那李宇便笑道:“不知允文哥哥这次又带些什么过来?” 以前他们不过初识时,李宇还不知晓张允文年纪,待她知道张允文也不过十五岁时,便不再叫他张军事,而是亲切的喊起“允文哥哥”来。张允文当时不由摸摸鼻子,难道自己非得要比起李世民等人低上一辈? ------------ 第五十五章 败露 不过看到这个面色蜡黄的病丫头,张允文心头也是怜惜不已。于是每次来秦王府给他讲述笑话的时候,总会带上些东西,或是吃的或是玩的。 张允文打开纸包:“不过是一些灶糖!来来,丫头,过来尝尝!” 李宇和他的婢女蕊儿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灶糖放在嘴中吃了起来。而那襄城公主则是犹豫片刻,见到张允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拿起一块灶糖放入嘴中。 “好吃!真是好吃!”李宇一边吃一边嘟哝道。 张允文笑笑:“那这包糖放在这儿,留给你慢慢吃!不过可要分一些给你的弟弟妹妹!还有,糖要少吃,免得生一口的虫牙!” 李宇顿时一面使劲的咬着灶糖,一面频频点头。 不知不觉,武德四年就要过去了。 由于山东刘黑闼之乱还未彻底平息,南方还有萧梁政权在李孝恭、李靖的打击下苟延残喘,江淮还有杜伏威辅公佑,岭南更未归附大唐,北面还有突厥袭扰,这个春节,长安过得并不热闹。 开年后不久,太子建成、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领兵出征了。 这一次,张允文依旧没有出征。不是他要求,而是李世民的决定。在李世民看来,张允文能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建立起了比较完善的情报网络,又招了几十个侦察营士卒,最重要的是给李宇和长孙氏找来神医,哪一项不比出征在外重要。于是,要将张允文抛在了长安。 到最后,实在无聊的张允文便每日跟着长安外庄园里面的那些士卒和游侠儿一起来个几场“死亡角逐”,或是携带三天口粮在山上生存七日的“野外生存”。再不是便泡在醉云楼里,看着每日鸽子飞来飞去,以便第一时间了解各地情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三月已至。 这些日子里张允文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在刘氏兄弟每日的鼓噪和美酒美食的劝说下,杨常终于出山了。不过他投靠的对象不是秦王,而是他张允文。而他投靠的原因非常简单,那日张允文下厨做了两条鱼,刘氏兄弟屁颠屁颠的在杨常面前显摆,而杨常和他的儿子吃了鱼之后,便决定投靠张允文。条件是每日张允文供应他们的伙食。 后来也了解到,这杨常家在长安的日子也不太好过,父子皆以屠狗为业,每月所赚的钱,尚不足温饱。 而那些曾经放荡的游侠儿,也老老实实的每日艰苦训练。张允文惊喜的发现,这批人的素质比之李世民的玄甲队员更适合当侦察兵。其中,还出了两个超级狙击手,马望山和“老七”吴鹏。 张允文曾亲眼瞧见这两人拿起四石弓箭,在百米之外命中涂有红漆,随风摇摆的柳条。当然,在射出十余箭之后,两人双臂无力的下垂。 看到这里,张允文忽然想起自己使用过的远程狙击弩,那种可在三百米之外射击敌人的超远程弩箭。不过那是纯钢制作,依照现在的工艺,恐怕很难做出来。 这一日,张允文刚刚从侦察营回到家里,便被刘氏兄弟和杨常给拦住了。 “老三,带我们去瞧瞧你开的那家酒馆!”刘氏兄弟齐声说道。 杨常也用一种同意的眼光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看着他们坚决的神情,只好吐露实话。却不料三人同时一笑:“早就知道如此了!” 张允文顿时惭愧不已,于是下定决心,非要在长安开上一家酒肆。 三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看到细碎的阳光落在身上,也有种别样的感觉。 在兰桂坊转了两圈,张允文硬是没有发现将要出售的店面。叹口气,正要离开坊市,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咦,这不是张允文张将军吗?” 张允文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老者拄着拐杖站在他身后。却是当时洛阳的王屈。 “哦,原来是王老!不知你老身体可好?”张允文客气的寒暄道。 王屈“呵呵”一笑:“劳小张将军牵挂,小老儿身体尚好!嗯,听说张将军想要找一间店铺?” 张允文一听,顿时警觉起来:“哦,受人之托!若是找不到那也无妨!” 王屈转过头,看着背后的一幢三层楼建筑:“张将军看这店铺如何?” “占地极宽,里面恐怕也极大。再加上这儿的位置优越,算得上比较好的铺子了!” “那小老儿便做主将这栋楼卖给张将军如何?” “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王屈笑道,“这可是卖给将军的,不是送给将军的!” “那要多少钱?”张允文试探的问道。 “五万贯!” “呃,我考虑考虑!”不是太贵,也不是太便宜,这价格差不多。 回到家中,将那批赏赐的金银绢帛全部拿出来,细细清点了一下,然后再折算成铜钱,刚好五万三千贯。 看着这些钱,张允文知道,还差得远。 除去买房子的五万贯,还要除去装修用的费用,还有酒馆营业的费用,最后还有保持现今宅子开支的费用。那五万三千贯哪里够用。 要不找人借钱?遍观张允文熟悉的朝臣武将,他们现在也是靠赏赐和俸禄维持生活的,就算有闲钱,也不好意思找他们借!毕竟一个才入长安没多久的游击将军,这般快的买房置地,实在说不过去。 忽然张允文灵机一动,要不找长孙氏去,让她往里面投些钱,对外就说是调查院总部的产业。 想到这里,张允文便兴冲冲的来到秦王府,见了长孙氏,把这事一说,那长孙氏一双眼睛顿时笑成弯月:“呵呵,允文倒是会想!不过你那酒馆到底能不能赚到钱呢?比之那醉云楼又如何?” 张允文顿时拍拍胸脯:“娘娘放心,微臣开的这家酒馆定能赚钱!那醉云楼,不出三月便可让它倒闭!” 长孙氏道:“允文啦,可那醉云楼也是秦王府的产业诶!” 张允文一滞:“呃,那算了,不让它倒闭!” 长孙氏掩嘴笑道:“允文真是有趣!你说不让它倒闭就不让它倒闭,难道允文真有这般大的本事?” 张允文见长孙氏置疑,顿时道:“请娘娘给我一个月时间,微臣定让娘娘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酒!” 回到家中,张允文便考虑起制作蒸馏酒。 现今大唐的美酒,多为曲酒,酒质混浊,味道甘甜,度数很低,到有些像是醪糟。而蒸馏酒则是晶莹如水,酒香醇厚,度数较高,喝在嘴中,犹如烈火。在这关中地区,这种蒸馏酒应该好卖吧! ------------ 第五十六章 带小孩真累 张允文前世所在部队,便有自己的酒坊。那个时候允许军队兴办产业,驻扎在广西地区几个月,便是酿酒无数,而张允文也有幸参与酿造过程,学了一套制酒方法。 先是花了近十天的时间,在周铁匠处打造了一套酒具,然后再蒸煮粮食,拌匀酒曲,密封好,等待发酵。每日查看酒糟温度,时时关注酒糟情况。终于过了数日,那酒糟吃起来略带甜味,便又将酒糟蒸煮。一根铁皮管子在锅盖顶上接通,蒸出来的蒸汽便顺着铁管子到冷却罐中,在冷却罐中冷却之后,便化作美酒汩汩流出。 一百斤多斤粮食最终化为八十多斤酒。而这八十多斤酒多半进了刘氏兄弟和杨常的肚子,张允文只带着一瓮十斤的酒去见长孙氏。 长孙氏看着张允文解开酒瓮上的封泥,问道飘散出来的酒香:“咦,这味道,好香啊!” 接着,张允文轻轻的倒下一碗酒出来。看着透明如水的酒,长孙氏不由吃惊的问道:“这,这是酒?”看见张允文点点头,长孙氏小心的端起酒碗,轻轻的抿了一口,但觉口中全是火辣辣的感觉。当下道:“允文,你这酒可不适合女子喝啊!” 张允文拱手道:“娘娘说得对,这酒味道浓烈,的确不适合女子喝!不过那酒馆开张,前来喝酒的多是男子,可以符合他们的口味!” 长孙氏点点头:“好吧,本宫便代王爷做主,出资五万贯。一切操作尽由允文进行,到年底之时,分出一半利润便是!” 张允文算了一下,这十万贯除了买下那栋楼之外,装修等其他费用也绰绰有余。另外,看那酒楼够大,可直接在后面生产酒,供应前面的销售。 当下张允文找到王屈,以五万贯的价格买下原来是多间商铺的整整一栋楼,然后请来木匠,大刀阔斧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装修。 先是最下面的底层,张允文讲原先隔成几间店铺的墙统统打掉,连成一间非常宽阔的大厅。如同醉云楼那样,这大厅是供应三教九流前来喝酒和买酒的。二楼则是张允文附庸风雅所作。从二楼的门口一直往里走,只见一间间装饰豪华的包厢,门口悬挂着一副灯谜或半句诗词,只有猜出灯谜或是对上诗词,才能进入包厢。当然,包厢提供的酒可比大堂里的酒要好得多。而最上面的三楼,张允文大笔一挥,直接拨给刘氏兄弟和杨常居住。 自从三人看到张允文筹钱酿酒,便知道这酒馆是开起来了,于是死皮赖脸的要到酒楼里去住,说是每日闻些酒味,也比呆在家里强。于是张允文只好让他们去酒楼居住。 然而,面对空荡荡的宅子,张允文不由有些郁闷了,这宅子够大,可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实在是孤单啦! 从准备到最后完工,足足花了三个月时间。当然,这三个月里,张允文在酒楼后面建起了一个小型的酒坊,每日可产酒近两百斤。这些酒肯定不够卖的,于是张允文一面筹划在长安城外建一个大型酒坊,一名利用调查院的网络四处寻找酒源。山西杏花村便是他盯上的一个。 虽然忙于自己的酒楼建设,然而醉云楼那里和城外庄园还是会抽空去一趟,这毕竟是他的本职。在一次提着蒸馏酒去之后,许辰松苦着脸对张允文道:“院长,你做其他生意行不?你开酒楼,不出三月,我们醉云楼便要关门啦!” 而那些侦察营士卒尝了一遍这种酒之后,全都围在张允文身边,七嘴八舌的想要他再多带一点酒过来!张允文道:“要不等到我开张的那一天,你们几个长安的地头蛇都过来庆祝庆祝再给兄弟们带点酒回去?” 于是,刘诚、吴鹏之类的长安游侠儿顿时大喜,恨不得抱起张允文亲上两口,而那些不是长安本地的士卒,则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张允文。看得张允文毛骨悚然。 张允文酒楼开业的日子便定在六月二十二这天。 这一天,历书上记载:“宜开业伐木沐浴,忌嫁娶出行。” 关于李唐的战报不时传来,虽然多是捷报,但张允文却有些担心。 李孝恭、李靖进攻萧梁政权的战争还算顺利,在李世民的攻势之下,江淮的杜伏威也有降意,而山东刘黑闼、徐元朗,在李建成、李元吉的打击之下,也是东逃西窜。然而,似乎深谙游击战术的刘黑闼竟然屡次战败都未被擒或是被杀,一会儿引突厥入寇,一会儿又和徐元朗联合,忽然间有攻取某个州县,让人头疼至极。 而李世民也将侦察营的士卒派出,想要来个斩首行动,刺杀或是生擒刘黑闼,不过李扬带领下的侦察营竟然铩羽而归,几次出动,连折二十余人,让听得消息的张允文破口大骂。 闲暇之余,张允文又升起上战场的念头。他也将这种想法,通过信鸽传给李世民。 然而,在未接到命令之前,张允文还得呆在长安,而且,现在还面临着一件要紧的事――酒楼开业。 兰桂坊的大街上,人流涌动,全都聚集在一栋楼前。 那楼的牌匾却是用红布遮着,看不出这楼叫什么名字。然而堆在楼前的一个大瓮、十几个小瓮和里面飘出来的酒香,让人知道这楼原来是酒楼。 张允文和两个哥哥站在酒楼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刘氏兄弟却是有些怵了,他们悄声问道:“老三,你说的那些法子真的可行?” 张允文满是自信的答道:“两位哥哥尽管看着!” 眼看日头偏移,天气渐热,那吉时快到。这时,只见一彪骑士纵马奔来,到达人群外围时,尽数下马。为首的一名骑士见人群熙攘,难以挤进,便运足中气大声喊道:“杜陵刘诚携众位弟兄前来恭祝大人开业大吉!” 张允文听见,“呵呵”笑着迎上去:“哦,不知各位带了什么贺礼前来?” 刘诚一滞,他们本来是前来混吃混喝,吃完之后还要带酒回去的,哪儿想过送什么贺仪。那胡老大见机得快,赶忙说道:“我们今日便把自己给送来了!若是以后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店里胡吃胡喝,我胡老大第一个饶不了他!” 张允文心头暗自撇撇嘴:“你们这些家伙,就想着吃白食,连个贺仪都不送一个!” 虽是如此,但还是让这十多几人进了大门。 这儿刚走,那边又来。只见几名秦王府文吏和侍卫一起,带着一担贺仪过来。客气几句,又让他们进去。 过后,陆续又有几波人来,却是和张允文交好的武将如尉迟恭、程咬金等,府上都派有管事的或者子嗣前来。 ------------ 第五十七章 刘家兄弟恋爱了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终于一面吩咐里面的客人入席,一面在外面招呼这些围观的人群。 早在数天前,张允文就已传单的方式知会了整个长安的酒客。开业之日将举行一场斗酒赛,到时愿意上台喝酒的酒客决出酒量最大者,送上白银十两。酒量其次者,送上铜钱五百。而最次者将获得铜钱一百。 于是,蜂拥而至的人群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吉时到,张允文先是一派讲说,最后抄起一把剪刀,将一截红绸剪断。只见牌匾上的红绸慢慢飘落,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天然居”。 可惜的是,没人鼓掌。 见红绸落下,张允文清清嗓子,对汹涌的人群道:“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今日便是我天然居的开张之日!前些日子也已说了,开张之时,将会举行斗酒大赛,现在宣布比赛方法!” “一、在场众人,愿意上台者皆可上台。二、以此种大腕作为衡量工具,喝得多者为胜。三、由于场地有限,每次上台只有十人,其余欲上台者须等他们喝完之后再来!好了,我也不多说了,现在就先请十位观众上台!” 话音刚落,人群便拥挤起来。张允文只好大声吼道:“各位别挤,人人皆可参与!” 十人先上台。面前摆着斗大的酒碗,张允文估计了一下,一碗恐怕要装半斤酒,而这酒,恐怕有五十多度吧! 拿起酒碗,这十人做豪饮装。然而有些酒客酒刚一入嘴,便双颊通红,没饮两口,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碗里洒出来的酒水流在台上。一时间,整个台上的酒香更加浓郁了 台下的经年酒客满眼遗憾的看着流出来的酒,恨不得趴在上面,拿舌头细细将那酒水尽舔入肚。 这十人喝了一碗之后,全部醉倒,不能再喝。于是第二批十人又上来…… 一直这样持续到下午经过一轮轮的角逐,前三名终于出来了第一名赫然便是杨常。而第二三名则是两位长安出名的酒鬼。 “杨,杨大哥,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就在第四轮的时候啊!” “可是我说过这就是给外面的人喝的,你身为天然居的管事,还出来和他们抢酒喝?” “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嘛!” …… 轰轰烈烈的开业典礼终于完了,而天然居的名气也一下子打响了。不光是那清凉的被称为“神仙醉”的高度酒,还有那捧场的游侠儿,他们可是长安地下势力的杰出代表。 可是令张允文头疼的是,自己好像还差一个能管事的人。那刘氏兄弟和杨常虽然挂着管事的名号,然而三个屠夫凑在一起,哪里能有管事的本事,做做保安维护秩序还差不多。 所幸天然居的另一大股东长孙氏得知这一情形,派出一名中年管家过来接手天然居的日常运作,不然的话,张允文只能每日站在柜台边,提起一脸的笑意面对每一名客人了。 另一个令张允文头疼而又无奈的情形便是刘氏兄弟和杨常三人每日饮酒的量。那五十多度的白酒竟然要喝十多斤,算下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喝酒伤身,张允文还害怕三人饮酒太多而伤了身体。 就在张允文见到酒楼里的下酒菜太少,准备传授几道菜给厨房师傅时,醉云楼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秦王已经同意张允文带着游侠儿奔赴山东。 “秦王殿下在山东击溃刘黑闼主力,其率两百骑兵奔逃突厥。六月,辛亥,刘黑闼引突厥寇山东;丁卯,引突厥寇定州,其故将曹湛、董康买亡命在鲜虞,复聚兵应之。” 看着面前这份情报,张允文有些无奈,这刘黑闼还真不好打啊! “殿下命院长星夜前往河北,驰援淮阳王!”许辰松看着张允文的表情,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淮阳王李道玄,才到任的河北道行军总管,今年也不过十九岁。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将紧急情报送给房玄龄房大人!还有,那暗码的事办得如何?”张允文这是在交代任务。 “已经差不多了!卑职按照大人所说,选取四书五经作为字典,按照四书五经的顺序、页码、行数、字数来编制数字,旁人是看不懂的。而且隔三个月,就会换另一套字典!”许辰松道。 张允文点点头,又叮嘱一番之后,出了醉云楼。 又到天然居将所有事情交代完毕,从家中又取出五颗手雷,将三棱军刺六五式军刀尽数带好,这才骑马到达城外侦察营所在的庄园。 一进庄园,根本没有去查看这些士卒藏身何处,直接大喝一声:“全部出来,现在有紧急任务!” 只见“唰唰唰”的不断的有黑影从树上、地上、地下房屋中窜出,很快便在庄园外集合好了。 “嗯,看来你们的本事学得不错啊!我问你们一句,学了本事想不想上战场去搏个功名!”张允文继续用最大的声音吼道。 “想!”这六十多人也一齐大吼。 “好!给你们三刻钟的准备时间,带上五天的干粮,之后,我们连夜赶往河北,配合河北道行军总管王道玄剿灭刘黑闼!现在解散!” 这六十多人迅速回到庄园的房屋里,两刻钟之后,又集合完毕。 张允文骑在马上,冷冷的扫了下面的士卒一眼,一挥马鞭:“出发!” 只见这六十多人顿时翻身上马,在张允文的带领下,向东疾驰而去。 顿时只见人如下山猛虎,马如飞天蛟龙。马蹄铿然,一众骑士如一道长蛇,飞快游走。 一路过了渭南、潼关,出了关中,沿黄河而下,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只在马上打着小盹儿。待到马力将尽,则在驿站之中换上驿马,又继续狂奔。 终于,在第五日时,张允文带着六十余名骑士找到了王道玄大军。 此时的王道玄正领着三万大军驻扎在定州城东南的德州。那里离山东不远。 张允文等人并未直接去大营,而是来到德州城的南门外,在靠近城门的城墙上画了了让人莫名其妙的图案,然后遁入城外树林。 这个图案可是大有来历。按照调查院的内部分级,这个图案所代表的身份位列第二,乃是调查院院长的专用图案。第一的当然是李世民了。 就在这一枚图案之上,包含了诸多信息。除了先前所说的身份,还有接头时间、地点。外人是看不懂的,只有调查院内部的人员才能看懂。 ------------ 第五十八章 东宫动作 于是,刘诚等人看着张允文在城墙上画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符号,对视一眼,默契的闭上嘴巴。 在树林中待到天色将暮,终于听见树林外传来一阵猫叫声。 张允文听到,压低嗓子,做狗吠声。 片刻之后,只见一人猫腰进入树林。见到张允文,正要行礼,却见他先是摆摆手,然后再将身后的士卒赶开。 来人是一个胖胖的商人,看起来市侩气十足。 张允文凑到那人身边,低声道:“给我说说刘黑闼还有我大军的情况!” 那人低头思索一阵,整理了一下思路:“先说刘黑闼那边吧!刘黑闼攻取定州之后,杀死州上官员,驱民为兵,同时大肆收集粮草,加高城墙,等待其旧部曹湛、董康买前来汇合。如今,定州城内的刘黑闼军恐怕有四万人,不过多为新兵。而那曹湛、董康买之部,如今已在沧州聚集两万余众,正赶往定州。至于淮阳王……” 那人刚要说话,张允文打断道:“淮阳王曾与我相处过,有些熟悉,不要复言。你说说大军内部的事!” “现在淮阳王虽为总管,然而副将史万宝乃是皇上委任,加之年纪较大,对于淮阳王多有不服!如今二人虽陈兵德州,但是貌合神离!” 张允文点点头,表示知晓。之后,又对这人说了一大通鼓励的话,便让他回去。 而张允文带着六十余骑兵则是翻身上马,往王道玄大营奔驰而去。 众人刚到大营门口,便被守营将士喝住:“你等何人, 张允文止住马,对那士卒喝道:“我乃游击将军张允文,奉秦王教令,驰援王道玄总管!“ 那士卒用怀疑的眼神扫了张允文一眼,看到腰牌时,才放开大门,让这六十多人进入大营。 一入大营,见营盘整列,张允文不由暗赞这李道玄的厉害。 让侦察营士卒在一块空地上扎营休息,自己带着刘诚径直来到大帐。 “末将张允文见过王爷!”张允文一揖道。 那李道玄放下手中的笔,望着张允文“呵呵”一笑:“前些日子秦王便传书来,说是张兄弟要来,我还正估摸这你什么时候到,想不到已经到了!” 张允文也笑道:“收到殿下的信,我便连夜赶来!不知王总管有什么事情需要末将完成的?” 李道玄却是摆摆手:“殿下给我的信里面说了,不要干涉张将军的任何举动!所以嘛,还是请张将军自便吧!袭扰、潜伏、破坏,哪样拿手,就去干哪样,争取最大限度的搞得刘黑闼鸡犬不宁!” 张允文听到“鸡犬不宁”四字时,忽然想起自己腰里的几颗手雷。嘿嘿,这玩意儿砸下去,保管鸡犬不宁。 正说着话来,忽然门帘一开,一个身披明光甲的武将走了进来。先是扫了张允文一眼,看到他腰间的游击将军腰牌,颇有些不屑的撇撇嘴,然后向李道玄道:“淮阳王,为何我等还不拔营出战?龟缩此处,徒惹人笑话!” 李道玄冷哼一声:“何时出战,本总管自有决断!请勿置喙!” 那武将不服气的盯了李道玄一眼:“那本将军就等着!” 说完,一卷披风,出门而去。 “总管,这人是谁啊?这般无礼!”张允文虽然猜测这人便是副将史万宝,但口中仍是问道。 “这人乃是史万宝,陛下亲封的副将!”李道玄看着晃动的门帘,平静的说道,“圣上本欲让他做这河北道行军总管,可是二哥推举了我。他便一直不服气,几乎处处和我作对!唉,军令难以统一,实在是大患啦!” 张允文闻言,也不发表任何看法,向李道玄一抱拳,出了大帐。 离开大帐的张允文和侦察营士卒在这大营内休息了一日,补充好给养,又将马匹喂得饱饱的,终于在第三日的早晨,离开德州大营。 往西北方纵马奔驰,沿途可见因战乱而凋敝的村庄,废墟上燃着缕缕浓烟。偶尔遇见逃难的人,他们都是在望南方走。 奔驰了一日之后,张允文来到了定州离不远的大沙河。 只见河流蜿蜒,两岸郁郁青青。满是一身的汗水,张允文顿时有下水一游的冲动。于是让十人骑马在附近游弋,自己好不客气的脱下全身衣甲,慢慢下水。 那些个士卒见头儿如此,也“嘿嘿”一笑,全部跳入河中,洗去一身疲惫。 跑得满是汗水的骏马也摇头甩尾的来到河边,嚼起青草,喝起河水来。 洗去一身的汗水和疲惫,张允文等人正穿上衣甲,便听得马蹄阵阵,那巡逻游弋的十名骑兵回来了。 然而这十名骑兵回来时,不是十人,而是十七人。只见七名骑士的身上都横搁着一个人。最后三人却带着七匹马。 “头儿,抓了七个斥候,你看着办吧!” 张允文不由笑骂一声:“难道不知道自己动手,还要我来?” “嘿嘿”。那些士卒顿时笑了一下。 七名斥候顿时被扔在地上。那焦老大狞笑一声:“这种事情,老子最在行了!” 说着直接掏出一把匕首,轻轻抹过一个人的脖颈边。 “现在我来问你们,谁要是回答了,就不杀他,要是没有回答,便砍去手脚,回答得晚了,直接‘咔嚓’!”说着,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那六名斥候顿时瑟缩在一起,齐齐点点头。 “好,不错。第一,定州城内有多少人?” 这六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道:“五万!” 然而张允文却是皱着眉头。他走到一名斥候身边,抽出三棱刺,在他身上轻轻一插,然后对焦老大道:“把这些人分开询问,之后再相互印证,若是不同,直接砍去手脚丢在河中!” 此言一出,那些斥候顿时面色大变。 五名侦察营士卒将斥候给拖向一处询问,大约三刻钟,只听见一声声惨叫。那些斥候已被灭口。 “头儿,现在的定州城内共有军队一万人,刘黑闼那厮带着三万军队出去攻打其他州县去了。现在坐镇定州的是他的之弟刘十善。”焦老大将得来的情报汇总,向张允文道。 “一万人守定州……”张允文皱着眉头沉思一阵,一拍手中马鞭,“先不管,潜入定州之后再做打算!” 于是一群人再次上马,往定州方向徐行。 由于靠近定州,沿途斥候数量陡然增加。张允文和士卒也更加小心翼翼,决不能让斥候发现这自己一队骑兵。于是,所遇斥候,尽皆被杀。哪怕是纵马逃跑的,也被马望山和吴鹏的四石大弓给射下马来。 ------------ 第五十九章 豳州事发 到达定州城外,已经是亥时,差不多是现在九点多钟。 在定州城外三里处下马,所有人带好装备,步行前往定州城。 然而令张允文有些遗憾的是,今夜的月色极好。大半个盘子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际,洒下一片皎洁的光辉。在这样的月光下,几乎可以看见人的影子。 悄悄的摸到城墙根,一行人背部紧贴城墙,仰头望着城头。 城头上,一个个火盆熊熊燃烧,里面的火焰随着狂风四下飞舞。一列列手持兵刃的士卒,穿梭往来于城头之上。偶尔还要探出头来瞧一瞧外面。 张允文看着这凹凸的墙面,用力试了一试,完全能承受自己的力道。 当下示意士卒在此等待,自己则是摸着墙壁的凹陷凸起处,慢慢往上攀爬。由于身穿一袭黑色衣甲,张允文便找了一处阴影墙面。这里刚好是一个夹角,月光从一面照来,在这个夹角形成了一条阴影。 慢慢的向上爬,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遇到难以借力的地方,则用匕首轻轻的插入砖缝之中,借力向上。 终于,眼看就到了城头。一队巡逻士卒刚好走过。 隐身阴影,目光如蛇一般盯着那最后的一名士卒。终于,队尾的士卒刚刚过去,张允文双腿一个用力,便落在城头之上。 队尾的士卒刚感觉到一阵风起,正要回身查看,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而另一只手则是将他 喉结捏碎。张允文没用刀,他怕血腥味引人注意。 悄无声息的把尸体拖到火盆下,那里一片黑影,粗粗一看,恐怕也难以瞧见那具尸体。然后如同巡逻的士兵一般跟在巡逻队之后,就连步伐都和前面一人保持一致,让人以为这还是以前的那支巡逻队。 接着,又如法炮制的小心将前面一人干掉。 就这样,一支十人的巡逻队在一刻钟内被他全数消灭。 张允文干掉这支巡逻队之后,稍微估计一下,恐怕五分钟内不会再有巡逻队经过此处。便解开腰带,将一个飞爪缠好,钩在城墙上,绳子扔下城墙。 片刻之后,数十支飞爪轻轻的扔上墙头,绳子绷直。 只花了三分钟,六十余人便尽数上来。 张允文看了看地上的十具尸体。若是不好生收拾,恐怕马上就会引来围攻。 命令十名士卒穿上刘黑闼军的衣甲,拿起他们的武器,列队在城头巡逻。剩余人则是利用飞爪悬在城头外面。 刚做好这些,又一队巡逻士卒打着呵欠的走过来。毕竟已经十一点多了,巡逻士卒有些困乏。 然而,这对士卒刚刚走到这段城头,十个身影如老鹰一样扑向这十名士卒。 没有发出声响,这一队士卒又是全军覆灭。 又有换上这些士卒的衣甲,装作巡逻的模样。 “好,你们便在此潜伏下来。想那刘黑闼,新得军士,这些士卒哪里分得清是刘黑闼亲兵还是本地士卒。只要你们抱成团,不怕有人认出!”张允文对着留在这里的刘诚道。 刘诚点点头,装模作样的巡逻起来。看那认真样,好像真是刘黑闼士卒。 而剩余的四十多人,这抱着地上的尸体,慢慢的用飞爪滑到城内。 趁着夜色,张允文等人将尸首乱七八糟的塞入一处废弃的房屋之中,然后迅速消失在定州城内。 此刻的定州城内可以说是兵荒马乱。刘黑闼攻陷此城之后,杀了州上长官,大肆掠夺城内的财物,更是放纵士兵。城内几乎遭受灭顶之灾。 然而,这才仅仅是开始。 刘黑闼本来是想掠夺一番之后,离开定州,攻打下一个城池。然而没想到的是,自己才攻下定州没多久,以前的旧部曹湛、董康买便聚集了万余人马在沧州响应。 于是,刘黑闼只好又留在定州,以便曹湛、董康买所在的沧州连成一片。若是一走,定州被唐军占据,那沧州便成了孤城。 留在定州的刘黑闼用武力征召了全城壮丁入伍,凑齐四万人。留下一万人交由自己的弟弟刘十善统领,坐镇定州外,自己带着三万人马往西南而去,欲图攻取阳泉。 而此时,唐军三万人马正缓缓的往西北而来,目标正是定州。 张允文等人潜入定州之后,找了一处废弃的民房,将一身黑色的衣甲换成了普通的麻布衣裳,兵刃紧藏在衣裳内。然后微微瑟缩的出了门,顿时便是一副原住居民的样子。 照常理来说,潜入城池的侦察兵只有在己方攻城时才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所以这一群人的提前潜入,除了能放放火、杀杀人之外,几乎没什么用处。 不过张允文的想法是,先刺杀刘十善,引回刘黑闼,然后再在他入城时直接解决他。 当然,这种做法还是有些难度的。先不说刺杀刘十善之后,刘黑闼会不会担心这个弟弟而回来,就算是刘黑闼回来之后,自己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杀死,可是又要如何脱身? 想到这里,张允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误了,早知道就该留一人当做通讯兵,和李道玄即时联系。 不过转念一想,这定州会不会有调查院的据点呢? 于是漫步在定州城内,双眼如同鹰隼,瞧着城市的每一处地方,想要找到一个特殊的标志。 终于,在一棵老柳树的树根处找到一个看似不经意三两笔刻出的图案。 微微一笑,转身往北方走去。 越过几处废墟,便到了一处开阔地。只见这里架着锅,里面煮着清水。一个个面色忧郁的老人妇人小孩聚在此处。 张允文慢慢走到一处锅边,一屁股坐下。四周的人满是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他处。 “这天可真热啊!”张允文扫视了一眼众人,发现一位中年人目光闪烁的盯着他。于是起身坐在中年人身边。 “是啊,真热!”中年人应道。 “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诗,叫做‘燕山雪花大如席’!听着都觉得凉快!” “呵呵,‘片片吹落轩辕台’嘛!确是如此,够凉快啊!” “看来老哥真是我的知己啊!来,到那边去谈!” “好!” 两人起身,来到僻静之处。 “属下见过院长!”中年人躬身一揖。 “不必多礼!你来为我讲讲定州城内如今的状况!”张允文示意不必多礼。 “现在的定州城内,由刘十善坐镇。刘十善住在城南的一处富商的宅邸里,四周有将近三百人的守卫。而守城的一万军队, 除了城中的军营里有三千,城墙上有五百,城外还有六千五百的军队。驻守在城西的一个大军营里。”中年人赶忙将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而如今城内民生凋敝,黎民思安,尽望我大军收复此地啊!” ------------ 第六十章 李建成的决断 张允文沉默片刻,问中年人道:“你是否能像德州方向传递消息?” 中年人点点头:“自从大人推广信鸽之后,这东西能很快送到,而且不被发现!” “好!你立刻往德州方面传递信息,让德州的调查院尽快联络李道玄李总管,告诉他不出十日,定州必定会乱,请他赶快往定州方向移动!” 中年人激动的“喏”了一声,再满怀殷切的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点点头,却让他先回去,自己则是一边走,一边思考起来。 三百人的守卫,还是挺多的。看来想要刺杀刘十善,还是有些难度。 来到约好的集合地点,众侦察营士卒已经在此处了。 “地图画好了没有?” 只见这四十多人各自拿出一幅纸片,上面用烧黑的木棒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 “这儿是城内的军营!” “这儿是刘十善所住的那宅子!” “嗯,这里是城头巡逻士兵的布防图!” “这里是定州城内死胡同的分布!” …… 张允文也不看这些图纸:“你们把这些记在脑海中了吗?” “是的!” “好,现在各自潜伏寻找出城的通道!晚上再来此处集合!” “是!” 顿时,四十多人各自消失在废墟之中。 张允文则是按照调查院的指点和士卒的地图,找到了刘十善居住的宅子。 这是一处非常宽大的宅子,四进四出,朱门高墙。整个宅子都被一丈高的围墙拦住。透过空洞,可以看见里面偶尔经过的守卫。 非常的严密。这是张允文心中的想法。 蹲在这宅子外一处隐秘的废墟,静静的观察。 这一蹲点,就是三天。 三天里面,侦察营的士卒打探出几条可以隐秘离开城外的方法,而张允文也初步摸清楚刘十善的活动规律。 每日上午,他都要去城内外的军营巡视一遍,然后回到宅子里,花天酒地,一直到第二日。当然,若是城内出现什么大事,他肯定要出面。 张允文定下计来,决定在他出城巡视城西军营时动手。 将这个决定跟那些士卒一说,已经开始悠闲的士卒顿时热血沸腾。 马望山面色深沉的抚摸着手中的四石大弓;“一箭,我只需要一箭!” 这种故作深沉的样子顿时遭到了另一位神箭手吴鹏的唾弃。 最后张允文摸了摸腰间的手雷,算了,还是让他们去吧! 于是,在刘十善出城时刺杀他的计划便在两名神箭手的嘀咕之下,慢慢形成。 而当夜,两人便在城头刘诚的帮助下,换上一身刘黑闼军的衣甲,成了守卫城头的军士。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刘十善才从安逸窝中慢腾腾的起来。这两个小妖精,真他娘的缠人,差点搞得老子起不来!刘十善一面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一面回味着昨夜的销魂。 用了一碗燕窝银耳粥,他招呼起身边亲兵,除了大宅。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出行路上,分布着包括张允文在内的四十多人,每隔一段路程,便立着一杆竹竿,远处也能看见。当刘十善和亲兵们走过竹竿时,一人便会小心的将竹竿放倒。 这种据说是在抗日战争中用过的信号树,被张允文用在此处,效果也是非常好的。 刘十善和他的亲兵还没有发觉周围异常,依旧按照往日的路线慢慢巡视。 先是在城中军营召集了校尉,点上一次卯,然后粗略的在军营中看了一下。这些士卒并非刘黑闼的亲兵,而是在定州驱民为兵时征召的。真正的精锐士卒在城西大营。 日头也渐渐快到正午了,那刘十善也往城西大营而去。 眼看就到城门边了,刘十善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回过头去,刚好看见一根竖立的竹竿倒下去。 刘十善顿时止住马,警惕的望着四周。多年征战的经验让他对危险产生一种敏锐的直觉。 就在他的目光扫到城门楼上时,瞳孔倏然放大。 只见两名士卒拉满大弓,两指修长的羽箭似乎成了死亡的号角。 好像听见弓弦振动的声音。 两支羽箭疾如流星,激射而去。 护卫在刘十善身边的亲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见刘十善的额头上,喉咙中贯穿两支羽箭。 刘十善遇刺死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定州城。一时间,城内人心浮动。 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两名刺客与同伙了。先不说那两名刺客犀利的长箭和准确的命中,但说那身着己方衣甲的刺客同伙,在那两人刺杀成功之后,二十人竟然挡住了两边包抄上来的士卒,杀死五十多人,而己方无一伤亡。 待那两名刺客用绳索下城之后,他们一纵身,便跳下城墙,落在两名刺客搭建好的一张大网之上。然后在城墙守卫目瞪口呆中,纵马南去。 而这时,定州城城西大营才得到消息,派出骑兵追赶。 追踪的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随着镇守副将的出面弹压,定州城内渐渐恢复秩序,然而流言碎语却一直没有平息过。 一骑飞马第一时间便将刘十善遇刺身亡的消息递到正在攻打阳泉的刘黑闼处。 此时的刘黑闼已经连续攻打阳泉两日了。但是,在阳泉令顽强的抵抗之下,这座城池除了出现几道大的裂缝之外,没有多少损失。 毕竟人家是守城一方,依托城墙,一个顶十个。 然而刘黑闼这边,已经出现了三千多人的减员。 当快马送来信时,刘黑闼正在和帐下将领商议次日攻城的人数、步骤。接过快马递上来的信,粗粗看了一遍,刘黑闼当即脸色发青。 用几乎咆哮的声音下达了一长串命令,包括即可返回定州。 送来的信件上,定州副将夸大了定州城内的局势的动荡,同时也谎报了唐军将至的消息。 于是,当天下午,在阳泉守城官兵和城内百姓诧异的目光中,刘黑闼领军向东北方走去。 看着原来扎着营盘而如今空空的土地,阳泉令还派出斥候尾随刘黑闼军,一直出了阳泉境。而忙着急行军的刘黑闼军竟然放过了这些小股斥候。 从阳泉到达定州,若是骑兵,则一日可达。然而,刘黑闼的部队中尚有多数是步兵,而且还有许多的辎重。 于是担心定州情况的刘黑闼撇下步兵辎重,带着身边一千骑兵,匆忙的上路了。 ------------ 第六十一章 杨文干反 从下午到晚上,刘黑闼终于到达定州城外。 而此时,月明如水,洒下一片轻柔的光辉。 “唉,明日又是个大晴天!”马望山坐在横逸出来的树枝上,倚着树干,望着天上的明月,“真像一个烧饼,看得老子都饿了!” 坐在树枝下的吴鹏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还烧饼呢,你尽想着吃!还不好好的盯着,要是错过了,看头儿怎么收拾你!” 马望山“嘿嘿”一笑:“你那是嫉妒,嫉妒我把这个好位置给抢了!” 吴鹏转过脸,不理这家伙。 而在这两人周围一里的范围内,树上树下藏着刘诚等二十人。 “来了,来了!”马望山清楚的看见几点星火在路上移动,在月光的照射下,一千骑兵如同一条游走的黑蛇。 吴鹏听到马望山的警报,一把抓住身边的强弓,警惕的望着道路上奔驰而来的马队。 他们藏身的树林就位于官道边上。 有夜色的掩护,不虞让人发现。 吴鹏在树下弯弓搭箭,而树上,马望山也拿起长箭,搭在弓上。 刘黑闼身先士卒的跑在前面,而在他两边,左右仆骑手中各擎着一个火把。快速移动时产生的风让火把上的火焰向后飘移,那两名骑士不得不将火把拿离身体远一点的地方。 刘黑闼此人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以前曾在窦建德手下当过将军,后来窦建德垮了,他安静了一阵子后再次起义,连淮安王李神通,幽州罗艺等人都被击败过。不过为秦王所败,投向突厥。如今又引突厥之兵攻河北。 疾驰当中,刘黑闼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一双如同鹰隼的眼睛不时的扫向两边。忽然,他看见路边的树林之中闪过一丝光亮,虽然极其微弱,但他还是看到了。 顿时,一丝危险的气息被他嗅到。 想也不想,一把抓起身边的一名士卒挡在身边。 只听得“嘟嘟”两声,如中败革。箭头刺入皮甲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手丢开士卒,一双眼睛冷冷的扫视树林,呼啸而去。 丢在地上的士卒顿时被后面的马蹄踏的支离破碎。 “好敏锐的直觉啊!刚才那一眼,我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马望山跳下树枝,对吴鹏道。 吴鹏点点头,沉默不语。 刘黑闼率着精骑直入定州。 而在刘黑闼入城的时候,张允文已经第一时间知晓了。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冲动的出去刺杀,而是静静的潜伏等待,一直到李道玄的军队上来。 刘黑闼的回来,让整个定州城顿时恢复平静,连那些流言碎语也消失不见。 一直到第三天,刘黑闼的步兵也到达了定州了。而此时,调查院传给张允文的情报显示,李道玄提五千轻骑离定州不足十里,而史万宝率领的步卒,则还在慢悠悠的往定州方向而来。 张允文顿时有些纳闷了,先前在唐军大帐,提出快速进兵的是这个史万宝,而如今,带着步卒慢悠悠的前进的也是这个史万宝。难道他就这样视军令如儿戏? 按下心思,张允文又开始筹划如何能一举杀死这刘黑闼。 与剩余的四十多名士卒合计了一下,张允文决定先继续蹲点,再视情况而定。 而此时,刘黑闼正在为自己的弟弟准备丧事。 虽说武将出征,马革裹尸,可谁不想有个入土为安。刘家世代居住山东,而如今,山东为李唐占据,正和徐元朗及江淮辅公佑杀个不可开交,恐怕难以回到祖地。不过就算是埋在河北也不错,毕竟离山东不远嘛。 于是全军上下,尽皆素服。 张允文的三天蹲点却是没有任何效果。这刘黑闼和其弟不同,一到定州,便扎身军营,很少出来。 眼看李道玄的五千骑兵就到了,这刘黑闼不可不杀啊!于是张允文便定下险计。先是吩咐所有侦察营士卒藏身城门边,一听到巨响,便冲杀打开城门,接应王道玄骑兵进来。 而他自己,则是静静的等在城中军营不远处的一所废弃房屋内。 此时的城中军营由于刘黑闼带回来的那些士卒而显得拥挤起来。而且刘十善的灵堂便设在此处。 这一日,刘黑闼正在营中静坐,忽得斥候前来报到,说是城南发现大批唐军骑兵。闻得此消息,顿时兴奋起来。该死的唐军,我要拿你们来祭奠我兄弟的在天之灵。 先是传令让城西大营的骑兵出动,缠住唐军,自己则是集合人马,往南门方向走去。 然而刚出军营没有多久,只见一旁的一处废弃房屋内飞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在没有防备的刘黑闼铠甲之上,“当“的一声之后,有倏然弹开。 不用刘黑闼下命令,这些士卒便张牙舞爪的扑向那处废弃的屋子,然而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刘黑闼怒哼一声,自言道:“这些刁民听见唐军来了,还想接应不成?他们手中无兵无粮,除了扔石头还能干些什么,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又纵马跑了一程,道路一边有飞来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不过此次刘黑闼早有防备,一把抓在手里,旁若无事的丢在地上。 “不要理他,我们继续走!” 眼看刘黑闼就要到到达城门口,张允文躲在一处废墟后,拿出一个手雷,拉开环,等了一两秒,然后有扔向刘黑闼。 那刘黑闼正要下马上城墙,感觉脑后有东西砸来,反手一抓,便将手雷抓在手中。 咦,这个不是石头啊? 正疑问间,只见手中的铁球冒出一股浓烟,接着只听见一声雷响,顿时双耳失聪。同时,身体好像被什么击中,接着便彻底失去知觉。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刘黑闼死前最后的疑惑。 那些围在刘黑闼附近的士卒顿时遭殃了。先是听见一声巨响,无数的马匹人立嘶鸣,掀翻了不少骑士。接着,四面飞射的手雷碎片呈半圆形杀伤,顿时,面向刘黑闼的人大部分受伤了。 而那刘黑闼,拿着手雷的右手已经彻底的炸没了,皮甲上,满是孔洞。一半的手雷碎片激射到他的体内,将内脏器官粉碎。一片弹片深深的嵌在他是额头之上。黑色的鲜血汩汩流下。 当刘黑闼士卒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时,顿时全数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嘴中喃喃道:“雷公饶命,雷公饶命……” 而那些计划打开城门的侦察营士卒,也被这东西吓着了。不过好在张允文曾说巨响之后,强攻城门,他们心中倒还有些准备。 ------------ 第六十二章 平息 手雷响起之后,几人对视一眼,一齐冲上去,打开城门。 守卫城门的士卒早已跪在地上磕头,所以他们毫不费力的打开了城门。 张允文看到如此轻易的完成任务,顿时有些不敢相信。 此时,城外的五千唐军如潮水汹涌,涌入城来。 张允文站在定州城头上。两边,六十多名侦察营士卒站立。 结束了,刘黑闼之乱结束了。张允文想到。 历史上本来要武德六年正月才结束的刘黑闼之乱,在武德五年八月就结束了。虽然他的下场都是一个死字,不过张允文还是自豪的认为,能死在自己的手雷之上,比死在李建成手中要好得多。 由于刘黑闼的士卒没人知道那手雷是怎么回事,他们还单纯的以为那仍然是一个石头,所以到现在为止,也没人知道那声巨响是张允文弄出来的。 而侦察营这批士卒是张允文亲自募集的游侠儿,比起那批从玄甲队出来的士卒,张允文更相信他们在自己的叮嘱之下,不会将自己提前知道“打雷”的事情说出去。 李道玄领导的五千铁骑在敌方失了领导,有失了士气之后,没花多少力气便收降了城内的大部分士卒。只有几百骑刘黑闼从突厥带来的骑兵杀出城外,现正在追击之中。 这位本来要死于刘黑闼手下的王爷在张允文的一颗手雷中活了下来。不过他看向张允文和侦察营的目光却有些奇怪。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丫的太变态了。 在和李道玄做好善后工作的第三天,史万宝领导的步卒才姗姗来迟。不过当他看见刘黑闼刘十善的尸首时,目光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嫉妒、怨恨。 完成这里的任务之后,张允文在第一时间便将情况汇报给李世民。 本欲南下江淮,不过在读了李世民传来的书信之后,张允文便带着侦察营返回长安去了。 书信中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分析了一下局势。现今整个北地已经平息,太子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将要返回长安。而李世民自己,还在山东到江淮这块广大的土地上和徐元朗、辅公佑打个不停。 言下之意便是长安空虚,这个政治中心需要有人看着,不让建成一党对李世民的产业有所破坏,对他的名誉进行诋毁。 当然,张允文只适合做前面一项,后面的一项自有秦王府的文官去做。 听其言,知其意。张允文便和这位淮阳王告辞,先行一步。 李道玄的几万大军也是要回长安的,而且还要带着面目不堪的刘黑闼的人头回去。不过他们的返回日程是要在圣旨下来之后。 轻轻的放开马缰,让骏马踏着碎步,慢慢的向长安方向走去。和来时披星戴月的赶路不同,这次回去则是要悠闲得多。路过城市时,张允文甚至还要买些当地特产之类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旅游归来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诗经有云:“七月流火!”如今正是七月,天气热得吓人,谁又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拼命赶路。 于是一路下来,这些家伙打打闹闹,倒也亲密不少,几乎成了肝胆相照的兄弟。不过可苦了那些沿途的动物,被这群人那长弓短弩一路射来,充作粮食。 当然,这种情况的出现,完全怪张允文。自从他一时手痒,打了一只野鸡烤着吃了,闻到香味的士卒们纷纷拿起弓弩打起野味来。而且吃了一次张允文的烧烤手艺之后,这项活动更加频繁了。 就这样一路行了二十多日,张允文和侦察营士卒终于又踏回关中。 回到长安,先是放了侦察营三天假,自己则是回到家中,将剩余的四枚手雷放回原位藏好。 先还是到秦王府去报个到,表示自己已经回来了。 然而刚到秦王府,便看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外。马车上却是下来一名宫女。宫女下车之后,放下一张垫脚的凳子,接着,车帘卷动,一个面色苍白的丽人慢慢下车来。 张允文向旁人一打听,顿时知道原来这是平阳公主府的马车和下人。现在到秦王府来,是送公主前来接受孙思邈治疗的。 “参见公主!”那些站在门口的秦王府仆役和官员尽皆参跪。 张允文也只好跪下。不过他还是微微抬起头,看了这位传说中的巾帼英雄几眼。 平阳公主倒是和蔼的示意不必多礼。然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想秦王府内走去。 见平阳公主离开,张允文也起身来到王府内办公之处,签字应到。 然后转到李宇所在的小院,将沿途购买的一些小东西送给她。 得到礼物的李宇满脸的兴奋,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张允文,一眨不眨。看得他有些发慌。 由于孙思邈的全力救治,再加上张允文从旁提的一些心血管病、呼吸道病等病症需要的注意事项和禁忌,李宇身体的情况渐渐好转。那个活不过十岁的说法在武德五年新春之时不攻自破。这着实让秦王府内高兴了一阵子。 完成这些,张允文离开王府,到天然居看看情况。要知道,他的全部财产都投在这里面,若是亏了,自己和两个哥哥只有喝西北风去。 一进天然居,只见大堂内人流熙攘,拥堵不堪,甚至连小二送酒时,都要高呼:“让一让!”。转到二楼,只见一些包厢里面传出喧闹之声,或是在行酒令,或是在敬酒,还有些则纯粹是发酒疯的声音。 张允文走到一个未开启的包厢门口,只见包厢门上用一张红纸写着两个字:虫二。其谜底是风月无边,不过现在还没人猜出来。所以包厢也未曾打开。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这个需要破解谜语,或是对出诗句才开启包厢的做法,已经在长安引起了轰动。已经打开的几个包厢上的谜语更是让人津津乐道。比如谜面为“珲”,打一晋代名人,而谜底则是王右军王羲之。再比如谜面为“左右皆为贤”,打一经典,谜底为《中庸》。 这种宣传方法每日为天然居带来大量的文人客流,其消费当然不菲。 上了三楼,却没有见到刘氏兄弟和杨常。一打听才知道,这三人最近迷上了酿酒。不去管他们,吩咐一面管事拿来账本,自己查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天然居开业以来,平均每天的收入有将近十贯,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往上增长。 不过遗憾的是,这不是纯利润。 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每日到秦王府应个卯,再到醉云楼那里瞧瞧有没有什么情报,更多的时间则是和侦察营的那些游侠儿一起狩猎、摔跤。 ------------ 第六十三章 围猎 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在八月初的时候,李道玄回来了。接着,太子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也回来了。 “宣天策府参军事张允文上殿觐见!”一声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太极殿外。 张允文身着一身浅绯色的五品官袍,表情严肃的走上大殿。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上所谓的金銮殿。就连当初从虎牢关返回时也没有上过这太极殿。 就在李道玄回长安不久,正在天然居与侦察营士卒喝酒的张允文便被一个面容清秀的内侍叫了出来,说是皇上召见。张允文赶忙回到家中,将那身浅绯色的官服套上,和内侍来到皇宫。 大殿之上,一个平和的中年人坐在龙椅之上。垂下来璎珞珠帘挡住了大部分面孔,让人将他的面孔看得不太清楚。然而张允文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珠帘后的目光带来的阵阵压迫。 这便是唐高祖李渊么?历史上,他前面有一个野心十足的隋炀帝,后面有一个雄才大略的唐太宗。和这两人比起来,这位唐朝开国皇帝的光芒并不是十分的耀眼,然而,这位敢在乱世起兵,逐鹿天下,并最终将对手一一击败的中年人又岂是易与之辈,若不是他的儿子李世民即位后的沉默,这位开国皇帝也应该和其他的开国皇帝一样,大名垂千古。 此时的大殿之上,一方金盘内,托着两具首级。首级被硝制过,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一具首级的额头处,一个箭支留下的深孔宛然。而另一具首级的额上,则有一个不规则的伤口。张允文知道,那是弹片嵌进头骨后留下的。 这两具首级便是刘黑闼与其弟刘十善的首级。 首级旁边,淮阳王李道玄正面色严肃的立着木桩。见到张允文上殿,眼角斜瞅了一眼,便又面无表情的看着地板上的花纹。 而在李道玄的上手处,身着一身黄袍的太子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站在那里,目光恭敬,偶尔扫一眼殿上首级。 “微臣张允文见过皇帝陛下!恭祝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张允文低头说道这里时,脑海中竟然不由自主的闪过天安门前的那两句话: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呵呵,爱卿平身!”听着声音,平和得紧啦。 “谢陛下!”张允文起身,拱手肃立。 “爱卿可认得面前这两人头?” “回陛下,此乃逆贼刘黑闼与其弟的的首级!” “听道玄说这两人都是你和你的部下拿下的,给朕说说!” 张允文“喏”了一声,当下便将封秦王教令,远赴河北,潜入定州,刺杀刘十善和刘黑闼的过程说了出来。不过讲得并不详细,很多关键之处一笔带过。听得太子和齐王尽皆微微皱眉。 到最后说道那声“天雷”时,张允文更是说道:“此乃我大唐龙兴之兆啊!一定是上天见佑我大唐,看不过这等逆贼,降下神雷将他劈死!陛下请看,逆贼额上的伤痕不就像一道闪电么?” 于是,这弹片画出来的不规则形状在张允文的引导之下,成了闪电的形状。 一通话说的李渊龙心大悦,他让人将首级端下,示意旁边的内侍念诵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张氏允文,卓有雅量,武而悍勇……” 面对着这满口的文言文,张允文模模糊糊的听懂一些。不过最后的几句他倒是完全听懂了。 “今封张允文为宁远将军,开国男!” 张允文顿时一喜,竟然封了个爵位。虽说只是最低级的爵位,但至此标志着自己踏入唐朝的贵族行列。 宣旨完毕,张允文起身谢恩。然后静静的站在武将之末,等待下朝。 现在,他已经是正五品的官员,有上朝的资格了。 满是兴奋的听着殿内文官絮絮叨叨的奏呈,张允文几乎要睡着了。现在他才看见,一行文官行列中还有几个熟人。像礼部尚书唐俭,还有见过几面的封德彝、屈突通。 一散朝,和张允文熟悉的李道玄便走过来,拍拍张允文的肩膀:“允文现在也有爵位了!是不是该请哥哥喝两杯啊?” 张允文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天然居的酒,你尽管喝,我请客!” 李道玄顿时大喜:“刚回长安就听人说天然居的酒是如何的好,正想去尝尝,老弟你就请客了!” 正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呵呵,允文要请客,加上老夫可否?” 张允文回头一看,正是唐俭。当下一揖道:“国公能来,荣莫大焉!” 于是,三人便慢慢的离开皇宫。 身后,李元吉看着张允文离开的身影,却是有些愤愤不平。想来也是,这平乱之功本来可以由太子与他共享,而如今,杀出一个张允文,将这天大的功劳抢去大半,着实令人不心甘。 而最让李元吉不安心的是,这张允文乃是李世民死忠,自从那日在洛阳城外投降之后,便一直跟着李世民,而对太子和自己不屑一顾,这让他有些愤恨了。尤其是听了李道玄、张允文的描述,李元吉这才知道,原来这张允文的侦察营是这般的强大,那秦王府岂不是多了一项武力。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全力阻止侦察营的建立。 忽然又想起侦察营内安了几颗钉子,顿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张允文、李道玄和唐俭三人来到天然居,直接上了二楼。 “早就听说这天然居的二楼不是那般好进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啦!”唐俭一面慢走,一面扫视着包厢上的谜语诗词,“这些都是允文所作?”唐俭有些惊奇的问道。 张允文脸庞一红,厚着脸皮的点点头。 “妙啊!”这唐俭也是个饱学之士,看着这些精妙的谜语和诗句,顿时击节叹道。 而那李道玄则是大煞风景的说道:“允文啊,这些包厢不开放,我们怎么喝酒啊?” 张允文闻言,走到那间门上写有虫二的包厢前,对一旁小二道:“把这间包厢打开!” 那小二一见是老板:“好嘞!”当即开门。 三人进入之后,分主宾坐下。 唐俭道:“允文啦,刚才那‘虫二’是何意思?老夫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张允文笑道:“这‘虫二’嘛,当然是‘风月无边’了!” 唐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妙哉!妙哉!” 接着,小二送来天然居的招牌酒――神仙醉,让李道玄和唐俭喝了个痛快。 ------------ 第六十四章 突厥入寇 三人说说笑笑,待主宾尽欢,李道玄和唐俭才起身告辞。 临到门外,李道玄满是醉意的拉着张允文的手道:“允文啊,本来我想告诉你一些事的,可是你小子不仗义,连你是这天然居的东家都不和我说,我也不告诉那件事了!嘿嘿,你自己小心应付吧!” 说完,哈哈大笑着,东倒西歪的离开天然居。而旁边的唐俭也是诡异的一笑,和李道玄勾肩搭背的上路了。 张允文赶忙让两名伙计跟上二人,免得出什么意外。至于李道玄的那些话,他并未放在心上。 某国公府内,一众女眷正闲坐在花园之中,弄花赏月,谈论八卦。 这些身上至少披着六品诰命衣装的贵妇命人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便是谁家少年郎最为英俊潇洒,谁家公子最为风流,谁家小姐又在思春,谁家男女结成鸳鸯。 她们谈论少年郎,就好像男人聚在一起谈论谁家女子最为美丽一样,不过是一种天性。 “哎,你们听说没有,长安城内新晋了一个开国男!”一位浓妆艳抹的夫人向众位姐妹卖弄着自己的消息,还顺带说上一句,“我家老爷最疼我了,什么事情都跟我说!”看到其他人羡慕的眼神,那种虚荣心得到满足的爽快感油然而生。 当然,也有不屑一顾者:“不就是个开国男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大唐的开国公都是两个手的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别提开国男了!” 先前卖弄的那位顿时不服气,掩嘴轻笑了两声:“妹妹哎,你可要知道,那位开国男今年才十六岁,尚未婚娶!十六岁的开国男呢,说不定以后便是开国公了!” 看到众位姐妹掩口惊愕的样子,她的心头更是舒畅:“这位开国男可不是别人。大家可知道那天然居?” “当然知道了,长安最好的酒家嘛!我家老爷每到假日都要去那里喝上两杯!” “对对,我家老爷也是!” 先前卖弄的女子当下道:“这开国男便是天然居的东家,还曾经生擒过窦建德,击杀过刘黑闼,现今才升到这位置,你们说是不是前途无量啊?” 此言一出,众女沉默一阵。半晌,有人才再次问道:“姐姐,你刚才说那开国男还没有婚娶?” 这个问题显然代表了在场大部分女眷的意思,顿时有十多双眼睛盯着那位卖弄的夫人, “那当然!”女子骄傲的说道,“他今年也不过十六,还没有行冠礼,而且是洛阳人士,哪来的心上人!” “哦!”众女齐声一叹,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分明看到了一种淡淡的敌意。 此刻的张允文正在天然居的三楼上喝酒,哪里会想到一群八卦的命妇已经开始为他张罗婚事,皆想通过婚姻把这位年少的开国男绑在自己的利益集团中。 天然居的三楼还是很大的,除了刘氏兄弟和杨常一家人住之外,还剩有好几个房间。张允文现在都在考虑是不是把那长孙氏送的宅子给卖了,搬到这儿来住。 不过这毕竟是长孙氏送的宅子,若是贸然卖了,说不定会引起这位未来国母的怒火,到时候得不偿失。所以,张允文还是每日回到那大宅子中休息。 然而今日回到离家不远处时,吓了一大跳。 只见原本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停了七八两豪华的马车。那些马夫们挥舞着金丝马鞭,齐聚在树荫下乘凉。 看到这种阵仗,张允文顿时有些懵了。没有立刻从前门进去,而是悄悄的绕道一段院墙边,三两下便翻进院子。 连在自己家都要这样小心。张允文不由自嘲一下。 悄悄的躲在花台之后,远远看着人声鼎沸的大厅,只见里面数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说笑。 正疑惑间,看到一位侍女正端着茶水往大厅走去,便轻轻的做了个动作,让侍女过来。“嗯,你是梅香吧!我来问你,这些人来我家里干什么?”张允文看着面前这位俊俏的侍女道。 梅香抿嘴一笑:“老爷,这不是给你说亲来的嘛!” “什么?说亲?”张允文满是不可思议。 只见梅香向大厅内努努嘴:“唔,这里面有观国公的夫人、户部侍郎的夫人、兵部尚书的儿媳等等,反正里面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得罪!” 张允文顿时感到头大。他不怕和敌人在战场上一对一甚至一对多的来上几场硬仗,怕的就是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中年妇人,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的亲眷。 “要不这样,梅香啊,你去和他们说说,就说我今夜不会回来,让他们离开!”张允文笑嘻嘻的对梅香说道。 梅香没好气的看了自己主子一眼:“我的老爷诶,就算你今日躲过去了,明日她们还是要来的!” 张允文苦着脸道:“那明日又说我没回来吧!” 梅香却不理他:“反正是你自个儿 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能多说啊!唔,奴婢还要去送茶呢!” 张允文顿时恶声恶气的道:“你们这些丫头,三天不打上屋揭瓦!看来老爷我对你们实在太过宽松了!” 梅香翻了个好看的白眼,盈盈离开。 张允文低着头,慢慢的向大厅挪去。 然而还没到大厅,便有人看见张允文的身影,顿时冲了出来。 “哎呀,张将军回来了!辛苦辛苦!” “恭喜大人,成为开国男了!” 张允文顿时被淹没在一阵阵胭脂气中。 “别吵――”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顿时妇人噤声一片。 见四下安静,张允文露出笑脸:“各位夫人莫要吵闹,我们到里面说去!” 而此刻秦王府内。侍女蕊儿如疾风一样冲向李宇的小院子。 “小姐,小姐不好了!” 闻言出来的李宇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五岁的丫鬟,当下笑道:“蕊儿姐姐,什么事让你这般着急啊?” 蕊儿气喘吁吁,深吸了两口气,道:“不是我着急,是我替小姐着急!小姐知不知道,张军事已经升为了宁远将军,还封了开国男,如今啦,长安城内的许多命妇都到他家里,给自己的女子说合去了!” 李宇顿时一呆,有些着急的抓住蕊儿的衣袖,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说完,顿觉失语,当下面红耳赤,羞赧的转过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蕊儿“嗤嗤”一笑,见到自己小姐面带羞怒之色,刚忙道:“那就要小姐亲自出马了,去把那些命妇统统轰走!”说着,狠狠的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 第六十五章 抓斥候 李宇思忖片刻,红着脸道:“蕊儿,出去准备马车,我们去恭贺张大哥升官!” 蕊儿嘻嘻笑道:“是的,小姐!” “张将军看看我家侄女,面容姣好,脸庞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一张卷轴画被缓缓打开。一幅仕女图出现在画卷上。 “允文看看我家的堂侄女,这在长安城内可是出了名的贤惠啊!” “允文啦,你看看我的干女儿,我可是从小当宝贝养着呢!” …… 莺莺燕燕的围在张允文面前,晃动的金步摇,耀眼的金钗,反光的绫罗绸缎,照的张允文有些头昏眼花。 正在这时,梅香出现在大厅门口:“老爷,汝南郡主来了!” 汝南郡主?那是谁? 正想着,只见一名梳着双环髻的女孩袅袅站在大厅门口,赫然是李宇。 “允文哥哥,恭喜升官了!”李宇一面盈盈微笑,一面向张允文说道。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命妇们顿时噤声。郡主叫他什么来着,允文哥哥?那他们岂不是……呀,当初谁给的情报,让老娘知道非要抽他两个嘴巴不可! 自觉没戏的命妇们收好画轴书卷,向张允文行了一礼之后,气冲冲的离开宅子。 而张允文看着面前这位盛装郡主,顿时又懵了。 武德五年的秋季很快过去了。而李世民也在八月中旬时大破徐元朗,引兵返回长安。 据说这次破徐元朗,主要功绩便是侦察营的李扬用火鸢烧毁徐元朗粮草,顿时军心离散。又被李世民率领的玄甲卫队趁夜袭营,兵溃百里。第二日,赵毅带领的侦察营士卒找到了徐元朗,并生擒了此人。 秦王回来时,张允文照样前去迎接了一下。不过当他看到当初自己以后训练的侦察营时,发现如今只剩下一百二十多人了。 至于萧江等当初薛万彻送来的八名亲兵,已经尽数阵亡。 这一百二十多人再加上现在的六十多人,算下来有一百八十多人。原来侦察营住的那间庄园已经不能容纳下这近二百人,李世民只好分散安置。那些玄甲队出生的侦察营士卒,有将近八十人在元肃恭等人的带领下进入秦王府,成了王府侍卫。而剩余的便挤在这座庄园里面。不过张允文顾念旧情,把马望山接到了天然居,和自家的两个哥哥住在一起。 由于侦察营的人员差不多分为两批,彼此之间还有诸多不了解。于是在秦王刚回来的几天,张允文几乎天天泡在侦察营,搞什么联谊会啊,歌唱比赛啊之类的活动,还有什么两人绑脚前行之类促进团结的游戏,几天下来,侦察营的气氛明显团结了许多。 不过张允文并不满足于此。他知道,现今的侦察营身份极为尴尬,既不是十二卫的军士,又不是东宫六率的士卒,只能算作李世民的私兵。而如此精锐的一支私兵放在长安城外可不是什么好的保密方法,难不防什么时候被太子建成集团或是李渊集团给挖去几人,用来对付自己,那就大条了。 于是,他要做的,是加强这些士卒的思想教育,相当于后世政委所作的工作。于是,每日张允文便向这些士卒讲述一些忠义报主的故事,像什么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之类的,反正一句话,做人莫要忘记忠义二字。 这些士卒原本便为李世民统领过,对于李世民,当然抱有一种忠义的心态。而那游侠儿,跟着张允文取得不小的富贵,比如这次,这六十多人几乎尽升一级,成了九品陪戎校尉,而马望山和吴鹏二人更是仁勇校尉。所以他们当然跟着张允文。 然而这些校尉官职乃至张允文的宁远将军,都不过是武官虚职,没有什么统兵实权。还不如一个同是九品的折冲府队正。 好不容易搞定侦察营的事,向李世民汇报之后,李世民顿时高兴的拍拍张允文肩膀:“允文啦,你可又是立下一功!统兵之时,最怕兵将离心,也怕诸兵不合。若是按照允文的法子,在军士之间搞个联谊会,做些游戏,将会大大促进将士之间的和谐啊!” 张允文顿时不由有些飘飘然了。 李世民又道:“关于侦察营的事,你就好生的管着。而那情报网络的事,你也兼着吧!当初林然费了老半天力,才将情报网络扩展到关中河南,而你上来没多久,这大唐境内恐怕都有调查院了吧!而且那信鸽和暗码更是绝创,前者保证了传递信息的快捷,后者保证了保密性。呃,对了,林然已经回到长安了,另外两人也快回长安了,他们都将做你的副手。你放心大胆的去干就是!” 张允文欣然领命。 东宫显德殿。 齐王李元吉坐在太子建成的对面。 “大哥,那李世民挟胜归来,气势如虹,如不及早除去,恐生祸患!”李元吉看着李建成的眼睛说道。 李建成不敢去看这位四弟的眼睛,目光转向他处:“可是我们毕竟是亲兄弟,岂能手足相残!” 李元吉顿时“哼”道:“你当他是兄弟,可他曾当你是兄弟过?你看看,东宫一系的人马,文不过魏征王圭,武不过薛万彻兄弟。再看看他天策府的人马,文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还有天策十八学士,武呢,就更加强盛。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而现在,还多了个张允文的侦察营。你要知道,那个侦察营可是精于刺杀的,连刘黑闼兄弟两人都栽在了他们手里!若他当你是大哥,就该把这些人全部的交给你,而不是在那里自成派系!” 李建成听罢长长叹了一口气,勉强一笑:“二弟这般厉害,我这作大哥的还是高兴啊!” 李元吉顿时愤怒的站起来:“大哥,这些话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在我面前你怎么还说这些话!你若不敢,我自代劳!” 说完,便大步离开显德殿。 身后的李建成一张脸庞顿时沉了下来,自语道:“外人?哼,当我不知道当年是谁说过‘元吉’二字合起来就是个‘唐’字,称自己有天子之象?” 闭目沉思片刻,李建成起身踱步。 半晌之后,停住踱步,来到书桌之前,抽出一张洁白的宣纸,便在上面奋笔疾书起来。 写完一张,举笔歇了片刻,又下笔写第二张。 “来人啦!”写完之后,他分别将两张纸装入两个信封。提笔在一个信封上写道:“建成拜罗艺叔父!”而另一个信封上写道:“庆州杨文干亲启!” “把这两封信给我送出去!”内侍双手接过信慢慢退下。 ------------ 第六十六章 五陇阪 做完这些李建成坐在椅子上,对着面前的书桌发呆。好半天,才又喊道:“来人啦!”见一名内侍过来,李建成道:“传令下去,让东宫众属私下于长安及各地募集效用之士,以充东宫卫士!” “喏!”内侍躬身退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长安及各地与东宫有关系的官吏,尽皆于民间或是军中拔选精壮骁勇之士,送往长安。 陆陆续续到达长安的骁勇之士竟然有两千多人。东宫出面将这两千多人安置于东宫的左右长林门,在此驻扎下来,号称长林军。 同时,罗艺的回信也到了李建成手中,他打开信,粗粗一瞧,嘴角边绽开一丝笑容。 “来人,让右虞候率可达志过来!” 片刻之后,可达志过来。 “可虞候,有一件事孤想交给你去办!”李建成道,“附耳过来!” 连忙将耳朵凑到李建成身边,李建成轻声嘀咕一阵,便吩咐他下去了。 可达志走后,李建成顿时阴阴一笑:“哼哼,此事若成,那长安便在我的控制之下了!” 张允文此时正坐在醉云楼的三楼,面前是林然和许辰松。 “呵呵,林兄,我们又见面了!”张允文对着林然这位调查院副院长笑道。 林然也是一脸的笑容:“上次洛阳与君一别,屈指算来已经一年了吧!今日再见院长,已是爵爷了!” “什么爵爷不爵爷的!林兄客气了!来来,喝一喝小弟酿制的神仙醉!”张允文起身为林然倒酒,而林然也赶忙起身双手持杯接着。 细细的抿了一口,林然摇头晃脑的道:“神仙醉,神仙喝了都会醉啊!果然不同凡响!” 张允文嘻嘻一笑:“怎样,这味道不错吧!” 林然点点头,放下酒杯,眯起双眼,似乎还在回味那悠长味道。 见林然喝下酒,张允文“咳咳”两声:“酒也喝了,下面我们说正事了!” 林然当即面色一肃,放下酒杯。 旁边的许辰松则是起身一揖,下楼去了。 “林兄想必已经看到情报了吧!这些天东宫那边可是不稳当啊,先是招募各地锐士,以充东宫,后来有派出右虞候率可达志前往幽州,领回罗艺三百精骑担任这些锐士的军官。虽说如今这三百精骑还未到,可我们总要有些动作吧!”张允文悠然说道。 林然闻言,当即道:“要不我们让人告发东宫畜养精兵,这罪名可大着呢!” 张允文沉思一下,阴阴笑道:“那也太便宜他们了!嗯,要不这样,你先收集好各种证据,尤其是东宫勾连外臣的证据,那长林军的事,你先不要管,我来动他一动,杀杀他们的威风!” 林然知道张允文手中有一支精锐部队,当下也不言语,算是同意张允文的意见。 但光是他们两人合计肯定不行,还需要李世民的点头。于是张允文又前往秦王府去见李世民,将商议的结果和他一说,后者却是面带微笑,既不反对,又不支持。 张允文心中顿时了然,微笑着冲李世民一揖,出了秦王府。 来到侦察营所在的庄园,让士卒全体集合。 “兄弟们,你们现在是不是闲得发慌啊?”张允文半是严肃,半是调笑。 “是!”这些士卒齐声喊道。 “天天呆在这儿训练,枯燥乏味,都快闲得蛋疼了!” “嘿嘿,你小子蛋疼了要不要找专业人士帮你看看,一刀下去,什么都不疼了!” “滚!你小子才需要找专业人士看看!” …… 面对下面的嬉闹,张允文也没有阻止,这种程度的调笑,只会加强这些士卒间的团结友好,这是张允文乐意见到的。 “好了!不要闹了!”张允文道,“谁要是再闹的话,便把他送给专业人士!” 此言一出,士卒顿时一阵哄笑,随即又安静下来。 只见张允文面带神秘的说道:“兄弟们,想不想出去打一架?” “想!”士卒异口同声的答道。 “好,那你们带上木棍,明日早晨到长安的天然居去集合,到时候我们出去打上一架!不过记住了,千万不要出人命!若是他们发疯了来打,跑开便是!” “嗯,不过头儿,我们要和谁打架?” 张允文笑了一笑:“明日便可知晓!” 第二日,这一百多名侦察营士卒各自带着木棒,身穿普通衣裳,各自入城。不过看他们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横行街市的流氓地痞差不多! 轻车熟路的来到天然居,一百多人同时涌进大堂,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而此刻的张允文正在做杨常的工作。 “杨大哥,不过是去打一场架嘛,这有什么!” “不去!” “老杨,要不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呃,不是钱的问题,俺跟娘说过不打架了!” “杨常!你的娘死了十多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不去,那以后你就别想在天然居喝酒了!” “……俺错了!去就是了嘛!” ……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天然居,直往东宫外的长林门而去。 走了几步,张允文便发觉不妥,这般声势浩大的前去,说不定未到长林门,便被长安府的衙役给带走了。于是,他决定分开前进。 “嗯,我和杨大哥先去长林门,你们分散开来,各自前往那个地方!” 这些士卒遗憾的分散开来。唉,一百多人手拿木棒,面无表情浩浩荡荡的前进,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为什么要分开呢? 不过士卒们还是很好的执行了张允文的命令,分散开来,从不同的地方前往长林门。 张允文和杨常来到永昌坊外的大街上,大街一边是永昌坊,另一边便是东宫长林门。不过两边都有高大的围墙隔开,在大街上只能看见高高的围墙。 张允文不顾来往的人流,一个助跑起跳,便双手攀在了两米多高的围墙上。 只见围墙里一片繁忙的景象。一些人正在挖地基,一些人正在垒高台,一些人正在做训练,一些人则是无事闲逛。 跳落地上,张允文等了一阵子,见侦察营士卒来得差不多了,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随即退到街道边上。 那杨常瞧见张允文颜色,顿时冲侦察营士卒吼道:“妈的,你们这些兔崽子们,喝了酒不给钱,老子今天非得给你们点厉害瞧瞧!” ------------ 第六十七章 初战 侦察营的士卒也不客气的道:“嘿嘿,老子横行长安多年,到哪家酒楼喝酒掏过钱的!妈的,你瞎了狗眼,竟敢问兄弟几个要酒钱,还一路追到这儿!真是活腻了!兄弟们,上!” 当即,一名游侠儿便冲向杨常,而杨常微微靠在墙壁之上,将那人往上一托,那人便越过围墙落在长林门内。 “妈的,敢扔我兄弟!啊――” 接着,又是一个个游侠儿被扔了进去。见人去得差不多了,杨常怒喝一声,运起全身力气,一脚踢在墙上。只见围墙仿佛微微震动了一下,接着又是第二脚,第三脚…… 只见一阵砖石纷飞,扬起漫天灰尘,那青砖垒成的围墙就这样被他生生踢出一个缺口来! 杨常心疼的看了一下磨损的鞋,向围墙内的游侠儿大喝道:“你们这些兔崽子,还不把酒钱还上!” 说着,便两步上前,想要挥拳打一位游侠儿。 围墙内的长林军先是见到了难得一见的空中飞人,接着又被一名黑脸汉子生生大破围墙,正震撼不已,却见那黑脸汉子正要挥拳打人,一位长林军校尉便跑过来对杨常喊道:“你们什么人,胆敢进入长林门?” 杨常却是不管不顾,一把推开那名校尉:“老子管你什么门!” 这一下子顿时激怒了这名校尉和在场的长林军士卒。他们都是各地选拔的骁勇之士,或者说是好勇斗狠之士,见到有人比自己还要嚣张,顿时气愤不已。 那名校尉指着杨常和游侠儿:“兄弟们,给我上!别出人命就行!” 顿时,在场的数百人集体扑向杨常等人。 杨常等人后退一阵,到那围墙边,背靠围墙和这些士卒打了起来。边打边退,先是几名游侠儿出了围墙,最后杨常也出了来,战场顿时换在大街上。 早已等待着的侦察营士卒见有人出来,慢慢围了上去,守着那围墙缺口狂打了一阵。 直到有人吼道:“长安府的衙役来了!”这群侦察营士卒顿作鸟兽散。各自转进大街小巷,消失在长林门外。只留下一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长林军士卒。 “废物,一群废物!三百多人被一百多人围着打,竟然伤了八十多人!真是废物!”李建成在收到长林军被打的消息之后,在显德殿内大发雷霆。东宫六率的几位武官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可达志什么时候可以到?”发了一通怒气之后,李建成有些疲倦的问道。 跪着的一名武官抱拳道:“据快马来报,可虞侯已经到达关中,想必旬日便可至长安!” 李建成这才点点头,心中暗道,若是那些幽州精骑到来,定要让他们好好操练这些长林军。 而另一边,张允文大笔一挥,这百多人的伙食费全免,管酒管肉,尽情的吃喝。于是,侦察营的士卒拿出训练时的劲头,一百多人在这大堂内足足喝了三百多斤酒,吃得扶墙而出,看得刘氏兄弟和店小二目瞪口呆。最后,张允文结账清算时才发现,这一百多人足足吃了二十贯铜钱。要知道,现在一斗米的价格也不过三十多枚铜钱,而他们一顿饭,吃了二十万钱。 张允文心头暗恨,发誓不再让这群只会吃喝的家伙再踏入此处一步。同时决定,一定要好好的训练这些人,至少要让他们把吃到肚子里的几斤肉统统掉下来。 目送着这群家伙分散消失在大街尽头,张允文叹口气,转过身望向大堂,只见一个壮汉就这样直愣愣的趴在桌子上打着呼噜,连一张黑里透红的脸落在盘子中也不知晓。盘子中,被啃得只剩骨头的猪头屹立不倒。 发生在长林门外的打架斗殴事件没有被广泛的在长安流传。究其原因,却是太子出面招呼了一下长安府的那位大人,于是,一切流言平息下来。 不过张允文倒不是想凭借一次斗殴就让这支长林军能得到李渊的关注。不过他已经得到情报,东宫右虞候率可达志正带着三百精骑返回长安。而这三百精骑的来源,赫然便是幽州总管罗艺麾下。 其实就现在而言,一支没有领导的乌合之众,就算再骁勇,也还是乌合之众。长林军便是这样一支乌合之众。李渊是不会太在意自己的大儿子吸纳一些乌合之众的。不过,李建成联系的罗艺送来的三百精骑就将会改变这群乌合之众的性质。 等了两天,那群从幽州来的精骑终于开进长安,不过不是明目张胆的,而是分散进来的。 然而已在长安经营起比较完善情报网络的调查院还是盯到了每一名精骑。他们太容易识别了,常年在幽州和突厥打仗而磨砺出来的气质,不是长安城内那些守城军士能相比较的。 李建成在精骑到来后,便将这些精锐的士卒安排在各个坊市里,每日由他们训练这些长林军。 “院长,现在可以动手了吧!”林然看着张允文,恭敬的问道。 自天然居开业之后,醉云楼的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终于,林然放下脸皮,死皮赖脸的缠着张允文,要到了天然就每日三分之一的产酒量,这生意才渐渐好起来。 “嗯!”张允文点点头,“不过要注意,千万不能让人查到是我们告的密。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李然沉思片刻,阴阴的一笑:“这可要大人手中的人手帮帮忙了!” 张允文看到这人的阴笑,便知道他有把握了,借了两名身手高超的士卒给他,不去插手,只管等待消息。 大唐武德五年十一月,天空中飘起朵朵雪花。 夜晚,长安城内一片雪白。 “抓贼啊――”一声夫人尖锐的声音响起,顿时永昌坊内的灯火一个接一个的亮了起来。 只见两道黑影飞快的在雪地上奔跑,雪白的地上顿时留下一串漆黑的脚印。眼看就到了永昌坊的围墙边,那两道黑影似乎愣了一下,悻悻转过头,往其他方向分别往其他方向跑去。 按照规定,入夜之后的长安城,坊市之间的那道门必须锁上,而坊与坊只见又有围墙相隔,也有一道大门供人出入。 遭贼的消息顿时从永昌坊一直传到附近的几个坊,连对面的东宫知晓了这一情况。 而永昌坊内住着的是乃是当今几位尚书侍郎级别的高官,自家遭了贼已经够丢人了,而且大张旗鼓的抓了半天,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于是遭贼的几个尚书侍郎联合向长安府施压。 一时间,长安城内鸡飞狗跳,无数蟊贼被关入大狱之中,一队队衙役在各个坊市内来回巡逻,就差没有挨个上门搜查。 ------------ 第六十八章 离间 那些幽州过来的精骑有着一股子属于自己的骄傲。想当初,罗艺手下的燕云十八骑威震朔北。他们这些精骑虽不是燕云十八骑,却也骄傲异常。而且来长安完全是太子请求的,所以,对于那些蛮横无理的衙役,幽州精骑十分看不起。 于是,在某次两者相遇并发生口角后,不知哪里来的一颗石子射到幽州精骑的马屁股上。顿时,马惊了,当场踏死衙役一名。尔后,衙役们手中的水火棍便劈头盖脸 向幽州精骑砸去。但他们哪里是这些常年在塞北打仗的骑士的对手,顿时被打得鼻青脸肿。 不服气的衙役将事情上报长安府,长安府大怒,派了更多的衙役前去,同时报告了专门维持长安秩序的羽林军。 于是,事件慢慢的升级了。 最后,当羽林军出面时,这才查明,这些人竟然是幽州精骑。 可是,幽州精骑又为何跑到长安来? 终于,在羽林军的询问下,其他坊市的街坊邻居向羽林军述说了这些幽州精骑常常去东宫长林门这个事实。 所有的东西都联系起来了。 而当羽林军将这事情向李渊报告之后,李渊大怒,召见李建成将他狠狠的训斥了一番,然后下令解散长林军,遣回幽州精骑。而那名带着幽州精骑回长安的可达志成了李建成的替罪羊,流放巂州。 至于那尚书侍郎遭贼的事,和这件事比起来实在太小,没有人去在乎它了。 而此刻长安城外李世民的庄园中,焦老大“嘿嘿”笑道:“两成!卖出之后我要分两成!” “你你,太黑了吧!”一名身材瘦小的士卒道。 “没有我,你能把这东西卖出去?那些敢收这东西的店家只有我认识!旁人去了他们不认!” “算你狠!两成就两成!不过要多卖点钱啊!” “放心吧!老焦做事,你们放心!” …… 旁边桌子上,三四个珠宝盒闪闪发光!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了一夜,第二日终于放晴了。 只见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一点一点从地平线上拔起,将整个白色的大地照的一片红光。 庆州城的城门慢慢打开,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庆州都督杨文干,曾经在东宫担任过侍卫,不过几年的资历加上战功已经让他升到了庆州都督一职。然而他还时常记着当年在东宫时太子建成对自己的礼遇。俗话说:“君以国士待我,当以国士报君!”所以,在收到李建成传来的信时,杨文干毫无犹豫的同意了。 此刻的杨文干站在一处栏杆边上。往下望去,近千名骁勇锐士正列成方阵,站立在校场之上。 就这样笔直的站着,没有拔刀,没有提枪,一股杀冽之气顿时弥漫在空气中,似乎连附近的温度都降了不少。 杨文干看着这支近千人的部队,目光中尽是满意。这支军队是在和突厥人一场场战斗中磨砺出来的,原先有差不多三千人,而如今,就只剩下这千人不到了。 回想着太子建成的那封信,杨文干心头满是激荡。信中李建成让杨文干召集精锐之士,悄悄送往长安。太子终于要动手了么?第一个要除去的恐怕便是秦王李世民吧! “都督,部队已经集合完毕!”一位副官走到杨文干身边道。 “好!我们走吧!”杨文干当先走到校场上,看着这近千人的队伍,杨文干大声道:“前几日太子来信,说要选拔精锐之士前往长安,充作东宫卫士!现在我问你们,你们谁愿意去?” 士卒顿时议论纷纷起来。长安,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比起这庆州日夜提防突厥人袭扰恐怕要好得多吧! 杨文干目光扫视一遍,下面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下来。 “愿意去长安的,三日之内到军曹处登记造册!”说完之后,摆足一军之首的威严,踱步离开校场。 三日之后,杨文干清点人数时,发现愿意到长安者不过二百多人。惟恐太子对这个人数不满意,而庆州又是守卫关中的北部重镇,兵力不能太过稀少。于是下令,于民间拔选豪壮之士,与这二百多军士一同前往长安。 然而刚刚开始选拔没多久,也不过才募集八十多人,长安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建成引私募锐士充东宫,援引幽州精骑而遭斥责,那些长林军士被解散,幽州精骑被遣回。于是杨文干暂停了招募壮士的举动。 一转眼武德五年有过去了。 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武德六年悄然到来。 张允文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自己院中与侍女及几名好动的仆役堆了一个两人高的大雪人,并且用两把笤帚做了手臂。而在雪人旁边,一座病猫像宛然屹立。这是刘氏兄弟童心大发和杨常的儿子杨中一起堆砌的老虎。不过刚一成型,便遭到了张允文及众侍女的无情嘲笑。三人面红耳赤的想要推到病猫,不过被张允文阻止了。 没有其他的憋足作品如何能衬托出我卓越的艺术才华!这是张允文当时想的。 雪人的存在,让结伴过来做客的秦王府一众小孩子兴奋不已。看到这个憨态可掬的雪人,这群小孩子不由伸出手来,一人摸上一把,于是,雪白的雪人身上顿时出现一个个小小的黑手掌。 他们之中,最大襄城郡主今年也不过十二岁,而那汝南郡主李宇,今年十一岁。至于李世民的一众儿子,都还处于五岁以下的状态。就连长子李承乾,也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正是好奇的年龄。 张允文不由想这些小孩子问道:“各位小郡主小王爷,你们今天怎么有兴趣到我这里来玩啦?”说话时的表情活像传说中的狼外婆。 “是二姐带我们来的!”听着一众奶声奶气的声音,张允文不由一笑。二姐?那不就是李宇么! 自从那日封爵引起的上门说亲大行动被李宇悄然化解之后,这丫头跑向张允文宅子的次数越来越多。不过张允文时常不在家,让她扑了个空。等张允文回来时才听到梅香叽叽喳喳的说道。 “呵呵,郡主,你的病情如何了?怎不见孙思邈孙大夫啊?”张允文慢慢走到李宇身边问道。 而站在她身边的蕊儿一见张允文过来,立刻消失不见。 李宇的脸上泛起一丝酡红,极像喝了酒之后的样子。张允文倏然发现,这李宇的脸色不像以前那般蜡黄了。 “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天冷时咳嗽得紧!至于孙大夫嘛,现在在平阳姑姑家给姑姑看病。不过我听说孙大夫对姑姑的病似乎没什么把握,说是心病!”李宇没去看张允文的脸,盯着地上的雪花道。 ------------ 第六十九章 退兵 张允文“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平阳公主也是巾帼豪杰,李渊带着手下奔回太原起兵,将李世民带走,而剩余家眷留在长安。长安方面立即下令拘捕李渊的家人,而此时,平阳公主的夫婿柴绍也以迎接李渊为借口,逃出长安。整个担子全部压在平阳公主身上。虽然她不曾埋怨,但心底下肯定对李渊和柴绍这种做法表示不满。慢慢郁结下来,变成了心病。 看着这群小孩子无忧无虑的样子,张允文也忍不住跑到院中,捧起一把雪花,洒在一旁的刘氏兄弟身上,顿时冷得二人哇哇直叫。回过神来,两人凶神恶煞的刨起一大把雪花,向张允文砸去。却不料砸在旁边的侍女和秦王府的小孩子身上。 于是,一场雪战在欢笑声中拉开序幕。 之后,张允文又教这些孩子们玩跷跷板、躲猫猫之类的游戏,连一旁梅香等侍女也看得眼热,慢慢的加入到嬉闹的行列。 陪这群小孩子玩了一天,张允文也彻底的放松了一下。 待到天色将暗,这群小孩子便要打道回府了。临走之时,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郡主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嗯,那个张家叔叔……”话音未落,便见自家二姐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赶忙改口,“张家哥哥,以后我们也可以到你这儿来玩吗?” 张允文温和的笑笑,摸摸小郡主的脑袋:“当然可以啦!你们想来的时候来便是!” 这十余位皇子皇孙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待马车消失在长街之上,张允文这才伸了个懒腰:“带小孩儿真累啊!” 武德六年的春天来得比以往要早上一些。 渭水灞水的河面上,冰凌渐渐融化,而那些冬季光条条的树枝上,此刻已经冒出一两颗嫩绿的新芽。偶尔,还可以看见一只小鸟穿过屋檐,迎着尚有寒意的春风飞舞。 现在张允文有些无聊了。情报网络已经架设到一个瓶颈了,要在往前发展,恐怕只有等它合法化正规化之后,也就是李世民同志上台之后。而现今战事又少,侦察营出了每日的例行训练,每月的死亡角逐,每三个月的生存训练之外,也没什么事了。不过这些训练在张允文不在的情况下,依旧可以让李扬赵毅等人完成。 顺带说上一句,这李扬现今已经是侦察营的第二号人物了。 立春那天对于如今以农业为根本的大唐帝国而言,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连皇后都得亲自下趟田地,摘取两片桑叶,取劝课农桑之意。这一天一过,便代表着忙碌的春耕来到。 就在立春这天,张允文带着刘氏兄弟、杨氏父子再加一个马望山,来到长安城外。 此时的长安城外,已经成了城内勋贵们的游乐场。只见有人在纵马飞驰,有人在弯弓射猎,有人在架火烧烤,有人在初融的河边嬉戏。按照惯例,今日是百官放假沐浴之日。 张允文一到这片地,便发觉已经没有什么位置了,各个勋贵官员们各自占着一大块地,一家老小聚在一起。正在这时,只见一人冲张允文招手,却是尉迟恭。 张允文几人便慢慢走了过去。 “呵呵,我就说嘛,允文肯定回来的!”尉迟恭见张允文过来,顿时笑道。 张允文先是恭敬的施了一礼,然后在坐下。见张允文坐下,跟来的几人也盘坐在地。 尉迟恭虽未见过刘氏兄弟,却早已知晓有这么两人,顿时笑道:“这两位便是允文的哥哥吧!” 刘氏兄弟“嘿嘿”傻笑两声:“见过师父!” 尉迟恭闻言“哈哈”一笑:“我又不是你俩的师父,何必如此叫我!你们叫我一声大哥便是,我们各交各的!” 说完,又看向杨氏父子和马望山。 张允文当即介绍起来:“这是杨常杨大哥和他的公子!现在在天然居住着。师父你可不要小看杨大哥,当年他曾救过我一次,更是力能扛马,功夫非凡啦!” 尉迟恭闻言顿时一惊:“原来杨兄还是一位高手!” 杨常淡淡一笑:“高手谈不上,只是有两把子力气而已!倒是尉迟将军,武力天下闻名啦!” 尉迟恭摆摆手道:“不过是谬赞了!天下英雄何其多,如杨兄这般隐身江湖市井的英雄豪杰也是多不胜数啊!” 张允文见二人互相恭维来去,便道:“你们可不要冷落了马大哥啊!” 尉迟恭顿时转向马望山:“想必这位便是一箭毙刘十善的马望山吧!你的大名在军中可是广为流传呢!那些个自诩神箭手的士卒都说要和你比试比试!” 马望山赶忙谦虚几句。 众人寒暄完毕,张允文却是拿出一囊酒来递给尉迟恭:“来,师父,这可是我酒坊之中产的好酒,你来尝尝!” 尉迟恭毫不客气的接过酒囊,先是抿了一口,道了声“好酒”,便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酒水。 张允文笑道:“有酒无肉,岂不无味!马大哥,咱们去打两只猎物来!” 马望山闻言,拿起身边的大弓起身,和张允文一道离开。 那刘氏兄弟和尉迟恭又不太熟悉,正要起身跟着张允文,忽然看见两匹骏马慢慢踏步而来。骏马上坐着两名少女,皮肤黝黑,充满了阳光的健康美。她们翻身下马,来到尉迟恭身边,叫了一声:“姨夫!” 顿时,那想要起身的刘氏兄弟生生止住,慢慢坐回原处。四只眼睛望向那两名女子,眼中充满热切。 旁边的杨常见到刘氏兄弟的模样,不由“嗤嗤”暗笑,转过头,似乎在看远方风景。 张允文和马望山来到外面,却见不到那些奔走的鸟兽。想必是附近的鸟兽都被猎光了。 两人纵马行了一阵,终于在河边见到一头正在饮水的鹿。 马望山当即弯弓搭箭,朝那鹿射去。 然而差不多同时,另外的两个方向也各射来一支羽箭。 三箭几乎同时射中那鹿。那鹿顿时倒地,两只前肢还在那里微微抽搐。 “头儿,怎么办?”马望山显然也看到了鹿身上的箭支,不由问道。 “上去看看再说!”张允文轻轻拍打马臀,上前而去。 一到河边,另外两路人也显出了身形。其中一人不过十四五岁,身着浓绿色长衫,射箭的确是他身边的一名高大侍卫。另一人则有十七八岁,手中握有一两石弓,身旁也有一名高大侍卫。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尽皆看着地上的鹿,各不想让。见张允文马望山二人过来,那两人异口同声的道:“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 第七十章 韩氏姐妹 张允文行礼道:“在下张允文!” 听到这个名字,那两人不由面露不屑。那十四五岁的少年道:“原来是新晋的开国男啊,鄙人萧锐,家父萧瑀!” 而那另一名少年道:“原来是萧公子啊!久仰久仰!在下张易,家叔刑部侍郎!”说完,眼睛斜觑了一眼张允文,便毫不理会。 萧锐闻言,顿时拱手道:“原来是济源张氏的公子!失敬失敬!” 说着,两人便旁若无人的说笑起来,完全当张允文不存在。 马望山看着张允文渐渐阴沉的面孔,拉拉他的袖子:“头儿,要不我们走吧!” 张允文冷笑一声,打断二人谈话:“萧公子、张公子,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这鹿到底算是谁猎到的?” 那二人同时皱起眉头,萧锐不屑的道:“不过就是一头鹿嘛,就算是你猎到的吧!想我萧家书香门第,不会与你争执的!” 那张易也冷笑道:“我济源张氏也算是天下一等一的氏族,若是和你争执,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这鹿你拿去便是!” 张允文听得此二人言语,顿时大怒,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慢慢浮现。不过他的修养倒是极强,慢慢平息怒气。 忽然,一只野猪闯入河边,张允文当即拉弓射箭,一支白羽箭呼啸而出,从两位公子中间飞驰而过,挟起一阵微风。强大的冲击力,竟将那只野猪射的离地,钉在一旁的树上。 放下大弓,张允文冷冷的道:“拿了二位公子的鹿,张某心中不安,便将这只猪送上,聊表心意!”说完示意马望山拿起鹿,扬长而去。 那张易看到钉在树上的野猪,面色发青,不由狠狠一抽马鞭:“匹夫欺我太甚!” 张允文和马望山走了一截,心头慢慢平息下来。眼看就到了尉迟恭的那块地方,张允文微笑了一下,和马望山一起走近尉迟恭。 到达这里,却发现多了两人。这两人是一对姐妹,听尉迟恭介绍,她们是其姨侄女,开春过后,前来长安做客的。 张允文也没在意,向她们笑了一笑,礼貌的点点头。 然而刚一坐下,杨常便拉了拉张允文的衣袖。顺着他的手指,张允文看见自己的两位哥哥目光痴呆的看着那两姐妹,一长条口水流下都浑然不觉。 张允文顿时莞尔一笑,望着四周新嫩的绿意。哎呀,春天到了! 从长安城外回来,张允文没有将与萧家和张家发生冲突的事说出来,也不让马望山说出来。他害怕让其他人担心。 不过对于刘氏兄弟而言,说不说不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分别。所谓的一见钟情加单相思便是指的他们二人现在的状态。两人回到天然居,浑浑噩噩的,就坐在桌子边傻笑,连平时爱喝的美酒也不喝了。 张允文当然知道这两位哥哥的心意,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一来几人才见过一次面,二来嘛,张允文又开始忙起来了。 武德六年四月,李渊移驾仁智宫,命太子留守长安,而带李世民、李元吉前去。于是,在临行前的几日,李世民将张允文叫到秦王府,吩咐了一阵。这样,张允文便忙碌起来。 而此刻,东宫显德殿内,李建成看着李元吉,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老四,我想清楚了!那日你说的话是对的,二弟的确过分了一些!” 李元吉冷笑一下:“真的是现在才想清楚?” 李建成面色不变:“是啊,李世民手下太强,就算他不想坐那位置,说不定他手下有人希望他坐这位置,况且他从来都是想坐那个位置的。”说着面带诚恳的看着李元吉,“老四,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元吉点点头:“大哥的意思我知道了!放心吧,此去仁智宫,小弟一定寻找机会!” 李建成顿时露出一丝微笑:“关系到我们安危的大计,就决定在今年了!” 李元吉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然后起身,向李建成一揖,离开显德殿。 这里前脚离开,李建成那边便起身向门外道:“来人啦!” 片刻之后,一名内侍过来。 “你去把尔朱焕和桥公山两人叫来!” “喏!”内侍一礼,随即退下。 李建成目光闪烁,起身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多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殿下,尔朱焕郎将与桥公山校尉来了!” “进来吧!”李建成坐回位置上,目光深沉。 “臣等见过殿下!”二人施礼道。 李建成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你们二人是武德二年过来投奔我的吧?” 尔朱焕挺身一抱拳道:“殿下好记性!卑职二人正是武德二年投效殿下!” “哦,到现在已经有四年了吧!” “是的!承蒙殿下厚恩,我等才升到如此位置!” 李建成略一沉吟道:“我这儿有件事想要你们去办!” 两人顿时齐声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好!尔等忠心可嘉啊!来人啦,传我令:郎将尔朱焕,校尉桥公山衷心效力,其志可嘉,赏白银五百,绢十匹!” 二人赶忙做流涕状:“多谢殿下厚赐!” “好了好了,莫做那儿女之姿!来,现今有几车货物,需要你们带人送到庆州去,你们可愿前往?”这虽是问句,但先前赏赐已给,哪里容得下两人推诿。 “臣等竭死效力!” 两人走后,李建成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杨文干,你可真干得不错啊!这些日子以来,竟然给我募集了八百多豪壮之士,再加上那些悍卒,也能补上长林军的空档了吧! 尔朱焕与桥公山二人走出显德殿,按照太子所说的来到东宫府库。只见里面正停着七辆大车。 “这便是殿下要我们送的东西?”桥公山道,“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说着,手掌摸到那大车车上。不过厚厚的木箱完全挡住了他的感觉。 “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那尔朱焕拍了拍桥公山的肩膀,“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对了,殿下说了什么时候出发没有?”桥公山问道。 尔朱焕约一思索,好像没有说。“嗯,反正越早越好!” “那好,我们下午便启程!”桥公山道。 “好,那下午再见!” 二人离开东宫,当人有人马上便将二人的谈话报告给李建成。李建成顿时一笑:“这二人还不错!” ------------ 第七十一章 张亮 然而,被李建成成为还不错的二人中的桥公山在回到家门口时,不小心跌了一跤,起身之后,一道让人看不明白的符号印在自家门前的一级石阶上。 不远处的一个乞丐看到那处符号,顿时起身,离开小巷。 不久之后,只见桥公山的宅邸大门打开,一箩筐废弃垃圾被放在侧门边。接着,一辆收取垃圾的马车慢慢走来,将这个箩筐搬到车上,又一路形下去,到下一户收取垃圾了。 “院长,据暗线来报,东宫要送一批东西到庆州去!我们的人现今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林然一脸焦急的对张允文道。 张允文倒是淡然的道:“没什么,到时候我派去查看一下便是!若是普通物品,登记在案,若是管制物品,则好好的告上东宫一状!” 林然点点头。 日头刚过正午,那尔朱焕和桥公山二人便来到东宫。 只见二人披挂上阵,一身的厚皮甲,横刀、大弓皆是齐备,完全是一幅出征的样子。 先到太子处领了手令,在来到府库,和将近一百名士卒护送着七辆大车,缓缓的驶出东宫,驶出长安城。 而就在他们刚刚出发后不久,李扬带着八十名侦察营士卒,骑着骏马缓缓的跟在他们身后,寻找着机会。 车队一路行来,沿途州府见到东宫文牒,无一不是毕恭毕敬是招待车队,一直到车队出了本州县。 而李扬带领的侦察营一路却是低调行事,尽量不惹人注意。 一直到达豳州时,出了意外。 这里是豳州城外的官道上。离豳州城池还有近十里路。 由于庆州到豳州一带,多为突厥所扰,道路失修,坑洼难行。 车队在这边路上一直行的非常的慢。那护卫车队的士卒,也不时下来推车。 “兄弟们,加把劲,前面就到豳州!到了豳州,我出钱请大家喝上一杯!”尔朱焕眼看天色渐渐变黑,而车队依旧如同乌龟爬一般的前进,又见这些士卒士气逐渐低落,不由出言道。 旁边的桥公山也道:“就是啊,兄弟们,眼看就到豳州了,可不要泄气啊!” 一名推车的士卒抬起头道:“大人,不是我们不用劲,而是这车太沉了,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些啥东西!” 此言一落,这些士卒纷纷应和。 “就是就是,这么一车恐怕有五百多斤吧,这马车才两匹马,哪里那么轻松啊!” “对,这么重,用牛车差不多!” “这么多东西为啥要送到庆州啊!” …… 听着下面士卒的议论,尔朱焕不由剑眉一皱:“尔等大胆!东宫的做法,自有深意岂容你等妄言!小心军法从事!” 那些士卒顿时一片噤声,不在出言,只是默默的推动大车。 桥公山见到尔朱焕疾言厉色,当下安慰这些士卒:“你等只管干事便是!回到长安,殿下必有重赏!”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几双眼睛正躲在道路两旁的树丛、草丛中,窥探着车队的一切。 “一二三,一二三――”最后一辆大车突然深陷一处深坑,这些士卒拼尽了力气,马车马夫奋力挥鞭,仍不能让那大车走出深坑。于是,桥公山安排了前面几辆车的士卒过来帮忙,齐声喊着号子,奋力将车推出坑外。 “一二三,起――”只见十余人拼尽力气,终于将这马车推出大坑。 然而就在马车出坑的一刹那,车轮猛的落地,车身一阵剧烈抖动,竟然将马车顶上的一口红漆大木箱抖下车来。 这马车装了近三米高的货物,顶上的木箱一落下来,士卒赶忙闪开,也没有砸到人。然而,本来上锁的木箱却被砸翻了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露出来的,赫然便是几具黄色的明光甲! 顿时,士卒悄然无声。尔朱焕与桥公山也是满脸惊愕。 要知道,这明光甲可是管制物品,就算再大唐十二卫里面,也不是人人都有明光甲的。而太子把这明光甲送往庆州,其居心何在? 尔朱焕首先反应过来,对着士卒大声吼道:“看什么看,还不把东西收好,继续上路!” 士卒犹犹豫豫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如何行动。尔朱焕看得火气,对桥公山道:“老桥,你还不快训训这些士卒,真是不像话!”正说着,往桥公山方向一看,只见后者死死的盯着那些铠甲,面色阴晴不定! 当下,尔朱焕警觉的道:“老桥,你想干什么?你我可是奉了东宫的命令押送这些东西到庆州,可不能有什么纰漏啊!” 桥公山愣了片刻,回头对尔朱焕露出一个微笑:“老哥,你放心,我们俩出去办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的!” 尔朱焕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桥公山的笑脸:“不出事就好!老子管他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要送到了,拍拍屁股走人,管他什么天翻地覆!” 正说着,忽然路旁传来一阵笑声:“郎将大人,想拍拍屁股走人那可不行,至少要等你们检举揭发东宫之后吧!” 说着,只见道路两边前后各涌出一排身穿斑驳绿色衣甲的士卒,每人的手里面,端着一张弩机。 尔朱焕当即变色,正要招呼士卒拼个你死我亡,却见到士卒们灰白的脸色。弩机之上寒光闪烁的箭头在黄昏中显得格外的狰狞,不由让他瑟缩一下身躯,刚刚到口边的呼喊也顿时咽了回去! 原来走在前面的几位侦察营士卒在树后见到了箱子中的光明甲,一人当即回去通知后面的大部队,剩余人在此监视。片刻之后,李扬便带着侦察营士卒悄悄的围住了这支马队,现身出来。 “你等何人,竟然在此围住东宫侍卫?难道不想活了嘛!”那桥公山顿时说道。 听到他的话,尔朱焕恨不得拿针线将他嘴缝上!看他如何乱说话呢! 领头的李扬“嘿嘿”一笑“原来是东宫啊,这就没错了!去十个人,把他们的兵器给下了!” 待众士卒的兵器被取走后,李扬道:“现在你们有两条路。第一,便是立刻上书仁智宫,告发太子指使杨文干起兵谋反,让他与自己内外呼应,一举拿下长安城。” 此言一出,尔朱焕等人脸色一阵狂变。 接着,李扬又道:“第二,我把你们全部灭口,然后拉着这些东西到仁智宫告发太子谋反!你们选吧!” 沉默片刻之后,那桥公山道:“若是我们选择第一种,是不是不会死了?” ------------ 第七十二章 中毒 话音刚落,尔朱焕便怒斥道:“桥公山,你想卖主求荣么?” 桥公山淡淡的看了尔朱焕一眼:“不是我卖主求荣,我还想活着!我还有几个半大的儿子,两个漂亮的妻子,哪里舍得去死!” 尔朱焕闻言,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妻儿老小,顿时心灰意冷的垂下头里。 “好!各位都是识时务之人!来啊,把奏折送来!”只见一人拿来奏折,上面已经用桥公山的笔迹洋洋洒洒的写了两页,就差落款处的名字和手印了。 当两人签上名字,按下手印之后,李扬满意的手下奏折,递给身边的一位士卒:“马上发往仁智宫!” 此时天色快黑了下来,李扬道:“好了,各位今天辛苦了,我们先进豳州城吧!” 于是,这近两百人和七辆大车赶到了豳州城,幸好还未关城门。 就在他们进了城,在豳州军营内找到了安置之处,一个温和的中年人敲开了李扬的门。 “李校尉在么?在下宁州杜风举前来听令!” 武德六年五月,郎将尔朱焕与校尉桥公山奉东宫命令押送五百具明光甲至庆州,到达豳州时,发生变故,二人上书仁智宫,告发太子指使杨文干起兵,让他与自己内外呼应。时有宁州人杜风举,偶闻此事,即前往仁智宫述说这一情形。 “什么?!太子安敢如此!”唐高祖李渊手掌重重拍击在几案上,顿时,上面的笔墨纸砚,茶盏烛灯一个跳动。 站在下面的赫然便是一介布衣宁州杜风举了。 只见他低头顺眉,双手垂放,一幅老实的样子。 李渊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种不明的色彩。“唔,你先下去吧!” 杜风举行礼退下。 李渊目光闪烁半天,终于露出一丝决绝。他提起毛笔,在一张宣纸上龙飞凤舞的重重写下一行字来,然后对身边的侍奉太监道:“马上把信发给我那忤逆儿子!” 太监双手捧信退下。 长安东宫显德殿内,李建成有些焦虑不安,他感到有什么大事将会发生,却又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得焦虑的在显德殿内踱步。 “殿下,太子舍人及一众属官来了!”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 李建成倏地止步,什么,东宫官员来了?我并未传令,他们来干什么! 虽是如此想到,但还是对门外的内侍道:“让他们进来!” 只见一众官员进入显德殿。 先是一通礼节,接着太子舍人徐师谟问道:“殿下,你是否给庆州送过东西?” 李建成点点头,知道送东西的人还是不少。也没必要隐瞒。 “负责押送的是否是尔朱焕、桥公山二人?” 李建成再次点点头。 “殿下啊,你怎么这般糊涂啊!未经兵部许可,运送铠甲送给地方大吏,勾连外臣,这罪名可不清啦!再说了,那尔朱焕、桥公山二人在豳州时,便上书陛下,诬告殿下谋反!”徐师谟顿时满是沉重的道。 “什么!?那二人告发我?”李建成满脸的震惊。 “千真万确!现在,仁智宫传旨的公公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此言一出,李建成顿时面色一白,随即面色狰狞的道:“我要灭那两人满门!” 徐师谟道:“殿下,现在恐怕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想想如何应对将要局势吧!” 正在这时,门外的内侍道:“殿下,仁智宫的冯公公来了!” 李建成闻言,面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徐师谟高声道:“请冯公公进来!” 那名李渊身边的侍奉太监进入显德殿。见到李建成,温和一笑,拿出怀中书信:“殿下,陛下命小人来送一封信给您!” 李建成有些颤抖的接过信,慢慢打开,却见信上丝毫没有提及那五百具铠甲之事,只是一通抚慰之后,说有要紧事需让他立刻前往仁智宫。 然而越是这样,李建成越是恐惧。若是李渊在书信里将他大骂一通,反倒没什么事了。 冯公公见李建成读完信,当下道:“殿下既然看了信,定然知晓其中意思。老奴便先行告退了!”说完,离开显德殿。 在冯公公离开之后,李建成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望着下面的东宫群官,问道:“如今情势,你们说说如何是好啊?” 那太子舍人徐师谟看着椅子上的李建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毒:“殿下不如立刻率领东宫六率,控制长安,另令杨文干起兵攻打仁智宫,里应外合,助殿下即刻等上大宝!” 此言一落,李建成眼中闪过一丝意动,然而另外一人却朗声道:“哼,敢问徐大人这东宫六率多少人,长安府又有多少军队?只要陛下一个旨意,关中大军一日便可围住长安!至于让杨文干攻击仁智宫,更是无稽之谈!且不说那杨文干能不能够攻取仁智宫,就算是攻取之后,谁又能保证不再出一个尔朱焕、桥公山?” 李建成一看那人,却是詹事主簿赵弘智。当下问道:“依主簿之言,该当如何?” “殿下当免去太子车驾章服,屏除随从人员,即刻到陛下处去承认罪责,以求陛下原谅!”赵弘智淡淡道,“只要殿下承认罪行,则只是处罚轻重的问题,不会危及东宫位置!若是孤注一掷,则无翻身之资!” 李建成咬咬牙,看着堂下一众官员,半晌之后,轻轻道:“诸位,现今东宫危及,请诸位同我一道前往仁智宫!” 一众官员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一揖:“喏!” 大唐武德六年五月二十四,太子李建成带领一众东宫属下前往仁智宫请罪。 只见百余人的骑兵护着李建成及东宫所属官员几十人前往仁智宫,一路车马粼粼,却是寂然无声。 慢慢行了接近六十里路,眼看就到了仁智宫,李建成却命令士卒及东宫所属官员,留在不远处的一所堡栅里。那里是北魏毛鸿宾留下来的练兵旧址。 自己却带着十余名侍从赶往仁智宫。 怀着忐忑的心情,李建成轻步走到李渊所在的宫殿,一进殿内,便伏倒在地,叩头不言。 李渊好像没看见地上的李建成一样,就这样让他不停的叩头。终于,在李建成额头通红时才冷冷的道:“朕的好儿子,干得不错啊!” 李建成闻言一滞,接着又是叩首如捣蒜。 “你堂堂的太子,竟然做出这等忤逆之事来!你说说为什么不经过兵部送铠甲给那杨文干?为什么让他募选壮士?你居心何在?” ------------ 第七十三章 药方 李建成还是不言,只顾磕头,终于,由于叩头太多而且猛烈,白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李渊正骂得起劲,却见李建成扑倒在地,当即住口,示意内侍前去查看。 那内侍扶起李建成,看了一眼他额上慢慢隆起的包,翻了一下眼皮:“回陛下,太子殿下晕过去了!” 李渊顿时不由好笑,叩首竟然叩晕了!然而他的怒气还未消除,看了地上的李建成一眼,冷声道:“把他送到帐篷里,没有朕的命令,不准放出来!每顿只能给他吃麦饭充饥,喝清水。嗯,让殿中监陈福看守他!” 内侍闻言,领命而去。 李建成刚被送走,李渊口中喃喃道:“庆州……杨文干……” 忽然大声道:“来人啦,把司农卿宇文颖叫来!” 在从到庆州的道路上,宇文颖坐在马车中,回想当时皇帝和齐王的话。 李渊对宇文颖道:“你持我令节,到庆州去传召杨文干来仁智宫!” 然而退出大殿之后,宇文颖径直来到齐王李元吉处,将事情告诉李元吉。 李元吉听完此事,淡淡的道:“若只是送了些铠甲,罪责也不是很大嘛!” 宇文颖听罢,知晓其意,顿时告辞而去。 看着马车外郁郁青青的草木,宇文颖心头却有些忐忑。闭上眼睛,一幅听天由命的样子。 马车缓缓行了两日,终于达到庆州。 一到庆州,宇文颖立刻直奔庆州都督府。 此刻的杨文干正在专心操练军队,听得有人来报说是长安来人,他的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东宫那边出了什么事? 按下心头的猜测,杨文干来到会客厅,只见一人正坐在大厅里喝茶。正是宇文颖。 看到来人是宇文颖,杨文干心头倒是放松了一下。这宇文颖和齐王交好,而齐王有何东宫互为援引。当年他担任东宫侍卫时还曾见过这位宇文大人。 “原来是宇文大人!不知来此有何贵干?”杨文干坐在太师椅上,端起一杯茶水道。 “奉陛下旨意,传召杨大人去趟仁智宫!”宇文颖道。 杨文干顿时眉头一皱,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 见到杨文干的模样,宇文颖不由疑惑道:“难道杨大人不知道东宫出事了么?” 杨文干手中茶盏顿时一晃,赶忙问道:“东宫出了什么事?” 宇文颖见其神色不似作伪当下便将东宫运送铠甲给他,而又被押送之人告发,太子请罪,陛下震怒等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告诉杨文干。 “可是本官确实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就连东宫派出的快马,也有三日未曾到达庆州了,我正疑惑着呢!”杨文干闻言,原来那有些惊慌是神色顿时不见。 “看来是有人在封锁消息啊!” “那东宫形势现在如何?”杨文干问道。 “太子现正囚在仁智宫的一处帐篷内,每日只有麦饭充饥,其余官员被太子留在仁智宫外,没有进宫!” 杨文干顿时沉默不语。见他不说话,宇文颖也没有说话,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半晌之后,杨文干倏地站起身来:“来人啦,传我将令,命令全军集合!” 听到杨文干的这句话,宇文颖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这不正是齐王希望看到的么? 杨文干倏地转过头来:“嘿嘿,宇文兄,不知你意下如何?” 宇文颖顿时起身,向杨文干一揖:“参见大人!” 武德六年五月二十七,庆州杨文干举兵造反,南下长安。而李渊派出的司农卿宇文颖,则在第一时间依附杨文干,一起南下。 李渊在仁智宫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咬牙切齿的道:“两个逆贼!”然后派遣左武卫将军钱九陇和灵州都督杨师道攻击杨文干。 而太子在得到杨文干起兵的消息之后,当日不吃不喝,呆了一日。 起兵当日,杨文干派出军队四处掠夺粮草,做南下之用。 两天之后,朝廷大军集结,压向庆州。 五月二十九,高祖传召秦王世民商量杨文干叛乱之事。 李世民道:“杨文干竟敢做这种狂妄叛逆的勾当,想来他幕府的僚属应当已经将他擒获并杀掉了。如果不是这样,就应当派遣一员将领去讨伐他。” 李渊却道:“不能这样。杨文干的事情关连着建成,恐怕响应他的人为数众多。你最好亲自前往,回来以后,我便将你立为太子。我不愿意效法隋文帝去诛杀自己的儿子,届时就把建成降为蜀王。蜀中兵力薄弱,如果以后他能够事奉你,你应该保全他的性命;如果他不肯事奉你,你要捉拿他也容易啊。” 李世民欣然领命而出。 既是出征,先领了圣旨兵符,再快马返回长安。 一到秦王府,李世民便召集帐下文臣诸将,说了这件事。 张允文身为天策府参军事,也被召集起来。 李世民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尤其是最后李渊与他说的那番话。说完,看了一眼众人反应。兴高采烈者有之,低头沉思者有之,更多的是默默不语者。 再看那张允文,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要不是飞来的信鸽,李世民几乎猜测不到这件事竟然有他和林然二人的身影。 “殿下,虽说陛下曾许诺一旦此事结束,便立你为东宫!可陛下之言,未能全信啊!当年陛下就曾说过,晋阳起兵,主要是殿下之谋,若事成之后,则立殿下为东宫。可现在呢,东宫之位,建成窃据久矣!“长孙无忌沉默片刻,起身说道。 李世民听罢,虽是满脸愤色,但仍旧道:“虽是如此,但父皇之令岂敢不从?再说我本为大将,奉命出征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好了,先说说出兵之事!” 秦琼道:“那杨文干乃是东宫卫士出生,武艺高强。而庆州之地,多为突厥所扰,民风彪悍,士卒勇猛。然而不过一区区下州,兵力不足万人,秦王殿下亲自出动,一千铁骑即可灭之!” 李世民点点头:“叔宝此言在理。不过还是带足三千铁骑,另外,叔宝、尉迟、知节,还有行恭,你们几人和我一同前去!” 说完,目光转向张允文:“允文啊,你要在出发之前把关于杨文干的一切情报给我,而且在我出征这几日,要时刻保持联络。你可知道?” “喏!”张允文躬身道。 而此刻,庆州城内,杨文干抚摸着一把长剑。这是当年在东宫当侍卫时太子亲手赐下的,而如今,他便要拿着这把剑杀向仁智宫,就出太子来。 ------------ 第七十四章 李渊到来 他倏然起身,将一个凤翅头盔罩在头上,目光坚毅的出门而去。 大帐之内,杨文干向身边仓曹问道:“这几日筹措了多少粮食?” “禀都督,共筹集粮草一万三千石!”仓曹回答道。 杨文干点点头,嗯,勉强够用。 “传我命令,大军即日起拔营南下,攻打宁州!” 仁智宫位于长安和庆州之间。眼见李世民带兵出征,李渊心头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仁智宫却是建于深山之中,李渊一直作避暑之用。而此刻,草木茂盛,极易掩护,如果那杨文干派遣轻骑突袭仁智宫,那自己可是挡不住啊! 想到这里李渊不由有些慌了。于是,他召集担任警卫的羽林卫将士,从南面连夜下山。 下山没走,忽然见到前方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地。李渊一看,原来北魏时留下的一个堡栅。 这堡栅里面是什么人?李渊不由有些疑惑。当即向驻守山下的羽林卫士卒问道。 “回陛下,这些人乃是东宫属官和卫士。今日太子殿下前来仁智宫,把这些属官和卫士留在此处!”一名羽林卫校尉答道。 李渊顿时神色一变,随即若无其事的道:“那我们去看看!” 正说着,忽然见那间堡栅大门打开,里面的属官涌出,往李渊的方向过来。 李渊道指着那些属官道:“三十人一队,把他们全都看起来!” 羽林卫一百多名士卒顿时将这些属官看守起来。而李渊,也在这堡栅之中,渡过一夜。 第二日,李渊重返仁智宫。 张允文有些无奈了。他看着面前的这几份情报,微微叹了一口气:“唉,这回怎么大的事,太子竟然没事了!” 一份情报上写着封德彝于外朝奔走,四下联络,设法营救李建成。 而另一份情报写着李元吉与嫔妃轮流为太子求情。 这一内一外,一家一国,两个地方同时来求情,李建成没事了。 另一份情报时军报,说杨文干已经攻陷宁州,将里面的百姓官吏赶出宁州,占据城池,构筑堡垒。 “头疼啊头疼!”张允文抚摸着额头。 “陛下,太子虽然犯错,可已经诚心悔改了嘛,何必再为难他!你看看他囚居在仁智宫的这几日,整日茶饭不思的,几乎都瘦了好几斤来!” 一张宽大的香榻上,罩着粉红色的纱帐,光滑细腻的绸缎被盖铺满床榻,李渊身边坐着一个娇媚入骨的女子,她嫩滑的双手环住李渊的脖颈,正在对他大吹“枕边风”。 这女子便是尹德妃。她已经是第三次给李建成求情了。 李渊一双大手顿时捉住尹德妃的滑腻小手,温柔的道:“爱妃啊,你可知道建成他这是在干些什么嘛?他这是在谋逆啊!你说说,我要如何放过他!” 尹德妃亲昵的道:“陛下之言可是有些不准啊!太子殿下可是你的亲生儿子,有什么逆可以谋的!再说了,现今他已是太子,入主东宫,登基大宝不过时间问题。他为什么回去冒这个风险!嗯,你说是不是,陛下啊!” 李渊不由点点头。 那尹德妃见机又道:“说不定这些事太子并不知情,不过是东宫内的一些官员所为,与太子无关啦!” 李渊闻言,有些松动了:“嗯,让朕再好好想想!” 终于,李世民出征五日之后,李渊宣布处理结果。 在圣旨中,李渊只是用强烈的言辞训斥了太子一顿,说他的种种行动致使兄弟之间关系不睦,并以此来责备他。至于私运五百具明光甲至庆州一事,李渊则完全将责任推卸到太子中允王圭、左卫率韦挺和天策府兵曹参军杜淹身上。将他们一并流放到了巂州。 得到这个处理结果,张允文第一时间便飞鸽传书给已到达宁州的李世民处。 李世民解下鸽子腿上的信筒,摊开一看,里面却是用蝇头小楷密密的写出了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啪——”李世民一拳击打在面前的几案上。似乎想要发泄心头的怒火。 听到里面的响动,外面的士卒顿时掀开门帘,却见李世民面色铁青,赶忙退了出去。 “来人啦!”李世民吼道,“前锋骑兵还有多久可以到达宁州?” 进来是亲兵道:“禀殿下,前锋已经到达宁州。不过开未开始进攻!” “传我将令,大军即可全速前进!”说着,自己一把掀开门帘,登上骏马,一身黑甲散发出一种威武的气息。 “玄甲队,跟我上!”说完一把马鞭,当先狂奔。 在他后面,几百名玄甲队骑兵在程咬金的带领下跟着李世民而去。 到达宁州城外,和先前的一千前锋汇合一处,列阵于宁州城下。 “乱臣贼子,还不快速速出城投降!”李世民有些狰狞的对着城头士卒吼道,“我乃大唐秦王,尔等还不快速速投降!” 大声吼出之后,心中郁闷顿时消减不少。 然而对方却是不回答他,只是射出一阵箭雨,远远落在李世民马前。李世民毫不介意,下令在城外安营扎寨。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几日。每日里以弓箭对射,然后李世民派人出去劝降。 终于到了第五日,城内隐隐传出喊杀之声。 李世民一听到这个声音,估计城内出现内讧,所以也不忙着攻击,一直等待着。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只见宁州城大门打开,一队士卒押着几名被牢牢捆住的人出城而来。 远远见到秦王军队,一人便大喊道:“殿下莫要攻击!罪臣乃是杨文干帐下副将!今日我等擒贼请罪来了!” 李世民示意让人过来,果然看见宇文颖和几名将军被捆成粽子,被士卒推着前进。 那副将来到李世民面前,一下子跪在地上:“逆贼杨文干已被罪臣等人斩杀,其余附逆尽数在此!” 李世民点点头,一面让士卒带这位副将下去,一名安排士卒入城,接管宁州。 当他的目光扫到宇文颖身上时,不由开口道:“父皇因为杨文干叛乱所以让你前去。你怎么依附叛逆呢?” 宇文颖看了李世民一眼,默默无语。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道:“来人啊!把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枭首示众!” 几名刀斧手出列:“喏!” 武德六年六月十九,杨文干被部下所杀,头颅送往长安。这场本应发生在武德七年的叛乱到此结束。 ------------ 第七十五章 留在长安 然而纵观整个事件,从最开始的长林军到最后的杨文干之乱,这些全都是李建成走出一步步昏棋。而秦王府则是凭借发达的情报网络,借力打力,推波助澜,将事情往利于秦王府的方向发展。 在杨文干叛乱事件中,张允文甚至牺牲了一位武德二年便打入东宫的棋子――桥公山,让他出头和尔朱焕告发东宫。然而由于李渊对李建成的宽容和朝廷内外的一致说情,这本可以拉太子下马的事情竟然不了了之,最后,天策府还赔上了一个杜淹,实在让李世民愤怒不已。 武德六年的杨文干之乱很快的平息下去了。李渊返回长安,太子依旧是太子,秦王依旧是秦王,似乎没什么变化。然而明眼人一看便知,由于李渊的不恰当处理,原本就恨不得杀死对方的三兄弟,现在更是如同仇雠了。仅余下的兄弟关系如同薄薄的窗纸,一捅就破。 然而,这一切并未妨碍大九月的围猎活动。 武德六年九月,李渊于长安城南设场围猎,让全长安的帝室贵胄、功勋子弟尽皆入场狩猎。于是,九月的长安格外的热闹。 如今的张允文已经是开国男。虽说是那种最低级别的爵位,而且连个封地食邑都没有,可毕竟也有爵位。而且秦王李世民亲自相召,他哪能不去。 张允文明白李世民的意思。李世民害怕在狩猎的过程中出现如同西汉时霍去病射杀李敢一样的事情,说不定最后李渊也会判个“鹿触而死”之类的结果。 于是,张允文便来到长安城外的庄园,将吴鹏及另外几名神箭手招来,一些放在秦王身边,一些跟着自己。 终于,九月的围猎开始了。 那一日,秦王府的队伍和张允文的队伍合为一处,向长安城南开去。 在秦王府的队伍中,张允文赫然看见了长孙氏带着几名年纪稍大的儿女行进在路上,心头不由愕然。看来这所谓的围猎,不仅仅是围猎,还是家庭聚会。 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南行,出了长安,很快来到围猎场所。 围猎场非常的大,包括了两座山极其中间的溪流谷地。猎场外面,用丝绸制成的围障围在几个容易进出的地方,有羽林卫士卒把守。 进入围猎场,只见里面绿树成荫,不同地方的树荫下,铺着竹席,那是供人休息的地方。 进来没多久,一只黄色马队接踵而至。却是东宫的狩猎队伍。 又过了许久,只见一大队人马缓缓过来,为首的正是唐高祖李渊。 见李渊过来,在场的人尽数跪下:“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渊平易近人的一笑:“各位卿家辛苦!今日乃是围场狩猎,你我不必循那君臣之礼,各自射猎游玩便是!” “谢陛下!”在几名大臣的带领下,众人跟着吼出来。 一通礼节过后,李渊亲手解开一只鹿身上的绳索。顿时,获得自由的鹿奔向远方的山林。 “狩猎开始!”一名太监高声喊道。 只见在场的狩猎者尽皆上马,向那头鹿追去。而一些不狩猎的男子和家眷则是悠然的坐在树荫下,从侍从手上接过水、零食之类的东西,开始叽叽喳喳的谈论起来。 张允文也拿起大弓,和马望山一道飞驰在追赶猎物的路上。 “驾――”“驾――”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满山遍野尽是狩猎的人。 然而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说道:“该死,被人抢先了!”原来李渊放走的那头鹿已经被人猎到。 张允文不由感叹那人的好运。在这样几百人追逐一头鹿的过程中,靠的不是技术,而是运气。 不过既然出猎了,就不可能空手而归,马望山和其他三名侦察营士卒在张允文的示意之下分散跑开,各去射杀一只猎物。 “嗯,我带的干粮只够我自己吃,你们要想吃午饭,就自己去打两头猎物来!我去秦王那边看看!”张允文笑嘻嘻的道。 “头儿,你怎么能吃干粮呢!你放心,我们一定多打两头,连同你的那份也打上!”一名士卒笑道。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对啊对啊,我们还等着头儿给我们烤肉呢!” 张允文笑骂两句,纵马离开。 由于李世民身边也有侦察营士卒,张允文很容易便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他们留下的记号,一路跟过去,很快找到了李世民。 此时李世民正在两山间的谷底。李建成也在此处。 张允文拍马上前,只看见一匹膘肥身健的高头大马正摇头摆尾,不安分的打着响鼻。四只蹄子刨动着地上的沙石,一幅桀骜的样子。 见张允文到来,李建成理也没有理会,倒是李世民冲他笑了一下。 此时的李世民身边,除了几名侦察营的士卒外,还有几位天策府的官员,像什么长孙无忌之类的。 “哦,这里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声音传来。 众人一看,却是一名中年骑士带着几名家将过来。 张允文认得这人。此人是宇文士及,前隋宇文化及之弟,后降唐,封国公。 “原来是宇文国公啊!”李建成笑着向宇文士及行了一礼,“我这儿有匹烈马,正和二弟说着这驯马之法呢!” 宇文士及“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老夫看着便是!” 李建成道:“久闻二弟善于骑马,为兄的这匹胡马虽说神骏,奔跑极快,一跃能过几丈的深涧,但脾气暴烈,二弟要不要试试?”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眉头一皱若是不敢骑上这马,岂不是说自己胆怯了! 当下抓起马鬃,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秦王府 人见到秦王离开,也跟上去。 然而没走几步,那胡马长嘶一声,胡马忽然尥起后蹶,想要让马上之人落下。世民跃身而起,一下子跳到数步以外站稳。 片刻之后,那胡马老老实实的站着。李世民又翻身上马。 然后胡马又撅起蹄子,李世民又跳下马来。 如是三次之后,李建成赶上来,面色不虞的说道:“二弟的马术真是厉害,这马便送与二弟了!”说完,慢慢离开。 李世民回过头,看见宇文士及,对他说道:“他打算借助这匹胡马害我,但人的生死自有命运决定,就凭他们能够伤害到我吗?” 宇文士及听罢,点点头,默不出声。 而不远处的李建成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径直走开。 ------------ 第七十六章 新年 张允文眉头一皱,打马来到李世民身边,对李世民道:“殿下,你刚才的话可能被太子听去了,当心他借着这句话来攻击你!” 李世民沉着脸道:“随他去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听到李世民的话,张允文点点头。的确,自上次杨文干事件之后,太子沉寂了一段时间,借着和宫中嫔妃一道大肆攻讦李世民,在李渊面前说他的坏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这些天下来,秦王几次被李渊叫到太极宫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 而现在,李渊对李世民越来越不放心了。 回到开始出发的地方,只见众人或多或少的带着猎物,就连李世民也带着一只野兔,而只有自己,什么猎物都没有打到。 李世民笑道:“允文啊,你现今可是什么猎物也没有,等会儿你吃些什么?” 张允文“嘿嘿”笑道:“不用殿下担心,自有人为我打来!” 果然,只见马望山等人面前堆着小山一样高的猎物。 想来也是,这次出猎的全是侦察营的神箭手。马望山吴鹏不用提,剩余的七八名士卒也是一等一的用弓好手,十发十中还是能行的。这群人一起出去,若不能打到这般多的猎物,那才叫做奇怪呢! “头儿,你回来啦?”一群士卒见到张允文,赶忙殷切的上前招呼,有两个家伙甚至做扶张允文下马装,殷勤至极。 李世民轻轻叹口气,对着身边的长孙无忌道:“允文带兵,当真是爱兵如子。看看这些士卒们,是多么的拥护他们的将军啊!” 长孙无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头儿,快来,我们的午餐可全在这儿,你可要烤好些啊!”士卒指着这堆猎物。 李世民:“……” 长孙无忌:“……” 张允文认命似的坐在来,熟练的抓起一只野鹿,抽出军刀,一道划破肚子,清除内脏。 “吃吃吃,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吃!这么大热天的吃烤肉,也不怕吃了上火,吃完拉稀!”张允文愤愤的说道。 那些士卒嘻嘻哈哈的笑成一片:“没事的,只要能吃上头儿烤的肉,再怎么拉稀也没关系!” 张允文很快便将野鹿收拾完毕,扔给两名士卒:“你们到那边清洗一下!”说完,他也拿起一只野鸡,往河边走去。 现在河边把野鸡的内脏除去,洗刷干净。然后从河边扣起一大团泥土,慢慢的涂在野鸡身上。不错,他这是制作叫花鸡。 带着已经成为泥团的野鸡返回,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将泥团浅浅买入土中,接着在上面生火,架起烤肉架子,将洗净的野鹿慢慢的放在上面烤起来。 而在他身边,李世民拿起张允文的六五式军刀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还不是用指头刮刮刀刃,试试锋利度。凭他的眼光,看到军刀上的血槽、钩刃、锯齿,很容易便看出这军刀的用途,不由有些叹服的道:“允文,你这好东西怎么以前不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啊!” 张允文道:“没啥可瞧的!殿下若是想要,照着样子打一把就是了!反正这东西以后将会成为侦察营的制式装备!” 一旁的一名侦察营士卒笑道:“殿下,我们头儿还有一样杀人利器,只给我们看过一次!你让他拿出来瞧瞧!” 张允文笑骂一声,将三棱军刺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反复瞧了瞧,说道:“这种东西可不适合正面战场!几个刃都没有开锋,不能砍,只能刺!” 张允文笑道:“殿下好眼光,这东西,只要刺进去,必死无疑!专门用于刺杀的!” 说笑间,烤肉已好,张允文便招呼士卒来吃。而李世民也插了进来:“嗯,我来尝尝允文的手艺!” 在众人连连叫好声中,一头野鹿下肚。 然后,张允文微笑着刨出那土中的叫花鸡。外面的泥层已经初现几道龟裂。张允文破开泥土,顿时,一股香气散发出来。 “好香啊!”众人赞道。 然而张允文摇摇头:“若是有荷叶和作料,那这叫花鸡的味道会更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没过多久,李渊宣布狩猎结束,各家也慢慢的收拾,准备回长安。 然而就在张允文准备上马时,李宇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允文哥哥!” 张允文看是这位郡主,顿时道:“嗯,郡主找我什么事?” 李宇回过头,看到那群正在树荫下欢闹的兄弟姐妹,小脸一红,咬咬牙说道:“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他们让我说的!” 张允文心中顿时咯噔一跳,正要说些什么时,李宇却道:“我们下次到允文哥哥家里时,你能不能也做烤肉和那种鸡给我们吃?” 张允文木然的点点头,看着李宇欢笑而去。 回到长安后不久,李建成便教唆尹德妃,让她对李渊道:“秦王自称:上天授命于我,正要让我去做天下的主宰,怎么会白白死去呢!” 这句话的意思几乎和当初李世民说的那句话完全不同了。然而李渊竟然听信了尹德妃的话语。 李渊大怒,先将建成、元吉二人召来,询问李建成李世民所说的话,得到证实之后,又把世民召来,责备道:“谁是天子,上天自然会授命于他,不是人的智慧与力量所能够谋求的。你谋求帝位之心怎么这般急切呢!” 李世民听罢,心头顿觉委屈,当下摘去王冠,伏地叩头,请求将自己交付执法部门查讯证实自己没有说过这种悖逆之话。 但是李渊仍然怒气不息,正要作出处罚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殿中监王福的声音:“禀陛下,兵部送来急件,说让陛下立刻查看!” 李渊正怒气不止,听到这话,顿时生气道:“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还要朕立刻查看!” 王福递过一份奏折,李渊拿起来,粗粗看了一眼,顿觉一股凉水浇到头上,什么火气都消了。 只见奏折上写道:“突厥寇忻州、并州、绥州,颉利、突利二可汗举国入寇,望陛下遣将拒之!” 李渊看完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好半天才对李世民道:“二郎你起来吧,对对,把发冠戴上!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了,你们兄弟且不可以此怨恨。来来,这儿有份奏章,你们看看吧!”说完,把奏章递给李建成。 李建成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又递给李元吉。 最后李世民看过奏章之后道:“儿臣愿领兵出战!” ------------ 第七十七章 尉迟恭 一旁的李元吉也道:“儿臣也愿领兵出战!” 武德六年九月十三,李渊诏令京师戒备,同时命李世民、李元吉领兵三万,从长安北上抵御突厥。李渊在兰池宫为他们饯行。 这一次,李世民将天策府猛将尽数带上。就连张允文也一起出征了。 天公不作美。自从那日得到突厥入侵的消息之后,天空中便一直飘着雨。 从物资准备到全军出征,几乎都是在雨中的进行的。 而李渊在兰池宫的栏杆上,看着李世民统兵走向细雨之中,心头却倏然不愉快起来。 观整大唐上下,最能打仗的恐怕便是李世民了。他一出征,带着天策府内的猛将,哪里有打不下的地方!越是如此便越让李渊忌惮。不过每一次需要出征,只能派遣他前去了。 李世民一路领军北上,然而由于持续降雨,不仅使得地面泥泞难行,更是严重的打击了唐军士气。 看着埋头行军默默不言的士卒,李世民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只见丝丝细雨飘落,落在脸上,凉凉的。 行进的队伍有些凌乱了,不少士卒甚至离开队伍到路旁休息起来。而那些骑兵们,为了节省马力,也不得不下马步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 张允文带着侦察营步行在队伍中央,前面是骑兵,后面是步卒。看着侦察营的士卒无精打采的样子,张允文心头暗暗不舒服,不由训道:“你看你们,像个什么样子!” 那赵毅顿时苦着脸笑道:“头儿,不是这雨下得太烦人了么?看看兄弟们的样子,根本没心思走路啊!” 张允文看看前后长长的人流,忽然灵机一动,大声说道:“兄弟们,我们来唱首歌吧!”说完,就自顾自的唱起了《一二三四歌》: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 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唱得山摇地也动 唱得花开水欢乐 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 一个钢枪交给我 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 二话没说为祖国, 三呀么三,三军将士苦为乐 四海为家 嗨!嗨嗨!! 哪里有我 哪里有我 哪里就有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战士的歌 ……” 这首《一二三四歌》节奏感强烈,用于行军十分合适。再加上歌词简单,琅琅上口,在张允文唱了第一遍之后,便有人开始跟着哼唱!当然,这些人是侦察营的士卒。不过很快,这首《一二三四歌》便从侦察营传到前面的骑兵,后面的步卒那里,又有人在哼唱了。 张允文见状,拿出当年拉歌的劲头,声嘶力竭的吼着这首歌曲。这一吼,顿时吼出了激情,只见整个队伍也跟着张允文的声音吼起来。不知不觉间,脚步踏着节奏,没人去管脚上的泥土,没人去看天上的云朵,全部集中精力的吼着这首《一二三四歌》。 顿时,士气如虹。 李世民正无奈时,忽然听得一支明快的歌曲在前进队伍中唱起,先是一人,后是一营,最后是三军,整支前进队伍的士气竟然慢慢的回升,到最后,歌声高亢,士气如虹。历史呢心头顿时欢欣再看那唱歌之人,赫然便是张允文。不由心中暗赞一声。 唱了七八遍《一二三四歌》之后,看得士卒都已经学会了,张允文蓦地吼道:“兄弟们,加把劲,这点风雨能难倒我们大唐军人么?” “不能!”整齐的声音如山崩海啸。 “我们大唐是最强的!” “大唐最强!”士卒们又是齐声吼道。 顿时士气达到最高! 就这样一路行军一路唱歌,一直到达了豳州郊外。 然而刚到豳州城外的五陇阪时,忽然几名斥候飞马来报。 “禀大帅,前面发现大股突厥军队!” 李世民一惊,难倒豳州城破,突厥已经打过来了?当下命令士卒在附近扎营。 “张允文!”李世民端坐大帐之中。 “末将在!”张允文双手抱拳。 “着你立刻带领游骑四下游弋,伺机抓捕突厥斥候!” “末将领命!” 张允文领令离开大帐,来到侦察营驻扎的营盘。 “兄弟们,快过来,有活干了!”张允文站在营外大声喝道。 片刻之后,一百多人集合完毕。 “现在我命令,侦察营全体士卒,分成五队,由我、李扬、赵毅、刘诚、胡老大各领一队,于豳州城附近游弋,抓捕突厥斥候!记住,要留活口!还有,无论抓到没有,一个时辰之后,必须返回此处。” “是!”一百多人你齐声道。 张允文翻身上马,和旁边几人对视一眼,大声道:“出发!” 顿时,五支骑兵队向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出。 张允文一马当先,小心的控制马速,不太快,也不太慢,这样能够很好的保持马力,遇到突厥骑兵时可以来场追逐。 这豳州城外多有低矮起伏的山岭,山岭上植被茂盛,极其容易隐藏。 张允文此刻正站在一处山岭上,一双眼睛扫过下面的每个地方。 唉,要是有个望远镜多好!张允文不由感叹道。 想到这望远镜,他心念忽然一动,嗯,这东西制作起来不难啦,两块凸透镜搭上直筒,调好焦距就完了。不过制作凸透镜的材料可不好找。 正想着,忽然听见旁边有士卒道:“头儿,你看那边,是突厥人吧?” 张允文一看,只见一支十三四人的斥候小队正纵马疾驰。看他们的运动方向,将会从自己脚下 山岭经过。 “呵呵,守株待兔,还真等来了一只兔子!”张允文不由一笑,“准备作战!他们经过此处时,我们先射一阵弓弩,再全速冲下去。记住了,只能有弓弩射他们的四肢和肩膀,不要射脑袋!我们可是要抓活的!” 当那支斥候小队飞快的跑来时,张允文端起一把弩机,瞄准马上人的肩膀,那感觉好像在打移动靶。 “放!” 只听见一阵弦响,三十多支箭顿时射出。那奔驰的骑兵顿时跌下一大半来。 “冲啊――”张允文拔出三棱军刺,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几乎没费什么力,这十余人的斥候小队便尽数被擒。当然,射死了三人,被马匹踏死一人,一名奄奄一息的突厥斥候被张允文一刺解决。 ------------ 第七十八章 开门揖刺 张允文看看这些突厥人,发现他们和汉人还是有些不同的。首先是肤色,肤色要黝黑得多。其次便是体格,看他们膀大腰圆的样子,体格比普通人要好上一些。 用绳子将这剩余的几人捆成一串,放在他们原来的马上,往回走去。 其间,有几名突厥士卒大吼大闹,不过用的是突厥语,张允文听不懂,直接掌刀看在他们后颈之上,顿时,几名突厥斥候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在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一支斥候小队,不过这次是正面交锋,张允文见识到了突厥人弓马的威力。那弓箭准头极好,要不是 张允文他们身穿了一层链甲和一层皮甲,说不定真有人会受伤。 最后,张允文的俘虏增加到二十多人。 带着这些人回到军营,已经有一支队伍回来了。他们都遇到了一支斥候队,和张允文一样,杀死了几人,活捉了大部分。 陆陆续续又有两支队伍回来,皆是满载而归。 然而,眼看一个时辰就要到了,李扬带领的那支队伍竟然还没有回到营中,张允文不由有些暗暗生气了。 又等了许久之后,终于,李扬的几十人回来了。 “头儿,你看看,我逮了多少人?”李扬一下马,便兴奋的说道。在他身后,竟然捆着将近五十名突厥斥候。 张允文却是怒目一睁,对李扬道:“李扬,你可知罪!” 李扬一愣,正要说话,张允文却厉声道:“出发之时,本将已经说得很清楚,一个时辰便回,可是你,竟然视军令如儿戏!来人啊,将李扬及其小队尽数卸下装备!此次作战,你们不得行动,好好的反省一下吧!” 李扬顿时一懵,随即拉耸下脑袋。 张允文押送着一长串的突厥斥候进入大帐时,里面顿时满满当当的。 李世民看着这一百多突厥斥候:“我说允文,你们该不会是把所有的突厥斥候队全部给捉了吧?” 张允文羞涩一笑:“哪里啊,最多捉了一半!” 李世民顿时放声大笑:“好了,书记官,去趟侦察营统计一下各个士卒的战功,回去之后好依此赏赐!” 一名文吏走出来,然后拿起纸笔向侦察营方向走去。 李世民看着这些突厥斥候,脸色倏然一变,大声训斥道:“我乃大唐秦王,尔等无端犯我疆界,罪大恶极,还不快将你军情况如实说来!” 也许是“大唐秦王”几个字够震撼,有几名突厥斥候已然有些意动。张允文见状,毫不客气的吩咐四周军士:“来人啊,把这几人带下去分开审问!”说着用手指了指那些面色有些意动的突厥斥候。 几名军士先是看看李世民,见他点点头,这才依言将那几人带下去。 然而军士刚刚把那几名斥候从人群中提出,一名面生络腮胡须,有一道刀疤的突厥斥候立刻用突厥语大声的向那几人吼道。眼看那几名有些意动的突厥斥候神色渐渐犹豫起来,张允文上前一步,拿出三棱军刺,一下子刺进那人胸口。 顿时只见军刺边缘鲜血直涌,血红的泡沫在伤口附近不断涌出。利索的抽出军刺,只见那人鲜血如泉水一般涌出,片刻之后,便将大帐内的地上染红。 那些突厥斥候顿时一阵哗然,串在一起的突厥斥候立刻冲着张允文七嘴八舌的大声吼道:“该死的中原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突厥勇士!” 除了几名突厥斥候用汉语之外,其余尽是突厥话。 张允文冷笑一声,走到几名用突厥语叫嚣得厉害的斥候身边,又是一刺。然后缓缓说道:“反正这儿有一百多人,死几个不妨碍审问!尤其是这些不会官话的突厥人!” 这些突厥斥候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想被那三棱军刺刺上一刺。尽皆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哼”了一声道:“秦王仁义,不忍对你等下杀手!老子可不一样,若是你们放不出半个屁来,老子把你们全部活埋,然后又去抓一批回来!总有人会开口的!” 说着,让军士将先前的几名突厥斥候带下去。 大帐内的文武官员,看向张允文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诧异。原来这名年轻的男爵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咋以前没看出来呢? 没过多久,几名军士进入大帐:“禀大帅,已经问出来了!颉利带兵三万,联合突利一万人马已经向豳州城压来。其前锋已经攻破豳州。大军预计两日便到。嗯,这些突厥人是分开审问的,他们的回答都是一样!” 李世民听完情报,先是对张允文施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吩咐将这些突厥斥候押入俘虏营,接着便与大帐内的文武商量战事。 张允文对这种战前会议极不热心,几乎都要打瞌睡了。 李世民看了张允文一看:“咳咳,允文!” 张允文倏然站立:“在!” 李世民道:“你若是想要统领一军,而不是一辈子呆在几百人的营里面,就给我好好的听着!” 看到边上的天策府官员露出一丝笑容,张允文不由苦笑道:“是!末将一定向各位将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正说笑着,只见大帐门帘一掀,一名身穿金甲的将军进入大帐。见到李世民,这人极不情愿的缓缓抱拳道:“末将李元吉见过大帅!” 来人正是李元吉。李元吉统领后军,比中军晚到半日。 李世民嘴角僵硬的一笑:“四弟来了!我们正说着突厥的情况呢。你也来听听!”说完,又将先前的情报说了一遍。 李元吉听罢,默默不语。 李世民也不管他,在分析了一遍双方情况之后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摸清突厥主力的运动方向,寻求一战的机会!命令:全营戒备,按兵不动!立刻派出斥候对豳州附近进行侦察!随时报告突厥军队的情况!” 众人起身抱拳道:“喏!” 于是,身着黑色轻甲的斥候骑兵五人一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此时的张允文正看着面前的李扬:“唔,你知道错了?” 李扬点点头:“我不该违反你的命令!” 张允文顿时肃声道:“不光是我的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要服从的是你上级的命令!除了我,还有秦王殿下!” 李扬目光中闪过一丝光芒:“那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呢?” 张允文顿时目光如刀:“你要服从未来的皇帝陛下的命令!” ------------ 第七十九章 收买 李扬顿时会意的点点头。 “好了,你下去吧!不过军令如山,你就不要参加这次作战了!你已经生擒了五十多人,还杀死了三十多人,这功劳已经不小了!”说着往往营帐外灰暗的天空,“这仗能不能打起来还说不准呢!” 第三日,数十骑斥候飞快跑回大营之中。 “禀大帅,突厥颉利可汗率领万余精骑掩至城西,现屯与五陇阪上。居高临下,与我大营隔沟水二十里相峙!” 那名斥候一口气便将所得到的情报说了一遍。 李世民连忙站起身来,和诸将来到一幅悬挂的地图前。 这地图简陋不堪,整个图面上,用几笔聊聊拖下,便是沟水。用毛笔画了处方形,便是豳州。至于山岭,则用尖角符号代替。 稍微找了一下,便一下子看到了五陇阪。 再看看五陇阪和自己大营的距离,李世民沉吟片刻道:“今颉利突然陈兵五陇阪,占据高处,士卒震恐。若是久守,恐士气低落,难以一战。突厥骑兵已然占据山岭,若是万骑之下,顺势冲营,我大军岂不是死伤惨重。故不可示之以怯!” 说着看向李元吉:“我当领军与之一战,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么?” 李元吉看着地图,有些畏惧的道:“敌虏声势浩大,而且占据有利地形,怎么能轻易出击呢?万一作战失利,后悔都来不及啊!” 李世民看着李元吉“哈哈”一笑:“你不敢去,那我独自去便是!你在此处看我如何破敌!” 说完,大笑出了大帐。 李元吉看了看李世民的身影,紧握双拳,似乎想要跟着前往,忽然又看见那地图,不由胆气一泄,萎坐在椅子上。 李世民出了大帐,领玄甲队、侦察营出战,一共也才近千人。 不过这近千人竟然有二十多名将领,其中包括程咬金尉迟恭之类的猛将。 李世民一骑当先,身边众将领跟随,行了一阵,便来到沟水边。对岸的突厥骑兵远远就看见了这支大唐骑兵,当即在沟水岸边列阵待命。 沟水不深,最深处恐怕连马腹都不到。 唐军到达沟水边上,阵型缓缓变动,成为了一个极其适合冲锋的三角阵型。 李世民一人一马出了阵,往沟水边跑去。勒住马缰,对着沟水对面整齐肃立的骑兵道:“我乃大唐秦王,你们大汗呢?” 众突厥骑士沉默不语。片刻之后,突厥骑兵倏然分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由中间缓缓走出来。虽是秋日,但天气依然炎热,然而这大汉却穿着一件皮袄,不过仅仅遮住腹部,粗壮的手臂和凸起的胸肌露在外面,肌肉虬结,看起来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这人便是颉利可汗。 那颉利可汗一现身,李世民便疾色道:“我中原曾与可汗有和亲之盟,可汗怎么能不顾道义,违反约定,深入我国境内大肆掠夺,杀我子民!我乃大唐秦王,早就听说可汗勇武过人,可汗可单独出阵与我斗上一场?若果大汗要恃众而来,我就只有身后这千骑与可汗相抗!” 颉利可汗听罢,微微一笑,却是不答应李世民单打独斗的请求。 李世民看了颉利一眼,掉转马头,跑了几步,对着突利可汗道:“突利,你曾经与我有过盟约,说是一方出现危机情况,另一方要来救援。今日你引兵前来,怎么一点也不顾念香火之情!” 突利看看马上面英姿挺拔的李世民,在看看与不处脸色微变的颉利,也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见两位可汗都不说话,李世民举起右手,顿时,玄甲队人人横起长槊,做好冲锋的准备。 而侦察营在张允文的带领下,纷纷拿出长弓短弩,也准备出击。 然而这时,颉利突然道:“秦王殿下!”说着,斜觑了一眼突利,“殿下不是要单打独斗么?我族里新来了一名好汉,秦王可与他斗上一斗!” 李世民还未说话,张允文拍马出列,对着颉利喝道:“可汗倒是想得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蛮子便想和我大唐秦王殿下单打独斗,来来,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玄甲队阵列之中,程咬金向尉迟恭笑道:“尉迟啊,你看看你这徒弟,可精得很啦!” 尉迟恭抚须一笑:“允文一直都很精明的!” 颉利脸色一变,指着张允文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本汗面前妄言!” 张允文从容的道:“我乃大唐宁远将军!” 颉利正要说话,一名大汉从他后面站出,跪在颉利面前:“大汗不必恼怒!看我先一棒砸了这小贼,在和李世民比斗!” 颉利沉默片刻道:“乌尔巴,你可真有把握?” 那大汉看了张允文 身板一眼,不屑的道:“大汗放心,此等小贼我一棒一个!” 颉利点点头:“即使如此,乌尔巴,你出战吧!” 大汉行了一个礼节,跨上战马,手持一根黑铁大棒,大喝一声,便向张允文冲来。 李世民看了那乌尔巴一眼,掉转马头,对着张允文轻声道:“允文,小心点!” 张允文点点头,紧了紧手中的大铁槊。 “杀――”张允文一声大吼,提起铁槊便向来人冲了过去。 两阵之间本就不远,中间隔了一条浅浅的沟水。两人对马而驰,片刻之间便已相遇在河边。而此时,乌尔巴刚刚淌水过来。 “当――”只听见一声巨响,两支铁制兵器轰然撞在一起。 铁槊振动,几乎要脱手而出! 这蛮子好大的力气!张允文心中暗惊。 要知道,张允文在河滩上,而那乌尔巴在水里,居高临下的一击竟然差点让自己手中的铁槊脱手,可见这乌尔巴的强悍。 不能和他拼力气。张允文心中暗自作出决定。 当即趁乌尔巴还在河中,掉转马头向后跑去。 见张允文退开,突厥这边顿时高呼起来。程咬金看着张允文的样子,顿时呵呵笑道:“这小子要用拖刀计了!” 果然,只见张允文跑了几步,从腋下向后斜看了乌尔巴一眼。只见他正放马奔驰而来,眼看就要追上,他狞笑一声,手臂粗细的大铁棒一个横扫。 而张允文感觉脑后生风,身体往下一矮,铁槊反手刺出,正中乌尔巴胯下马颈。 顿时,骏马长嘶一声,鲜血狂涌,接着一下子栽在地上。 乌尔巴手持铁棒,加之身材高大,极不灵便,竟然栽下马来,连滚数丈远。 ------------ 第八十章 势力 顿时,突厥那边欢呼声戛然而止。 张允文仗着胯下坐骑的优势,对着尚未爬起来的乌尔巴又是一个冲锋。借助马势,一铁槊刺向乌尔巴。 那乌尔巴大吼一声,声如雷震,用力挥动铁棍,一下子便将疾刺而来的铁槊磕开。然而张允文变招极快,用那铁槊又是一砸! “当――”乌尔巴横起铁棒,挡住了砸下的铁槊。 一时间,双方谁也没有奈何谁。不过张允文现在唯一的优势便是胯下马匹。 拉开距离之后,张允文在此来了一个冲锋,然而眼看就到乌尔巴身旁,他蓦地铁棒横扫,一下子砸在马腿之上。 张允文立刻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向前飞出,张允文双腿突然发力,一下子跃在空中,然后右脚在马屁股上用力一蹬,身体顿时向后面跌去。而那马匹,则直直的向乌尔巴砸去。 乌尔巴可不敢被这几百斤的马匹砸中,当即往旁边一滚,躲过马匹。那马在地上哀鸣,前腿已被砸断,却是起不来了。 张允文拄着铁槊,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意识慢慢放开,仿佛又回到当初练习八极拳时的样子,刚猛不屈,无可阻挡。 看着正在狞笑的乌尔巴,大喝一声:“杀!!!” 至此,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后,张允文终于将这八极拳里的六合大枪和尉迟恭教的长槊用法结合起来,只见他使槊如用枪,时而轻盈,时而刁钻,时而刚猛,时而环绕,倏进倏退,乍左忽右,竟然压着那乌尔巴打。终于,趁着他出棍的一个空档,张允文忽然右手放开铁槊,屈指如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击打在太阳穴上。 受到这种打击,即使是乌尔巴这般强横的身体,顿时也晕了过去。 张允文一声狞笑,举起铁槊,正要刺下,却听见那边传来颉利的大声呼喊:“住手!” 回过脸对着颉利一笑,张允文毫不犹豫的将铁槊刺入乌尔巴的喉咙,用力一搅,槊头上的铁钉将乌尔巴的喉咙搅得稀烂。 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张允文向着颉利横起长槊,然后慢慢返回阵中。 一时间,欢呼声如同雷动。 颉利可汗脸色阴沉的看着河对面的尸体,半晌不言。 李世民张狂一笑,便要下令骑兵前进。 然而那颉利可汗却在对面大声道:“秦王勿要渡河!本汗此次南下,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重新再来申明一遍我们昔日的盟约,使得它更加的牢固!”说完,引兵后退十里。 李世民趁机占领了五陇阪。 张允文一回到营帐之中,便一下子躺在床榻之上。隐隐觉得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除了身体上的疲劳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劳。 躺在床榻之上,眯着双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自己当年修炼八极拳时的样子。忽然又想到了拳经上那些画着的人物图样,每招每式各自一个图案,此刻竟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中,而且恍然间,那些线条描绘的人物似乎还在动,正在打着一套完整的八极拳。 恍恍惚惚之间,张允文睡着了。 张允文是被士卒的歌声吵醒的。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 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唱得山摇地也动 唱得花开水欢乐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 自从张允文教会士卒唱这些后世军歌之后,这些士卒每日训练之前便唱着这首《一二三四歌》,而训练完毕,则唱着那首《训练归来》,这是张允文根据《打靶归来》改编的,曲调完全相同,歌词换了一下。 每当这个时候,看着士卒奋力高歌,听着熟悉的旋律,张允文竟然有一种不真实感浮现在脑海,似乎面前的这些人只是一副画面,当画面一卷,所有的都消失了,而他,说不定仍旧在谅山上执行任务。 慢慢的起身,张允文感觉全身肌肉疼得厉害,似乎动上一动,整个身体都会散架一般。他知道,这是昨天性命相博留下的后遗症。 出了营帐,却见到天地间一片茫茫,昨日已经淅淅的的雨点今日陡然变密了,天空中尽是笔直落下的雨线,打在地上,使得原本就有些绵软的泥土变得更加稀了。 雨变大了。 这样的雨中,除了哨塔之上的几名士卒之外,剩余的士卒基本上都在营中躲雨。而那惊醒张允文的歌声便是从一座营帐中传出来的。 张允文看着阴沉的天,正想回去再睡上一觉,却见一人冒雨跑来。一看来人,却是李世民身边的一位近卫亲兵,据说还是一名校尉。 “呵呵,张将军醒了!”来人看着张允文站在门口,“刚才来到时候见将军正在酣睡,殿下吩咐不要打扰!如今醒了,随我一起去见一下殿下吧!” 张允文顿时一愣:“殿下来过?” 那亲兵点点头:“嗯!殿下本来说找你商量些事,见你在酣睡,故未打扰。这次叫小的来看看将军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便和小的一起去大帐吧!” 张允文看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对那亲兵道:“你稍等一下,我换身衣服便来!”转身回到帐内,换了一身皮甲,将军刺军刀都带在身上。 来到大帐,只见李世民正和一种文臣武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体上听到几个字,像什么“趁夜”、“突利”、“离间”等等。 “末将见过大帅及诸位将军!”张允文向大帐内一揖。 “允文来了啊!不必多礼!”李世民指了指大帐内的一张椅子:“坐吧!” 张允文坐下,向李世民问道:“不知殿下找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李世民用一只手支起下巴,毫无形象的说道:“允文啊,我记得上次虎牢关的时候,你曾经送唐俭道夏军军营是不是?” 张允文点点头:“嗯!那次有十多个兄弟和我一起的!” 李世民道:“我正欲效仿那次行动,趁夜前往突厥大营,说服突利退兵,突利一退,颉利自然也会退兵!” 此言刚落,一位文臣就站起来道:“殿下万金之躯,岂可涉险,还是让微臣等代去吧!” 李世民却摆摆手道:“诸位多虑了。以允文的身手,潜入突厥大营不是难事!再说了,我还有另外的行动来配合,保证万无一失!” 那些文臣见李世民说得坚决,也就随他而去了。 李世民见帐内文武尽皆无声,顿时起身道:“敌虏所恃者,惟有弓矢。如今淫雨不断,气候潮湿,为保养弓矢,筋、胶都解下了。弓矢不可用,突厥酒香飞鸟折断了翅膀。而我军屋居火食,刀槊犀利,以逸制劳,此时若不抓住机会,还等到什么时候!” ------------ 第八十一章 密谋 顿了一顿,李世民又道:“传我将令,令玄甲队及全军精骑,今晚冒雨出营,前往突厥大营袭扰一番,不可恋战,一击即走。待敌虏缩回营地,再行袭扰。” “喏!”众将起身抱拳道。 而李世民则是来到侦察营的营地,准备晚上和张允文一道出发。 好好的休息了一下,终于等到晚上。李世民带领三千多精锐骑兵和张允文一道往突厥大营方向奔驰而去。 而此时,下了一天的大雨丝毫不见渐弱的迹象,哗哗哗的击打在头盔铠甲之上,发出梆梆梆的声响。透过铠甲的缝隙,里面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穿在身上,一股凉意传来。 眼看前方有星星灯火,李世民张允文和几十名侦察营的士卒下马步行。 由于雨量太大,突厥营地内许多的火盆根本点不着火,只有哨塔上合帐篷内的火光在黑暗的夜里显得分外醒目。 张允文看着营地道:“殿下,我们走吧!”身着一身黑衣黑甲的众人便向突厥营地摸近。 在他们身后,玄甲队的骑士们目光始终在他们身上,眼看张允文他们就要进入突厥营地,一名将军大喊一声:“上――” 顿时,三千骑兵直接冲上去。 那守卫哨塔的突厥士卒看见一道黑色的洪流袭来,顿时吹响了牛角号。顷刻间,整个突厥大营动了起来,身着各式内衣的突厥士卒拿起弯刀,傻乎乎的站在空地之上,一淋雨,有马上把身子缩回帐篷。 “他妈的,哪儿有袭击啊!”一些突厥士卒看到面前平安无事,顿时骂道。 然而片刻之后,黑色的唐军骑兵冲杀而来,很多的突厥士卒莫名其妙的死于刀下。 顿时,突厥营中大乱。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大吼:“儿郎们,莫要惊慌!”这是颉利可汗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混乱的营地渐渐回复秩序。 而那些唐军,也在颉利可汗发出一声大吼之后,向东撤退了。 在张允文看来,此次潜入可以说是轻松无比。那些混乱的突厥士兵根本就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几十人在突厥大营中行走,他们竟然看也不看,管也不管。到后来,找不到突利的营帐时,一名会说突厥话的士卒抓住一名突厥士兵询问,这名突厥士兵竟然指出了方向而丝毫没有问及他们的身份。 就连一旁的李世民也看得轻轻一笑。 顺利的来到突利的大帐,却没有在里面见到人影。估计是听到大营混乱,出去安抚士兵了。 十多名侦察营士卒接管了大帐的守卫之后,李世民和张允文便堂而皇之的坐在突利的大帐内等待突利回来。 没等多久,外面的渐渐平静下来。看来突利也要回来了。 果然,不多时,突利带着一身雨水,一边抱怨这天气和唐军,一边跨入大帐。 “呵呵,突利大哥,小弟在此等候许久了!”见突利进来,李世民呵呵笑道。 突利一惊,看着面前的李世民,正要张口叫人,只见大帐内的几人齐齐拿出一具弩机,将他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最后轻声道:“嗯,世民,你等我何事?”说着毫不胆怯的坐在李世民对面。 李世民笑道:“久日不见大哥,今日前来,乃是救大哥及族人一命的!” 突利顿时沉下脸来:“你说什么救我一命?要说就说清楚!” 李世民道:“大哥竟然跟着颉利来犯我中原,这不就是大哥的危局么?大哥可知道,那颉利此次举兵前来,为何要邀上大哥的人马?” 突利道:“颉利说中原混战,无暇北顾,正是我突厥乘机掠夺之时,又说冬日将至,若不能找到足够粮食,这个冬天很难熬过!所以为兄也就一起来了!”说道后面,声音已经渐渐低了下去。 李世民作痛心疾首状:“糊涂啊,大哥!你们一起南下,若是遇上其他的唐军,颉利让你出击,你能反对么?你和唐军拼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岂不便宜了颉利?而且回到草原之后,你的实力大损,而他的实力没有什么损失,那他不是可以轻易的吞并你的部落!如此浅显 局面,大哥怎能看不清呢?” 突利顿时有些脸红了,他是收到了颉利足够多的礼物,有僭越中原的富饶,想来捞上一两把。正是抱着这种心思,他才举兵南下的。 李世民见突利不言,心知他心中已经有所分晓,也不再言语。 好半天,突利才道:“多谢世民提醒,为兄此次险些犯错!世民放心,以后的事,为兄不会再搅和进去了!” 李世民笑道:“大哥不必客气!小弟此举也是为了不和突厥交战,以免伤了两家感情。” 突利看了看大帐中的侦察营士卒,最后目光落在张允文身上:“啊,原来这位杀死乌尔巴的勇士也在!见到勇士,小王荣幸之至。” 张允文赶忙谦虚两句。 突利忽然对李世民道:“世民,大哥十分喜爱你帐下的这位勇士,不知可不可以割爱给我?”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道:“这可不行!小弟也离不开这位张将军。嗯,不过嘛,大哥看看这些士卒,乃是张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若是大哥喜欢,倒是可以送几人给你!” 此言一出,不光是张允文和侦察营士卒,就连突利也是一惊。随即突利呵呵一笑:“求之不得!” 李世民顿时对那些士卒道:“你们谁愿意留下来辅佐我大哥啊?”几名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语。 片刻之后,赵毅忽然踏出一步,李世民赶忙道:“赵毅啊,你留在大哥身边我放心得多了!” “不是,殿下……”还没说完,便被张允文堵住剩下的话语:“赵毅啊,你不是常说壮志未酬吗?这次可是个好机会!不就是留在草原嘛,如此广阔的天地,可以让你像鸽子一样自由飞翔了!” 突利接口道:“鸽子?鸽子是什么!我们草原上展翅飞翔的只有老鹰!” 张允文微微一笑:“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接着他又点了几人的名字,让他们和赵毅一起留在突利身边,好好的跟着突利。 待李世民和张允文等人走出大帐,和大帐外的侦察营士卒汇合时,张允文骂道:“妈的,刚才是谁在外面踹了赵毅一脚?老子要好好的赏他!” 在突利的掩护下,李世民等人顺利的出了突厥大营。比起进入大营,此时已经少了六人。 “突利向我要你,其实就是想对我证明他不会再和颉利一道了,当然,也有敬佩你的意思!”李世民坐在营帐中,对张允文道。 ------------ 第八十二章 房杜 张允文笑了一笑:“这我知道的!不过殿下的手笔倒是妙得紧啦!让赵毅等人守在突利身边,既可监视他,又可辅佐他。说不定以后突利称霸草原,还有赵毅他们几个的功劳!” 李世民冷冷一笑:“称霸草原?哼,不会的!无论是突利还是颉利,北方草原始终将会是我大唐的天下!” 而在另一边,颉利脸色发青的站在大帐之内,听着躬身的书记官向他报告损失。 “唐军一共突袭了两次。第一次我军没有防备,死亡一百二十一人,伤了八十七人。第二次突袭我军有了防备,损失七十二人。” “那唐军那边的情况呢?” “嗯,在营地中发现二十六具唐军尸体,都是身穿黑甲,估计是李世民的玄甲队!” 颉利顿时怒哼一声:“李世民小儿!本汗定要与你决一死战!” 说着,向帐外喊道:“来人!去把突利可汗叫到大帐来!” 没过多久,一脸疲惫的突利便来到颉利的营帐中。 “小汗突利见过大汗!”突利右手放在左胸口,行礼道。 其实这颉利还是突利的叔叔,而且突利乃是突厥上任始毕可汗的嫡子,正宗继承人。颉利欺负他年幼,便将大汗之位抢去,突利只好做了突厥的二可汗,一个小汗。 颉利笑道:“突利,你来了!我找你来就是想要商量商量出兵进攻唐军的事!” 那突利昨夜已经听到李世民的劝言,而且听进去了,当然不会同意这出兵之事。只见他笑问道:“哦?大汗想要攻击唐军?” 颉利道:“不错!昨夜唐军夜袭,我军损失数百,若不打一打唐军的气焰,本汗心头难消此恨!” 突利道:“既是如此,那大汗出兵便是!” “好!”颉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突利侄儿,既然你同意出兵,那请你的一万铁骑正面牵制,本汗亲率一万骑兵从侧翼插入唐军阵营,唐军必定大乱!” 突利却笑道:“我说的是大汗出兵,没说过我要出兵!大汗可知,昨夜唐军夜袭,我部也是死亡惨重,如今战士思归,小汗要带着我族的勇士返回草原了!” 颉利闻言,顿时一怒,指着突利道:“你!”放下手指,“昨日李世民阵前和你说什么香火之情,莫不是你真的和他暗中有什么来往不成?” 突利笑道:“大汗想到哪里去了!小汗和李世民曾经见过两面,那时候他还不是秦王,李渊也还不是皇帝。当时我们约定,若一方有急,则另一方就要援助。这便是他所说的香火之情。如今李唐羽翼丰满,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小部落啊!不过既有香火之情,小汗也不好违约。况且我军在此久矣,人心思归啊!” 颉利听到这番话,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既然突利你顾念香火,那本汗也不和唐军计较了!过几日退兵便是!嗯,不过唐军那边还要你去说项一下!” “没问题!我去便是。嗯,不过大汗,小汗听说阿史那思摩已在大汗这里,不知大汗能否让他与小汗一起前往唐军大营?” 阿史那思摩是颉利的从叔,算起来也算是突利的爷爷辈了,不过现在还很年轻。 “这个当然可以!你等会儿去找他便是!” 突利又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刚刚出去,大帐内那张铺着兽皮的床榻后便转出一人来。 “大汗,你真要和大唐言和?”这人声音尖利,有些类似宫中太监。而实际上,他的确是个太监。他叫做陈人寿。当年隋朝义成公主和亲颉利,带去众多的内侍宫女,他便是其中一员,因为有些才智,如今被颉利倚为智囊。 颉利冷冷笑道:“哪有那么便宜!告诉你吧,我在等消息!” “嗯,莫非是等岐州的那路大军?” “不错!岐州那边本汗布置了两万兵马,若是攻破岐州,然后驰援本汗,则何惧唐军!” “大汗高明!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嗯!”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接着,一名伤兵被抬到大帐内。 只见这名伤兵身上一道巨大的伤口,伤口浮肿,里面不断有黑色的血流出,想必是受伤有几日了,却没有及时包扎。 “大汗救命!”那伤兵一见到颉利,便是这一句话,“我军被柴绍包围在杜阳谷,损失惨重,还望大汗解救!” 颉利顿时有些失神了,他挥挥手,让士卒将这伤兵抬下去。 被柴绍包围的那支部队,正是他攻打岐州的那支。 “大汗,你看这……” 颉利挥挥手:“希望突利他们能为我们带来和平的讯息!” 昨夜劳累一夜,很多士卒此刻都还在床榻上酣睡。张允文也不例外。虽说他以前常常晚上行动,可最近的作息有规律多了,昨夜行动带来的疲惫,比平时要多上许多。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利带着阿史那思摩来到了唐军大营。 由于很多事情双方已经心照不宣,所以,这次见面极其顺利。无论是李世民还是突利,或者是现在的颉利,都乐意看到这种局面。 于是,双方重申盟约,而突厥更是希望和亲。李世民考虑片刻,便口头上答应了。阿史那思摩作为突厥使者留在唐军之中。 当突利将这个消息带回突厥那边时,颉利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唐军执意要打上一场,颉利也不好过。 五日之后,突厥人退兵了。 然而李世民面前却出现了另一个难题,关于那近百人的突厥斥候俘虏。到底是杀是放? 有些文臣说道杀俘于秦王名声不利,主张放俘。 而另一些武将则主张杀了一了百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是既没有杀又没有放,那阿史那思摩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直接将这些人要走了,成为他的属下。 于是,这场和突厥之间的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便结束了。众人又要返回长安了。 回到长安时,张允文忽然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毕竟自己在长安有两位哥哥,一座酒楼,还有……该死,面前怎么闪过李宇的面孔,张允文不由暗暗唾弃自己。 一回到长安,感觉就像进了安逸窝,精神上紧绷的弦也放松下来,似乎感到身上的肌肉都不是那么紧绷了。 回到家中时,张允文先好好的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然后直接在吏部那里告了了假,优哉游哉的在天然居内过着堕落的生活。 ------------ 第八十三章 告密 其间,那跟随李世民回到长安的阿史那思摩可能是见到长安的繁华,干脆投靠了大唐被封为和顺王。 而接着,大唐也派出了左仆射裴寂出使突厥。 张允文现在每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刘氏兄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说老三,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吃了就睡,睡了又吃,连军营都不去一趟!”刘勇说道。 “对对,你知道嘛,老三,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想起了在我刀下嗷嗷直叫的那些猪,和现在的你差不多!”这是刘武的声音。 “还有,听说你在战场上表现不错,用铁槊杀死了一个蛮子,可是你的槊法真的有尉迟将军那样好了?”刘勇一幅关心的样子。 “嗯,你说说,你有多久每到尉迟将军家去了,逢年过节的也不去慰问下!”刘武接着道。 张允文听着听着终于听出了滋味,原来这两个家伙在撺掇自己到尉迟恭家去。忽然想起春日里刘氏兄弟见到尉迟家那两姐妹的样子,心头顿时了然。原来这两位哥哥又有冲动了。 于是调笑道:“我说两位哥哥,你们今日怎么这般热心,以前可没有看见你们催我练武啊!” 两兄弟眼睛顿时看向其他方向:“嗯……呃……那是因为你升官了嘛,你是武将,武艺当然重要了!” 张允文哈哈一笑,也不为难刘勇刘武了,对他们道:“好了,两位哥哥,你们抱上两坛好酒,再带些吃食,我们这就去师父那里!” 两兄弟顿时大喜,各自抱了两坛天然居最好的酒,然后到厨房去把那些卤肉、烤鹅以及一个卤羊头带上,兴冲冲的跟着张允文往尉迟恭家走去。 张允文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人,最后还是接过两个酒坛,减轻他们的负担。 来到尉迟恭家里,却被告知尉迟恭已经在秦王府,而那尉迟夫人好奇的问道:“呃,允文,你今日怎么没到秦王府办公,跑到这儿来了?” 张允文的脸竟然微微红了一下:“呃,我请假了!对了,大哥二哥,把东西带过来!” 刘氏兄弟顿时屁颠屁颠的将酒肉堆满桌子。 张允文笑道:“这些是做徒弟的孝敬师父的!” 尉迟夫人顿时笑道:“允文有心了!” 张允文道:“本来想和师父把盏论武,而今师父不在,我也不好打扰,先行告辞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两只手在拉扯他的衣角,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刘氏兄弟舍不得离开。然而张允文不为所动,转过身,便要离开。 那尉迟夫人见状,赶忙道:“允文莫走!你师父很快便回来!你现在这儿坐上一会儿!我去叫莺莺和燕燕来陪你们。”说完一拖裙角,缓步离开。 不多时,只见两名女子翩翩而来,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尉迟恭的两名姨侄女。 那两名女子盈盈一笑,却显得大方无比。和他们比起来,刘氏兄弟则差远了,四只眼睛自两女出现开始,便没有移动过。 这两姐妹名叫韩莺莺和韩燕燕,却是尉迟夫人妹妹的女儿,南阳人,今年也不过十八岁。由于他们脸色略黑,所以到现在为止竟然没有人上门提亲。所以,尉迟夫人的妹子便将二人送来长安,看能不能在人口众多的长安城内,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 张允文和这韩氏姐妹攀谈起来,各自说些长安的轶事,说些军中的趣闻,听得韩氏姐妹双眼放光。 没过多久,尉迟恭回来了。 见到张允文,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当他看到桌上的美酒时,笑意更浓了。 尉迟恭当即让人摆开宴席,就着张允文带来的酒肉吃喝起来。当然,这一座之上,只有男子,包括尉迟恭、张允文、刘氏兄弟和尉迟宝林、尉迟宝庆这两兄弟。 这对尉迟兄弟今年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却长得三大五粗,像极了尉迟恭。 然而更令张允文吃惊的是,两个小家伙竟然毫不含糊的一人干了半碗酒。要知道,这酒可有五十多度,而这碗,乃是大碗。半碗,相当于半斤。 席上,张允文笑问道:“师父,你看我的两位哥哥如何?” 尉迟恭看了一眼有些脸红的刘氏兄弟:“嗯,不错,都是热血好男儿啊!” 张允文又笑道:“那师父可知我两位哥哥今年多大了?十九岁了!自从那日在捕猎之时见过那韩氏姐妹,我两位哥哥顿时变了个样,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师父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尉迟恭闻言,哈哈一笑:“这个嘛,我可不好做主,你可要问问女子的意思!” 说着,叫来下人,让他们领尉迟夫人及韩氏姐妹过来。 片刻之后,三人到来,尉迟恭便将张允文说的话重复了一次。 顿时,屋内女子的目光通通集中在刘氏兄弟身上。 沉默半晌,那韩氏姐妹开口道:“我等心目中的夫婿,要是位征战沙场,斩敌无数的英雄!嗯,不知两位哥哥现为军中何职?” 此言一出,刘氏兄弟一张黑脸顿时通红。他们以前被迫参加了王世充的部队,后来来到长安,一安逸下来,谁愿意去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再也没有从过军。如今听韩氏姐妹这般一说,自然是羞愧万分。 张允文见二人窘迫,顿时伸出一根手指:“一年!一年之内,保证我的两位哥哥有将军飞头衔!” 韩氏姐妹不由一愣,随即道:“张大哥,你可不能任人唯亲啦!” 张允文却是站起来向尉迟恭一揖:“师父,我这两位哥哥便交给你了!” 尉迟恭思忖片刻,看了看这两男两女,最终说道:“好!” 于是,刘氏兄弟的从军生涯又要从新开始了。 去尉迟恭家里的时候有三人,回来的时候便只有一人了。 刘氏兄弟被尉迟恭派人送到长安万年县的折冲府,登记成了一名府兵之后,又跟着回到尉迟恭家,算是尉迟恭的亲兵。 把两位哥哥扔在尉迟恭家里,张允文心头舒畅多了。他说过一年之内刘氏兄弟就会有个将军的头衔,这非妄言。如今是武德六年,而历史上玄武门之变虽是武德九年,不过张允文相信自己的蝴蝶翅膀已经扇开,先提前扇死了刘黑闼,扇活了李道玄,恐怕现在又要扇得玄武门之变提前开演。 “怎么样,老杨,想不想也去从军啊?”送走了刘勇刘武,张允文又开始引诱杨常了。 ------------ 第八十四章 埋伏 谁知杨常“嘿嘿”一笑说道:“我已经老了,上战场恐怕不行了!不过嘛,我儿子倒是可以去!” “小石头?”张允文有些惊奇了,这杨常的儿子杨石今年不过十三岁,比自己小得多,虽说跟着他老爸练了几年屠狗之术,可毕竟没有上过战场杀过人,主要是年纪太小,张允文可不想用童子军。 “对,让小石头跟着你上战场去!我嘛,就在这儿养老了!”杨常笑道。 张允文郁闷起来,自己本来想要个老的,结果却来了个小的。不过当他看到杨石一把剔骨刀耍得分快,在五分钟内竟然将一只黑狗身上的肉全部剥下来,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架子时,张允文当即拍板,将小石头拎到了长安城外的庄园里,让里面的士卒好好的训练他一下。 然后先去了一趟醉云楼,只见这里的生意还是不错,不过比起天然居还是差了一些。 向林然问起最近的情报,林然递给他一叠纸条,都是经过翻译的文字,并非一串让人看不懂的数字。粗粗的看了一遍,也没什么大事,要么是哪里出现旱情,又是哪里出现水患之类的朝廷大事,张允文管不了。要么便是北方突厥入寇哪里,西方吐谷浑打到了那个州县。这等军国大事,他也管不了。然而这时,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来,落在窗棂之上。 林然连忙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筒,打开里面卷曲的纸条,接着搬出几部书来,飞快的翻页。 花了近一炷香功夫,林然终于将情报翻译完毕,递给张允文。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齐王谋诬张亮!” 张允文见到这几字,顿时大惊。 秦王世民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结下嫌隙以后,认为洛阳地势优越便利,担心总有一天会发生变故,打算离开京城保守此地,所以就让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镇守洛阳,派秦王府车骑将军张亮率领亲信王保等一千多人前往洛阳,暗中结交山东的豪杰,等待事态变化,拿出大量的金银丝帛,任凭他们使用。 谁知这张亮前脚还没走多远,齐王李元吉便想诬陷张亮了。 张允文一下子呆不住了,拿起这份情报便向秦王府走去。 到达秦王府之后,直接把这事跟李世民说了。李世民听罢,顿时眉头紧锁,半晌才道:“允文,我给你一匹快马,你立刻去追张亮的队伍,并且告诉他,若是朝廷派人来捉拿他,叫他不要抗拒,若是有人审问,就什么也别说,我自会为他奔走的!” 正说着,只见一名内侍进来:“殿下,皇上传你入宫奏对!” 李世民起身吩咐道:“来人啦,带允文去一趟马厩,把那匹‘追风’给他用。” 说完,看了张允文一眼,大步离开。 张允文顿时知晓他的意思,这是让他尽快出城去追张亮。 来到马厩,也不客气,等到那壮硕的马奴把‘追风’牵了出来,张允文便直接从最近的门出去,翻身上马,往长安城外奔去。 长安城内,张允文还不敢纵马飞驰,小心控制马速。待出了城,则是打马狂奔,顿时,张允文只觉得两旁的风景飞速的倒退,虽然比起火车要差上一些,但绝对比自己前世坐过的运兵卡车要快得多。 一路向东奔去,几乎人不离马。 要知道,张亮出发已经有一天了,但是,他们足足有一千人,而且还带着行李辎重,金银丝帛,所以,车队走得小心翼翼,十分缓慢。 终于,在狂奔了一上午之后,张允文终于在下午三点多追上了张亮的车队。 这张亮也算是个名将,车队行走,隐有阵势。 看到车队,张允文顿时大喊一声:“前面可是秦王府车骑将军张亮?” 然而没等前面的人回答,张允文便看见张亮身穿衣甲,从车队旁边向后奔来。 张允文迎上去对张亮道:“张将军,秦王有话让我告诉你!”说完,便将李世民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张亮听罢,抬起头对张允文道:“允文,秦王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回去转达秦王,就说这件事我张亮抗下便是!” 张允文顿时点点头,目送张亮返回车队,然后慢悠悠的消失在通往洛阳的官道上。 待看不见车队影子,张允文掉转马头,又向长安奔去。 这一次张允文跑得也是飞快,因为他肚子饿了。 然而行到会昌附近时,张允文看到三名皂役骑着高头大马,飞快的向东跑去。看样子,他们便是大理寺派出来提押张亮的皂役了。 回到长安,张允文第一时间回到秦王府,把张亮的话说给李世民听了一下。李世民听罢,顿时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而就在这时候,张允文的肚子恰当的响了起来。李世民一愣,莞尔一笑,便招呼仆役摆下宴席。 张允文狼吞虎咽的吃着秦王府厨子制作的佳肴,口中还喃喃道:“味道还不错,不过比我还是差了点!”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张亮被大理寺押回长安,然后从入狱收押到最后审问验证时,张亮始终一句话不讲。那些刑部、大理寺的官员也不好动用刑罚,只得上报李渊。 最后,在李世络大臣的奔走之下,张亮被释放,并且朝廷让他返回洛阳。 东宫显德殿,太子李建成冷哼一声,对面前的李元吉道:“四弟,看来二弟他在长安呆不住了!” 李元吉也是笑道:“是啊,李世民他近些日子以来可是上串下跳啊,到处联络大臣,说要将秦王府迁往洛阳,与天策府合为一处!他想得倒好,若是离开长安,到了洛阳,那关东之地不就尽归他所有了嘛?那时候他是什么,山东王还是山东帝?” 李建成点点头,接着道:“四弟此言在理。不过四弟,前几日的事你可办得不太好啊!” 他说的便是前几日张亮的事。 李元吉顿时“哼”了一声:“我哪里知道那张亮怎会如此固执,硬是什么话也不说,而且竟然有这么多外臣都会为张亮求情!” 李建成顿时长叹一口气道:“前些日子的突厥入寇,李世民只战了一场,便和突厥立下盟约,这等大功劳实在让人眼红啊!而且想起他手下的那些猛将,远的不说,就说说这张亮,李世民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竟然让他这么死心塌地!二弟能给他们的,孤也能给,还能给得更多!你说他们为什么就不为孤效力?” 李元吉道:“要不大哥用金银等物收买一下秦王府的那些武将试试?” ------------ 第八十五章 挟持 李建成听罢,沉默片刻,稍微点点头。 那李元吉又道:“大哥,光是收买武将可是治标不治本啦,依我看来,治本之策便是杀了李世民!李世民一死,他帐下的文臣武将不投效大哥还能投效谁啊!” 李建成眼珠一转,显然已经意动。 李元吉趁机道:“小弟前些日子得到一种毒药,放入酒中给人服下,不会立刻发作,而是要等上一个时辰。而且那毒性发作之时,心腹绞疼,头晕目眩,极像眩晕发作时的样子!大哥想不想要上一些?” 李建成犹豫片刻,终于咬牙道:“好,四弟,今夜我便宴请李世民!” 李世民收到东宫请帖时,不由有些诧异了。会想这几年来,自从自己一役擒二王,扫平河北地,立下这破天的功劳之后,似乎东宫和齐王那边对自己一直是一种敌对态度,双方明里暗里干了几次,可是依旧谁也奈何不了谁!而今,这请帖又是咋回事呢? “殿下千万不能去啊!”长孙无忌见到这张请柬时,顿时明白李世民找自己这些人来所谓何事了。 “殿下可记得春秋时专诸刺吴王僚之事?”长孙无忌道,“若是殿下冒然前往东宫,建成与齐王埋伏下刀斧手,那殿下岂不是危险了!” 专诸刺王僚,也是公子光宴请吴王僚,暗地里埋伏下刀斧手,还让专诸将鱼肠剑藏鱼鱼腹之中,待他上菜时,出其不意的杀了吴王僚,公子光也就成了新的吴王,吴王阖闾。 “若殿下不去,岂不是显得我秦王府怕了他东宫?”房玄龄说道。 顿时,大厅里议论纷纷。 张允文坐在末尾,听了众人议论,顿时想起了史书中提到的李世民中毒这段。后世很多学者认为这个事件是李世民上位之后,为凸显出自己上位的合法性而编造出来的。不过现在看来,说不定还真有此事。 眼珠转了两转,张允文忽然举手道:“殿下,我有话说!” 这声音盖过全场,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哦,允文,你有什么要说的?”李世民笑问道。 而大厅中的众人,目光尽望向张允文。 “这趟宴请,殿下一定要去!”此言一落,那长孙无忌便大声斥道:“允文,你这是胡闹,殿下能以身犯险嘛?” 张允文赶忙制止长孙无忌的说话,接着道:“殿下不但要去,而且去了之后还要中毒回来!” 这一下,大厅中许多人都听出味道来。 “允文的意思是殿下到了东宫,喝了酒便假装中毒,然后回来?” 张允文点点头:“不过不要喝什么酒,最好什么也别吃,就算是喝酒,也要假喝酒!坐上一会儿便说什么心如绞痛,之类的,然后离开东宫,直接到殿下住在宫中时住过的承乾殿去,嗯,最好还能找两个目击者!” 说完之后,李世民顿时“哈哈”一笑:“允文,你倒是有些机灵啊!” 这假装中毒,一来可以迅速离开东宫,避开什么刀斧手之类的,第二嘛,则是可以打击一下东宫,只要在东宫里中了毒,不管是谁下的,不管中毒没有,这黑锅东宫背定了。 李世民此言一出,大厅内众人顿时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目光看着张允文。 夜幕降临,东宫长林门外,李世民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尉迟恭程咬金等数名猛将前来赴宴。 得到消息的李建成也带着东宫属下前来迎接。 两拨面和心不合的人慢慢走进东宫里面。一边走,那些秦王府猛将还在一边观察,看哪个地方可以藏下刀斧手,哪个地方可以藏下弓箭手,哪个地方可以架设弩机。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些可能有埋伏的地方竟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来到一张大桌子之前,李建成和李世民分主宾坐下。他们二人单独一桌,其他人暂时还没有资格和这二人同桌用餐。 李建成拍拍手,顿时只见一排排娇美宫娥手托漆盘,端着酒菜自外面轻盈走来,将手中的美味佳肴,琼浆玉液摆放到桌子之上。 “来来,二弟,你我兄弟好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今日满饮此杯!呵呵,这可是天然居出产的‘神仙醉’啊,可是难得一见 美酒啊!”李建成端起酒具,热情的招呼道。 李世民心中却是暗道:“神仙醉”?这有什么好的,我天天喝这东西! 心中虽是这般想到,但脸上还是堆满笑容:“大哥客气了,应该小弟敬大哥一杯才是!” “什么敬不敬的,你我兄弟,喝酒便是!”李建成仰头喝道,然而眼却是斜觑在李世民身上。只见后者一手端着酒具,另一手宽大的衣袖遮住酒具,仰头喝下。酒液从嘴角处流出,喉结不断的蠕动,李建成终于放下心来,这酒,李世民还是喝了。 眼见李世民喝下了酒,李建成又热情的招呼他吃菜。 酒具刚刚空,站在两人身后的两名宫娥便各持一个精致的酒壶,添满酒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世民根本就没有喝下那杯酒。在喝酒时用袖子遮住,就是怕李建成看见自己的动作。在衣袖的掩护下,李世民将酒飞快泼洒在衣襟之上,当酒具中还剩一些酒时,便顺势倒在自己的唇边,酒水便顺着下巴留下来了。至于喉结的蠕动,相信随便一人都能做出来吧! 当然,李建成不会放心李世民的,寒暄一阵,便举起酒具,又要喝上一杯。 李世民笑笑,也举起酒具,正要喝酒时,忽然紧皱眉头,整个身体顿时僵住了。 “哐当”一声,酒杯落地。 顿时,秦王府的猛将们一下子动了起来。“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只见李世民嘴角竟然泛出一丝血丝。 李建成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随即面色一沉,心中暗骂道:“该死的李元吉,竟然连我一起阴了!说什么一个时辰之后才发作,他妈的现在就发作了!李元吉分明就是暗中阴了我一次!” 心头虽然惊涛骇浪,然而他却立刻站起身来,凑到李世民身边,满是关切的小声问道:“二弟,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此言一出,秦王府的几名猛将尽皆怒目而视。 只见李建成又一脸自责的说道:“若是如此,那便是孤的罪过啊!” 接着又对搀扶着李世民的那些武将道:“要不让二弟先在此处休息一下,孤马上派人去请御医?” 程咬金顿时硬邦邦的道:“不用太子操心,我等自会送我殿下回承乾殿去!” ------------ 第八十六章 伏击 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喧哗声,接着一名内侍来报:“禀殿下,淮安王求见!”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李建成顿时一愣,感觉到一股阴谋的味道。随即说道:“有请叔父!” 这淮安王李神通乃是李渊从弟,现任宗正寺太卿,按辈分算来,确是是李建成的叔父。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身穿便装,头戴高冠,踏进大殿。 “臣李神通见过太子殿下!”李神通抱拳行礼。虽说他是长辈,可在李建成面前还是臣子,只能行君臣之礼。 李建成赶忙阻止道:“叔父不必多礼!嗯,不知叔父所来何事?”此刻李建成心头巴不得李神通赶快离去,最好也别过问李世民中毒之事。 谁知李神通道:“刚才秦王府一名叫做张允文的参军事前来我府,说秦王在东宫饮酒,恐有人加害,所以说动微臣前来接秦王回府!” 李建成无奈的看了一眼由尉迟恭扶着的李世民,笑道说道:“哎呀,什么有人加害,是谁在妄言,该重重治罪!不过二弟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刚才饮了一杯,伤了身体,孤正要让人扶二弟下去休息,传御医过来诊治呢!“ 李神通进门时便看见脸色有些苍白的李世民,现今听到李建成如此说,当下有些恼怒,一步上前,扶住李世民往外走。尉迟恭连忙松开手,让李神通扶着。 之所以让李神通扶着,就是害怕回宫沿途,东宫埋伏有弓弩手、死士等。若要击杀李世民,难免会伤及李神通,这样,太子有所顾忌,不会发动的。 李建成看到一众人走远的背影,不由暗中咬牙切齿,最终一振衣袖,悻悻离开此处。 众人一路来到承乾殿,李神通将李世民放在床榻之上,李世民当即微微睁开眼睛,见到李神通,作出一副行礼的样子。 李神通赶忙拦住他,对他说道:“世民不要多礼!你的身体要紧!” 李世民似乎想要说上两句,嘴唇翕动,终于什么也没说出口,颓然躺在床榻之上。 李神通吩咐秦王府的猛将们守候此处,而他自己则是前往皇帝寝宫,说要禀报此事。 他前脚一走,李世民立马翻身而起,动作敏捷迅速,哪里有半分病恹恹的样子。 “叔宝,你去跑一趟,把张允文叫来!对了,王妃和府上的那些属官也要过来!演戏就要演得逼真!嗯,这是允文说的!”李世民笑嘻嘻的说道。 吩咐完之后,李世民又躺在床榻上,一脸倦容,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精神奕奕。 然而王府幕僚和张允文没到,两名身挎药箱的御医倒是先来了! 奉命站在门口的程咬金一把便挡住二人:“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名御医赶忙道:“我们乃是御医署的御医,今奉太子殿下之令,前来为秦王诊治!” “哦?”程咬金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一根粗大的手指指着两名御医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一名有些干瘦的御医道:“在下曹康之!” 另一名留着三绺胡须的御医抚摸着胡须道:“在下王业!” 正在这时,秦王府的一干幕僚文臣和张允文已经来到承乾宫,一起来的还有长孙氏和长子李承乾。程咬金一笑:“好吧,那你们就进去吧!” 两名御医和一干幕僚文臣等相继进入殿中。 来到床榻边,透过纱帐,也看不清里面李世民的脸色。两名御医只好让人拿出一支李世民的手,先后为李世民切脉。接着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半晌。最后,那干瘦御医曹康之向长孙氏道:“娘娘,殿下乃是气疾之症突发,微臣也是束手无策啊!” 旁边的王业却道:“此事虽有难度,微臣有个方子!”说完,拿起纸笔,刷刷的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递予长孙氏。 长孙氏接过方子,然而她不懂医术,也就是稍微看了一下,便放下方子,打赏二名御医,让他们离开了承乾殿。 张允文好奇的拿过方子,看了片刻,便肯定这方子根本就是在忽悠人,上面多为补药,而且是大补之物,若是李世民真的是气疾突发,这样的要一吃下去,保证虚不受补,补出问题来。 正想着,那程咬金凑上来,对张允文道:“小后生,瞧出什么来没有?” 张允文当下便见刚才所想的说了出来,末了,还补充道:“皇室之中,除了殿下,亦有其他患气疾者,若是这方子能治,那他王业岂不是早就名扬天下了!” 说着,张允文迈步向外走去,程咬金在后面道:“小后生,你干嘛去啊?” 张允文头也不回:“那两个御医有问题,我找人盯着他们去!” 长孙氏望着张允文,对身边的哥哥长孙无忌道:“允文这人心思缜密,而且忠于世民,可堪大用啊!” 长孙无忌点点头,沉默不语。 李神通快步来到太极宫外,两名披甲侍卫将他拦住。 “对不起,王爷,陛下已经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李神通顿时气道:“我有要事求见陛下,这也不行?” 披甲侍卫犹豫片刻,问道:“不知王爷有什么事?” 李神通冷笑一声:“你能通传?”见那侍卫点点头,李神通道,“你去告诉陛下,现今发生了一件大事,若是处理不好,能会影响我李唐国祚!” 那侍卫一听,顿时也不犹豫,转身便往宫内跑去。 大约过了半柱香功夫,那名侍卫气喘喘的跑来:“王爷,陛下传你过去!” 李神通顿时大步往宫内走去。 李渊身着一身明黄色衣衫,头上插着一干玉簪子,看样子已经睡下了。 “神通啊,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说会影响国祚?” 李神通先是行了一礼接着肃声道:“今夜秦王李世民前往东宫赴宴饮酒当场心腹绞疼,口吐鲜血,现在承乾殿修养!” 李渊一听,顿时大惊:“什么,二郎在建成那里喝酒之后口吐鲜血?” 李神通点点头。 李渊起身,来回走动片刻,大声说道:“来人啦,为朕更衣!”接着又小声对李神通道,“朕这就去看看二郎!” 当大殿内只剩下秦王府嫡系人马时,李世民翻身起来,向众人笑道:“我这一倒,那些魑魅魍魉就都现身出来了!本王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 长孙无忌也笑了一笑:“无非就是那二位罢了!” ------------ 第八十七章 复仇 正说着,大门倏地被推开,李世民“咚――”的一声,身体撞击在床榻之上。众人也是吓了一跳。 然而看来人,却是刚才出去的张允文,顿时不由拍拍胸口,正要放下心来,张允文忽然道:“陛下马上就到了!我在外面看见了陛下的龙驾!” 此言一出,顿时鸡飞狗跳。李世民赶忙拖过罗衾,搭在身上,又是一脸苍白萎靡的样子。而秦王府的嫡系,则是同时深吸一口气,接着,面容中便露出浓浓的悲愤。最厉害的是长孙氏,只见她一抹眼睛,顿时便眼泪汪汪的。 张允文着实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只听见外面传来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到!” 屋内一众人除了李世民这个病人,其余尽数出来迎接。 只见一方龙辇慢慢停了下来,接着,身着一身龙袍的李渊慢慢下了来。 “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人齐声喊道。 李渊示意不必多礼之后,便直接往宫殿里面闯去。 一众人连忙跟在李渊身后。 李渊看着床榻上的李世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怜惜之意。想到他还小的时候,绕于膝下,稚子欢笑。到后来,跃马横枪,为大唐江山打下半壁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而如今,兄弟不睦,父子猜疑,着实让人无奈啊! 想到这里,目光不由微微怔住了。 那秦王府众人和长孙氏,哪个不是成精的人物,见到李渊如此表情,尽数退出去了。 李世民张开眼睛,看着李渊,用沙哑的声音轻轻道了一声:“父皇!” 听到这二字,李渊顿时一个激灵,看着李世民的目光也渐渐转回以君视臣的目光了。 “今日建成请你喝酒,却是孟浪了!”李渊淡淡的说道,“你明知不善饮酒,为何不推辞啊!” 李世民故作委屈的道:“大哥相召,小弟焉敢不从?况且有些日子没和大哥喝酒了!” 李渊听了,轻叹一声,半晌之后才道:“唉,真拿你们这些孩子没办法!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势力,就完全不把为父放在眼里了!” 李世民赶忙坐起身,一双手臂颤颤巍巍的撑起躯体,李渊见状,让他赶紧躺下说话。 “父皇,儿臣之心,天地可鉴啊!”李世民几乎涕泪长流。 李渊又叹了口气,对李世民道:“首先提出反隋的谋略,消灭敌雠,平定海内,都是你的功劳。我本打算立你为太子,你却坚决推辞。而且,建成年纪最大,被立为太子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也不忍心夺去他的太子之位啊。我看你们兄弟似乎难以相容,一起住在长安城里,肯定要发生纷争,我应当派你返回行台,留居洛阳,陕州以东的广大地区都归你主宰。我还要让你设置天子的旌旗,如汉朝梁孝王一样,你看如何?” 梁孝王乃是西汉文皇帝的二儿子,深受窦太后的喜爱。在平定七国之乱时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因他功劳显赫,再加之受窦太后的宠爱,所受赏赐无数,并且得赐天子旌旗。他出入时随从护卫千乘万骑,与皇帝一样,出殿言“跸”,入宫称“警”。到了京城,常与皇帝同乘帝辇出入宫门。梁国当时富足强盛,为诸侯国之首,府库的金钱、珠玉、宝器比京师还多。他曾修“梁园”,据史书称其为“方三百里”,极其壮观华美。 听了这话,李世民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然而被很好的掩盖下去了。“儿臣不愿离开长安,愿得留在父皇身边,侍奉早晚!” 李渊顿时微微一笑,说道:“你的孝心我是知道了,但天下都是一家,东都和西都两地,路程很近,只要我想念你,便可动身前往,你不用烦恼悲伤。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了,过几日你身体好了之后,便前往洛阳那边吧!” 李世民无奈应允。 李渊见此情形,又对李世民道:“今日之事,是你大哥的不是,明日我便下赦令训斥他一下,给你出出气!” 说完,示意身边内侍前面开路,返回寝宫。 李渊走后,秦王府的人马尽数涌入,看到床榻上坐着的李世民,顿时齐齐呼了一声:“殿下!” 李世民便将刚才李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向在场之人问取意见。 长孙无忌听罢,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殿下,这可是我们的机会!若是回到洛阳,以殿下你的号召力,那整个山东恐怕尽是殿下你的地盘,哪里不比呆在这长安城里强!” 然而房玄龄却道:“殿下万万不可!若是离开长安,离开这朝廷中枢,殿下虽能避开祸端,但却终生与帝位无缘了!充其量只能做一个坐镇一方的诸侯!” 房玄龄此言刚落,杜如晦就接着道:“房兄所言不差!若是离开长安,而又在洛阳那边经营起来,可那时,说不定陛下已经传位太子,那时候殿下如何自处?就算是殿下能占据半壁江山,可小王爷他们呢?能否守住这片江山不被他的堂兄弟们给夺去?” 此言一落,李世民顿时惊醒:“二位所言甚是,当今形势,的确不能离开长安!可是待我病好之后,就要奉旨离开啊!” 房玄龄低头沉思一阵,忽然笑道:“殿下完全可以借助太子和齐王之手,助你留在长安!” 翌日的清晨,阳光明媚,碧空如洗。然而太子建成心中却是阴霾一片。 今日,李渊下赦令斥责李建成,说:“秦王向来不善于饮酒,从今以后,你不能够再与他在夜间饮酒。” 虽然这道敕令言辞温和,但李建成还是看出其中意味,不能再与他夜间饮酒,分明就是叫他不准动手了。 而在朝上,那些知晓情况的文武百官望向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让人不舒服。 不过令李建成感到欣慰的是,如今李渊下令,待李世民病好之后,便让他离开长安,到洛阳镇守。此种举动分明就是李渊向世人宣布,太子依旧是太子,秦王仍然是秦王。 和李建成比起来,李元吉就差了一些。先是送去的慢性毒药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即刻毒药,接着,投靠他的一位太医署医生在为李世民诊断之后,被人严实的监视起来。如今,出去买个菜,后面也会跟着几个地痞。 不过和李建成不同,李元吉则是对李世民镇守洛阳之事充满了担忧。他跟着李世民上过很多次战场,就连当初那一役擒二王的虎牢关战役,他也参加过。所以,他深深的知道李世民对整个东部地区影响力和军队的控制力。在他看来,李世民一到洛阳,便是龙入大海、虎还深山,风云际会之间,极易形成气候。有可能割据关中以东的广阔地区。 ------------ 第八十八章 威逼 所以,下朝之后,李元吉便来到东宫,想和李建成谈上一谈,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李世民回到洛阳。 然而和李建成谈了许久,对方却是一句话:“他走了,不会妨碍我的太子之位!就算他形成气候又如何,难道他敢造反?” 李元吉顿时有些无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东宫的一名管事前来报告,说今年本该前来上贡的山东商会,竟然齐齐没到东宫来,而是去了秦王府。 这些山东商会,多为世家大族所有,其影响力也是非常大的。而且因为南北流通需要凭引,东宫一直充当着商会保护伞的角色。而如今,听闻商会竟然齐齐将上贡送往秦王府,李建成顿时暴跳如雷:“什么!那些该死的商人竟然投到李世民那边去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 李元吉冷冷一笑:“哼哼,大哥,人家李世民现在是整个山东的第一号人物,那些商会现在把他视为神仙,哪里会将你这远离山东的太子放在眼里!” 李建成闻言,一张俊脸顿时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好半天,那李建成才犹豫的问道:“四弟,那李世民在山东真有那样大的影响力?” 李元吉连忙点头:“我敢打赌,若是你和李世民一起去洛阳,保证那些士绅是先拜访李世民,再来拜访你!” 李建成顿时沉默起来。 李元吉又道:“而且如果秦王到了洛阳,拥有了土地与军队,我们便再也不能控制他了。不如将他留在长安,这样他就只是一个匹夫而已,就算拥有亲兵卫士再加上那个侦察营也不过近千人的兵力。可大哥你呢,掌握了东宫六率,再加上卫士亲兵,足足可以调动七八千人,想要捉他,易如反掌。” 李建成顿时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最后,他一拍板:“好!那就按四弟说得办,把李世民留在长安!” 而此刻在秦王府,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正提起毛笔,在一道奏折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若是有人一看,定会吃惊的发现,奏折上写的全都是一些关于秦王离开长安的事,上面文辞华美,引经据典,总之叙述一件事,李世民离开长安之后会有什么坏处。 而张允文也在动笔写着,不过他的奏章更像是情报。只见上面写道秦王府属官们在得知秦王将要离开长安后的表现,用的最多的词便是欢欣鼓舞,欣喜若狂之类的词汇,还写道属官们准备连同家眷财产一起带走,分明便是不像再返回长安了。 这批奏折写完之后,将会全部匿名的呈交给李渊。 “来来,让我看看允文你的奏章如何?”写完奏章的房玄龄走到张允文身边,拿起他写的奏章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便直叫好,惹得几名文官也跟着来看。 “想不到允文小小年纪便将人心揣摩得如此之深,这道奏章一放,恐怕不管是谁,都不会让秦王走了!”房玄龄赞叹道,“再加上利用商队之事撩拨太子,殿下留在长安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以后的几日里,朝堂上围绕秦王留与走 问题争论不休,尤其是几分匿名奏章被人捅出来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讨论的行列。 不少亲近东宫的官员纷纷要求将李世民留在长安,以全君臣之义,父子之恩,兄弟之情。 终于,李渊也慢慢的改变主意,不像再让李世民到洛阳去了。 于是,在李世民“康复”的第二天,李渊便将李世民召到面前来,对李世民道:“二郎啊,你大病初愈,不能远行,我欲收回旨意,不让你镇守洛阳,你看如何?” 李世民低着的头闪过一丝喜色,却很好的掩饰了过去:“儿臣本欲侍奉父皇晨昏,留在长安,乃是遂了儿臣心愿,儿臣乐意之极!” 李渊“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二郎孝顺!既是如此,那你便留在长安好生调养一阵子,免得以后喝酒时身体不适!嗯,对了,说道喝酒,二郎你不要怪你大哥那夜请你喝酒,我也希望你们几兄弟能好好相处啊!” 李世民心中暗自撇撇嘴,但仍旧躬身答道:“太子乃是我大哥,血缘之亲怎可生怨恨,以后儿臣喝酒时小心便是!” 李渊这才高兴的笑笑,示意李世民退出宫殿。 李世民出了大殿,看着宽阔的殿前广场,不远处巍峨耸立的重檐高楼,不由心头暗生豪迈,这江山谁来主?当然非我莫属! 每年长安的冬日都会飘着雪花,当然,这纷纷扬扬的雪花对于某些人来说无疑是创作的灵感,或是美丽的景致,然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雪花的降临意味着他们没有足够的衣衫来保暖,只得围坐在火炉边上烤火。 张允文一脚踹开房门,顿时,寒冷的风夹杂着飞扬的雪花扑进屋内。 “哎呀,老三你回来了,想死哥哥了!” 张允文刚一进门,便被两名大汉给抱抱住了。 “呜呜,老三,你看看我们哥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啦,好辛苦哇!” “你的师父也太过分了,每天拿哥俩来练招,哪次不是把我们打得个鼻青脸肿的,呜呜,老三,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 张允文当即无语。 再过几日,便是小年了,尉迟恭便把这两兄弟从军营里放了回来,和张允文团聚一下。 听到两兄弟这般说话,张允文顿时也是一脸气恼的模样:“太过分了,师父他竟然敢打二位哥哥,三弟我这就找他评评理去!大不了我们不接这门姻缘便是!” 听到前面的话,刘勇刘武还是挺高兴的,不过听到后面,则连忙拉住了张允文。 “停停,老三,俺们是知道的,尉迟将军这般做法是为了我们好!嗯,用你的话说,那叫什么‘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所以老三啦,别去找尉迟将军评理了啊!” “嗯嗯!” 张允文暗暗一笑,也不再过问此事,转而问起了刘氏兄弟在军营中情况如何。 他们二人,虽说是尉迟恭的亲兵,可毕竟是府兵,在长安附近的一个折冲府里训练。此事是农闲季节,很多府兵都趁着这个时候来到折冲府进行训练,以便应付随时出现的战争。 而尉迟恭,有时便到那折冲府去,好生训练一下放在那里的亲兵。 “老三放心,在军营里哥俩算是厉害的,一个打三个没问题。第一天,俺们就打到了几个,他们现在都叫俺们大哥!” 张允文点点头,看来两位哥哥在军营中的确不错,以前不过是太懒了,不想受那份罪而已。如今有了人生动力,顿时马力十足的在人生道路上狂奔。 ------------ 第八十九章 除根 又将杨常一家接到了府中,空荡荡的宅子里顿时添了几分人气。 眨眼之间,大年三十便到了。期间,那些尝过灶糖而馋嘴的李世民的儿女,竟然在小年那一天尽数涌入张允文的府中,哪怕是一幅少年老成模样的李承乾和已经初长成的襄城郡主。于是,那一日,府中下人们忙碌一片,煮了一大锅灶糖和其他零食,让小孩子们吃得眉开眼笑。连同一旁的侍女侍卫们也分了一些。 汝南郡主李宇笑嘻嘻的看着张允文抱起一个看起来两岁的小郡主,走上前来说道:“允文哥哥,这是巴陵妹妹!”说着又指着另一名也只有一两岁的小女孩道:“这是豫章妹妹!现在这儿就他们最小!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不能走路,所以没来这儿!” 张允文顿时大汗,这李世民也太会生了吧,看看这一院子的小孩,现在就快有十个了!若是按计划生育的罚款标准,李世民恐怕已经被罚了几万贯了。 到大年三十那天,张允文和两位哥哥坐在炕上吃着张允文包的饺子,喝着神仙醉,不亦乐乎。 今夜他们需要守夜,不能睡觉。 眼看天色黑了下来,外面顿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这爆竹可是真正的爆竹。一截吹干的竹筒,扔进火堆里,片刻之后,便听见竹筒的炸裂声响起,声音不大,但是清脆悦耳。 张允文来到庭院里,只见侍女家丁围成一圈,中间便是火堆,里面已经燃起了爆竹,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每当这个声音响起时,侍女们的欢笑声都快将爆竹声掩盖住了。 梅香见到张允文来,冲他笑了一笑,便有盯着熊熊的火堆。 其实说来,张允文每天呆在在这个宅子里的时间并不长,不过这些侍女家丁到能认完。再加上对他们管理十分松懈,也就造成了一个侍女可以扔给他一个白眼,一个家丁可以和他称兄道弟的情形。不过所谓的奴大欺主的局面并不存在,一是这些侍女家丁知道张允文乃是武将,杀人如麻,初见他时便被他身上那股子杀气给怔住了。二来嘛,这些侍女家丁都是出身秦王府,受过严格的训练。虽说现在主人换成了张允文,但秦王府每半年还是要派人来查看府中情况。 对此,张允文毫不介意。 张允文看着火堆里燃起的爆竹,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藏在房间夹层里的手雷,那东西扔在这儿,声势可比这爆竹大得多。不过恐怕这一圈的人也都会完蛋。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微微一笑,快步回到房间,拿出一枚手雷,取下点火装置,将里面的火药倒了出来。 然而令张允文吃惊的是,倒出来的火药竟然呈现块状,并且出现明显的分层现象。不由一拍脑袋,唉,这土制手雷的保质期到了。 将手雷放回原处,张允文决定着新年一过,便将这些火药重新加工一次。 半睡半醒的守了一夜,第二日,长安城内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此时的大唐,已经完全的统一了中华。武德五年时,李孝恭李靖在灭了萧铣的萧梁政权之后,岭南冯盎带着岭南四十九州归附大唐。接着二人有平定江南辅公佑,整个大唐疆土便达到了前隋时的疆域。 大年初二这一日,张允文打开天然居的大门,从里面抱出了一车的好酒,然后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从秦王府开始,天策府里和他熟识的大小官员人人都送了几坛酒。结果一车不够,又去拉了一车。 最后,长孙氏出面对张允文道:“允文,这两车酒的酒钱在你的分红里面扣!”于是张允文马上停止了这种举动。 就这样一直闹腾道正月十五上元节的到来。这段时间里,张允文整日和刘氏兄弟及侦察营的一干人胡闹,痛痛快快的玩了十多天。 上元节这日,张允文正要和一干人出去游赏观灯,醉云楼的林然却找上了他。 林然站在大街上,衣着朴实,几乎看不出这家伙是醉云楼的老板,同时还是大唐最大情报组织的巨头之一。 什么话也没有说,林然直接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张允文。 张允文一看,上面却写着:东宫、齐王欲以厚金馈尉迟。 顿时明白林然为何如此郑重的将这情报交给自己了。 尉迟恭乃是自他的师父,他一身槊术尽是跟尉迟恭学的,这师徒关系实至名归,若是尉迟恭真的接纳了那些厚金,自己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然而张允文却是微微一笑,这件东宫用重金收买尉迟恭 事情在历史上很是出名,因为这件事,成就了尉迟恭的忠诚形象,所以张允文毫不担心尉迟恭会收取东宫方面的重金。 而且这个事件还只是个开始,从尉迟恭开始,那些秦王府的武将陆陆续续的受到东宫和齐王方面的打击,像程咬金、段志玄这些人物都被诬陷或收买。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眉头微微皱起。 那林然见到张允文的表情,还以为张允文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情报交给秦王,于是轻声道:“允文,你可要考虑清楚,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张允文顿时愕然,这话从何说来?随即脑筋一转,便知道林然想些什么,不由“哈哈”一笑:“老林,你多虑了,我在想其他的事情!嗯,你先回去吧,我把这东西交给秦王殿下瞧瞧!” 张允文告别众人,信步来到秦王府。 此时的王府内,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墙壁上、回廊里、树梢头尽皆挂满各式大小宫灯,威风吹拂,宫灯轻晃,恍然间如入仙境。 找到李世民时,他正坐在庭院中,在几具明亮的宫灯下和一众妻儿玩灯谜游戏。当然,出题的是长孙氏,李世民需要保持一个慈父的威严,坐在那里,一股让人抑郁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使得长孙氏出了题之后,除了几位侧妃之外,孩子们没有一人回答问题。 看到这里,张允文不由暗暗好笑,这李世民是一个好皇帝,但绝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由轻声咳嗽两声,顿时,大小几十双眼睛齐齐的盯着张允文。 “呵呵,允文你来的正好!早就听说你的天然居二楼上多有灯谜,而且尽是你想出来的,现在来和我们一起玩玩,看谁猜出的灯谜多些!”长孙氏一见张允文,顿时微微一笑,招呼张允文过来坐下。 张允文也不推迟,一屁股坐在李世民身边。 长孙氏笑问道:“弹丸之地,打一字。” 此言一落,那些小孩子们顿时低头沉思起来。 ------------ 第九十章 余声 张允文略一思索,已经想到答案。然而他也不说出来,而是将林然递给他的纸条再次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打开之后,粗粗一看,眉头微微皱起。对张允文道:“走,我们到那边去说!” 张允文起身,对着那群小孩子说道:“弹丸之地,就是很小的土地嘛!”说完,便跟在李世民后面离开此处。 身后顿时传来一阵呼声:“尘,是个尘字!” 两人来到僻静之处。李世民笑道:“允文,尉迟可是你师父,你怎么向我告发他来!” 张允文知道这是李世民的调笑,于是也跟着微微一笑说道:“末将对师父极其放心!莫说是他们将要送,就算是已经送了,我敢打赌,师父也一定不会接受的,而且还要来跟殿下说清楚!” 李世民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认为尉迟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 张允文也笑道:“殿下是英雄,末将可不是!” 李世民止住笑声:“允文咋会不是呢?你也是英雄,天大的英雄!” 上元节刚过,长安城内还继续着喧嚣。暮色降临时,只见一辆小车从东宫长林门出发,一路南行而去。 随车的足足有二十人,皆是配着横刀,带着盔胄。沿途遇上金吾卫士卒时,这些人即刻亮出身边的腰牌,那些金吾卫一见到这腰牌,便不去管这些人。 只见这辆小车一路走来,最后到尉迟恭家的后门边停了下来。 “笃笃笃——”来人轻叩木门。 尉迟家的下人将门打开,来人便礼貌的递上一张拜帖。下人莫名其妙的收了拜帖,转交给尉迟恭。 不多时,尉迟恭便衣过来,向来人招呼道:“里边请!” 来人从小车上抬下两口箱子,来到一间偏厅。 “这是我家主人的书信!”来人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 尉迟恭拆开封信,拿出信纸,先是粗粗浏览一遍,接着又细细的看了一遍。末了,将信纸放回信封。 来人一见尉迟恭读了书信,示意了一下,便见他的身后走出两人来,一人打开一口箱子。顿时,屋内金光一片。 只见一口箱子内整整齐齐的码放着金砖,而另一口箱子里,则装满了金银打造的首饰器皿。 来人吞了吞口水,有些得意的道:“这是我家主人送与将军的!” 然而尉迟恭沉默片刻,转过头,不去看那两口箱子,对来人道:“麻烦你给你家主人把话带去,就说我是编蓬为户、破瓮作窗人家的小民,遇到隋朝末年战乱不息、百姓流亡的时局,长期沦落在抗拒朝廷的境地里,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秦王赐给我再生的恩典,现在我又在秦王府注册为官,只应当以死报答秦王。我没有为殿下立过功,不敢凭空接受殿下如此丰厚的赏赐。倘若我私自与殿下交往,就是对秦王怀有二心,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殿下要这种人又有什么用呢!” 来人顿时一怔,随即有些恼怒的道:“尉迟将军,我家主人可是诚心来请,你怎么就这样直接推却了?” 尉迟恭却不答话,自顾说道:“麻烦你将这些话带给你家主人!对了,这些东西你也抬回去吧,我尉迟恭不需要这些!” 来人面带恼怒,几乎忍不住想要动手,然而看到尉迟恭一幅岳峙渊渟的样子,悻悻然而不敢动手。 片刻之后,终于轻声道:“走!” “那匹夫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李建成有些羞怒的道,“他真是这样说的?” 瞥了那位送礼的人一眼,后者顿觉遍体生寒,赶忙回答道:“小人胆敢有半分不实,定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建成这才摆摆手,让他自己出去。 李元吉看着显德殿内的两口木箱,顿时叹道 :“这儿有黄金百斤,金银器皿一箱,价值十多万贯,就算是圣人恐怕也动心了,可他尉迟恭究竟凭什么不动心!” 李建成有些疼心的摇摇头道:“这尉迟一代猛将,竟然没有投效孤,实在是可惜呀,可惜!” 李元吉目光中狠毒之色一闪而过:“既然我们得不到,那李世民也别想再拥有尉迟恭!” 李建成闻言,顿时道:“四弟有什么办法不成?” 李元吉冷冷一笑:“当然是派刺客前往!若是不行,再诬陷他下狱,到时候想他怎么死,就得怎么死!” 而此刻的秦王府内,尉迟恭满脸惭愧的半跪在李世民面前,向李世民道陈述了昨夜事情的全部经过。 李世民听罢,顿时扶起尉迟恭,轻言抚慰道:“明公对我的忠心就像山岳那样坚实牢靠,即使他赠送给您的金子堆积到了北斗星,我知道明公的忠心还是不会动摇的。他赠给您什么,您就接受什么,这又有什么值得猜疑的呢!况且,这样做能够了解他的阴谋,难道不是一个上好的计策吗!否则,祸事就将降临到您头上了。” 尉迟恭轻蔑的一笑:“我尉迟恭俯仰天地,堂堂正正,还怕他什么不成!” 李世民则是长叹一口气,面色沉重的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君子好惹,小人难缠啦!” 尉迟恭顿时微微一怔。 然而接连数日,东宫方面的“暗箭”却没有射过来。尉迟恭悬着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这一日,张允文来到醉云楼。林然正往外走,见到张允文到来,赶紧一把拉住他:“唔,这是我们安在齐王府的内线传出的消息!” 张允文一看,却见纸上写着:“今夜刺尉迟。” 一见这字样,张允文当下匆匆往尉迟恭家走去。 来到尉迟恭家,将这张纸条递给他看了一下,尉迟恭顿时有些皱眉了。 张允文想起史书上尉迟恭开门揖刺的豪迈样子,不由心头痒痒,顿时对尉迟恭道:“嗯,师父啊,虽说你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是面对这些专门从后面下黑手的刺客,你恐怕也感到头疼吧!要不这样吧,师父今夜你就把这些房门全部打开,然后阵,枕起长槊卧床休息,要是我是那名刺客,见到你这副模样,肯定不会动手的!到时候,师父你在喝上两句,像什么‘尔等要刺便刺,要杀便杀,如此拖拖沓沓的像什么话!’之类的话语,那刺客定然退去!” 尉迟恭顿时偏过头有些疑惑的问道:“真的?” 张允文老老实实的眨眨眼睛:“真的!” 思忖片刻,尉迟恭顿时一拍大腿:“好!今日便听允文一回!” ------------ 第九十一章 临国 于是,尉迟恭当即将府内的女眷孩子仆人安置在张允文的府上,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之中,喝着张允文送来的神仙醉,吃着张允文送来的卤肉,一直等到天黑。 天色将暮,张允文瞅着这时辰快到了,便身穿一身夜行服,提着一把大弩,悄悄的爬上尉迟恭府对面的屋顶,静静趴下,将大弩瞄向尉迟府的庭院之中。 这具弩乃是三石弩,射程完全可以覆盖 尉迟府。他趴在这里,就是怕那些刺客见到这般情形之后还有进行攻击,到时候好助师父一臂之力! 就这样静静的趴了将近一个时辰,张允文终于看见三名身穿黑衣,手提长剑的的修长汉子来到尉迟恭府外。 三人先是围着这院墙转了一圈,最后奇怪的看着宅子大门就这样敞开着。 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诧! 难道有埋伏?三人心中不由同时闪过这种想法。 于是,三人又快速绕着院墙行了一遍,然后小心的兵分三路,从大门进入,两侧院墙翻入,来到庭院之中。 到了庭院之中,却发现前面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大门敞开,顿时又逡巡不敢前进。 正犹豫间,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响动,三人顿时退得飞快,一眨眼功夫便离开庭院,重新出现在街道上。 张允文见到此种情形,不由心头暗自好笑,这空城计果然起了妙用。然而,手中大弩上的箭头仍稳稳的对着三人中的一人。 三人犹豫片刻,又咬牙关,慢慢的摸进庭院内,小心的接近那灯火通明的房间! 然而还未到达那房间,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将桌上一个燃烧的蜡烛吹灭。光线顿时一暗。 三人“嗖”的一声,又齐齐退出庭院。这速度,直像后世中的东瀛忍者,“唰唰唰”的消失不见。 再次退到街道上,三人先是对望一眼,接着凑在一起嘀咕片刻,最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入庭院之中,往那间灯火已经有些暗淡的房间跑去。 这时候,一声巨大的吼声响彻在整个宅子里面:“尔等要刺便刺,要杀便杀,如此拖拖沓沓的像什么话!” 这句话正是张允文教尉迟恭说的那句。 三名刺客一听见这巨大的吼声,以为行迹已经暴露,哪里还有心情行行刺之事,顿时撒腿狂奔,跑出了庭院,离开了坊。 张允文看着三人消失的身影,不由暗自撇撇嘴,这些家伙也忒不专业了吧! 三人虽然离开,但张允文还是在屋顶上多趴了半个时辰,然后在轻轻的跳下来,活动活动身体,也是一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而此刻,尉迟恭推开房门,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诶,还真走了! 此次刺杀事件最终以刺客的犹豫而未能成功。然而,事情远没结束。 在得知刺杀失败的消息之后,齐王李元吉当即大怒,将三名刺客通通的罚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思忖着如何诬告尉迟恭。 自刺杀之事过去两日,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于是,尉迟夫人携孩子与一众仆人返回尉迟府。 然而就在尉迟夫人回来的当天,大理寺的一群皂役来到尉迟府,说是奉命捉拿尉迟恭。 于是,眼看着尉迟恭被皂役拿走,尉迟夫人顿时微微抽泣起来。 张允文当时也在场。他没有出面阻拦,因为他知道阻拦不住。当皂役走后,张允文站在尉迟夫人面前,轻声的安慰道:“师娘你不必担心师父,秦王殿下一定会为师父奔走!相信过不了几日,师父便会回来!” 尉迟夫人顿时止住抽泣,看着张允文:“真的?” 张允文点点头:“真的!” 而在庭院的角落里,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两兄弟正没心没肺的捅着蚂蚁窝,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 尉迟恭入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秦王府内。李世民得知消息之后,当即出门,连连拜访了长安城内的几位高官,如屈突通、唐俭、裴寂等人,等他从这些人家中出来之时,脸上已经露出一丝微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些人不断的在李渊面亲游说,再加上李神通、李孝恭两位宗室将领的求情,尉迟恭在关了八天之后,终于被释放回来了。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二月初四,一辆马车来到程咬金府门口,同样搬下来两口箱子,然后同样被程咬金拒绝。 二月初七,皇帝赦令,外放程知节为康州刺史。 然而程咬金在接到赦令之后,去见了一次李世民,对他道:“殿下的辅佐之臣快走光了,大王自身又怎么能够长久呢!我誓死不离开京城,希望大王及早将定下计策。” 接着,程咬金称病在家,不离开长安,也不去康州赴任。 同样遭遇的还有秦王府右二护军段志玄李元吉用丰厚的丝帛财物引诱他,而被他拒绝。李元吉只得悻悻放弃。 然而李建成对李元吉道:“在秦王府有智谋才略的人物中,值得畏惧的只有房玄龄和杜如晦。若是使这二人离开秦王府,则秦王府必定会力量大减,到时候我们对付李世民,则是容易得多!” 于是,李建成与李元吉一道诬陷房玄龄杜如晦二人,使他们受到了李渊的斥逐,让他们离开秦王府,不得为秦王办事。 眼看每日到秦王府的人越来越少,李世民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长孙无忌对李世民道:“他们可以收买我们的人,我们怎么不能收买他们的人?” 李世民闻言,找来了张允文,让他和林然一起负责此事。 张允文林然将东宫的属官和依附在东宫的官员一个个看下来,终于选中了二人。一人是李建成部将常何,此人率领近卫在玄武门上执行卫戍任务。而另一人则是太子率更丞王晊,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东宫,极好探听消息。 这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极度的贪财。 于是,张允文确定人选之后,直接到秦王府支取二十万贯铜钱,尽数折合成一块块金砖,装了两口箱子。 二月末的一日,寒风凛冽,玄武门楼上的常何看看这阴沉的天色,不由暗自啜了一口唾沫。在他 身边,站立着一排手持长槊的禁卫,一色的铁甲,披风,虽然显得威武雄壮,可同样寒冷入骨。 “好了,兄弟们,今日换班的来了!”常何远远看见一队士卒在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带领之下,往玄武门而来。 顿时,士卒们不由有些放松起来。 ------------ 第九十二章 登基 待那队换班的士卒过来,这些人赶忙将手中的长槊交给他们,然后流到玄武门城楼的房间里将一身铁甲脱下。 常何顶着寒风,和士卒们告别之后,先来到东宫交了差,再往家中走去。 然而眼看就要到天然居了,忽然一名青衣小厮飞快的从身边溜过,而不远处,一人正气喘吁吁的追。见到那小厮经过常何身边,那人吃力的吼道:“壮士助我!抓住那小偷!” 常何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青衣小厮是名小偷。 凭他的身手,反手一抓,便将已经离他近丈远的小厮给抓在手里。 那丢失财物之人跑到常何身边,气喘吁吁的道:“多谢壮士!” 常何看了看这名小厮,让他把财物交出来。 小厮自觉的交出一个钱袋,然而就在常何交给那人之际,一撒腿,顿时开溜了。 常何转过头,刚好看见小厮翻过坊间的围墙。 那人见钱袋到手,十分高兴的说要请常何喝酒。这天色本就寒冷,喝酒暖暖身子也好。 于是,这二人便信步踏入天然居。 一番交谈下来,常何知道这人叫做陈全康,乃是山东一个商会的管事,正月里来到长安,为京城的达官贵人送礼来的,不过久恋繁华,一直在长安徘徊,舍不得离开,今日便遭贼了。 两人有一杯每一杯的喝酒,喝了五六杯的时候,都有些微微熏醉了。 这时候,陈全康突然道:“常兄在东宫做事,每年的俸禄恐怕不低吧!想必你不知道,今年正月我们商会便往东宫送了价值五万贯金银丝帛!” 常何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浓浓的嫉妒:“陈兄说笑了,我们不过小小的武官,哪里有多少俸禄啊,糊口而已!” 陈全康毫不客气的拍拍常何的肩膀:“这次常兄帮小弟要回了东西,小弟也无以回报,就送一笔财富给常兄!” 那常何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目光中闪烁的尽是金黄色的光芒:“哦,既然陈兄如此慷慨,小弟却之不恭了!” 只见陈全康拍拍双手,顿时,门外两名汉子抬着一口箱子进来。 常何正疑惑间,两名汉子打开箱子。顿时只见箱子内金光一片,整齐的黄金吸引着他的眼球。张大着嘴巴,一行口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陈……陈兄,你这是何意啊?”常何口中虽然如此说道,可那眼光竟丝毫没有离开箱子。 陈全康笑嘻嘻的摊开一张纸:“只要常兄在这纸上签了名字,摁上手印,那这箱黄金就全归常兄所有了!” 听到这话,常何不由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正要拔起横刀,却见那两名汉子竟然掏出两具手弩,瞄准了他。 于是常何慢慢拿起那张纸,粗粗看了一遍,便知道这是一张投效书,自己签上名字,就等于投效秦王府了。 常何吞了吞唾沫,看看这张薄薄的纸,再看看那箱沉甸甸的金子,心头犹豫不决。 想来也是,毕竟如此多的黄金堆在面前,没有人不心动。 见常何有些意动,那陈全康走到箱子边,拿出两块金砖,轻轻的撞击了一下。 “当——”悦耳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 仿佛是受到了这声响的感染,常何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将自己的大名签上,末了,咬破拇指,狠狠的摁了一个指印。 做完这一切,他顿时软到在椅子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拇指的一摁,消失不见。 同样的情形几天之后也在太子率更丞王晊身上发生。同样是一个叫做陈全康的人,不过地点却换成了林然的醉云楼。 刚过了春分,一场细雨便浇了下来。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对于靠天地吃饭的农夫而言,这一场春雨,真的可谓是贵如油了。 春雨连下了两日,将整个长安外的土地浇得松松绵绵,湿湿润润的,仿佛真的是被油浇过一般。这国家安定了,年景也好了,刚刚经历过战乱的人们也需要休养生息了。 春雨刚一停下来,按捺了一个冬季的激情在此射出来了。再加上这次对李世民压迫性打击,在他看来,如今的秦王府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了。所以,浪荡惯了的李元吉决定趁着冬雪融化,动物苏醒之际,到长安城外来上一场狩猎活动。 于是,一票齐王府的人马纵马出了长安城。 看着这些人喧嚣的骑马飞驰过闹市,两旁行人避之不及,一名坐在二楼窗户边往下望的青衣人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这青衣人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然而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却是流露出来,加上他那壮硕的身体,隐隐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人一看便知此人乃是一名战场宿将。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名中年人,一身灰白色衣衫,打扮朴素,不过比起青衣人来,此人气势更加凌厉。最吸引人的是他是的一双眼睛,无论是低头沉思,还是高声欢笑,那眼睛总是如此的平静,充满了睿智。 齐王府的人马一过,中年人不由开口道:“王爷,看这齐王的威风,恐怕秦王的日子不好过啊!” 青衣人皱皱眉头,对中年人道:“药师啊,你说他们相争,我们又该如何啊?” 这两人,便是赵郡王李孝恭和李靖二人。 李靖双手轻轻地搓着手中的酒杯,滚烫的烧酒让他一双微冷的手感到丝丝温暖。没有回答李孝恭的话,而是反问道:“依王爷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孝恭顿时默默不语,好半天才说道:“若是他们都能让让,那就好了!” 听到这话,李靖不由翻个白眼:“这是不可能的!” 李孝恭“呵呵”笑道:“这我知道!其实若是老实说起来,我觉得世民比建成要好得多!” 李靖“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孝恭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熙熙人流,对李靖道:“药师,若论军事作战,我不及你,可是论起识人来。你可就差了一些!这世民啊,若成君主,定会是一代明君,将会带领大唐走向辉煌。而你看看建成,现今不过是太子,就和后宫嫔妃有染,若是以后为一国之君,岂不是更加骄奢淫逸!” 李靖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孝恭转过身来,看着李靖的样子,“呵呵”笑道:“药师你也不必想这么多,如今他们斗他们的,反正一时半刻还分不出胜负来!我们旁观便是!” 李靖点点头,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李世民,当初自己第一见他面时,他还如此的年轻,但是,一股子旁人不及的歧视已经初现在他身上了。 ------------ 第九十三章 入见 李世民坐在大厅之中,身边就只有长孙无忌、高士廉、侯君集、尉迟恭和张允文等寥寥几人。 “殿下,若是不下定决心,你瞧瞧这整个王府,瞧瞧这些跟随你的部将,他们将如何自处?”长孙无忌一脸诚恳的说道。 而在座的其他几人也纷纷应和。 张允文有些无聊的看着李世民的表情,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目光中却露出一股决绝,便知道他早已下定决心了。也跟着这些人一起应和。 看到李世民推却了半天,张允文终于忍不住起来说道:“嗯,殿下,诛杀东宫与齐王,说大了,是国家的事;而说小了,则是宗室的事。而如今,在整个皇室宗亲里,大致分成六股势力。第一便是皇帝陛下。他带领着文武百官,势力实为第一。第二嘛,便是东宫齐王势力。这二人朋比为奸,然而势力弱小,依附于皇帝陛下。第三便是殿下你的势力了。天策府的一干人马众多,使得殿下成为了第二大的势力,主要对抗东宫齐王势力。第四便是赵郡王李孝恭的势力。赵郡王手下有李靖,此人乃是一代帅才,万金难求。第五嘛,是永康王李神通。其手下的李绩,也是一代帅才。最后嘛便是像道玄道宗之类的王爷,他们领过兵,乃是将才,合在一起,也是一股大势力!” “而这些,不过是宗室势力。若论外部势力,则更加多了。像岭南冯盎,江淮辅公佑都属于外部势力。对于殿下举事,他们有影响,但是影响不大。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国家势力,如突厥、吐谷浑之类,难保他们不趁着殿下举事,中枢混之时占我大唐便宜!” 这“势力论”一出,李世民和场中众人纷纷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嗯,允文,你接着说!” “先说皇帝陛下和东宫齐王势力。殿下和东宫的对抗,其实就是殿下与陛下的对抗。从前面的几桩事来看,陛下无疑在偏袒东宫,若是殿下要一举发动,定要迅雷不及掩耳的除去二人,控制住陛下,这样才算完成。而赵郡王和永康王的势力,从他们一贯的表现来看,若是殿下发动,那这二人绝对会袖手旁观。至于那些年轻王爷们,和赵郡王永康王一样,不会参与到这斗争中来的!而那些外部势力和国家势力,只要殿下动作迅速,则考不考虑他们,都无足挂齿!” 张允文说罢,只见大厅中一片沉默。半天之后,李世民才问道:“那照允文的说法,我要如何才能知晓赵郡王和永康王的意思呢?” “很简单!”张允文慢慢说道,“只要殿下给李靖李绩二人送上一封书信,说明殿下如今的情况,最后向他们问计,便可知晓两位王爷的意思!”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表示知晓。 于是,李世民连夜手书两封书信,让人送到李靖和李绩处。 等待了一日,李靖首先回信,说是才疏学浅,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直接推辞了李世民的问计。 不久之后,李绩也回信推辞了。 李世民收到二人的回信,心间的念头更加坚决了。 武德七年四月,太史局观测到太白金星在白天出现于天空正南方的午位。太白星主兵事,也就是说未来不久将有兵事发生。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突厥郁射设带领数万骑兵驻扎在黄河以南,突入长城边塞,包围乌城。 顿时朝廷内喧哗一片。大唐和突厥的盟约签订不足一年,这突厥又兴兵来犯。许多大臣不由在朝堂之上大骂突厥的背信弃义。 然而骂归骂,领兵抵抗突厥还是要做的。于是,太子建成便推荐齐王元吉代替秦王世民都督各路军马北征以抵抗突厥入侵。李渊听从了他的建议,命令元吉督率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等人援救乌城。 然而这时,李元吉却提出一个令李世民为难,而正中李渊下怀的要求,请求让尉迟恭、程知节、段志玄以及秦王府右三统军秦琼等人与自己一同前往,检阅并挑选秦王帐下精锐的兵士以增强自己军队的实力。 李渊本就想削弱秦王府的实力,顿时同意了这个请求。 东宫显德殿。 李建成和李元吉此刻的心情非常好,因为这次突厥入侵,李元吉成功的成为了领军大将,而不是副将、部将,掌握了一支大军。同时,也因这次突厥入侵,将秦王府帐下的几名猛将调拨到自己麾下,虽然这只是暂时的,可李元吉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收服这些骄兵悍将。就算不能,哪怕是全部送上战场去死,也不要让秦王府得到他们。 李建成看着面前一脸春风的李元吉,笑着说道:“恭喜四弟了!” 李元吉也是笑着回礼道:“同喜同喜!我的好事不就是大哥的好事嘛!” 李建成手指敲着面前的桌子:“嗯,这次可是一个好机会,就看我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什么好机会?” 李建成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用冷冷的语气说道:“现在,你已经得到秦王骁勇的将领和精锐的士兵,拥有兵马数万之多了。我与秦王在昆明池为你饯行,让勇士在帐幕里将秦王杀死,上奏父皇时就说他暴病身亡,父皇应该不会不相信。我自当让人进言,逼父皇将国家大事交给我处理。尉迟恭等人已经落到了你的手中,应该将他们悉数坑杀,谁敢不服!” 李元吉沉默片刻,点点头,表示同意。 然而他们二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二人谈话的时候,一名东宫官员附耳在墙上,将李建成后面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李建成李元吉尚未交谈完毕,这人便告了个假,离开东宫,直接来到醉云楼。 此人正是秦王府收买的太子率更丞王晊。 当王晊将这个消息告诉张允文后,张允文一点都不敢耽误,直接来到秦王府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听完这个消息,冷冷一笑,随即召集长孙无忌尉迟恭等秦王府一干文武,又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一听完李世民的话语,这些人顿时面色大变。 长孙无忌起身道:“殿下,形势紧迫,当先发制人!” 李世民叹息道:“骨肉相残,是古往今来的大罪恶。我当然知道祸事即将来临,但我打算在祸事发生以后,再举义讨伐他们,这不也是可以的吗!” 李世民话音刚落,尉迟恭便道:“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但是如今在大家誓死侍奉殿下,此乃天授之事,没有人能逃脱。祸事马上就要发生,大王却仍旧神态自若,毫不担忧。即使大王把自己看轻,又怎么对得起宗庙社稷呢!如果大王不肯采用我的主张,抢先动手,那我就准备逃身荒野草泽,不能留在大王身边,拱手任人宰割!” ------------ 第九十四章 渭水之盟 听得此言,李世民顿时有些无语了,这分明是在拿辞职做威胁。 长孙无忌道:“如果殿下不肯听从尉迟恭的主张,事情肯定要失败了。尉迟恭等人肯定不会再追随大王,我也应当跟着他们离开大王,不能够再事奉大王了!” 李世民看看长孙无忌,轻叹口气,再看着尉迟恭道:“我讲的意见也不能完全放弃,明公再计议一下吧。” 尉迟恭却说道:“如今殿下处理事情犹豫不定,这是不明智的;面临危难,不能决断,这是不果敢的。况且,大王平时畜养的八百多名勇士,凡是在外面的,现在都已经进入宫中,他们穿好盔甲,手握兵器,起事的形势已经形成,殿下怎么能够制止得住呢!” 李世民看看大厅里的众人,最后看到张允文,不由问道:“允文,你有什么看法?” 张允文上前一步,说道:“我的想法和师父一样。殿下,当初我在洛阳深夜前来投奔,就是为了图个功名。而今殿下若是迟疑不决,说不定反为敌人所趁。那我的功名也就消失了!” 李世民笑了下:“允文你可真直接啊!” 张允文接着道:“殿下想等着东宫打出第一击,这非常的不明智!先说说实力对比,东宫和齐王加在一块的实力已经强过我们天策府了。殿下等东宫的第一击,若是他们来得猛烈,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挡得住吗?挡都挡不住,还谈什么反击,谈什么讨伐他们!如今形势下,只有先发制人,一举除掉太子和齐王两个首脑!” 李世民听罢,还是有些犹豫。 张允文见状不由道:“要不然请房玄龄与杜如晦两人过来商议吧!” 李世民顿时眼睛一亮:“不错,不错,可以请房杜二人过来商议!”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眉头一皱。 尉迟恭道:“那两个书生虽然脑子好用,可现在正奉旨呆在家里,不准侍奉殿下呢,我们如何去请?” 李世民看看张允文:“嗯,这个事情就交给允文了!” 张允文点点头:“他们要来,多半是晚上来!嗯,今天,不明天晚上我将二人带来吧!” 李世民顿时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今天晚上?” 张允文神秘的一笑:“我有些东西需要准备一下!嗯,反正齐王军队出发是在五日之后,不必急在一时!” 他所说的东西却是藏在家中的十多个手雷。从正月时发现手雷的火药出现问题一直到现在,张允文每日都会花上一点时间研究火药颗粒化的问题。颗粒火药可以很好的避免分成结块现象,而且燃烧得更加充分,威力更加大。 经过一日日的重复试验,终于快将那颗粒火药做出来了。期间,那十九枚手雷的火药全部被倒出来,大部分用于试验,到现在,只剩下不足三枚手雷的火药量了。所幸试验没有发生爆炸事故,不过有一张桌子被烧得面目全非。 根据估计,若是连续工作,张允文在明日天黑之前应该能完成手头的试验,做成颗粒火药。所以,张允文讲时间定在明日晚上。 眼看玄武门之变将近,有两枚手雷,到时候给李建成和李元吉一人一个,那自己不就成了玄武门之变的第一功臣了么! 张允文有些兴奋的想到。 张允文花了一天的功夫呆在家里,终于把剩余的火药制成颗粒火药,装进手雷里面。堪堪够三个手雷使用。 然后,带着三枚手雷、军刺军刀,来到房玄龄家里。 房玄龄杜如晦两家离得不远,张允文到达房玄龄家的时候,杜如晦也在此处。 他们二人此刻正在优哉游哉的喝茶。 张允文一屁股坐在二人旁边,毫不客气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而茶一入口,只觉满口碎末,了无茶香。不由“扑”的一口将茶水吐回茶杯。 “这是什么茶,这么难喝!”张允文不由开口道。 二人见状,顿时也没有喝茶的兴致。房玄龄放下茶杯诘问道:“你知道什么!这茶可是岭南那边运过来的好茶,你怎么这样糟蹋!” 张允文不屑的撇撇嘴:“这叫什么好茶!过几日我来露一手,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茶!” 杜如晦笑了笑,对张允文道:“允文啊,先不说大话!来来,我且问你,你来找我们有何贵干?” 张允文笑道:“也没啥,就是秦王迟疑不决,不肯发动,让我来找你们商量一下!”说着,便将从王晊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末了,房杜二人同时紧锁眉头,显然对如今局势有些担忧。 “二位不必如此,其实秦王内心依然隐隐下定决心,不过还需要最后一把火!若是这把火一点燃,则秦王定会拿出征战时的风采,一举成功!” 房杜二人顿时心领神会:“既然允文如此说了,那就请允文转告秦王,就说皇上敕书的旨意是不允许我们再事奉大王的。如果我们现在私下去谒见大王,肯定要因此获罪而死,因此我们不敢接受大王的教令!” 张允文“哈哈”一笑:“好!二位的意思我一定转达清楚!” 说着,大步离开房玄龄的家。 房杜二人对望一眼,同时笑了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而此时,秦王府内,李世民召集了一众幕僚,如虞世南、张公瑾等人,征求他们的意见。本来李世民的主要幕僚乃是房杜二人,不过现在皆不在此。 李世民先是述说了一遍如今形势,接着问道:“诸公有何看法?” 话音一落,只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下,接着,一名年长的幕僚说道:“齐王凶恶乖张,是终究不愿意事奉自己的兄长的。近来听说护军薛实曾经对齐王说:‘大王的名字,合起来可以成为一个唐字,大王终究是要主宰大唐社稷。’齐王欢喜地说:‘只要能够除去秦王,夺取东宫太子之位就易如反掌了。’他与太子谋划作乱还没有成功,就已经有了夺取太子之位的心思。作乱的心思没有满足,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假使这两个人如愿以偿了,恐怕天下就不再归大唐所有。以大王的贤能,捉拿这两个人就如拾取地上的草芥一般容易,怎么能够为了信守匹夫的节操,而忘了国家社稷的大事呢!” 李世民听罢,面带犹豫之色。 那些幕僚又问道:“殿下认为舜是什么样的人呢?” “圣人!” “假如舜帝在疏通水井的时候没有躲过父亲与哥哥在上面填土的毒手,便化为井中的泥土了;假如他在涂饰粮仓的时候没有逃过父亲和哥哥在下面放火的毒手,便化为粮仓上的灰烬了,怎么还能够让自己恩泽遍及天下,法度流传后世呢!所以,舜帝在遭到父亲用小棒笞打的时候便忍受了,而在遭到大棍笞打的时候便逃走了,这大概是因为舜帝心里所想的是大事啊。” ------------ 第九十五章 论功 李世民顿时一怔,慢慢的起身,低着头,离开大厅。 而在他身后,一群幕僚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兴奋。秦王心动了。 然而李世民早已心动了。现在他担心的是能不能成功的问题。 站在回廊里,看着苍茫夜色,李世民竟然有些痴了。 忽然间,两只温暖柔软的小手放在了他肩上。李世民头也不回,温声问道:“观音婢,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来人正是长孙氏。 长孙氏一双小手轻轻的揉捏李世民的肩头:“二郎,不管能不能成功,臣妾都会支持你!” 李世民转过身来,看着长孙氏娇美的容颜,陡然将她搂入怀中。 回到大厅,此时的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片刻之后,三名道士来到这儿。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长,开始吧!” 顿时,一名道士拿出一片龟甲,慢慢的放在火上烘烤。 就在这时,张允文来到秦王府大厅。看到道士正在占卜,先是好奇的看了两眼,接着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推开那名道士,将龟甲一下子扔在地上:“占卜是为了决定疑难之事的,现在事情并无疑难,还占卜什么呢!如果占卜的结果是不吉利的,难道就能够停止行动了吗?” 李世民顿时一个激灵,挥挥手,让道士出去。 看了看张允文,李世民不由问道:“房杜二人呢?” 张允文便将二人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李世民一听,勃然大怒:“难道他们二人也要背叛我嘛!”说着解下腰间横刀对旁边的尉迟恭道,“明公前去察看一下情况,如果他们果真没有回来的意思,可砍下他们头回来见我。” 尉迟恭接过横刀转身出门。 张允文见没有他什么事,便绕道来到李宇所住的小院。 一到这儿,只见李宇愁眉不展的支着下巴叹气。 张允文拿出一枚手雷,递给李宇。 李宇好奇的接过手雷,面色懵懂的问道:“允文哥哥,这是什么啊?” 张允文面色严肃的道:“汝南,想必你已经察觉到最近将有大事发生!若是哪一日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卒冲击王府,你做二姐的可要保护好弟弟妹妹们!” 李宇见张允文面色严肃,顿时点点头。 “好!看到我送你的东西没有?若是遇到那些士卒,你就拉开这个环,把这东西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扔去。比如那些士卒聚在门口时,你就拉开这环,隔着墙扔过去,然后捂住耳朵!” “为什么要捂住耳朵?” “因为它发出的声音很响亮,就像打雷一样!” “哦!那它叫什么名字?” “手雷!” 尉迟恭刚刚出了秦王府,便听见身后有人道:“尉迟,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转过身来,发现来人却是长孙无忌。 两人趁着夜色往房玄龄家走去。沿途遇到巡逻的士卒,尉迟恭总是一亮腰间的腰牌,露一露横刀,让那些有心找碴的士卒知难而退。 两人来到房玄龄的家中,只见房杜二人精神奕奕的坐在一张书桌前看书,见到尉迟恭和长孙无忌,微微一笑,点个头表示招呼。 尉迟恭脾气憨直,受不了这些文人的样子,顿时瓮声道:“你们两个书生怎还在这里看书,秦王将谋大事,你们和我们一起回王府吧!” 长孙无忌却是笑道:“二位明公,殿下已经将行动的计划决定下来了,你们应该速去秦王府中共议大事啊!” 房杜二人顿时将手中的书抛下:“殿下真的决定了?” “真的决定了!” 房杜二人露出一丝微笑,接着便道:“好,我们走吧!” 谁料那长孙无忌叫住他们:“慢点,我们四人可不能同时出现在这大街上!嗯,尉迟,你先回去给殿下报个信,我带着房兄杜兄换身衣服便来!” 尉迟恭点点头,转身出门而去。 房杜二人换了一身道袍之后,便在长孙无忌的带领之下,来到秦王府。 当夜,秦王府内灯火通明,一干秦王府官员密谋一夜。 当夜,太史局太史令傅奕夜观天象,见太白金星再次在白天出现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于是连夜密奏李渊:“金星出现在秦地的分野上,这是秦王应当拥有天下的征兆。” 面对这封密奏,李渊沉默下来,久久不语。 大唐武德七年四月十八,太史令于凌晨观测到太白星出现在正南方,继而入宫密奏后,天刚蒙蒙亮,早朝的时间还未到来,一名内侍便匆匆出宫,来到秦王府。 “宣秦王入宫奏对!”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 李世民穿上黑色的亲王龙袍,收拾妥当,跟着内侍来到太极宫。 此时的大殿空荡荡的,连一个侍奉的宫女内侍都没有,只有微风吹拂下慢慢飘动的轻纱和一缕冉冉上升的香。 李渊孤独的坐在龙椅上,眼圈有些发黑,想必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见到李世民慢慢的走进大殿,李渊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哼哼,秦王当主江山,那寡人将置身何处?” “儿臣拜见父皇,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世民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李渊示意平身之后,却将一份奏章拿在手里:“唔,这个,你拿去看看!” 一名内侍从旁边双手接过奏章,然后躬身捧到李世民身边。李世民拿起奏章看了片刻,顿觉满头是汗。 还没看完,便一下子跪在地上。膝盖和光滑的地板发出一声“砰――”的碰撞声。 “父皇,儿臣绝无觊觎神器的念头啊!”说着,膝行两步,“这天象虽是天象,但报告天象的总是人啊,是人就难免有私心,所不定这傅奕便是大哥派来诬告孩儿的!” 李渊听完,不自觉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没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么?” 李世民眼中顿时闪烁泪光:“儿臣忠义之心,天地可鉴!” 李渊闻言,长叹一声:“二郎啊,你起来吧,嗯,起来吧!别跪着了,地上凉!” 李世民起身。 李渊道:“我知你们兄弟不和,明争暗斗之事常有。可如今,大军出发在即,他这般动作,也让为父心疼啊!” 李世民愤愤的道:“大哥?大哥和四弟哪里有半点为人子,为人兄的样子!儿臣最近听到外面传言,说大哥四弟竟然……”说道此处,仿佛时意识到刚才有些失言,顿时讪讪住口。 ------------ 第九十六章 流水线计划 然而李渊却是面色一疑,淡淡的问道:“他们二人究竟怎么了?” 李世民沉默片刻,又看看李渊,一幅豁出去的样子,说道:“外面传言,大哥四弟秽乱宫闱,与后宫几名嫔妃有染!” 李渊一听顿时面色涨红,用力一拍龙椅:“混账!” 起身下来,急行到李世民身边:“二郎,你这是听谁说的?” 李世民小声嚅嗫道:“听那些市井百姓说的!” 李渊目光如刀的剜了他一眼:“市井流言怎能相信!” 李世民淡淡的道:“父皇,市井流言不足为信,可东宫官员的话却要相信!” “东宫的官员也说过此等话语?” “那倒不是,距东宫官员说道,大哥四弟准备在后天为大军饯行时暗害于我!”说着,李世民便将东宫王晊听来的话语复述了一遍,接着道,“儿臣丝毫没有对不起皇兄和皇弟,现在他们却打算杀死儿臣,似乎是要为王世充和窦建德报仇。如今我快要含冤而死,永远地离开父皇,魂魄归于黄泉,如果见到王世充诸贼,实在感到羞耻!” 李渊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惊讶不已,低头踱步了半晌,方才道:“明日朕便亲自审问太子,到时候你可要早些来!“ 李世民一听,不由微微一怔:“为什么不是今日?”不过此种想法刚闪过脑海便消失不见。今日,今日李渊恐怕要在后宫来个大清查! 李世民退出大殿,此时,已经快到早朝时间了。 刚出大殿,忽然一名宫中侍卫凑上来,对李世民行礼道:“见过殿下!” 李世民有些纳闷,这人是谁,我不认识啊! 那侍卫开口道:“殿下可能忘了小人了,小人曾随殿下打过王世充,被编在侦察营里,后来回长安后,家里给小人在宫中谋了个差事!不过现在和张将军还是联系着的呢!来,殿下这边谈!” 李世民“呵呵”一笑:“原来是允文的部下!” 两人到僻静之处,李世民直接问道:“你们现在宫中来了多少人?” 原来这些侍卫竟然是侦察营的士卒。 那人笑着比出五根手指:“五十人!不过殿下放心,我们这五十人在此,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趁!嗯,就在刚才,一名太监从宫中出来,要往外面跑,被兄弟们抓住,直接‘咔嚓’之后埋了,谁也没发现!” 李世民思忖着这小太监乃是给东宫传递情报,杀了也就杀了。 拍拍那侍卫肩膀:“干得不错!就这样,把消息给我封锁住,到明日之前,不得让可疑人物出宫!” 得到鼓励的侍卫顿时兴奋的一挺立:“保证完成任务!” 李世民笑了笑,眼看那边早朝将要开始,便走过去。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嗯,忘问了,你们五十人是怎么进宫里来的?” 那侍卫“呵呵”笑道:“我们是各位大人推举进来的!” 李世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挂靠在各个贵勋家里。不过哪些勋贵会帮自己呢? 李世民想不出哪些勋贵会帮他,可是张允文知道。唐俭、屈突通、宇文士及、温彦博、刘弘基等一众高官在张允文和长孙氏的友情加金钱攻势下,同意了张允文的做法,将五十名侦察营士卒推举入宫。 张允文此时正坐在醉云楼里面,皱着眉头的看着面前这一份情报。 幽州调查院已经失去和调查总院的联系。这让张允文感到一丝丝担忧。 按照调查院的章程,长安调查总院每月逢五便要递出一份情报,这份情报上面却是一句诗。而收到这句诗的各地调查院,则是翻出一大沓诗词歌赋、汉魏诗歌,然后找出下句又发回调查总院。 每当这个时候,便是醉云楼最忙碌的时候。全国几十个道,每道飞出一个鸽子,再加上送情报的鸽子,可谓是群鸽满天飞。好在张允文在醉云楼教了一道“红烧乳鸽”的菜肴,也就让人对这些鸽子用途的怀疑降了不少。 然而幽州道调查院,自四月以来,便一直没有鸽子飞来。 好在张允文在四月初五这天刚好在醉云楼,见到这种情形,直接让林然换了一套新的暗码,同时对幽州那边所有的调查院人员全部定上嫌疑,任何其他地方的调查院人员不得与幽州调查院接触。 “杜晟,难道是杜晟?”林然有些疑惑的问道。 张允文脑海中顿时闪过一张沉默寡言的脸庞,点点头:“嗯,三月的时候,杜晟要求去幽州,我同意了!接着三月便出现这种事情。幽州罗艺,乃是亲近太子的边将,这杜晟可能投了太子!” 一拍大腿,张允文狠狠的道:“妈的,要不是老子在长安忙得很,定要道幽州宰了这小子!” 林然在一旁道:“要不属下安排人到幽州去端掉幽州调查院?” 张允文摇摇头:“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要派人出长安了。而且,这幽州是罗艺的地盘,我们也不好办啦!对了,从今日开始,这醉云楼留下两名伙计负责收情报外,其余的全部给我出去,帮忙看着秦王府附近。若是秦王府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是万死莫赎啊!” 同样,张允文也将天然居关了门,让那些管事回到秦王府。而那杨常,张允文递给他一柄陌刀之后,也让他到秦王府,以备不测。 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两位哥哥,玄武门事件马上便来了,两位哥哥还在军营中,若是这样,毫无功劳可言,那当初对韩式姐妹的承诺岂不是落空了! 于是张允文骑上一匹快马,将刘勇刘武二人从军营中拉了回来,直接扔在尉迟恭身边。 早朝之后,李渊对后宫的盘查清理让很多嫔妃宫女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这其中的很多妃嫔宫女都接受过李建成或是李元吉的财物或好处,于是,纷纷往宫外传递消息。 那五十名侦察营士卒虽然多,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于是,暮色十分,东宫收到了李世民在李渊面前告密的消息。 李建成第一时间便将李元吉给召来商量对策。 李元吉听完李建成的陈述,说道:“当下形势不明,我们应当管好东宫和齐王府中的兵士,托称有病不去上朝,以便观察形势,待其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李建成却是摇摇头,说道:“宫中的军队防备已很严密了,难以打听出消息来。我与四弟应当入朝参见,亲自打听消息。”说着,顿了一顿,“如今,皇宫中玄武门、承天门皆为我所有,若是父皇真的听信了李世民的话语,那孤便会逼着父皇反过来处置李世民!” ------------ 第九十七章 贞观 李元吉赞许的点点头。 “好,既然四弟同意,那我们现在便出去打探消息!”于是二人出了东宫,往朝廷重臣家里一一拜访,终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这些消息无非就是李世民和李渊密探之后,李渊将于明日诏二人奏对!至于李世民和李渊谈了些什么,这些大臣竟然没一人知晓。就连深受李渊宠爱的裴寂也不知道。 两人悻悻回到东宫,虽然觉得这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却苦于掌握情报太少,对局势的把握也就差了一些。只好伏兵不动,等待明日奏对后再做决议。 东宫这边按兵不动,秦王府那边则派出张允文带领二十名神箭手于当夜占领了玄武门。 当夜夜深,张允文带着二十名士卒,穿着铁甲军服,大摇大摆的来到承天门外,一亮东宫的腰牌,对承天门守将道:“我等封太子之令,协助常将军把守玄武门,还望将军放行!” 对于张允文这些宫外人,要想进入皇宫,首先便要经过承天门。承天门后面,便是太极宫、掖庭和东宫。而太极宫北面便是玄武门。 那承天门守将疑惑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兄弟面生得很啦?怎么不从通训门那边过来?” 张允文顿时脸一板:“哼哼,东宫的事,你少管!” 那守将却是不为所动:“老子也在东宫呆过,怎么没见过你?” 张允文顿时作惊讶状:“哎呀,原来同是为太子效力的啊,失敬失敬!小弟实在当初招募长林军的时候入东宫的,后来一些兄弟散了,我哥几个却听从太子安排,留在外面坊里。有事发生则出来应付一下!” 那守将见张允文说得头头是道,顿时放心下来:“既然是太子的人,那就进去吧!” 只听大门“咂咂”开启,承天门大门开了一点。 张允文便带着二十人从容进入太极宫内。 整齐的通过太极宫,遇到巡逻的侍卫还主动打一声招呼。那些侍卫看着张允文腰间东宫的腰牌,也是热情的应和张允文。 来到玄武门外,只见巍峨高耸的城楼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狰狞,而厚实的大木门也散发出一股冷气。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明天,明天这里就会死很多人了! 张允文走到玄武门下,学着猫叫。听到猫叫声,常何往下张望,只见下面站立着二十余人。于是问道:“你们可是太子殿下派来协助我等守卫玄武门的?” 张允文道:“我等正是奉了殿下之命前来,还望将军开启城门。 片刻之后,城门开启,张允文和二十名士卒等上城楼。在守城士卒奇怪的目光中,背靠城墙,和衣休息起来。 整个皇宫分成南北两个部分。南面为官衙,北面才是皇室成员住的地方。其中,太子住的东宫,齐王居住的武德殿在太极宫以东,而李世民常住的承乾殿在太极宫以西。若是李建成与李元吉要到太极宫觐见皇帝,必须从北面出发,向西走一段,在向南过了玄武门,这样才能到达太极宫。 可是说,玄武门是控制皇宫的枢纽。只要占领了玄武门,则向南可直达太极宫,向东可攻入东宫、武德殿。这也便是李世民在宣武门发动政变的原因。 上半夜过去了,休息了许久的侦察营士卒纷纷醒来,看看那些不住瞌睡点头的守城禁卫,推了两把:“唔,兄弟们,你们先去睡觉,我们来帮你们守一阵!” 那些禁卫恍恍惚惚的听到这句话,顿时手中兵器一送,眯着眼摸进城楼的休息房间,倒头便睡。 张允文吹着有些寒冷的夜风,看着玄武门南面的点点星火,竟然一时痴了。 那些星火,便是驻扎玄武门的屯营兵的营内篝火。 “梆--梆梆梆梆!”远处传来打更声,张允文一听,四更天!他面向南面的太极宫,看着宫殿檐角憧憧的黑影,微微一声长叹! 想必他们应该行动了吧! 此刻,当四更的打更声传来时,躺在甘露殿内的皇宫禁卫还在呼呼大睡。然而,原本二十人连铺的长榻之上,有几个位置却是被褥折叠完好,空无一人。 甘露殿外,刘诚和雷武二人正看着面前的四十八名士卒。他们站立得整齐笔直,脸上尽是一股子决死之意。 “大家进来有这么久了,想必对陛下身边的亲卫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具体的布置我就不说了,总之,今天的任务是把陛下身边所有的亲卫全部控制住,让他们在明天中午之内不能有任何动作!我说的控制,主要是指那些背景深厚的子弟,看看你们手上的资料,心中有底就行!打晕他们,捆住他们,然后把衣服扒光,一条底裤都不要留下!而资料之外的其他亲卫,可酌情处理!”刘诚轻声的说道。 这些士卒们无言的看着刘诚,半晌之后,才苦笑着齐齐点头。 只见五十道身影飞快的返回甘露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进去,然后将熟睡的亲卫打晕,捆住,扒光,最后将底裤塞进他们嘴中。 “哇,你看这人的,好小啊!”一名士卒惊奇的叫道。 “笨蛋,我们在执行任务,安静一点!” 那士卒顿时悻悻不言,然而却还是小声嘟哝道:“真的很小诶!” 这些侦察营士卒动作再快,毕竟有近三百名亲卫,再加上中途遇上反抗的,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搞定这些亲卫,最后将他们统统扔在一个屋子里,反绑在一起。大门一关,铁将军一锁,工作完毕。 此时,五更的打更声已经敲过许久了。 皇宫内早起的太监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了。比如倒夜香。 天色微微亮,甘露门慢慢打开,刘诚等人照例在从甘露门进入太极宫。 此时的李渊刚刚从一众佳人的怀中恋恋不舍的起身,整束衣冠。 “来人啦!” 一名内侍进来。 李渊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出宫,请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裴矩这些人过来!” 内侍低着头,转身疾步出门。 李渊出了宫殿,站在大殿台阶上。 大殿檐下,一排侍卫挺身站立。 李渊看了看那些侍卫,忽然发现竟然没有一个眼熟的,顿时有些疑惑,心中暗暗警惕,口中问道:“你们是那班侍卫?” 刘诚站在离李渊最近的位置,闻言回答道:“禀陛下,我等皆是秦王府选派而来的侍卫!” 李渊心头大惊,“哦”了一下,转过身,想慢慢想殿内走去。 ------------ 第九十八章 罗艺造反 谁知刘诚动作更快,拦在李渊面前,拱手道:“请陛下泛舟湖上!” 李渊顿时一滞,随即大怒道:“你等莫非要强迫朕不成?” 刘诚却仍是拱手道:“请陛下泛舟湖上!” 李渊望了望四野,只见目光所及之处的侍卫,竟然一个都不熟悉,不由心头泛起一阵寒意。他盯着面前的刘诚,一字一顿:“你等,莫非是要谋反?” 刘诚抬起头,目光之中,寒芒逼人。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请陛下泛舟湖上!” 如此气势,李渊很久以前见过,那是在沙场上战斗了一场又一场之后,被战场上冲天的杀气慢慢的磨砺出来的。换句话说,拥有这种气势的人,一定是九死一生的老兵。 忽然间想起了李世民,李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还是二郎最厉害啊,看样子他要动手了。 “好,朕这就泛舟湖上!” 几名侦察营士卒当先开路,李渊在刘诚的陪同下随后,最后又是几名士卒。 来到湖边,只见一艘五彩龙舟停泊在岸边。那些守护龙舟的太监一见到李渊,顿时跪下叩首。 李渊淡淡的道:“你去通知一下殿中监王福,就说朕兴致来了,现泛舟湖上。等会儿那些大臣来了,让他领到这儿来!” 那名太监领命而去。 李渊和二十多名侦察营士卒登上龙舟。 看着湖边的垂柳依依,湖光如鉴,李渊心头没有半分把酒凌风的雅兴。转过头,看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侦察营士卒。只见他们穿着和普通侍卫没什么两样的衣甲,不过胸腹之间却是胀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 不多时,只见一名太监领着一众身着紫红二色衣服的官员来到龙舟边。那些士卒顿时从胸腹之间的衣衫里拿出一具手弩,又在两个小腿边摸出两袋箭支。弩箭上弦,遥遥的对着那慢慢过来的官员。 而那些立在湖边的侦察营士卒在大臣们走近时便迎了上去,将毫无思想准备的大臣送上龙舟。 然后,缆绳慢慢解开,龙舟缓缓离岸。 这时,那些上船的大臣才发现,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支持着手弩,神情漠然的队伍。 五更过了不久,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露出一丝灰白。 玄武门西面,数百名骑士从西面的承乾殿疾驰过来。 来到玄武门外,来人翻身下马,当先一人叫了一声:“允文!” 张允文探出头来,只见地面上一团骑兵,而十多人站在骑兵前面。顿时带着马望山、吴鹏二人从玄武门上下来。 只见李世民身披一玄色大氅,手持角弓,骑在马上,气势不凡。而在他身边,长孙无忌、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节、秦琼、段志玄、张公瑾、屈突通这十二人也各自骑在马上,神色严肃。 李世民见张允文下来,顿时说道:“好,按照计划,尉迟、知节、叔宝、允文四人领二百骑随我埋伏在玄武门内,其余人等上玄武门守城!待我等得手,即刻开门迎我等入内!若是……” 李世民话还没说完,长孙无忌便打断道:“没有若是!今日之事,不成功便成仁!” 长孙无忌此言一出,这十余人顿时面色一紧,决绝之意油然而生。 随即,一众人马分成两拨,近六百人在屈突通、段志玄等人的带领下马下步行上了玄武门,而剩余这两百人则在李世民的带领下,进入到玄武门大门之后,隔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 李建成从脂粉堆里爬出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和那些帮着穿衣的侍女调笑两句之后,李建成和平常一样的慢慢用餐,脑海中却想着今日之事。 按照他的计划,今日他将和李元吉一道前往太极宫,当李渊询问自己时突然发难,利用自己太子的身份向李渊施压,至少要让李渊训斥一顿李世民,更好的则是能交出军国大权,推举幕后,自己则名正言顺的成为这个帝国新的皇帝。 如今,宫中禁卫半数已经投靠自己,利用这种优势,向李渊施压应该不是很难吧! 至于李世民,今日就让他蹦跶一下,明天好安心去黄泉。 想到此处,李建成不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从东宫出来,带着十多名侍从向西走了不远,便见到一票人马正在武德殿外等着自己。 这人正是齐王李元吉。 只见李元吉身后,竟然有足足五六十名骑士,而且全副武装。李建成不由失笑道:“四弟,你这是为何啊?”指着那些骑士。 李元吉瓮声道:“有备无患,反正我感到有些不对劲!” “呵呵,四弟多虑了!” 两人骑着马当先而行,后面跟着近百名骑士。 一路行走,只见两旁树枝之上,生出嫩绿的叶片,而那些间杂在树间的花朵,竞相开放,姹紫嫣红,惹人流连。 不过二人显然没有流连的兴致,而走到临湖殿外的城墙边时,不由齐齐停了下来。 二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危险有一股锻炼出来的敏锐感。扫了一看不远处的玄武门,虽然它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那把守的官员依旧是常何,可是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从玄武门里面传出来。 李建成、李元吉齐齐停下,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一丝担忧。 于是,二人想也不想,当即掉转马头,要往回走。 李世民坐在马上透过半人宽的缝隙往东边望着,一直等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见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带着近百名随从出现在玄武门不远处。心头不由一阵激荡。 但是,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骁将,他沉住气,想让二人再往近走。 然而,那二人却双双止住了马,目光凝视着玄武门,接着一下子掉转马头往东而去。 李世民顿时心头一阵着急,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已经把所有的全部押在此处若让二人返回东宫,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李世民打开大门,两百骑士如旋风一般飞驰而出。 然而,两伙人之间的距离毕竟太远,从此处射箭到对方处,恐怕连准头都没有。而且,在见到衣甲整齐,全副武装的李世民带着两百多人冲出玄武门,李建成、李元吉心头暗叫不妙,陡然加快马速,想要离开此处。 眼见二人快跑起来,李世民顿时大声吼道:“大哥莫走!父皇说要传位与你!” ------------ 第九十九章 燕云十八骑 此言一出,那李建成和李元吉同时一愣,不由止住马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这止住马的几个呼吸内,李世民一马当先,秦王府的人马已经追进弓箭射程。废话不说,搭建弯弓。 一阵箭雨落下。李元吉顿时反应过来:“走,进入阵中!弓箭回射!” 他和李建成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百名骑士之中。 李世民愤然放下弓箭,打马前冲,这时候,却瞥见身旁一左一右两骑迅速超过自己。细细一看,却是尉迟恭与张允文二人。 张允文所骑之马,乃是秦王府马厩里的追风,后来因需要张允文追张亮,便借与他骑了半日,谁料完成任务之后,张允文竟然没脸没皮的说喜欢这马,希望李世民可以经常借给他骑骑。然而当李世民说要赐予他时,他却连连推辞。而理由却让李世民哭笑不得。养一匹好马的费用太贵了。 这次占领玄武门之前,张允文特地嘱咐一名玄甲队的士卒,让他把追风给带来。 这追风的爆发力极强,只见四蹄一蹬,竟然很快的超过了尉迟恭,一马当先。 枪打出头鸟。顿时,十多张弓箭尽数瞄准了跑在前面的张允文。 就在这时,只见张允文从怀中摸出一个手雷,用嘴拉开拉环,奋力的扔进东宫的百人骑兵阵之中,然后掉转马头迅速回奔。 然而,只觉背上一阵疼痛,接着手持马缰的左手肩膀陡然一震,一支羽箭竟然穿过肩膀,一低头便可以看见带血的箭头。汩汩的鲜血染红了黑色的衣甲。 没跑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轰――” 张允文抬起头,看见李世民等人满是惊愕的表情,那些搭箭拉弓的士卒竟然忘了手中的箭杆,“啪”一声,箭支掉落地上。 再次掉转马头,只见那百人形成的圆阵已被炸出一个大口子,手雷落处的二十多名骑士尽数中了弹片,倒地呻吟。而那些外围的骑士则受到气浪的冲击。 巨大的声响惊了所有的马。秦王府这边还好一些,离爆炸较远,马匹只是嘶啸几声,在主人的安抚下,很快平静下来。而东宫那边骑士的马匹则全部受惊,人立起来,嘶啸不已,片刻之后,又四下狂奔。骑士惊恐的在马匹上挥动马鞭,控制缰绳,想要让骏马安静下来。那圆阵顿时烟消云散。 而在四处飞窜的骑士之中,两名身穿龙袍的骑士最为明显,他们便是李建成和李元吉。 爆炸离他们不远,但是没有被弹片射伤,而只是收到气浪冲击。头上发冠顿时落了下来,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可言。 两人乘坐的骏马毕竟是一等一的好马,受惊之后,竟往东面跑去,似乎知道呆在马厩中安全些。不像那些倒霉的骑士,往玄武门这边过来,还未到秦王府军阵边,就被乱箭射死。 身穿一袭黄袍奔逃的李建成,在张允文的眼中慢慢变成了一坨巨大的黄金。他不顾肩上背上的疼痛,拿出马鞍上挂着的三石强弩,上面已经上了一杆弩箭,勉强抬起左手作为支撑。然而弓弩放在上面,颤抖不已,没法瞄准。 张允文当即下马,用马鞍做支撑,瞄准那奔逃的李建成。 其余秦王府的大将士卒也反应过来,纷纷打马狂追那二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瞄准,射击。 一支弩箭急如流星,一下子便将飞驰着的李建成射下马来。 张允文此时的形象好不狼狈,只见他背上插着四只羽箭,所幸他穿着一层明光甲,里面还有一层链甲,背上的伤不重。而伤重的是肩膀。不知哪个家伙走了狗屎运,一支羽箭刚好从明光甲肩部和手臂的缝隙里穿过,一下穿了整个肩头。 靠在马边,看到这肩头的箭支,心头一阵苦笑,这次亏大了,受伤这样子重,也不知道等会儿还能不能再上战场。 这时候,呼啸而过的秦王府骑兵已经对剩余的东宫残余展开歼灭行动。至于那李元吉,尉迟恭、程咬金二人正打马狂追。 只见尉迟恭和程咬金二人同时取出一张大弓,然后同时搭箭拉弓。“嗖――”两只羽箭同时命中李元吉。 骑在马上的李元吉身体一晃,便摇摇欲坠。片刻之后,一下从马上栽了下来。然而可悲的时,一只脚竟然挂在马镫之上。那马正着惊,也不管背上是否有人,一直狂奔。李元吉的尸首被拖了老长一截,待到尉迟恭和程咬金再次拉弓,将马匹射死时,地上已画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此刻,那百多名骑士已经尽数被灭。广阔的玄武门前的空地上,百余具尸体凌乱的分布在四面八方。而有两具尸体最为明显。一具是身穿明黄袍的太子建成,而另一具则是因被马镫绊住而半边脸拖得面目全非的齐王李元吉。 当李世民看着面前这两具尸体时,顿时怔住了。俯下身,看着李建成惊愕的表情,轻轻抚摸李元吉半边被磨得可见骨头的脸,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和大哥四弟,再加上已经死去的三弟李元霸一起欢笑嬉闹的日子。 好像是一个夏天,也是在长安,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一棵老槐树的树荫下,母亲窦氏看着几名男孩子再加上一个平阳,围着老槐树嬉戏打闹,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那时候,李世民看到母亲的笑容,顿时痴住了。 “殿下,殿下!”旁边长孙无忌轻声唤道。 李世民陡然转醒。殿下,我是秦王殿下。顿时,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走,把这两具尸首抬进玄武门!” 于是,这两百多名骑士慢慢的回到玄武门内。张允文也让两名士卒扶着,慢慢进入玄武门。但是,那些士卒将军,望向张允文的目光尽是充满了一股浓浓的敬畏,就连李世民望着张允文也是有着一丝畏惧。张允文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场持续了近三刻钟的杀戮以李世民的胜利而结束。 然而,就在张允文的那颗手雷刚刚响起的时候,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立倏然一惊,顿时安排人手去查看出了何事。 不多时,那探查之人回来,对着冯立哭泣道:“殿下和齐王,已经,已经遭了李世民的毒手了!” 冯立顿时大惊失色,沉默片刻之后,叹息道:“难道能够在太子生前蒙受恩惠,而太子一死便逃避祸难吗!” 于是坚定的走出房门,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副护军薛万彻和屈直府左车骑谢叔方二人。 三人集合东宫及齐王府兵马两千余人,一路浩浩荡荡,疾驰到玄武门,准备为李建成和李元吉报仇。 ------------ 第一百章 孰强孰弱 而此时,李世民带着二百多人刚刚进入玄武门内,那扇大门还来不及关上,冯立的军队便疾驰而至。 “弓箭射击!”屈突通一声令下。顿时只见箭雨洒下,数百支羽箭落在人群之中。 “回击!”薛万彻一声令下,只见近千支羽箭飞上玄武城楼,将上面的秦王府士卒彻底压制住。 见秦王府被压制,东宫骑兵飞快的往那尚未及合拢的大门疾驰而去。 这时,张公瑾大吼一声,冲到大门边上,双手摁住大门,双臂发力。只见宽大的衣袖竟然慢慢鼓胀起来,那沉重的大门也慢慢合上。 而那些到达大门外的东宫骑兵则是死命冲击大门。然而他们并未携带冲车撞车之类的攻城工具,只得下马,齐心推着大门。 只见大门稍微开了一点,接着,张公瑾便又将大门合上。 一边是十多名士卒,一边是张公瑾一人,双方便在这大门两边拼比气力。大门也来回的开合了数次。 终于,在张公瑾一次紧闭之后,两名侦察营士卒抬起一把巨大的铁门栓,准确的插入孔中。 张公瑾顿时松了一口气,双臂无力的下垂。 李世民透过狭小的瞭望口,看见外面蜂拥的人群,忽然对尉迟恭道:“尉迟,你即刻带人前往陛下那里,保护陛下!” 尉迟恭领命而去。 而这时,靠在墙角的张允文抬起头看了一眼玄武门内的屯营兵兵营,心头不由暗道:“你们,该出动了吧!” 屯营兵军营大帐之内,云麾将军敬君弘听着玄武门外震天的喊杀声,心头犹豫不已。 在他身边,一名亲兵对敬君弘道:“将军,秦王已经派人进入太极宫,这场争夺很快就结束了,若是现在不出动,等会儿什么功劳都没有了!” 如果张允文在此,肯定会认得这位亲兵,他不正是当年侦察营的第一批队正中的文威么?武德五年,文威以陇西文家子弟的身份加入宿卫,在这屯营兵中一混便是两年,终于混到了一个亲卫的位置。如今深得敬君弘赏识。 文威话音刚落,另一名亲兵却道:““事情未见分晓,姑且慢慢观察事态的发展变化,等到兵力汇集起来,结成阵列再出战,也为时不晚。” 文威听言,不由嗤笑一声:“博取功名须趁早!若是大局已定,你再出兵,哪来的功劳可言!” 敬君弘听了文威的话,顿时心头一亮,对文威道:“文威说得对极!好,现在我命令你到玄武门城头去联系秦王殿下,就说的敬君弘愿助他一臂之力!” 此言刚落,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若此功劳,怎能少得了我的一份!” 门帘打开,只见一名汉子进来。此人正是中郎将吕世衡。 “好,有吕兄相助,破敌更易!”敬君弘抚掌笑道。随即面色一肃,朗声道:“传我军令,全军出动,大开城门,与东宫兵马决一死战!” 于是,屯边营千余人尽数披挂上阵。 那扇被张公瑾死命关住的大门,又缓缓打开,敬君弘和吕世衡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大开的大门,手中横刀一挥:“出击!” 湖面之上,龙舟在水中轻轻荡漾。没有人去操作龙舟的槁橹,那巨大的船身,也只好漂在水面之上。 没有歌舞助兴,然而,李渊和这些朝堂中的重臣已然站立在甲板上,望着外面看了一遍又一遍的风景。 在他们身后,五十名全副武装的侦察营士卒面无表情的盯着这近十人的一举一动。 已经一个时辰了,皇帝和诸位大臣已经在此一个时辰了。然而,这些侦察营士卒竟没有一人说上一句话。皇帝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想些什么。 船上的气氛令人压抑。 裴寂有些郁闷的转过头,正对着刘诚的眼睛,盯了片刻,有悻悻转过头。他自认为天下口才出其右者,寥寥数人,而且还颇以此为荣。而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口才这这群冷峻的士卒面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们是二郎的人!”李渊看着众位朝臣,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一众朝臣顿时一个激灵,尽皆不可思议的望着这群士卒。 裴寂沉默片刻,终于轻咳一声,对刘诚道:“小兄弟是这群人的首领吧!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本事,真是厉害啊!” 刘诚却道:“我们的头儿只有一个,现在不在这里!” 裴寂顿时哑然。 就在这时,北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声如雷霆,震耳欲聋。顿时,船上之人齐齐色变。 这是什么?难道是上天降下雷霆惩罚了他们中的一些人? 一声巨响之后,又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船上众人怀着各种心思等了几刻钟,北边又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一股冲天的杀气弥漫在整个北方。 就在这时,忽然岸边传来呼声。 那些侦察营士卒见那人,顿时面带幸喜。几人下去,摇起槁橹,慢慢的靠岸。 岸边,尉迟恭身着一袭染血的银白铁甲,手持一杆滴血的铁槊,看着渐渐靠岸的龙船。 在他身后,一百多身着黑色铁甲的士卒傲然屹立。他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着鲜血。 船一靠近,尉迟恭一脚踏入船上。顿时,船身一阵轻微摇晃。 一见到尉迟恭杀气腾腾的样子,那些文臣同时失色。尤其是看到尉迟恭长槊上滴落的鲜血,一些人脸色都白了。 李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做了这么久的安乐皇帝,曾经杀伐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他神情惊慌的问道:“今日作乱的人是谁?爱卿到此做什么?” 尉迟恭放下长槊,向李渊行礼道:“秦王因为太子和齐王作乱,起兵诛杀了他们。秦王殿下担心惊动陛下,故派臣担任警卫。” 此言一落,只见李渊面上闪过由惊慌、震惊、痛心等诸多情绪混合的表情,好半天,他才长叹一声,对裴寂等人道:“不料今天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你们认为应当怎么办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之后,那年纪最大的萧瑀和陈叔达说:“建成与元吉本来就没有参与举义兵反抗隋朝的谋略,又没有为天下立下功劳。他们嫉妒秦王功劳大,威望高,便一起策划奸邪的阴谋。现在,秦王已经声讨并诛杀了他们,秦王功盖宇宙,天下归心,陛下如果能够决定立他为太子,将国家大事委托于他,就不会再生事端了。” ------------ 第一百零一章 尽灭 李渊看着这些朝廷重臣,只见他们面色惶恐的斜觑了尉迟恭和他身后的一百士卒一眼,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生怕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士卒动起手来。 微微苦笑道:“好,这正是我素来的心愿啊。” 而此时,玄武门外杀声震天,东宫矢志复仇的士卒们在薛万彻的带领下一波又一波的向玄武门发动攻击,杀声震地,杀气冲天。 尉迟恭道:“既然陛下同意我家秦王当太子,还请陛下颁布亲笔敕令,命令各军一律接受秦王节制!” 李渊轻叹一声,拿起毛笔,写下一卷圣旨,递给尉迟恭:“拿去吧!让宇文士及宣读赦令去!” 尉迟恭双手接过圣旨,领着百名士卒离去。 而刘诚看了李渊及诸位大臣一眼,躬身一揖也跟着离开。 片刻之间,这龙船上的士卒走得一干二净。 李渊看着北方高高的围墙,一声长叹:“唉――” “杀――”敬君弘一挥横刀,当先杀出。 身后,千余名屯营兵涌出玄武门,和那东宫将士厮杀在一起。 文威来到玄武门城头,见到李世民,当下一揖道:“侦察营文威见过殿下!” 李世民刚要说话,一旁的张允文接口道:“哎呀,老文,你怎么没有下战场?” 文威一看自家头儿那重伤的样子,先是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接着道:“我现在可是敬君弘的亲信,奉他的命令前来向殿下谋个功劳!” 李世民道:“他能率兵出击,当记大功!” 张允文冷冷一笑:“哼,大功?看他有没有那命能得这大功!” 果然,只见那千余名屯营兵先是被东宫的一阵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来,接着被骑兵反复冲杀,损失惨重,最后,连敬君弘、吕世衡二人也死于乱兵之下。 抵挡了近半个时辰,这千余名屯营兵尽数被戮。 眼看东宫士卒尽数涌向玄武门,屈突通指挥士卒:“放箭!” 而一旁的侯君集也带着一百骑兵死守大门边,凭借着狭窄的地势,阻挡东宫士卒。 张允文看到下面胶着的战况,又从怀里掏出一枚手雷。这是他这儿的最后一枚手雷了。 当他拿出这东西时,李世民和身边的几位文臣都被它吸引了。 李世民吞了吞口水,轻声问道:“嗯,允文,这便是你刚才扔出去轰乱东宫圆阵的那天雷?” 张允文扬扬手雷,看得周围的人同时一退:“嗯,就是这东西!当初也是用这玩意儿炸死刘黑闼的!不过不是什么天雷,它叫做手雷!” 李世民当场双眼放光:“还有没有,拿两个过来使使!” 张允文遗憾的道:“没了!不过嘛,汝南身上倒还有一个!” 李世民顿时跳了起来:“什么,你怎么把这样的东西给一个小姑娘家!” 张允文指着下面这群有些疯狂的士卒道:“若是他们回头进攻秦王府,那如何抵挡?” 李世民和场中文官心头“突――”的一跳,正要再言,却见张允文用嘴拉开手雷上的拉坏,在城头犹豫片刻,一下子扔进了一处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 刚才的犹豫,其实是张允文在犹豫是否用这手雷炸死薛万彻,考虑片刻之后还是放弃了这种游人的想法,只将手雷扔向普通士卒聚集的地区。 “轰――”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从城头看去,那处扔手雷的地方出现一个圆形真空。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呻吟哀号的士卒。 东宫士卒顿时停了下来,而冯立薛万彻也终于知道不久之前的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候,扔完手雷的张允文站在城头,大声吼道:“我家大王乃是天帝降世,今东宫无道,故将神雷戮之,尔等若仍执迷不悟,莫怪神雷无情!” 说着,一刀割下李建成的头颅,扔了下去。接着又如法炮制,将李元吉的人头也扔了下去!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冯立薛万彻和谢叔方三人看着地上李建成李元吉的人头,心头一阵震撼。而那些士卒,见到二人人头,竟然慢慢的垂下手中武器。 正在这时,尉迟恭匆忙赶来。 一见到宇文士及,尉迟恭将手中圣旨递给他:“唔,这时陛下让你宣读的!” 宇文士及先打开圣旨一看,顿时面色欣喜。快步走到大门边,举起手中圣旨对那些没有战心士气的东宫士卒道:“皇帝陛下圣旨在此!” 看到那卷黄色的卷轴,东宫士卒慢慢的跪了下来,从前面到后面。最后,连冯立等三人也跪在地上。 三人听得“着秦王节制天下兵马!”几字时,顿时大骇,不约而同的翻身上马,带着十余名亲兵一路北去。三人刚走,又有数百名骑士追随而去。 而宇文士及看着面前层层士卒,放弃了追逐的念头。 李世民看着玄武门下近千具尸首和一片黑压压的士卒,默默无语。 四月的太阳照在玄武门下,红色的鲜血流淌遍地,分外刺眼。 一排秦王府的官员站在玄武门上,看着李世民。他们知道,如今的大唐,将由面前这位年轻人做主了。 这时候,那些跪在地上的东宫士卒茫然的寻找自己的将军,却没有看到人影,只好慢慢散去。 大唐武德七年四月十九,秦王李世民玄武门外伏击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并当场戮之。东宫所属军队,在薛万彻冯立谢叔方三人带领下攻打玄武门,最后功败垂成。薛万彻诸人连同百余骑亲兵遁逃。 同时,李渊派出黄门侍郎裴矩前往东宫安抚李建成麾下众将士,然而将士纷纷弃职逃遁。 “宣秦王殿下觐见!”伴随着内侍尖利的声音,李世民慢慢步入宫殿之中。 只见李渊坐在床榻上,仿佛苍老了许多。看见李世民进来,他长叹一声,招招手,让李世民走近。 轻轻的抚摸着李世民的背脊,李渊道:“近日以来,几有投杼之惑。” 春秋时期,与鲁国的曾参同名的人在外杀了人,有好事者跑到曾参的母亲那里说:“曾参杀了人。”曾母回答说:“我儿不会杀人。”照常织布。没多久又有人跑来误传曾参杀了人,这时曾母害怕,就投杼逾墙而离开。现在,李渊以曾母自喻,却又为自己开脱之嫌。 李世民听了李渊的话语,不由顿时扑入李渊怀中,哀号起来。 待这对父子绪情完毕,李世民出了太极殿,长孙无忌走到李世民面前:“殿下,尉迟恭、段志玄、程咬金、秦琼四人已经将太子和齐王的妻女子嗣尽皆关押,敢问殿下如何处置?” ------------ 第一百零二章 营救人质 李世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长孙无忌道:“去请淮安王过来!” 淮安王李神通,现为宗正寺太卿。 “叔父执掌宗谱,如今我已破太子一党,想在宗谱上删除其子嗣名字,不知叔父是否愿意?”李世民笑着问道李神通。 李神通愣了一下,看着李世民,半晌之后方才道:“当然可以!” 当夜,李建成之子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汝南王李承明、钜鹿王李承义,李元吉之子梁郡王李承业、渔阳王李承鸾、普安王李承奖、江夏王李承裕、义阳王李承度等人皆获罪被杀。同时,李神通删除了他们在宗谱上的名字。 而原东宫和齐王府的女眷则全部充入宫中,后来成了李世民后宫的一部分,其中较著名的是原来李元吉的妻子杨氏,李元吉死后被李世民纳为妾,但没有正式封号,宫中呼为“巢剌王妃”,十分受宠,她是历史上的长孙皇后去世以后唯一一个生下子女的嫔妃,李世民甚至有过立她为皇后之意。 出了东宫齐王府的直系亲眷之外,还有一个需要除去的便是东宫齐王的属官将领一百多人。他们都是李建成、李元吉的亲信。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对于这些原来东宫、齐王府的亲信,必须要赶尽杀绝!”长孙无忌话语一落,顿时得到了一大片赞同。就连房杜二位文官也点头称是。 然而尉迟恭去争辩道:“罪孽都是两个元凶所犯,而他们已经伏诛了,倘若还要牵连他们的党羽,就不是谋求安定的做法了!” 众人又和尉迟恭争执了许久,最后同时望向李世民。 李世民沉思片刻,便对众人道:“尉迟说得有理!这样吧,今日便停止追杀那些东宫齐王府的亲信!我上陛下那里讨幅圣旨过来,宣布大赦天下!” 当天,高祖颁布诏书赦天下,叛逆的罪名只加给建成和元吉二人,对其余的党羽,一概不加追究。国家的各项事务,都任凭秦王处置。 此项诏令颁布不久,冯立、谢叔方二人便主动站出来了,而薛万彻仍在逃亡之中。李世民多次派人向他明示,终于,薛万彻也彻底的倒向秦王府。毕竟,曾经的东宫班底因为太子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了。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看着这些曾经的东宫党羽一个个出来,李世民说:“这些人都能够忠于自己所事奉的人,是义士啊!”于是都赦免了他们。 至此,整个李唐宗室之内,东宫齐王的势力烟消云散,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李世民入主东宫的脚步。 张允文躺在床榻上养伤,身旁是两位哥哥。 他呆呆的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武德七年,如今才武德七年!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却是发生在武德九年。自己的到来,竟然使得玄武门之变提前发生,那后面的历史会不会发生改变呢? 大唐武德七年四月二十二,李渊下诏立秦王李世民为皇太子。同时诏曰:“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 李世民正式入主东宫。 张允文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上面缠着层层的纱布。不光是肩上,整个躯干上也缠着纱布。在张允文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活木乃伊。 出了房门,沿着回廊走了一段,便看见几名丫鬟正议论着什么 悄悄走近一听,他们谈论的内容不由让张允文有些微微皱眉。 “哎,梅香,你说我们家老爷这回又会封什么官啦?” “我哪里知道啊!不过听说老爷在玄武门之前以一杀百,杀得敌人鬼哭狼嚎,还是他们施冷箭才射中老爷的呢!” “嗯!不过尉迟将军和程将军也很厉害啊!” “笨蛋,我们老爷手里有天雷,若是他们敢和老爷抢功劳,直接一个天雷砸过去!” …… “咳咳”,张允文轻咳两声。 这些丫鬟顿时轻呼一声,四散奔走。只留下梅香笑嘻嘻的看着张允文。 “呃,梅香啊,你们这些丫头不要在身后乱嚼舌头,若是让人听到,还以为我居功自傲呢!” 梅香掩嘴笑道:“嗯,听老爷的便是!” 在家里休养了几日。一天,府门外忽然传来喧哗声,张允文放下一卷书,正要找人询问怎么回事,一名婢女冲了进来:“老爷 ,圣旨来了,快出来接旨啊!” 张允文立刻走出门外,果然,只见到一名身穿红色官服的内侍正站在庭院之中。在他身后,站着几名持刀侍卫。而在侍卫之后,几十名挑夫挑着一个个朱漆大木盒,慢慢落在院中。 见张允文到来那内侍宣读圣旨。 前面是一通文言,写得骈四俪六,华丽异常。然而张允文全然不懂。到后面,张允文才知道圣旨的意思。 “今加封张氏允文为东宫右卫率副……” 原来只是封官的圣旨。 右卫率率副,从四品上,掌兵仗、仪卫。 接着,那内侍笑道:“恭喜张将军了!”一指那些朱漆木盒,“这些原是齐王府收藏的金银珍宝,今陛下念将军功劳,特赏赐给将军!” 看着这近四十盒的金银珍宝张允文心头只浮现三个字:“发财了!” 临送那内侍出门之际,张允文毫不吝惜的送上了一锭黄金,而那些侍卫和挑夫,也各自得到不同的财物。 当然,这锭黄金也是值得,张允文通过内侍之口知道了这次李渊封赏的结果。 李渊任命宇文士及为太子詹事,长孙无忌与杜如晦为左庶子,高士廉与房玄龄为右庶子,尉迟恭为左卫率,程知节为右卫率,秦王府旧臣虞世南为中舍人,褚亮为舍人,姚思廉为太子洗马,论及政变的功劳,以他张允文和尉迟恭为第一,分别赐绢一万匹。而且齐王府的金银财物也被二人分了。而屈突通则为陕东道行台左仆射,负责镇守洛阳。 至于官职爵位,尚未封赐。 眼看身体渐渐好转,张允文便要开始到东宫去点卯报到了。 先绕道来到秦王府,只见此处已然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李世民一家子人在李世民成为太子之后不久,便搬进了东宫,留下十多名丫鬟仆役负责看守这大宅子。 一路向北来带东宫,只见里面忙忙碌碌的,一些花台被铲平,种上大树,而一些草坪被焚毁成为花园。 看样子李世民正着力抹除李建成留在东宫的最后一丝印记。 现今,张允文来到东宫,一是为了前来报到,二则是向李宇讨回那枚手雷。 那东西太危险了,留在一个十三岁小女孩身上,让人极度不放心。 然而张允文还是初次来到东宫,对于东宫的布局不甚了解终于,在问了几个人之后,终于来到东宫显德殿。这里曾经是李建成办公之处。 此时,显得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向尉迟恭、程咬金等东宫新任官员尽在此处。有几人张允文却不认识。经过介绍才知道他们便是褚亮、姚思廉等人。 那程咬金见到张允文,一个巴掌拍在张允文肩上:“哈哈,小后生,现今你可老夫手下做事了!” 张允文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是右卫率副,而程咬金是右卫率,刚好管着自己。 这时候,李世民笑道:“若是论及功劳,允文敬德功劳可算第一。但允文太过年幼,而且未行冠礼,年少得志,恐是不好,便安排你在知节帐下做事。允文,你可有问题?” 张允文摇摇头说道:“程将军也有灭贼之功,而身经百战,久经沙场,在他帐下做事学习,也会是有所收获的!” 李世民“哈哈”一笑:“允文可真会说话!” 正说笑着,忽然一人前来报:“殿下,魏征已经带到!” 李世民收起笑容:“带魏征上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袭浅灰色布衣的魏征走上殿来,望着李世民和在场众人,不卑不亢。 李世民道:“魏征,听说你以前曾经向大哥进言,说要杀孤。你为何要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魏征闻言,从容的说道:“如果前太子早些听从我的进言,肯定不会有今天的祸事了。” 李世民闻言,眉头一皱,片刻之后,微微一笑道:“魏征,孤知才干过人,如今欲让你担任詹事主簿,你看如何?” 魏征顿时愣了一下,恐怕他想不到李世民会如此对待自己。沉吟半晌,终于道:“魏征自当竭心尽力!”说完,顿了一顿,“殿下,我还想再为殿下举荐两人!” 李世民道:“何人?” “王圭、韦挺!” 李世民顿时想起武德六年杨文干事件中无故被牵连的三人,东宫的王圭与韦挺,秦王府的杜淹。 “好,孤这就让他们回来!” 顿时,魏征真心拜服道:“殿下真乃一代明君!” 散了之后,张允文又向那些宫女打听李宇身在何处。那些宫女顿时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半晌之后,才伸出纤指,指了一个方向。 到达那处小院,只见李宇正趴在庭院的石桌上,读着一本书。书名《笑林广记》,正是当初张允文所讲的一个个笑话的辑录。这是长孙氏让人修饰之后印出来的书籍,专供闺房解闷用。 待张允文将来意说了一遍,李宇顿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允文哥哥说我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呢?” 张允文费劲口舌的说了一遍手雷的危险性,那李宇却还是摇头:“大不了我将它放在盒子里不动便是!” 终于,张允文讲得口干舌燥,无奈的离开东宫。 而在他身后,李宇微微嗔笑道:“真是个笨哥哥,送女孩子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呢!” 站在长安宽阔繁华的街道上,一眼望去,长安城的布局如同棋盘。大街如同棋盘上的线条一样直来直去,纵横交错。 大街上依旧人流熙攘,几天前发生的流血事变和高层更迭,几乎对这些人没什么影响。 慢慢的行进在长安的街道上,不觉不觉,竟然来到西市。 这里作为整个长安最大的商品流通区,每日的人流可算是最多的。而西市的周围多是平民百姓居住的里坊,所以,多售卖日常用品。 在西市门前微微一怔,张允文这才记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逛过大唐的市场。 摸了摸腰间钱袋,里面还有两块金饼子,于是昂首阔步进入西市。 一进西市,只见里面人流更密,摩肩接踵,几乎达到“挥袖成云,洒汗成雨”的地步。 漫步在西市之内,只见道路两旁林立着各种招牌,鳞次栉比。而耳旁不时传来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丝竹歌舞声,混杂一片,热闹非常。 忽然间,张允文看见一间店铺外挂着一样亮晶晶的东西,呈透明状,极像玻璃。 好奇之下,便将那东西拿在手中,细细查看一下。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啊!你瞧瞧这水晶的质地,这透明度,绝对是一块上好的水晶!”张允文刚刚拿起,一位身穿青衣的小厮便凑到他面前来。 对着外面的人流看了一下水晶,的确,透明度极好。 沉思片刻,对那小厮道:“你们这儿还有这样的水晶没有?” 那小厮赶忙嘻嘻笑道:“公子真是找对地方了,整个西市里能拿出这样两块水晶的店铺只此一家!” 张允文心中一突,难道这水晶很贵? 果不其然,只见那那小厮拿出另一块水晶之后,向张允文道:“一共两贯三!” 要知大唐虽然经历了隋末离乱,然而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此时的物价也不算高,一斗米不过三十钱。如今,这区区两个水晶就要收二千三百前,实在是有些贵。 张允文看了那小厮一眼,转身离去,也不顾小厮在后面死命的呼喊。 又在西市里面闲逛了一会儿,这才离开西市。 出了西市门口,张允文不禁苦笑道:“进去时两个金饼,回来时还是两个金饼,这钱可真经得住花!” 昂贵的价格使得张允文向用水晶制作望远镜的想法破产。然而这并没有阻挡他想要改变装备的想法。 正当他准备大干一场时,朝廷有颁布了新的任命。 四月二十八,以秦王府护军秦琼为左卫大将军,又以程知节为右武卫大将军,尉迟恭为右武候大将军。 五月初一,以高士廉为侍中,房玄龄为中书令,萧瑀为左仆射,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杜如晦为兵部尚书。 五月初三,以宇文士及为中书令,封德彝为右仆射;又以前天策府兵曹参军杜淹为御史大夫,前任中书舍人颜师古、刘林甫为中书侍郎,左卫副率侯君集为左卫将军,右卫副率张允文为右卫将军,左虞候段志玄为骁卫将军,副护军薛万彻为右领军将军,右内副率张公谨为右武候将军,右监门率长孙安业为右监门将军,右内副率李客师为领左右军将军。 至此,整个大唐的主要职位尽数安排上了秦王府一系人马,李世民完全掌握了大唐的军政大权。 ------------ 第一百零三章 罗成 对于张允文而言,能捞上一个右卫将军,实在是意料之外。这右卫将军可是从三品,手握兵权的一方大将,而对于自己不过十八岁的少年,这份担子着实有些沉重。 李世民坐在东宫里,一寸寸的看着大唐疆域图,抚摸着这张地图就好像抚摸到了这个国家的每一处。他有些意气风发了,目光遥遥的定在北方突厥、西方吐谷浑、东方高句丽之上,无论是前隋的炀帝还是头顶上的父皇,要让他们看看自己是如何的打下这片江山,如何将大唐的领土扩大到四极,如何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同时也要让世人看看,把这个帝国交到自己手里,远比交到李建成手里要强得多。 收拾起满心的壮怀激烈,李世民翻看起奏章来。然而越看越是气愤,这些奏章竟多是检举揭发前太子一干党羽的,其中多有言辞献媚者。 “臣王圭求见殿下!”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进来!” 那王圭进入显德殿之后,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处理奏章的新太子,心头不由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然而他很好的掩饰下来,对李世民道:“殿下,虽然朝廷颁布赦令赦免前太子一党,然而其中诸人,多有疑虑而内心不安且有匹夫为求赏赐,又积极揭发前太子一党,所以前太子一党中仍有诸人惴惴不安,惶恐不已!臣请殿下颁布太子赦令,宣布免除那些人的罪责,让他们出来为国效力!” 李世民便将手中几份奏章扔给王圭看,王圭看了几眼,不由怒声道:“此等做法,实为小人!” 李世民道:“王卿家切莫生气,这等蝇营狗苟之辈,不足为道!孤这就颁布太子令,下令免除前东宫诸人之罪责,且一概不许相互告发,违者以诬告罪论处!” 王圭顿时跪谢道:“多谢太子恩德!” 武德七年五月初四,李世民颁布太子赦令,原东宫诸人纷纷出来到朝廷任官。 至此,李世民完全掌握了原来东宫的所有势力。 就在李世民这边蓬勃发展之时,李渊呆在深宫之中也是苍老了许多。 立李世民为太子没过多久,李渊将亲笔诏书赐给裴寂等人并说道:“朕应当加上太上皇的尊号。”表达了自己要退位和内禅的想法。 五月十二,李渊下诏撤销太子世民兼任的天策上将府邸,为李世民登基做好准备。 五月二十七,高祖颁布制书,将皇帝位传给太子世民,自为太上皇,仍居于大内皇宫正殿——太极殿。李世民坚决推辞,高祖不许。 第二日,也就是五月二十八,李世民便要登基上位了。 五月二十八的清晨,天还没亮,李世民便坐起身来。身边的长孙氏也醒了来,看着李世民坐在床榻上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伸出手来,抱住李世民的腰肢。 “二郎,在想些什么呢?” 李世民伸出一只手来,抚摸着长孙氏滑腻的背脊:“观音婢,今天之后,我就是皇上,你就是皇后了!” 长孙氏娇嗔一声:“什么皇帝皇后的,你还是二郎,我还是观音婢呀!这两个名称压在头上,真的好沉重啊!” 李世民顿时将长孙氏搂入怀中,轻声呢喃道:“说道是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住的地方换了!” 和李世民夫妇一样,这一晚睡不着的大有人在。除了那些秦王府一系的亲信之外,住在太极宫的李渊也是彻夜未眠。他看着燃烧的牛油大烛,却是有些怔住了。 张允文也许是睡得比较好的人之一。从得到李渊退位称太上皇,让位给李世民这个消息开始,张允文的表现一直非常 淡然,好像理所当然一般。这和秦王府那些文臣武将考虑的不同,他们本以为如今的李渊年富力强若要退位,恐怕还要等上个十多年,却没有料到李渊如此干脆的将偌大一个帝国说丢就丢给李世民,自己躲在太极宫内清闲下来。 因为睡得非常的香,所以,当侍女们在外面不停的敲门时,张允文才睁开朦胧的眼睛。 随便穿起一身衣衫,打着呵欠开了门。 只见梅香风一般的跑进来,看到张允文的样子,顿时焦急的道:“我说老爷啊,你怎么还不着急啊,外面都已经闹翻天了。看家家户户欢腾的样子,都像是过年一样!来来,把这身紫袍穿上!” 张允文任由梅香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摸动,嘴中却说道:“当然欢腾了,哪一次新皇登基不是大赦天下,然后还要免上些赋税徭役,任谁都高兴啊!” 梅香三两下便将衣衫穿好,当给张允文梳理头发时才发现一个问题,面前的这位主人貌似还没有举行过冠礼,如何能给他戴上那些发冠呢? 于是,只好将一方襆巾扎在张允文的发髻上。 被梅香拖着出了大门,张允文这才看见顶着黑眼圈的程咬金无精打采的站在门外,顿时知晓了梅香为何这般着急的原因。对着程咬金一笑:“属下参见大将军!” 那程咬金苦笑道:“允文啊,你小子出门打扮的时间竟然比一个女人都要长,咦,你小子怎的还带着襆巾?噢,对了你还没行冠礼!”说着一阵挤眉弄眼,“要不要老程来帮你一把?” 看着程咬金满脸络腮胡子挤眉弄眼的样子,张允文顿时一阵不舒服。忙推脱道:“冠礼之时还早,不急,不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骑着马往东宫方向走去,沿途又遇到几位同僚,于是结伴同行。 来到东宫时,张允文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除了他之外,在场众多官员都顶着一双熊猫眼,强打起精神,立在显德殿外。 从天空露出灰白色到太阳升到屋檐边上,一直站了近半个时辰。 终于,只见显德殿大门打开,一名穿着红色衣袍的内侍恭敬的低头站着,而李世民则是迈步跨出显德殿大门。 “参见殿下!”众官员齐声呼喊道。 待行拜李世民完毕,众人便又开始了一次等待。这一次等的却是当今皇帝李渊。 没等多久,便见一排人抬着龙驾来到显德殿外。 然而李渊却没有在这行人之列。 这列侍卫抬着龙椅而来。龙椅之上,放着一方精美的方盒。 见过李渊颁发赦令的人都知道,这方盒之中,放着的正是大唐的传国玉玺。 龙椅加玉玺。除了现今李渊居住的太极宫外,李渊把皇帝所有的东西都交了出来。 那列侍卫将龙椅放下,殿中监王福便尖声道:“陛下有旨,今日乃是太子登基大典,睹物伤怀,便把这把龙椅和玉玺送来便是!同时往太子登基之后,能以国家大事为重,诸位文臣武将,也当齐心协佐!” 王福刚刚说完,李世民便一把扑在龙椅之上哀声哭泣起来,同时泣不成声的号道:“父皇……” 见到这般情景众大臣无不心中暗赞李世民仁孝。 龙椅玉玺一到,在王福的主持下放入显德殿之后,李世民便换上一身明黄色的五爪龙袍。接着,在礼部一名侍郎的主持下,经过一道道繁琐的礼仪,李世民最后终于坐上了那把龙椅。 众大臣齐跪在地上,大声高呼:“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一般的巨大声浪响彻整个皇宫,整个长安,整个大唐。 李世民即位之后,立长孙氏为皇后,诏告大赦天下,关内及蒲、芮、虞、泰、陕、鼎六州免租调二年,自馀给复一年。同时诏曰“宫女众多,幽閟可愍,宜简出之,各归亲戚,任其适人”,于是释放三千宫女回家。 然而,一道消息传来,让正沉浸在登基喜悦中的李世民顿时有些恼火了。 消息是留在突利身边的赵毅传出来的。消息上说,原本在雕阴、弘化等地割据称帝,被唐军压着打的梁师都朝于突厥颉利可汗,为其出谋划策,说中原夺嫡之争刚刚结束皇位更迭,东宫易主,而新皇登基,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于是颉利连同突利十万余人整装待发,准备出击。 就在收到消息不久,就传来突厥寇泾州的情报,顿时京师戒严。 “臣请领兵出击,迎头痛击突厥!” “臣愿领军五千,痛击突厥!” “臣愿带兵三千,增援泾州!” …… 显德殿上,李世民坐在龙椅上,下面分列两排文武。 不过此时,原本整齐队伍却有些散乱了。只见众武将纷纷来到大殿中央,半跪着向李世民请战。 李世民一看,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侯君集等武将尽皆在列,似乎谁也不把那十万突厥兵当回事,纷纷要求打上一仗,而且带兵数还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一万一直降到了一千。 而那边的文臣,尽是沉默不出声,看着这群兴奋的武将。 李世民看了看这些武将,心中不停的权衡。最终,他拍板决定。 “好了!别争了!朕命令尉迟敬德为泾州道行军总管,北上拖住突厥!此战,主要是要打出我大唐的威风,不能让那些突厥人看我大唐可欺!” 在其余将领失望的目光中,尉迟恭兴奋的一抱拳:“喏!” 六月初五,尉迟恭带着大军泾州道的府兵驰援泾州。 没过多久,便有捷报传来。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与突厥战于泾阳,大破之,获其俟斤阿史德乌没啜,斩首千馀级。 这一仗,狠狠的打击了突厥的士气。 然而,也仅仅是打击了突厥的士气。突厥大军依然向南开进,一路杀掠,直到渭水便桥以北。 十万大军刚刚到此扎下营帐,那颉利便找来突利,想让他前往长安一趟探一探唐军虚实。然而,突利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回到营寨之后更是采纳了赵毅等人的意见,收拢军队,渐渐和颉利的大营拉开距离。 此种做法让颉利非常的恼火却又无计可施。在过去的一年里,突利似乎得到了神明的帮助,利用颉利和几个小部落的矛盾,正大光明的吞并了原本属于颉利的几个小部落。当颉利派人向突利诘问时,接待他们的竟然就是几个小部落的首领。 一年的时间里,突利的势力竟然涨了老大一截。通过探知才知道原来有几名汉人在帮助突利。正当颉利准备压制一下突利时,梁师都便带来了李唐夺嫡,新君继任的消息。于是,颉利便又联合突利南下中原,威逼长安。 颉利正在恼火的时候,只见外面进来一人,却是自己的心腹大将之一的执失思力。这执失思力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生得高大壮实,力量巨大,熟悉弓马,乃是突厥部落里一等一的勇士,比起被张允文杀死的乌尔巴还要厉害一些。 执失思力一见颉利,便右手握拳放在左胸行礼道:“我的大汗,刚才我在外面听到了你和突利的谈话!那突利胆小懦弱,就像兔子一样,哪里配得上做我们突厥的二可汗!他没有胆子去长安,我身为突厥的勇士,愿意前往长安为可汗探得虚实!” 颉利闻言,不由犹豫片刻。那执失思力又道:“请大汗放心,中原人有句话叫做‘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唐人不会动我半根毫毛的!” 颉利这才点点头,同意执失思力前往长安,一探唐军虚实。 执失思力带着三名突厥骑士,慢慢的过了渭水便桥,来到长安城外。 “铮——”一声弓弦颤抖的声音传来。 一支白色羽箭疾如流星,顿时插在了执失思力马前。 那马顿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却在执失思力高超的马术之下又恢复平静。 将来意通报之后,那扇厚厚的大门慢慢的打开。 执失思力还是第一次踏入长安城。见惯了天高地阔,四野茫茫的大草原,初次见到这长安城,在其内部慢慢的行走时,一股强烈的羡慕之感油然而生。 “要是我也是大唐人,住在这长安城里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刚刚泛起,又被他甩出脑海。 执失思力一路在士卒的监督之下来到显德殿。 “外臣执失思力拜见大唐皇帝殿下!”执失思力学了一些汉语,但还是有些绕口的说出这句话。 李世民示意不必多礼之后,那执失思力的一双眼睛便四下打量殿中的文臣武将。 看到执失思力这般动作,李世民顿时有些不悦,这也太失礼了吧!于是轻咳两声,问道:“你家可汗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执失思力顿时回过神来,对李世民道:“我家可汗连同突利可汗,带兵百万,南下中原,如今已经到了……”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世民一口打断:“住口!”执失思力一抬头,看见李世民气恼的神色,“朕与你家可汗曾经面结和亲,赠送与他的金帛财物,前后算来,不可胜数。而今,你家可汗自己背负盟约,引兵犯我中原,侵我长安,难道他就不对我感到一丝惭愧吗?你虽然是戎狄之人,但也是懂得礼义廉耻,怎么能全然忘却以前朕给你们的好处,而在此自夸兵锋强盛?今天,朕先斩了你!” 此言一出,那执失思力先是脸色一红,待说道将斩他时,又是脸色一白,连忙行礼乞求李世民饶过他一名。然而心里却是在嘀咕,不是说中原人不斩来使嘛,怎么那皇帝说要砍我? ------------ 第一百零四章 戡乱 看着执失思力服软求饶,李世民的心头顿时好过一些。 这时,那封德彝出列道:“陛下,这执失思力乃是一介蛮夷,不懂中原礼数,若是站了此人,恐损我大唐仁义之名!” 此言一落,另一名老臣萧瑀也出列道:“陛下,右仆射之言在理!想我泱泱大唐,若是因一介蛮夷之言便要看头,于我大国风范有损,不若礼遣此人回去!” 张允文此时正身穿一身紫色衣袍,站在武将队伍中充当木桩子。听到二人的话,不由暗自撇撇嘴,心中不以为然。以他通读新旧《唐书》、《资治通鉴》等书籍的经验来看,李世民绝对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断然不会为了所谓的仁义之名,大国风度而放这位突厥勇士的。 果然,只听得李世民道:“若是朕将此人礼遣回去,敌虏肯定以为朕是怕了他,气焰定然更加嚣张!来人啦,将这执失思力押到门下省关押起来!” 两名侍卫上殿,将执失思力押了下去。 李世民站起身来,右手在空中一挥:“你等现在随朕到那渭水边,问一问那颉利,为何要背弃盟约,无故犯我大唐!” “喏!” 当下,李世民点齐左右羽林卫、左右金吾卫,吩咐那将军领兵前往便桥 ,自己却带着房玄龄、高士廉等文臣和程咬金、张允文等武将十余骑纵马出了玄武门,直达渭水边上。 此时正值六月,雨水较多,渭水暴溢。只见奔腾澎湃的水流浩浩荡荡的从西面咆哮而来,激起阵阵白色浪花。 看那河水,却不似后世那般污浊,携带大量的泥沙,虽然有些黄,却也是水量暴涨,冲垮了两岸土地形成的。这河水之中,间杂着树苗野草,甚至一整块土皮漂浮在河中,顺流而下。一个浪头打来,便被打沉入河底。 看到这样的情景,张允文不由想起后世名副其实的“黄河”,其原因便是中游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严重所致。而如今,这黄河还很是清澈,若自己再来推动一下,教育教育这群大唐的高层,让他们也树立起保护流域的意识,那黄河就不会叫做黄河,叫做“清河”也说不定。 隔着便桥,只见对面突厥大营白色的营帐一个个纵横排列,长达数里,而其中,人鸣声,马嘶声,咋咋吵吵,响彻大营。 李世民顿时一笑,指着这十万大军的营盘道:“当年我与窦建德对峙虎牢,那窦建德的营盘可比突厥人的要严密整齐的多啊!” 此言一出,那些参加过虎牢之战的文臣武将顿时一脸轻松。的确,当年也是十万人,陛下凭借三千五百人便击破窦建德,如今这长安城内兵不下万,哪里又有害怕之意。 张允文顿时无比佩服的看着李世民。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就凭借区区一句话,就让众人士气如虹。 正说笑间,只见突厥大营里人声鼎沸,接着,那颉利便带着二十余骑疾驰过来,来到便桥那头。 颉利刚一到达,李世民先声夺人的大声斥问道:“颉利,你乃草原共主,突厥可汗,为何背负盟约,前来杀我子民,掠我财货?” 这李世民登基之后,威仪日渐浓厚,比起当初秦王,更是有天壤之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张允文看着一脸威严的李世民,不由暗自想道。 颉利当即一滞,随即黑黑的脸庞露出一阵红色。咬牙思忖片刻之后,当即下马。正要开口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却见李世民身后猛的出现一片黑色的旌旗,接着一条黑流似的骑兵从玄武门里涌出,很快来到李世民身后。 只见这些黑色骑士尽数穿着黑色的皮甲,手持横刀长槊,威武不凡。 颉利正值惊疑间,又见一片黄色的旌旗飘摇,近千名身穿闪亮明光甲的骑士又自重玄门疾驰而出。这些骑士更是厉害,只见他们手持近丈的长槊,一色漆黑,槊尖之处,却又一截红缨飘摇,在微微清风之中,朝着一个方向摇摆,着实壮观无比。 那黑色骑士是左右金吾卫将士,身着明光甲的骑士则是左右羽林卫的士卒。 颉利一见此种情形,原本将要说出口的冠冕堂皇的话语也缩回口中。再在唐军军阵中扫视一遍,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心腹执失思力的身影,只有李世民带领着这数千骑士在便桥北岸列阵,军容甚盛,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惧意。再看看身后十万突厥大军,仿佛这十万大军也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安全感。 李世民看到自己的四卫大军已经到齐,并在渭水南岸布下阵势,于是拍马上前,想要到便桥之上和颉利单独谈一谈。 然而刚走没几步,只见一道人影拉住马缰,向李世民叩首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孤身犯险?” 李世民一看,却是老臣萧瑀正跪在马前谏道。赶忙下马扶起萧瑀道:“朕筹划许久,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不是卿能知晓的。突厥之所以敢倾国而来,直达我大唐京郊,那是他们认为我大唐国内有难,朕新即位,当朕不能率军抗御敌虏。朕若是示之以弱,闭门拒守,敌虏必定纵兵大掠我大唐京畿。所以朕轻骑独出,表明不把突厥放在眼里。又以煊赫的军容震慑于他,向他显示我军必战之意。出乎敌虏的预料之外,使他们乱了方寸。突厥侵入中原既深,必定心有惧意,故战则胜,和则固。制服突厥,在此一举,卿第观之!” 听到这通话,张允文不由暗叫一声好,这才是真正具有战略眼光和出色谋略的君主。 萧瑀闻言,放开马缰,李世民上马,来到便桥之上,再次责问颉利。 颉利看了看李世民,果然俱声道:“我草原之上,粮食短缺,食不果腹,今日前来中原,为的就是借来一些粮食!不想背负盟约,触犯皇帝威严,实在是小汗的过错!今日小汗愿意想皇帝陛下请和!” 李世民顿时笑道:“可汗,你不会此次请和之后,又违背盟约前来犯我大唐吧!” 颉利惶恐的道:“不会,不会,小汗必定恪守盟约,不会再犯!” 于是,李世民在便桥之上颁下诏书,同意突厥请和。约定第二日斩白马为誓。 第二日,李唐与突厥在便桥之上斩白马盟誓,相约不侵犯。李世民赏赐了突厥金银财物。随即,突厥领兵马向北撤去。 回到城中,萧瑀向李世民问道:“突厥未和之时,诸将争战,陛下不许,臣等亦以为疑,既而虏自退,其策安在?” 李世民道:“朕观突厥之众虽多而不整,君臣志在获取财物,且主副不和。当颉利请和之时,颉利独渭水北面,其余诸官皆来拜我,我若趁机捉住他们,再袭击突厥大营,则势如拉朽。又命令长孙无忌、李靖伏兵豳州,敌虏若是奔逃北方,则前面拦截,后面追杀,灭之如翻掌一般。之所以不打这一仗,是因为朕即位不久,国家未安,百姓未富,且当静以抚之。一旦和突厥开战,则损失甚大。况且和敌虏结下了更加深厚的怨仇,恐怕他们会修整军备,再次南下,那么朕的愿望就不能达成了。所以,平息干戈,卷甲韬戈,赏赐他们金帛。突厥得到他们想要的,便自当退去。而且这样会使得他们意志骄惰,不再修整军备,然后我大军养威伺衅,一举灭之。所谓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便是这种道理。卿知之乎?” ------------ 第一百零五章 说情 萧瑀闻言,顿时拜服道:“陛下深谋远虑,臣所不及!” 如今已是七月,离渭水盟约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其间,突厥颉利可汗上书献马三千匹,羊万口,然而李世民却是不受只要求突厥将在中原劫掠的人口尽数返送回来。同时征召出使突厥的温彦博回朝。 这一切都和张允文无关。此时他正泡在工部的将作监里,和一群老匠探讨新的冶铁方法。因为张允文想要造出更好的武器,当然就要改良炼铁的方法,炼出更加优质的钢铁,才能生产出更好的武器。 看着张允文画在纸上的高炉,那名被称为陆大匠的匠工眼中满是惊奇:“啧啧,这不是竖炉嘛,想不到张公子连这个都会,当真厉害啊!” 张允文顿时有些疑惑:“唔,叫做竖炉?不是叫高炉吗?” 陆大匠“呵呵”一笑:“高炉我不知道,但这个就是叫做竖炉!” “那将作监有这个炉子没有?” “有一具!” “噢,那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这具竖炉边,张允文顿时有些怔住了。看到这具竖炉张允文想起了前世自己小时候见过大炼钢铁时的土炉,就和这个样子差不过吧。 绕着土炉转了一圈又一圈,向这位将作监资深的陆大匠问清了这竖炉炼钢时的每个步骤,结合前世炼钢的新型技术,张允文心头顿时了然,知道该如何改进炼钢工艺。 第一个便是冶炼的燃料。如今大唐冶炼钢铁,仍旧木炭作为燃料,其燃烧率低,炼出来的是铁,而不是钢。 第二便是加料方法。后世冶炼钢铁,采用的是从高炉顶部加入铁矿石、焦炭、造渣用熔剂(石灰石),从位于炉子下部沿炉周的风口吹入经预热的空气。而如今,加料之中没有添加造渣用熔剂,至于从炉子下部风口处吹风,吹的还是冷风。 最后便是这高炉的材质结构。 张允文结合后世的冶炼方式,向陆大匠说了几点,第一便是从焦炭,把煤烧成焦炭之后,加入竖炉中。第二便是澡风口处吹热风进去。至于造渣用熔剂那东西,就是石灰石,到时候让他们注意加进去便是。 然而陆大匠闻言,却是皱眉说道,改进工艺需要工部侍郎同意,并查看效果之后,才能决定。 于是张允文便从将作监出来,一路向东宫走去。 没走多远,一名内侍急冲冲的跑到张允文面前:“哎哟,我的张将军,总算找到你了!来来,跟我去显德殿,陛下正到处找你!” 张允文顿时一愣,不是下了早朝了嘛,还要干什么? 来到显德殿,李世民正坐在几案后,对着书卷,似乎在沉思什么。 见张允文到来,李世民招呼道:“允文啊,过来过来!” 张允文上前一看,却是一张白纸之上,写着他自武德四年投效李世民以来,所参加过的战役,建立的功勋。 而旁边还有一叠纸,上面尽是各个功臣的功劳。 张允文顿时知晓,这次恐怕是要论功劳行赏赐了吧。 “嗯,允文啊,你看看,这是你的功勋,若有异议只管当面问我!” 接过纸张,只见上面写道:“武德四年,参加虎牢关战役,断敌粮草,生擒张青特、窦建德。初步架设出情报网络……” 一直叙述道如今。只见最后写道:“掌握神雷配方,玄武门中功不可没!现已交给朝廷!” 张允文顿时哑然失笑,对李世民道:“陛下,若是你想要那手雷,直接和我说上一声便是,何必把它作为功劳加入其中!” 李世民顿时眉开眼笑:“应当的,应当的!” 忽然想起将作监之事,张允文便将这事和改进侦察营兵器的想法说了一下。 李世民听完,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那朕便命令允文来执掌将作监,将你的想法实施一遍,让朕看看效果!若是朕满意则给你的侦察营单独划出一个部门来管后勤!” 面对这种任命张允文心中感激异常,于是道:“要不那手雷我也在将作监做了算了!” 李世民点点头:“好,反正你已经做了,那就干脆让你去做便是!嘿嘿,到时候朕要这手雷,你可要拿得出来!” 于是,张允文又暂时管理了将作监。 第二日早朝,全体文武到齐,诸位百官在场。 陈叔达站在阶上,按着旨意上的名字诵唱下来。这是按功劳从大到小排列的。 先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李孝恭等人,分别封了国公,分了封邑。接下来便是李神通、李道玄、李道宗之类的宗亲将领。他们很多已经是王爵,不能再封爵了,只得赏赐大笔金银财帛。再接着便是诸如侯君集、段志玄、张允文之类的武将,封爵却又是各自不同。张允文得封开国伯,食邑五百户,封地却是在并州太谷县。 后来张允文回到家中,搬出一卷地图,细细的找了半天,才在太原下面找到太谷县。看看距离,恐怕骑马都要花上数日。要知道太原乃是李渊的老家。当初的太原李氏便是太原的一支大族。此时太原被称为“北都”,其政治地位和洛阳这个东都一样。李世民将张允文的封邑放于此处,却不知有何深意。 陈叔达念完名册,李世民道:“朕叙述卿等勋赏也许有些地方并未恰当,卿等各自说一说自己的功劳吧。” 此言一落,殿中文武顿时议论开来,有些人说自己的功劳要高过某某,怎么还排在他后面去了,还有些人说自己一直在秦王府兢兢业业的做事,为什么还比不上那些从东宫和齐王府投效的人。反正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功劳被评定得太少! 淮安王李神通道:“臣举兵关西,首应义旗,今房玄龄,杜如晦等专弄刀笔,功居臣上,臣窃不服。” 李世民听罢,却笑道:“义旗初举,叔父虽然是首先举兵,但那也是为了为自己脱祸啊!及窦建德吞噬山东,叔父全军覆没;刘黑闼再合馀烬,叔父望风奔北。房杜二人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当然应居叔父之上!”说着李世民有些严肃的道,“叔父,你乃国之至亲,朕怎么能因为这个让你与功勋之臣同赏呢!” 李神通顿时面带愧意的退下。 其余诸将则相互说道:“陛下公正无私,即使是淮安王也没有徇私,我们怎么能不安分呢!” 于是众将皆心悦诚服。 一场封爵论功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 第一百零六章 夜谈 这样,长安城里出现了多个新的勋贵,他们和原本的那些勋贵一起,共同分享着这个偌大的帝国。 当张允文从将作监出来时,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抬起头,只见道路两旁的树枝已经光秃秃的了,偶尔顽强粘在树枝上的几片枯叶也在风中簌簌抖动,仿佛下一刻就会飘落地上。 不知不觉,武德七年的就要过去了。 这几个月里,张允文几乎是每日泡在将作监里,除了朝廷里必要的集会之外,就连早朝也很少参加。本来李世民对他大大的有意见,可是,当张允文在一个月之后拿出近百个手雷时,他倏然住口,也不去管张允文来不来早朝了。 除了第一个月制造出来的上百个手雷之外,张允文终于能用那具高炉冶炼出红红的铁水来了。看着冒着白烟热气逼人的铁水,那陆大匠和一众匠人顿时欣喜若狂,竟然互相搂抱在一起了。而张允文也当场将一百贯铜钱分给那些劳苦功高的工匠。 钢材冶炼出来,那剩下的就好办多了。当场,几名刀剑铸造师便将那铁水倒入模具之中,打造出了一把横刀来。待横刀成形加工完毕之后,用试刀石试了一试,顿时,那宽大的试刀石上火花四溅,被横刀砍出一道深痕,而横刀的刀刃却没有丝毫弯卷。 这把横刀的质量比起一般来,要好上许多! 接着,张允文便开始用这些钢材打造出弓弩的每个构件,然后拼装起来,试了一试,这钢制弓弩的效果却比木制弩要差上一些。张允文不由沉思起来,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结果。 终于,当他看见柱子上螺旋上升的盘龙时,倏然想起一样东西来。 弹簧! 以前冶炼出来的铁水不适合做弹簧,然而通过焦炭冶炼出来的铁水就不一样。用它做出来的弹簧,弹性极佳。 张允文便将弹簧设计在弓弩之上,并在两端固定了两个滑轮,这样,拉弦时的摩擦力要小得多,容易拉开。 用新的弓弩一试,射程达到一百二十步,而且射出箭支的一瞬间,弩机的颤抖较小,容易瞄准。 这下子张允文有些满意了,当即命令以此弓弩为蓝本,向作出两百副再说。 然而这道命令一下,中工匠顿时苦着脸。陆大匠更是问道:“大人,难道你想我们未来几月之内不干其他的事,光制作这个弩机?” 张允文顿时疑惑道:“怎么,做两幅弓弩很费劲吗?” 陆大匠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就算是专职制作弓弩的匠人从组装校正到最后出成品,也需要三天时间才能作出一副弩机出来!” 张允文顿时有些奇怪的问道:“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每人只操作一个步骤,做完之后传给下一个人便是!” 那陆大匠顿时一怔,若有所思。 张允文见状,进一步解释道:“这种一人只做一个步骤的方法称之为流水线。比如做一把弩机,分为十八道工序,你完成第一步之后,马上交给下面一个人做第二步而你又去做第一步。当第二人完成第二步后把弩机交给第三人时,你又刚好完成,又交给他做第二步。然后你又开始做第一步。就这样一直做下去……” 张允文话音未落,那陆大匠便兴奋的道:“可以做出很多弩机来,而且所需要的时间非常短!” 点点头,张允文补充道:“而且只完成一步,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技术,只需要稍微培训一下便可以工作,这样一来,很多学徒都可以直接参加流水线的操作!” “将军真乃神人也!”陆大匠交口称赞。 然而听到这句话时,张允文总是想起《三国演义》里面刘备常对诸葛亮说的那句话:“先生真乃神人也!” 虽说张允文说得头头是道,然而在实际的操作中却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各个零件之间由于尺寸不同,使得组装的时候困难无比,不是太大装不上,就是太小了装进去之后松晃晃的。 张允文这才想起,现今这些工匠们打造东西全凭经验,估计多长就多长,估计多宽就多宽。十分的不精确。于是,他便说道要统一度量衡,对于这些零部件的制作,绝对不能估计,只能用标准的工具去衡量。 可是这统一度量衡乃是大事,须报经朝廷,于是张允文只好将它暂时撇开。 又和陆大匠等人探讨了一下度量衡统一之后,流水线的可行性,张允文这才出了将作监,慢慢的往家里走去。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家了,平时吃住尽在将作监里。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过着差不多与世隔绝的生活,然而,朝中大事却是尽知。 先有李世民诏令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道士、女冠,其精勤练行者,迁居大寺观,给其衣食,无令阙乏。庸猥粗秽者,悉令罢道,勒还乡里。京师留寺三所,观二所,诸州各留一所,馀皆罢之。 当然,袁天罡的白云观便是京师二观之一。 接着,诏追封故太子建成为息王,谥曰隐;齐王元吉为剌王,以礼改葬。 不久后,立长子李承乾为太子。 这些大事发生时,张允文总会恰当的来到朝会,以看热闹的心情看着发生的一切。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过去。 腊月的最后一次朝会张允文也参加了。朝会上,李世民宣布新的一年改元贞观,明年即贞观元年。 《易经系辞下》有言曰:“刚柔者,立本者也。变通者,趣时者也。吉凶者,贞胜者也。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就在朝会上,张允文提出重新规划标准的度量衡,说完之后还道:“当年秦始皇之所以一统天下,与其在秦国国内统一度量衡有关。当初秦国的所有弩机几乎是统一规格,一个弩机上的零部件坏了,可以用其他弩机上的零部件更换。正是这种精密的手段,使得秦军军事耗用远远小于东方六国,最终赢得天下!这也是始皇帝统一天下之后,统一度量衡的原因!” 李世民听罢,击节赞叹。而众多大臣看着张允文,若有所思。 最后,李世民决定在明年,也就是贞观元年实行新的度量衡,在全国强制推行。 于是,张允文的流水线计划有望了。 身上披了一见据说是熊皮的皮裘,张允文和两位哥哥坐在偏厅里喝茶。 说起来,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两位哥哥了。自从玄武门之变过后,两位哥哥被任命为长安府一处折冲府的果毅都尉。这是一处中府,里面拥有府兵一千人。果毅都尉乃是正六品上阶的官职,而且二人还领着从五品下阶的归德将军的头衔,也可以称将军了。不过后面的将军是一个散官,还不及前面的果毅都尉好用。 ------------ 第一零七章 军事院校 当初玄武门时,两位哥哥在玄武门上守城,在薛万彻带兵攻击时,两人共杀了十三人人。若是按功劳来算,也算得上是那八百士卒中比较多的了。 待李世民知道刘氏兄弟当初从军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混个将军,然后抱得美人归时,他本着成人之美的想法,大笔一挥,直接将二人升成了游击将军。还说等到二人成婚之日,定要前来喝上一杯!当即把二人羞得黑脸通红。 “我说老三,你啥时候也去找个媳妇儿回来啊!你看看你,今年都十八了,还是一个人!”刘武说道。 此言一落,刘勇接口道:“要是我和老二成了家,搬出去了,你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张允文顿时一翻白眼:“现在你们一直在军营里,和搬出去有什么区别!”虽是如此想,但还是道:“谁说的,杨常不就是个说话人嘛!再说了,我大唐初立,四境不稳,以后有的是仗打!” 刘武却没理他,自顾对刘勇道:“嗯,老大,你说那些日子天天往咱们家跑的那个丫头如何?” 刘勇摸摸胡渣子:“很不错,长得又好看,脾气又好!不过看起来病怏怏的,也不知以后能不能生娃子?” 张允文顿时有些疑惑:“大哥二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给你找门亲事!” “嗯,你看那叫李宇的丫头如何?” 张允文顿时明白二人说的“长得又好看,脾气又好,病怏怏的”丫头指的是谁了,顿时羞怒道:“两位哥哥别瞎说,人家才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别说去传得满城风雨的,对人家的清誉可不好!” 刘武却是笑道:“什么清誉啊,现在这事已经满城风雨了!老三,你记不记得,上次你封了一个开国男,那些命妇贵人全来找你提亲,是那个丫头帮你挡了回去,从此以后,便隐隐有了些闲言碎语。如今你成了伯爵,那些人又将这事情抖了出来,现在啊,已经是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了!” 张允文顿时疑惑道:“二哥你刚才那些话是房玄龄教你说的。” 刘武毫不防备,径直说道:“老三你咋知道这些话是那老头子教我说的?” 此言刚一落下,刘勇就毫不客气的打了刘武一下:“你真是个笨蛋!” 反应过来的刘武顿时拉耸着脑袋,对张允文道:“前几天遇上那老头子,他说允文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人管管,免得整天蹲在将作监里和一群匠人混在一起!” 张允文顿时有些恼怒:“我的事什么时候有得着他房玄龄来管!” 刘勇见张允文有些生气,于是劝道:“老三,你也别气恼,那房老头子也是好意! 张允文勉强的点点头,表示知道,接着话题一转,问道:“两位哥哥,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去师父家提亲啊?” 谁知那刘勇却是笑道:“前些日子我和老二已经去了,和尉迟将军谈了一下!接过尉迟将军说他做不了主,要让我们到南阳去!” 张允文顿时道:“南阳韩氏,在当地也算是一个小世家。北魏时有人在南阳当过郡守。不过现在韩氏家族已经没落了!你们放心去便是,若是他们有敢刁难之处,三弟我帮你们解决!” 由于新皇登基,而且改了年号,所以这个春节过得十分热闹。整个长安都洋溢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大街小巷里,爆竹声“噼噼啪啪”的想起,就连里坊市集只见的大门,在三十、初一、十五这三天都没有关上,东市西市里面人流涌动,彻夜不息。就连李世民也大笔一挥,放了皇城宫女内侍们一夜的假,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过年时的热闹气氛。 就这样一直过了上元,朝臣们也恢复了朝会。 接下来,李世民在贞观元年的第一次朝会上发布了一系列政令。其中像什么种农扶商之类的大政方针自不用说,令张允文感到高兴的却是他手中几样机构的正规化。 在朝会前一天,李世民将张允文找到显德殿,不,现在叫做麟德殿。终于,李世民将最后一丝前东宫的烙印也擦除了。 在麟德殿,李世民向张允文询问如何处理现今他手中掌握的三个机构。 张允文顿时便将思考已久的规划搬了出来。 首先是侦察营。这是张允文的立身之资。他建议在现今侦察营的基础上进行扩编,编制为一千人。刚好三个折冲中府的人数。这三千人不属于府兵,而属于大唐的募兵,乃是职业军人。这些侦察营士卒平素归辖于兵部,若是调动,需要皇帝调令、兵部文书、将军虎符,三样缺一不可。平时训练,战时则专司开路、刺杀、破坏等任务。设将军一名,中郎将五名,各级校尉若干。 接着便是情报网络。这让张允文有些犹豫。犹豫是将调查院纳入三省六部的体系之内,还是纳入军事体制之内,抑或是和侦察营一样,单独设立,由皇帝直接掌管。于是张允文便将这个选择扔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沉吟良久之后,才幽幽道:“唉,还是由朕自己掌管算了!若是放在三省六部或是军队里面,品级太高了容易让人议论,品级太低又难以开展工作!朕亲自管着,再让他的品级低些,这样既好管理,又好办事!” 虽然张允文认为这样还有很大的弊端,但犹豫片刻,却没有将脑海中的话说出口。 最后便是他新掌管的将作监。将作监原本隶属于工部,不过张允文在将作监这段时间里,工部没有人过来指手划脚,想必是得到了李世民的暗示。而且他在将作监的这段时间里,出了一些成就,如手雷的制造已经进入流水线阶段,每日产手雷可达两百枚。而新式冶铁法冶炼出来的铁水打造的武器,比起原先的武器,硬度更高,刃处更加锋利。光是这两样,就让李世民坚定了将作监有大用的想法。 于是,张允文乘机提出将将作监从工部分离出来,连同其他几个武器研究制造的机构组成一个新的部门――装备寺,与九寺同列,隶属皇帝管辖。 李世民听了这建议之后,顿时沉默不言。 看到李世民皱眉的样子,张允文只好将建立参谋制度和军事院校的建议搁下,等上一段时间再提出来! 贞观元年的第一个朝会上,内侍拿着一份份圣旨宣读起来。 第一份是统一度量衡。门下省众官员毫无异议顺利通过。 第二份是关于侦察营的圣旨。李世民完全采纳了张允文的建议,圣旨上点点详细尽数到来。然而这一份圣旨在门下省这里却遇到一些阻碍。一些官员不由问道这侦察营是何方神圣,竟然需要单独设立! ------------ 第一百零八章 长安城的公子们 然而知道侦察营的封德彝、宇文士及、房玄龄等人齐齐提出支持。三人中封德彝和房玄龄乃是尚书左右仆射,宇文士及是中书令,三名宰相鼎力支持,门下省也只好通过了这份圣旨。 至于第三份关于调查院的旨意,却遭到了反对。却是各处官员对于这情报系统都有一份兴趣,有人甚至建言将其一分为二,由户部和十二卫分别管辖。李世民顿时青着脸将这份圣旨压下。 第四份是将作监升为装备院之事。李世民没有将其级别提为寺,而是提成了院。不过其待遇有所改善。 眼看门下省又要驳回这旨意时,张允文不由想几名熟识的朝廷文官大佬,如房玄龄、长孙无忌、唐俭等人暗暗施加眼色,终于,由几人出面争辩一番之后,旨意还是通过了。 最后一份圣旨却是重新议定的律令颁发实施。其中放宽绞刑五十条为砍断有趾,唐太宗仍嫌这种肉刑太残酷,蜀王法曹参军裴弘献请再改为加役流,徙三千里,居作三年。李世民采纳了这建议。 然而,关于调查院的问题,却依旧争论。 于是,贞观元年正月便在这样的争论中过去了。 北地的风,冷冽刺骨。风吹过还结着厚厚冰层的河面,吹过挂着冰条的干巴巴的树枝,最后吹到城墙边上。 守卫城墙的士卒蓦地打了个寒噤,裹了裹身上的麻衣,贴着冰凉的皮甲,似乎更冷了。 这该死的冬天!士卒不由怨气十足的抱怨道。 这里是涿郡。大运河的最北端。前隋杨广三征高丽,皆是以幽州为根据地的。而且幽州民风彪悍,乃是优良的兵源地。 前隋已经过去,现今是大唐一统天下。然而坐镇幽州的人却未变过,从来都是那名叫罗艺的人。如今,已经被封为燕郡王的罗艺却要离开此处,到泾州上任了。 幽州地处北方,离长安很远。而今,交通不发达而且通讯方式落后,往往京师之中发生一件大事,等到传至幽州,已是大半个月之后了。比如说玄武门事变,当罗艺知道玄武门流血之后,已经是五月底了。当然,其中一些人的消息封锁也是原因之一。 虽然罗艺曾经起了兴兵报仇的念头,可是他此刻正在前往泾州的途中,身边除了几百亲兵之外,便没有什么兵力,若想兴兵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他按捺下这种冲动,上表呈奏李世民,对玄武门事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表达对大唐的忠心。 其实在很久之前他便意识到中庭可能有变。而且自从隐太子建成在自己处调了五百精骑之后,原本人流进出不多的涿郡,竟然来了许多新面孔。虽说他们操着一口河南话,说是河南的商队,可是罗艺一点也不相信。看他们行走时的样子,除了几人看起来自然之外,其余莫不是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的盯着每一个方向。于是,罗艺便让人盯住了这群人。 这些人看快就在幽州城内开了一间仓库,说是以此处为商品转运的中心。从南边运来货物卖到突厥,突厥的货物在卖到江南,转手几趟,利润无算。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正常不过,然而,当一名负责监视的人将一个细节报到罗艺处时,罗艺几乎肯定这些人乃是李世民手下的斥候。 当初罗艺和李世民有过接触,还曾折辱过李世民的左右,所以,心底下一直将李世民作为潜在敌人,对他的研究一直没有停过。秦王府的斥候相对于其他军队而言,最大的特点便是受到一个叫做张允文的毛头小伙的影响,喜欢使用一种造型奇特的匕首,虽然这种匕首用途很多,但是不适合正面战场使用,只能做为良好的辅助工具。 终于在某一日,罗艺调兵突击了此处,将里面的人尽数捉拿,冠以“勾结突厥,图谋不轨”的罪名。然后一番审问下来,罗艺成功个撬开了这群人首领的嘴。 此人叫做杜晟。据他交代,他们原先是秦王府的斥候,不过后来划归到一个叫做调查院的部门,而那部门的主管也是张允文。这个组织拥有极其强大的情报收集整理能力,尤其是那些经过张允文训练过的斥候,行走之间,已经与常人无异。 当杜晟将调查院的组织体系娓娓道来时,罗艺甚至有些后悔抓住这些人了。自己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险。 于是,他将杜晟等三十多名调查院人员尽数秘密羁押,对外宣布已经处死。 正当罗艺有些惶恐不安的时候,唐高祖李渊却来了一纸调令,说突厥南侵严重,威胁京畿,将他封为天节将军,镇守泾州。 罗艺无奈只好带着身边亲兵、家眷到泾州上任。那时候,玄武门事件发生不久,消息还没有传到幽州来。 然而,到达泾州后不久,一名自称是济阴李氏的女子找上门来。 “济阴李氏?”罗艺的妻子罗孟氏将这个名字重复一遍,猛然想起这李氏乃是一个奇人,自言能通鬼神,辨贫贵,于是赶忙对门房道:“去,快去把那李氏请进来!” 片刻之后,李氏进来。 这李氏也不过三四十岁,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金钗玉簪,好生华丽。见到罗孟氏,先是行了一礼,接着便毫不讳忌的盯着罗孟氏看。 直看得罗孟氏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李夫人怎么盯着奴家看?” 那李氏微微一笑,啧啧称赞道:“王妃的面容实在贵不可言啦,说不定以后当母仪天下!” 罗孟氏闻言,顿时心头暗喜。母仪天下,不就是要当皇后么? 那李氏见到罗孟氏的表情,顿时笑道:“单看王妃恐怕还不够,若是能再瞧瞧王爷的面貌,那就可以明确推算出王妃什么时候可以母仪天下了!” 罗孟氏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果真将罗艺请来,让那李氏看。 李氏看了罗艺两眼,便对罗孟氏道:“我说王妃的富贵是怎么来的,原来全是从王爷这儿来的!而且王妃可旺王爷,助其运势!” 罗孟氏听罢顿时沉默下来。罗艺见状,看了李氏一眼,径直出了门。 待罗孟氏以重金酬那李氏,送她出门之后,来到罗艺的书房,对罗艺道:“老爷,你可听见那李氏的话了?” 罗艺不屑的道:“妇人之言,何足为信!” 罗孟氏却是道:“老爷你也不想想,当初咱们在幽州练了那么多年的兵,现在全给了李世民,而如今,诏你前来这泾州恐怕也是那李世民的主意。他分明便是要将老爷和士卒分开,好方便他动手啊!说不定此刻他正派人前来接老爷到长安去。那时候,是生是死,全凭他李世民了!” ------------ 第一百零九章 押注 罗艺顿时哑口无言,心中却又有些承认了。 做了几十年夫妻的罗孟氏哪能不明白罗艺此刻的想法,顿时趁机道:“既是如此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就在泾州扯出大旗,说我们奉诏讨逆!此处离长安不远,若是大军一下,岂不是就攻占了长安!” 罗艺沉吟片刻,颓然道:“可是这泾州城内,我能指挥的士卒也就我的那些亲兵了!” “那还不简单,过几日老爷请城内大小官员赴宴,到时候以武力相逼,逼他们交出兵权便是!”罗孟氏此刻已完全进入了军师的角色,眼中闪过丝丝狠毒,“若是不降,杀了便是!” 罗艺顿时点点头。 大唐贞观元年二月,罗艺在泾州城内大宴宾客,其间忽然发动,一举控制了泾州的军政大权,以奉诏讨逆的名义举兵起事。 “什么,得到杜晟的消息了?”张允文看着对面的林然,惊奇的问道。 “嗯!”林然一脸严肃的道,“据到达幽州的调查院人员报告,半年之前,罗艺领兵突袭了一处商铺,抓捕了杜晟等三十多人,然后秘密关押!对外宣称已经杀头了!” 张允文顿时沉思起来,片刻之后,问道:“那杜晟等人救出来了吗?” 林然点点头:“不过,据杜晟交代,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罗艺了!” 一听到这话,张允文顿时恼怒起来:“什么,杜晟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不记得我说过的话嘛!宁远命不要也要保守住秘密,这是一个情报人员基本的素质!” 林然默默不语。 张允文也知道不能迁怒他人,当下道:“你去处理一下杜晟他们,记住,要干干净净,不要留下什么痕迹!反正罗艺说已经杀了他们!” 林然领命而去。刚一走到门边,忽的回过头来:“对了,院长,罗艺泾州谋反的事你怎么不给陛下禀报?” 张允文“嘿嘿”笑道:“不是不给陛下禀报,而是不给朝廷禀报!这罗艺的事情一完,我们调查院的归属问题便出来了!” 林然顿时会意。 今日参加朝会的官员来得特别的早。原因无他,泾州罗艺谋反,一面占据泾州,说是奉命讨逆,一面强征男子入伍,筹集粮草。这则消息,往来于关中的客商已经将他带到长安来了。顿时间,又是京师警戒。 然而比普通百姓更早知道的是兵部的几名官员。有快马奏报,罗艺起兵的第二日,六部的官员就知道了这则消息。 比六部官员更早知道的是李世民。罗艺起兵的当天下午,一只鸽子飞抵长安,于是,李世民就知道。 比李世民更早知道的是张允文在他当年读《新唐书》、《资治通鉴》时便已经知道了。 “陛下,罗艺逆贼,假借诏令,行谋逆之举,应速派人前去镇压!”长孙无忌当先说道。 众文臣纷纷表示赞同而一些武将踊跃的请战,另一些则是沉默不语。 请战的武将似乎都是当初秦王府的老人,而沉默的则是东宫、齐王和李渊时期的一些老将,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和罗艺有些交情,刀兵相见时,难免尴尬,所以干脆沉默不语。 李世民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又看看殿下众臣的反应,沉默良久方才道:“燕郡王所领之兵毕竟是我大唐子民,自相厮杀,朕于心不忍啦!” 众臣齐声道:“陛下仁义!” 张允文暗中翻了个白眼,隋朝末年,你李世民东伐西讨,南征北战,怎没看见你说上一声同为大汉子民,杀之不忍之类的话语。 虽说这种口头上说上两句仁义话是一种人尽皆知的虚伪,可那些儒学大家,像什么孔颖达之类的却是抚须微笑,击节赞叹。 李世民听得众臣话语,顿时面露笑容的说道:“长孙无忌、尉迟恭听令!令长孙无忌为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恭为大将军,共同出兵讨之!” 那二人连忙出列领旨。 这时,张允文忽然出列道:“启奏陛下,臣闻罗艺麾下有骑兵小队一支,名为‘燕云十八骑’, 他们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胡人马靴,马靴配有匕首,众人背负大弓,携带箭簇十八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臣愿领兵与之一战!” 众朝臣听了张允文的话语,顿时惊讶的看着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将军,接着一阵沉默。 而李世民听了张允文的话,沉吟良久,方才幽幽的道:“当年靠山王杨林曾经评价‘燕云十八骑’:‘ 快如风,烈如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强弓弯刀,善骑善射,以一敌百,未尝一败。’可见这十八骑的厉害。不过允文啊,当年随罗艺征战塞北,斩杀数万突厥人的十八骑已经不在了。武德四年刘黑闼作乱,淮安王和罗艺同时出击,进攻刘黑闼,结果大败而回。罗艺的‘燕云十八骑’在和高雅贤的战斗中,被其养子苏烈击败,十八骑尽墨于此。罗艺单骑返回幽州!”说完,长叹一口气,“当年刘黑闼败亡,高雅贤战死,那苏烈隐于民间,若是投效朝廷,岂不是又多了一名允文一样的少年将军!” 张允文顿时有些失望了。 那李世民又道:“不过嘛,那罗艺后来又重组了燕云十八骑,是由当年十八骑的子嗣组成,战斗力也非同小可啊!” 张允文有倏地兴奋起来,不过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李世民,生怕他再来一个“不过嘛”。 李世民却是肃声道:“张允文听令,令你带领侦察营随军出动,定要活捉了那罗艺!另外,你须从装备院中拿出你的那些新式武器,到战场上试验一番,末了,写一个说明上来!” “喏!”张允文一抱拳道。 散了朝会,张允文正准备离开麟德殿,往侦察营驻扎的军营走去时,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程咬金。 “末将参见大将军!”张允文行礼道。 程咬金摆摆手,有些郁闷的道:“哎呀,允文啊,你可是我右卫的将军,我这个大将军还没出动,怎么你就出动了?” 张允文知道他这是纯粹的抱怨,只好陪着他,待他说了将近一炷香功夫,这才躬身道:“嗯,大将军,末将还有些事,先走了!” 程咬金盯着张允文的背影,不由低声道:“嗯,这小子看起来多稳重踏实,不像我家那几个小子!看来该让他们多接触接触!” 张允文刚到军营门口,便被人拦住。张允文拿出一块用篆书写着“侦察”二字的金牌,在那名士卒面前晃了一下,便畅通无阻。 ------------ 第一百一十章 比试 侦察营走上正规化的道路之后,不仅有一个单独的军营、训练场所,就连自己的军旗也有了。只见军营中央大帐之上,一杆旗子飘扬,旗子上一只老鹰展翅欲飞。 此时这个军营由李扬负责,军营内共有老兵一百六十四人,新兵九百二十六人这些新兵也是从关中河南河北三地的折冲府里选拔出来的,往往是一个上府才选出五人,而有些下府一个人也没有。 将出兵的消息和李扬一说,李扬当即挑选了五十名老兵出来。那吴鹏,还有杨常的儿子杨石赫然在列。 “马望山要负责训练新兵步射、骑射之类的训练,所以我调了吴鹏给你!”李扬道,“不过嘛,头儿,按照规矩,你可要把三样东西带齐之后才能调兵啊!”说道最后,李扬有些笑意了。 果然,张允文忘记了道兵部去拿文书。 正在这时,只见一名小吏站在军营门口喊道:“张将军,张将军!” 张允文一看那小吏的官服,顿时笑道:“李扬你看,文书来了!” 走到小吏面前,那小吏递上文书之后,严肃的说道:“杜尚书见将军走得匆忙,便让我给将军把文书送来。同时还转告将军,说规矩既然立了起来,就不要轻易的破坏,一旦开了口子 ,那后面的秩序便会乱了套!” 张允文听完,顿时向那小吏一抱拳:“多谢这位大人转告!同时劳烦你帮我转告杜尚书,就说我张允文乃是知晓规矩的人,绝不会为了一点方便而破坏规矩!” 小吏点点头,转身离去。 张允文一扬手中的文书,冷笑道:“嘿嘿,李大人,现在本将军可以调兵了吧!” 带着五十名侦察营士卒来到将作监,那陆大匠顿时迎了上来。 “大人,卑职已经知晓陛下旨意。这是陛下对我装备院的一次检查考评!大人所需用到之物,无论多少,只管取便是!”陆大匠先行了了一个礼,然后说道。 张允文也不客气,打开沉重厚实的仓库大门,独自一人走近仓库,拣选起武器来。 只见仓库内一列列博物架上整齐的陈列着各式刀剑、匕首等短兵器,还有长矛、长槊等长兵器,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 张允文选了新铸的横刀、匕首、军刺、钢弩、手雷、短柄双刃斧还有一张四石大弓,对身后的仓曹道:“麻烦大人把这几样东西记下来,前面的全部来上五十件,那弓嘛,来上十具吧!” 仓曹点点头,出门吩咐人来般武器出来。 不多时,不大的院子里便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对对兵器。 “来,你们全都过来自己选兵器!记住了,这次我们可能会打上几场正面的战斗,像横刀之类的东西可要带好!”他之所以这么交代,却是怕有些士卒嫌武器太多,负重太沉,不利于快速机动。 这些士卒们顿时围着这堆武器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齐齐动手,几乎同时选了横刀、匕首、军刺、钢弩。至于手雷有十多个人欣喜的捡了两枚,还想多拿时被张允文制止了。至于那双刃斧,则是没人问津。而吴鹏和其他几名箭术很好的士卒则还选了大弓。 张允文“嘿嘿”一笑,问道:“你们不选这些?”他指着地上的手雷和双刃斧。 士卒们一声哄笑:“头儿,这铁疙瘩用来干啥?砸人?” 一听这些人的言语,张允文便知道他们当初在玄武门时肯定没看见手雷大发神威的样子。而一些机灵一点的士卒赶忙向捡了手雷的士卒询问。得到答案之后,这些人双眼冒光,赶紧上去捡了两个。 至于双刃斧…… “头儿,这斧子比起板斧来太小了,怎能拿来做兵器呢?砍砍柴还差不多!” 然而,也有一些士卒知道张允文拿出这东西必有深意,也象征性的拿了一把。 见士卒们拾取武器完毕,张允文顿时一摆手:“走,我们出发!” 说完,带着士卒来到左卫衙门。尉迟恭和长孙无忌便在左卫衙门里等着。 张允文一到,那长孙无忌便道:“允文,我已派人前往几个折冲府,征集将士,恐怕还要等上半日。既然你已经准备完毕,不若先行一步,我和大将军随后便来!” 张允文点点头:“这样也好,末将先打探出罗艺的虚实,好让大军做好准备!” 说完,领着五十人呼啸而去。 一路出了重玄门,直往北走。疾驰了一段路,眼看快到泾州地界,张允文一扬手,后面的骑士顿时止住。 “十人一小队,分散进入泾州,若是遇到小股部队则歼灭之,遇到大部队则往南奔驰。三个时辰之后,在此集合!”张允文吩咐道。 说完,领着杨石和另外九人纵马朝一个方向跑去。 其余士卒对望一眼,顿时分为四顾,四散开来。 张允文领着杨石等十人一路北奔,行了一段,却没有看到任何敌军。当下纵马狂奔,搅起烟尘扑腾,几里之外便可以看见。 他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他想把隐藏在附近的敌军给引出来。当然,若是引出燕云十八骑那就更好,反正自己也是冲他们来的。 终于,在张允文弄出这些烟尘后不久,一队斥候朝这个方向飞奔过来。 张允文等十一人遥遥看见那队斥候到来时,当下翻身下马,跃上道路旁边的几颗树,拿出钢弩遥遥对着那些斥候。 这些钢弩采用标准化的流水线生产,规格统一,射程达一百三十步,用的箭支是无羽铁簇,箭头上还在张允文的坚持下刻上了螺旋纹,穿透力十足。钢弩更是漆成黑色,即使阳光照射,也不会反光。 眼见斥候慢慢进入射程,张允文低声道:“预备――” 顿时,士卒们全都紧张起来。而他身边的小石头更是拿着钢弩的手都在微微颤动。 “放――” 只见十一支弩箭飞速激射而出,直向一百二十步外的斥候射去。 听到弦响,那些斥候下意思的操作马缰做躲避动作, 可是又哪里来得及,当下,便有半数的斥候中箭坠马。 放完这一杆箭矢,张允文等人又快速的填上新的箭矢。当他又准备射上一轮时,那些斥候已经掉转马头,向北逃亡去了。 无奈的下了大树,来到树下的骏马身边。 正要翻身上马,张允文忽然感到一丝危险,当下大声道:“进马腹!” 说着当先钻进马腹下面。其余士卒也第一时间钻入马腹之中。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学院建设 西面十余支黑色的羽箭飞射过来,箭箭命中众人的马匹。只听得一阵马匹长嘶声,眼看马匹就要倒在地上,众人一下子滚出了马腹之下。 只见马匹倒了一地。再看那箭支的位置,分明是从众人刚才站立的那侧射入的。若是刚才没有躲进马腹,恐怕此刻已经被长箭洞穿了。 再往西面看去,只见一处低缓的斜坡上,十八名黑色的骑士悄然肃立。黑色的衣甲、黑色的面罩、黑色的马匹、黑色的大弓、黑色的弯刀。就连背上插着 十多只羽箭也是黑色的。 然而,令张允文感到一丝诧异的是这些骑兵的眼神。眼光之中充满了冷漠,仿佛万载寒冰,就连面对刚才没有射中张允文等人这样的结果时,他们的眼神还是如此的冷漠。冷漠的放下雕弓,冷漠的向后抽出羽箭,冷漠搭箭弯弓,冷漠的射出一箭。 燕云十八骑! 他们便是燕云十八骑!传说中的杀人工具,曾经在一夜之间屠了突厥一个几万人的部落的队伍。虽然那种荣誉属于他们的父辈,然而,如今的燕云十八骑却是完好的继承了那种精神。杀人如割草,无论老幼妇孺,皆杀! 眼见又一轮箭雨将要袭来张允文顿时飞速向身后的大树退去,同时口中还大喝一声:“退――” 顿时,侦察营士卒尽数退入到大树边,借着大树粗大的树干挡住了那十多支羽箭。然而,有两名士卒动作慢了一分,一被长箭贯入箭头,一被穿过大腿,同时倒地。 张允文看得心头火气,让人将两名士卒扶到树后,再慢慢探出头,向外望去。 只见十八名骑士中,有半数骑士沿斜坡疾驰而下,另外的九人却是张弓搭箭。 “当――”一支羽箭钉在树干上,箭尾微微颤动。 张允文顿时缩回头来,从腰间摸出一颗手雷,看着那些越来越接近的九名骑士,平静的目测距离。 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眼看到六十步时,张允文蓦地将手雷的拉环拉开,一下子扔了出去。扔的位置却是离自己四十多步的地方,相信当那排成长条的九名骑士刚好是中间的那位到达那里。 然而出乎张允文意料的是,这些骑士竟然在见张允文扔出手雷后,竟然在五十步左右时往旁边绕了一点,避开那枚手雷。 “哼,这样就可以躲过嘛!”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手雷在第三名骑士经过时轰然爆裂,弹片四射。 巨大的声响和气浪顿时惊了这些骑士的马。就连离爆炸有近五十步的山坡上的那些骑士的骏马也人立而起,发出一阵阵长嘶。 当场便有三名骑士被弹片射死,两人被气浪掀下马来,其中一人还倒霉的被马匹踏了一脚。剩余四人则是被惊马带着四下逃跑。 张允文冷笑着举起钢弩,瞄准地上正努力爬起来的一人,扣动扳机。一支弩箭激射而出,插在那人胸口。 那人惊讶的看看身上的箭支,再看看张允文,轰然倒下。 其余侦察营的士卒也从震撼中反应过来,纷纷拿起钢弩,朝那些被惊马带着乱跑的骑士射击。 终于,在灭了三人之后只余下一名骑士逃回山坡,其余尽数被灭。 而这时,那些山坡上的骑士反应过来,拿起雕弓便往这边射来。逃回山坡的骑士下马到九名骑士后面,开始安抚一下马匹。 张允文冷笑一声,捡起一块手雷大小的石头,往那些人方向扔了过去。 见到又是一个“手雷”扔过来,剩余的十名骑士赶忙散开队形,想要这枚手雷的爆炸范围。 然而石头到离骑士们三十多步的地方便落了下来,根本不可能炸到他们。 旁边带了手雷的士卒也要学着张允文扔出去,但是被他制止了。手雷不多,以后打仗时还有用处。 山坡上的燕云骑士见到“手雷”没有爆炸,也就放心下来。十名骑士放开马力,发起短距离冲锋。他们相信,这群唐军倚仗的只有手中拿发出爆炸的东西,若是冲到一处和他们近战,则他们不会再扔出这种可怕的东西了。 眼看骑士冲过来,迎面只见黑色的骏马压迫而来,极具有视觉冲击力。想来也是,面对高速重逢的骑士,能够保持镇定 步兵实在不多。 “拿出斧头!”张允文见周围士卒面露惊慌,当场大声吼道。想当初,自己在越南战场上还见识过坦克集群冲锋,这些骑兵冲锋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张允文的话,四名士卒顿时拿出双刃斧,看着冲锋而来的骑士。 “听我口令,将斧头旋着转扔出去,一人一个目标,不要混了!预备――” 眼见骑士离侦察营士卒不到三十步。 “扔――” 此时不足二十步。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只见张允文振臂一扔,一面斧头呼啸旋转着劈向一名骑士。 接着,四柄斧头也同时扔出,迎着高速驰来的骑士而去。 十名骑士只见迎面飞来五个黑黢黢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当即想要闪开。 然而那厚重的斧头飞快的来到他们面前,还来不及散开,便有四名骑士好像撞到了一堵透明的墙上,先是一滞,接着轰然栽下马去。 有一支飞斧却没有命中目标,深深的砍进了旁边的一棵树树干上。 然而剩余的骑士仍然固执的冲了过来,而且距离不到十步。 张允文拔出横刀,和身边的八名侦察营士卒站在一起,大喝一声:“杀――” 步兵对骑兵,想要战胜,只能依靠阵型、工事、地利等一些外部条件。所以,面对呼啸而来的六名骑士时,张允文第一时间抽出横刀,和士卒在几棵大树之间结成阵势,直面骑兵冲击。 那些迎面冲来的骑士手握黑色的弯刀,身子偏出一边,做砍杀状。 弯刀长有三尺,而横刀长五尺。张允文就是看到这种优势,这才舍弃使用钢弩,和这六名骑士硬碰硬。 横刀在弯刀没有劈下来时便已经砍到了骑士的身体。 只听“嗤――”的一声,锋利的横刀划破镶有铁片的皮甲,在一名骑士的腹部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那名骑士恍若未觉,漆黑的弯刀仍狠狠劈下来。 张允文就地一滚,躲过那弯刀的攻击。再看战场局势,六名骑士或多或少的受了伤,而那名侦察营士卒,有一人肩上被开了一道深口子,血液直往外流。其余尽皆挂彩。杨石身体瘦小比较好躲避,没受什么伤。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兵 想也不想,拿出匕首,甩向一名骑士胯下战马的腿弯处。 只见战马一声长嘶,一下子载到在地。 张允文有取出军刺,将军刺朝一名背对自己的骑士扔了过去。 军刺扎进体内,鲜血如泉水一样从血槽流出。张允文没有再去管那人,他已经死定了。 面对剩余的四名骑士,一名步卒,张允文一紧横刀大吼一声:“杀--” 当剩余的侦察营士卒将匕首、军刺射入这几人的体内,再用横刀砍下他们的头颅时,众人相视一笑。一股解脱的感觉油然而生。 此战,张允文带领的十人中重伤两人,剩余也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不过他们如今已经没有马匹,只得步行回去。 撕下几幅衣襟,将士卒们草草包扎好,便相互搀扶,往南边而去。 在向南走的过程中,又遇上一两拨斥候,不过张允文等人用钢弩加手雷将他们全部解决了。 花了近一个时辰,众人终于回到当初出发的地方。 这时候张允文才发现自己这一小队混得最惨,不仅连马都丢了,就连伤员都有几人。 甫一见面,那刘诚便幸灾乐祸的对着张允文笑道:“头儿,你怎么混得这般凄惨?”他话音一落,其余几十人也都笑嘻嘻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没好气的道:“也是你们头儿我,要是你们遇上燕云十八骑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冰块恐怕死得更惨!” 此言一出,刘诚等人顿时沉默下来。 燕云十八骑。听到这个词,刘诚等人望向张允文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服。 “啧啧,不愧是我们的头儿,遇到那传说中的燕云十八骑还能不死一人而退下来,的确厉害!” “嗯,头儿,是不是你们一见到那燕云十八骑便望风而逃吧!” 一个不长眼的士卒话音刚刚落下,杨石便不由说道:“什么望风而逃,我们可是全歼了燕云十八骑!” 此言刚一落,刘诚等人顿时目瞪口呆:“什么,你们全灭了燕云十八骑?” 杨石等士卒当即骄傲的点点头。 张允文轻咳了两声,对着这群士卒道:“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先把受伤的士卒和情报送回长安去!” 于是,几名没有受伤的士卒将受伤的士卒和收集整理的情报一同送回长安,张允文目送那群远去的背影慢慢南去。 等几人走后,张允文等人便就地休息起来。 其间张允文问道:“对了,你们的情况如何?” 刘诚当先回答道:“我们抓了几名舌头问了一下,泾州城内现有兵力八千人,几名领军将领都被罗艺控制住了,现在罗艺正在一边四处募兵,筹集粮草,一边带领大军南下,准备攻打豳州。” 张允文顿时沉吟起来,片刻之后道:“皇帝命令我等务必不让罗艺逃窜,所以我准备轻骑前往泾州,绝其后路!不知你们哪些愿意同我一起去!” 他话音一落,便见剩余的的侦察营士卒纷纷跳到张允文面前,说是要和张允文一起去泾州。 张允文却道:“我只带二十个人去,你们还要帮助尉迟将军他们破敌营!” 剩余的人却是疑惑的问道:“头儿我们不过二十多人,怎么帮尉迟将军破阵啦!” 张允文顿时举起手,敲在那问问题的士卒头上:“笨蛋,你们的手雷是用来干什么的!若是他们结起阵势,你们把手雷扔进他们的阵里便是,保证一下子就破了他们的阵型!” 这剩余的二十多人“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看到休息得差不多了,于是张允文对刘诚道:“刘诚,你在这儿带着兄弟们迎接长孙尚书和尉迟将军他们!我先到泾州那边去,争取能将罗艺的家眷一并拿住!” 说完,带着二十人骑着骏马,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向北疾驰了近一个时辰,忽然看见前方烟尘张天,顿时知晓有大军过来,当下躲进路旁树林之中。果然,大约一炷香后,便见一道洪流沿着道路过来。 当先的是将近千人的骑兵,衣甲鲜明,手持各式长槊长矛,慢慢的向南而来。骑兵之后,将近四千步卒快步前行。步卒则是凌乱得多,穿着的也只是皮甲。 等到这支队伍通过之后,张允文对旁边的吴鹏道:“你看看刚才队伍行进的样子,骑兵倒是不错,可能是罗艺的亲兵。而那些步卒队形凌乱,毫无纪律,看来这罗艺并未得到军心啊!” 吴鹏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侦察营又往北行了近半个时辰,终于看见泾州城高大的城墙了。 泾州城的城墙到达三丈。由于经常受突厥袭扰,所以城墙一次次的加高加厚,到现在,就有三丈高了。 此时泾州城内的守军足足有三千人。领兵的统领有三人,三人都是泾州城内原来的守将。不过三人的家眷都被罗艺亲兵控制,所以只得死心塌地的为罗艺守城 当张允文等二十人来到泾州城外时,泾州城已经完全进入了警戒状态,城门紧闭,队队士卒往来巡逻于城头。 看着这严密的布置张允文不由暗暗的说道,难道自己这次又要悄悄潜入进去? 然而这时只见城门打开,两队斥候骑士呼啸而出,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 张允文看看众位士卒,顿时“嘿嘿”一笑,指着那些奔驰的士卒道:“各位兄弟,看到那些斥候没有,知道怎么做了不?” 士卒们也跟着“嘿嘿”一笑,知道张允文的的意思。 于是吴鹏和张允文二人各带一队,向那两队斥候疾驰的方向追去。 张允文带着十人站在一处山岭之上,看着那队斥候的运动方向,对着身边的士卒道:“你们的网子结好了没有?” 在他身边,十名士卒正在用藤蔓、小树枝编织一张网。听到张允文这样问,一名士卒顿时道:“头,为什么是我们编织,你怎么不动啊?” 张允文笑对着那名士卒露出雪白的门齿:“嘿嘿,谁叫我是你们的头儿!” 眼看这张网足够大了,张允文便道:“好了,我们走吧!” 带着士卒来到一处林地边,让几名士卒拿着网子爬上树,自己则带着另外几人躲在树林中。刚才在山顶,张允文便观察到这些斥候是沿着一条固定的道路探查的,看了一下,便看出了斥候的行动路线,于是提前在此埋伏下来。 没过多久,只听得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十余匹快马斥候正快速的往这边过来。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有一个梦想 刚到这里,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马队前面的几人顿时罩住了。后面的斥候赶忙止住马步,抽出横刀。 这时,只听一声弦响,一杆弩箭“嗖”的一声钉在路旁树干上。斥候们顿时惊疑的发现树林里和树上各有几名手持钢弩的士兵。 张允文从容的又为钢弩上了一只弩箭,然后对那些斥候道:“要不是皇帝陛下仁义,不让我等大开杀戒,你们此刻已经成了箭下亡魂了!” 接着,侦察营士卒将这些斥候的衣衫剥下,穿在身上,然后对斥候道:“你们就在这外面呆上两日,朝廷大军在尉迟恭的带领下就快杀过来了,还是等叛乱平定之后再回泾州吧!” 说完,骑着这些斥候的马匹,呼啸着向泾州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剩下的这些穿着内衣底裤的斥候在二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怎么办?难道真在这儿等着?”一名斥候问道。 一名看似领头的斥候道:“要不我们往南走吧!刚才那名将军不是说尉迟将军来了么?尉迟将军肯定和罗将军打了起来!我们往南走,说不定能遇见尉迟将军!不过还是先到农户家里讨些衣物,这天气可是太冷了!” 另一名斥候有些犹豫的道:“那尉迟将军能打过罗将军么?” “当然!”那名头领坚定的说道,“去年尉迟将军来泾州打突厥人,能在十万大军中杀个来回,那种勇猛可不是常人能及的!” “要不我们回泾州吧?” “妈的,你想死不要拉着老子去!”头领骂了一句,开始往南边走去。 对于这些事情张允文一无所知。此刻的他,正从容的叫开城门,往城内走去。 进了泾州城,张允文等人翻身下马,到达僻静之处,将身上的衣衫一脱,便活脱脱的成了一个泾州城的普通百姓。 和以前一样,先是分散到泾州城的各个地方探听消息,然后张允文一指一棵粗大的槐树:“晚上到那里集合!” 士卒们点点头,各自不经意的往其他方向走去。或是独行,或是三两人结伴。 张允文却来到槐树底下,瞅着四处没人,便在槐树上刻下一个奇形怪状的符号和几个数字若是刘诚那一队看着这个符号和数字,定会明白其中意思。 做完这些,张允文也紧了紧衣衫,将双手拢在袖子里,畏畏缩缩的沿着道路慢慢行走。 很快,夜色笼罩大地。 躲过一队巡逻的士卒之后,张允文往那颗槐树下奔去。然而到达槐树底下,却没看见人影。正疑惑间,忽然听得头上传来一声轻呼:“头儿,上来!” 张允文抬头一看,只见树梢上人影憧憧,也不知有多少士卒聚在上面。 三两下爬上槐树,当下轻声问道:“现在到了多少人?探查去情况怎样了?” 一名士卒道:“嗯,还差三个人!至于探查的情况,可以说非常糟糕!” 张允文顿时一愣,难道这些士卒也探查不出来一些情况? 那士卒接着道:“我们刚才交流了一下,除了一位兄弟走狗屎运撞到了那三位统领办公的地方之外,其余人连那罗艺的亲眷住在何处都不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士卒便在黑暗中轻声吼道:“你说谁走狗屎运?老子可是经过一次次的观察、跟踪之后才找到的!你这分明是嫉妒我的成就!” 张允文轻咳了一声,那名正准备反言相讥的士卒顿时噤声。 这时候,又有三道人影来到树下。 张允文轻轻折断一根枯枝,扔在他们头上。 三人一上来,便对张允文道:“头儿,重大发现啦!你可要为我们记上一功!” 张允文立刻道:“别废话了,快说!刘诚,你来说!” 刘诚“嘿嘿”笑道:“今日我们在闲逛之时发现了一个小院,里面竟然有十多名健卒在看守,我们猜测,这里便是罗艺扣押泾州城将领亲眷的地方!” 张允文顿时笑道:“干得不错!若是我们救出那些将领的亲眷,再派人向那些将领说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逼之以威,那些将领岂不是会反过来帮助我们?” 刘诚闻言,顿时点点头。 张允文看了周围士卒一眼,低声道:“好!我们这次的行动便叫做‘营救人质’行动!” 侦察营士卒对望一眼,心头不由同时泛起一种念头:这名字怎的如此古怪! 众人下了槐树,如鬼魅一般小心的穿梭在泾州城的大街小巷里。刘诚在前面引路,直往当初发现人质的小院走去。 沿途遇上巡逻的士卒,则是小心的隐藏在黑暗之中,待巡逻队走过,又再次上路。 没过多久,众人便来到这处小院。 从外面看去,这间小院并不起眼,低矮的围墙,破旧的房子,和四周的建筑相差不大。而且这个位置刚好处在一条街道的靠中间位置,毫不起眼。 根据刘诚所说的,这间小院内足足有十五名罗艺的亲兵健卒。这些人可是常年在幽州和突厥人干架的,战斗意识非常敏锐,战斗力也非常强悍。 小院外本来有几棵大树,如今,也被这些士卒砍去,留下两截光秃秃的树桩子。 “要不我们强攻进去,直接救出那些人!”刘诚看着院内的点点灯光问道。 张允文却摇摇头:“若是院内有密道我们一旦攻击,他们便遁密道而走,到时候岂不是找不到了!” 刘诚顿时双手一摊:“头儿,那你说咋办?” 张允文沉思片刻忽然道:“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摸进去!你看这小院的布局,里面大一点的障碍物全部被搬掉了,虽然不利于隐蔽,可同样降低了那些守卫士卒的警觉性。只要小心一点,慢慢的上去抹了脖子,剩下就好办多了!” 刘诚点点头:“好吧,你是头儿,听你的!” 张允文顿时带着刘诚等五人猫腰潜行。他们身上穿着一身黑衣,脸颊上涂了一条条黑泥,连匕首上也是。就这样慢慢的小心翻过围墙,靠在围墙墙角的黑暗处。 张允文轻轻的拍了旁边一个士卒的肩膀,指了指左边,那名士卒顿时会意,慢慢向左边潜行而去。 就这样让四名士卒按照不同的方向搜索潜行,张允文慢慢猫腰向前面的走去。 忽然,他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只见两名亲兵结伴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其中一名士卒面色忧郁的说道:“你说大将军领兵攻打豳州,不知道打下来没有!”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跑步 另一名士卒道:“老乔,你太多虑了!我们大将军纵横幽州多年,难能连一个小小的豳州的打不下来!” 那老乔道:“我就是有些担心嘛!” 眼看二人将近,张允文此时已无处可以躲避,周围的树啊、石啊之类的装饰之物全被移走,而离他最近的台阶足足有三丈远。若是过去躲在台阶之下,恐怕会被这二人察觉。于是,张允文决定冒险搏上一把。 他听得二人的话语,顿时暗暗记住二人声音,眼看二人走到自己左边,他忽然模仿那老乔的声音道:“恐怕大将军打不下豳州来!” 这句话说得突兀之极,离张允文较近的那人顿时一呆,老乔明明在自己的右边,怎么声音出现在自己左边,而且还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顿时,他停住脚步,盯着老乔。 而老乔此刻正沉默着,忽然冒出一句自己声音说的话,不由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张允文暴起,一刀划破了自己左边那人的喉咙,同时还用这人的声音大声说上一句:“老乔,你在乱说什么!” 那老乔顿时反应过来,他正要有所行动,忽然听到面前这杀死同伴之人用同伴的声音吼上一句,不由又是一呆,就在这时,张允文的刺刀直接插入他的喉咙,将他的诘问声摁了下去,只留下一串细微的鲜血气泡破裂的声音。 解决完了这两人,张允文又慢慢向前潜行而去。 走了几步,只见前面的回廊上又有两名士卒急急往这边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吼道:“老二,你搞什么名堂,大吼什么?” 张允文顿时知道了那人实在诘问那名死者,当下用死者的声音道:“还不是那老乔,一张乌鸦嘴在乱说话!” 那名先前发问的士卒又向老乔问道:“是么?老乔,你怎么老管不住自己的嘴啊!” 张允文又以老乔的声音唯唯道:“嗯,我一定注意!” 谁知那先前发问的士卒竟然慢慢向张允文的方向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老乔,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老子训你的时候,你总是会回嘴的!”说着,他猛地抽出横刀,陡然加速往张允文的方向冲过来:“妈的,你是谁?老二和老乔呢?” 张允文顿时知道不妙,再看另一位士卒,他竟然绕到自己的左边,和先前发问的那名士卒隐隐合围自己。 眼看那名手持横刀的士卒冲到自己面前,忽然听见两声轻微的弦响,士卒后脑似乎受到重击,顿了一下子,然后转过头,正准备大声喊叫时,张允文猛地出现在他身后,一刀将那声喊叫砍回喉咙中。 再看另一名合围张允文的士卒,已然倒地不起。在他身边,刘诚拿起匕首在他身上擦拭了一下鲜血,借着回廊上微弱的灯光向张允文微微一笑。 几人合在一处,又扫荡了一下剩余的罗艺亲兵。只杀死了十四人,还有一名亲兵不知所踪。所幸那些将领的家眷全部救出。 然而,那第十四位士卒死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却让张允文有些担忧:“少将军会为我们报仇的!” 少将军?罗成么?那位传说中冷面银枪的罗成么? 然而张允文知道,在历史上,《新唐书》里面只有一句关于罗成的记载:“相传罗艺有子名成。”至于《隋唐演义》、《说唐》的评书中记载的罗成,则太过玄乎,不足为信。但是张允文却有些隐隐期待这位少将军了,看看他是如何的冷面,如何的银枪! 此时天色尚早,张允文走进一间大房间,只见里面有老弱妇孺将近二十人。顿时像几位老人家行了一个礼,说道:“小子乃是右卫将军张允文,今封圣上之名特来剿灭反贼罗艺!大军不日即达我等皆为先行兵。潜入泾州之时听说罗艺无道,幽禁诸位以胁迫将军助反贼,今日我等就下诸位,还望诸位能说服家中将军,倒戈一击,助尉迟将军剿灭反贼!” 几位老人家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一名老头子巍巍起身说道:“既然将军如此说,那小老儿从命便是!” 于是,张允文便吩咐士卒护送这些家眷出了这间小院,在几名妇人的带领下,往三名将领府邸走去。 这一处府邸主人姓刘,乃是一名泾州城司马,从五品下阶,掌管一州军事。 张允文等人护送着三家的家眷敲开那司马府时,迎面而来的是一张诧异的脸。 刘司马四下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后面有追兵,连忙将这几十人一下子请进府去。 “末将参见将军!”在知道张允文的身份之后,那刘司马当下参拜道,“末将谢过将军救出家人之恩!” 张允文一把扶起那刘司马:“刘司马不必多礼!本将军不过是封了皇上的旨意,进兵剿贼而已!倒是现在本将军倒有事劳烦司马了!” 刘司马当即道:“不就是领军捉拿罗艺亲眷嘛,这是卑职分内之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张允文顿时叹道:“刘司马忠君为国,本将军一定将这事禀报陛下,记司马一大功!” 刘司马欣喜的再次拜倒在地:“多谢将军栽培!”接着却道,“不过嘛,这罗艺之子罗成,武艺超凡,非我等所能及也!还望将军能亲自出手,诛杀此獠,那我大军将瞬息勘定泾州,阻断罗艺归路!” 张允文心中暗骂一声这刘司马的老奸巨猾,既想要功劳,又不像出力。然而脸上还是笑道:“本将军正有此意,会一会这位幽州少将军!” 商议完毕,刘司马决定今夜行动。然而行动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控制军营。于是,刘司马及其他另外两名官员在张允文等十名侦察营士卒的陪同之下,往城内军营走去。 一群人行走在街道上,巡逻士卒前来盘问,见到刘司马等人连忙行礼。刘司马却道:“如今罗艺叛国,泾州竟成其后方!身为泾州司马,实在惭愧不已!今我欲重整兵马,勘定泾州,断罗艺后路,响应长孙尚书、尉迟将军二人,你等可愿与我同往?” 这种命令式的问句让巡逻的士卒腹诽不已,明明是司马大人你当初家眷被挟,我们才跟着你起兵的。可如今,你却义正言辞 说什么为朝廷勘定泾州,实在是太无耻了! 虽是如此,但士卒们却齐心向刘司马表达了戡乱的愿望。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招纳士卒,到达军营时,他们身后竟然有将近百人的士卒了。 刚到军营门口,张允文便感到一丝不对劲,只见军营静悄悄的连一个站岗放哨的人都没有!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步兵操典 这时,忽然见到一阵杀喊声从军营里传出来,接着,点点火把构成一条长龙直扑向军营门口。火光闪烁间,可见一名手持长枪的将领慢慢步行而出。 张允文顿时全身紧绷起来,从腰间摸出一颗手雷,做好了准备。见张允文如此,其余侦察营士卒也纷纷摸出一枚手雷来。 那名手持长枪的武将慢慢的走着,却有一股强烈的感染力,似乎在场的每个人的心跳的节奏都是在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变化,忽快忽慢。 待军营里涌出来的士卒布阵完毕,军营里的几面大火盆顿时点燃,熊熊烈火直冲云霄。 顿时,一片亮堂。 那刘司马见到手拿长枪的将领,瞳孔倏然一缩,不由轻声道:“罗成!” 那罗成站在两个火盆前面,熊熊烈火将其衬托得犹如战神下凡。 眼看刘司马毫无斗志的缩了两步,张允文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如果不能镇住罗成和这些士卒,那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一大步踏出,直面罗成:“你就是罗成?” 罗成年纪不过三十,身材高大,生得一张俊脸,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字――冷! 不愧是传说中的冷面银枪。 罗成听到张允文的话,也不回答,却是径直问道:“你是什么人?” 张允文知道此刻的气势绝对不能输,当下大声道:“我乃右卫将军,太谷县伯张允文!” 一听到右卫将军这四个字时,士卒不由一阵骚动。张允文年纪不到二十,却是右卫将军,还封了伯,实在让人羡慕。 罗成听罢,冷冷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表情:“那院中的十四人是你杀的?” 张允文不由冷笑道:“岂止是那十四人,连燕云十八骑也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罗成冷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容。随即又是冷冷的道:“好好,既是如此,让我来看看你的本事!”说着,银枪一挥,一线寒芒掠过。 张允文不甘示弱,将腰间的横刀扔在地上,对着军营里的士卒吼道:“给我拿支大铁槊来!” 片刻之后,一名士卒吃力扛起起一把铁槊过来。 张允文拿在手中试了试分量,恐怕有五六十斤吧,都快接近尉迟恭平时练习的那杆铁槊了。他知道,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以自己现在的臂力,根本无法承受长时间的挥动。 “来吧――” 张允文大声喝道,当先便一槊刺出,直刺向罗成。 罗成轻巧的闪躲过去,同时持枪一挑,想要将铁槊挑起。然而枪头刚刚碰上铁槊,便觉一股巨力从铁槊上压下来,当即该挑为刺,一枪刺向张允文。 却见张允文忽然一笑,竟然用罗成的声音说道:“撒手吧!” 罗成听到那声音顿时一滞,接着便见自己的枪头被张允文夹在腋下,而大铁槊则是毫无阻碍的横扫过来。若是罗成不撒手,便会被那铁槊槊尖扫上一下。 当即左手一松,右手持长枪末端,见那铁槊扫来,向后一仰,双脚却往前滑步,一下子避过了那横扫过来的铁槊。 张允文见状,当即松开铁槊,一把摸出军刺,近身往罗成身上一刺。 罗成没料到张允文会放弃铁槊。在他的意识里,人不能离枪,即使在万不得已的时刻也不能放弃手中的长枪。 这一刺,刚好是在罗成仰身未起的时刻,这一刻,招数刚好用老。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一把黑色的军刺在罗成的胸口前停了下来。 罗成看了看张允文手中的军刺,忽然道:“你为什么不刺下去?” 张允文顿时一滞,难不成要说上一句俺小时候看时很喜欢你! 当下冷冷的说道:“我要带你面见陛下!” 罗成顿时将手中长枪抛下,长叹一声。 而此时,刘司马已经将军营中的士卒聚拢一起,完全收服了。 接下来,刘司马带着士卒直扑向罗艺的府邸,擒获了正在做皇后梦的罗孟氏和一干亲友。其中,张允文看见一个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一问才知道他便是罗成的儿子――罗通。 张允文顿时无语,又是一位中的英雄。 大唐贞观元年二月,长孙无忌、尉迟恭带领左卫进剿罗艺,于豳州城北猝遇罗艺军共计五千人,双方大战。其间,有侦察营士卒以手雷开路,直杀进主营,生擒罗艺。罗艺之乱旋平。 接着,大军北上泾州,与张允文汇合。 尉迟恭一见到张允文,顿时笑道:“允文干得不错啊!原以为那罗艺也是一方名将领兵多年,必有一番苦战,结果你的那些士卒们一人扔了一个手雷过去,硬是打开了一条路,让老夫领兵杀进去,生擒了那罗艺!” 虽然现今张允文很少去尉迟恭家里学习槊术,但每逢节假总是带着好酒好肉前去坐坐,所以关系也一直不错。 如今听得尉迟恭赞誉张允文当下一笑:“师父不必眼馋,如今装备院已成,按照这样的发展速度,最多明年,那手雷便可装备全军,到时候一人扔上一个,吓破敌人的胆子,到时候再掩兵追杀,破敌易如反掌!” 尉迟恭顿时一愣:“唔,那这东西很便宜?” 张允文摇摇头道:“也不是很便宜,大概需要三十钱一枚吧!不过后面大规模生产的时候,价格会降下来!“ 有何尉迟恭聊了一阵其他的。最后说道那罗成时,张允文道:“那罗艺罗成皆为一世良将,若是就此诛杀,岂不可惜啊!” 尉迟恭闻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允文啊,我们这些身为武将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是,不该管不要管,不该问的不要问。” “可是,可是允文不甘看着虎将死在刑场之上啊!” 尉迟恭深深的望了张允文一眼:“好吧,这次我便帮你一次!不过光我一人还不行,你还要说服长孙无忌才行,那样把握更大些!” 张允文点点头,对尉迟恭作揖道:“多谢师父助我!” 而后,张允文又来到长孙无忌的住处。此时的长孙无忌正坐镇泾州,统计各人功劳。 张允文见到长孙无忌,先是一揖:“末将张允文见过尚书大人!” 长孙无忌抬起头,看是张允文,便放下手中的笔,笑道:“是允文啊!来来,过来看看,这是此次战役后我评的功绩。众营之中,当属你侦察营功劳最大啊!” 张允文谦虚道:“大人过誉了!我侦察营不过是仗着火器犀利,偷袭得手,才侥幸取得功劳。真正劳苦功高的还是那些左卫的弟兄们啦!”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安排 “哎,允文你可别谦虚!功劳是你的,谁也拿不走;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去!”长孙无忌说道,“对了,允文,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张允文当下便把想为罗艺罗成求情的话语说了出来。 长孙无忌听了之后,顿时劝道:“允文,你可知道,那罗艺父子范的可是谋反大罪,按照我大唐律令,谋反大罪,不得轻饶。你可不要引祸上身啊!你可要知道,朝廷之中可有人盯着你呢,若是你露出一点破绽,他们便会趁机打击你!” 张允文一听,顿时有些疑惑,自己可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会有人盯着自己呢? 长孙无忌见到张允文这样子,顿时说道:“允文你有所不知,如今你的年纪尚不到二十,未行冠礼却居高位,更是裂土分茅成了一方伯爵。朝廷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这个位置啊!像那些四大世家的人。还有那些老儒,成天一幅离了他们天下就不得安稳的样子,朝廷每每拔黜人选,他们总是唧唧歪歪,说个不停。若是允文你为罗艺父子求情,说不定那些世家和腐儒们都会咬着你不放啊!” 张允文听到长孙无忌的这通话语,心中暗暗一惊。想不到自己的出境比较糟糕啊! 那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其实不光是允文,像房兄、杜兄他们,出身并不显赫,经常遭到那些出身大族的官员的刁难,像萧瑀等人,自诩祖上贵胄,累世公卿,哪里把房兄、杜兄放在眼里,而我更是外戚,也受到他们的打压!” 张允文默默点头,秦王府出来的一批年轻官员充斥朝廷,必然会在李渊留下官员位置添满,年老的官员退去,新的官员提拔上来。这直接造成了官员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相当的复杂,混杂了受到李渊影响朝廷老臣和代表李世民的朝廷新宠的矛盾,北魏前隋留下来世家大族官员和草根官员的矛盾,还有新老官员治国理念的矛盾。 所幸的是,这种矛盾在李世民的铁腕之下不会爆发出来,而且在外部的突厥。吐谷浑的干扰之下降成了次要矛盾。相信在不久之后,李世民辞退老臣,打压世家大族,那时,朝廷内部将会齐心得多。 见到长孙无忌如此劝诫自己,张允文点点头,向他道了声谢之后,行礼出门。他这不是放弃了拯救罗艺罗成父子的举动,而是忽然想到,与其自己在这里求大臣,不如直接回长安求皇帝。 大军在泾州城里修整了几日,终于在四日之后拔营返回长安。而在这期间,长孙无忌以铁血手段将泾州城的各级官员清洗了一遍,不知有多少大小官员落马。但是如刘司马之类的官员却是得到了升迁。 回到长安,罗艺全家直接下狱。而那名吹嘘罗孟氏有皇后之象,怂恿罗艺造反的济阴李氏,也被关进大牢。 当日,张允文伏在案上手中毛笔不停摇动,将手雷、钢弩、双刃斧等新式装备的使用情况写了满一页纸,末了,还加上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于当夜进宫呈献给李世民。 李世民盘膝坐在一张矮榻之上,看着张允文呈上来的报告。在他面前,放着一方几案,上面搁满各式水果、糕点。 张允文毫不客气的坐在几案便,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只觉甜腻芬芳,满口的槐花香气。当即断定,这糕点制作时加入槐花蜂蜜。 李世民静静的看着报告,对于张允文的行为视若不见。倒是那些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尽是憋住笑的看着张允文。 终于,在张允文吃完三块糕点后,李世民放下手中的报告,表情严肃的对张允文道:“允文啊,你的报告朕已经看了,但是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要和你说说!” “先说说我对这几样武器的看法!首先是手雷,其威力不言而喻,乃是对付骑兵和步阵之利器当大用。而那钢弩,性能良好,且不受天气影响,但是造价却贵了一些,若是再用上你如今用的那种箭头,那就更加贵了!最后说说那斧头,允文你的意思是说这斧头既可以在近距离投掷,又可作近战武器使用,可允文你想过没有,制作一柄斧头使用的铁都可以铸造一把横刀,而且军中擅长使斧者又有几人?”李世民逐条分析,慢悠悠的说道。 张允文闻言,顿时有些惭愧了。自己一直拿后世的战争标准来看待大唐的战争,这确实有些不妥。 只听李世民又道:“至于允文你的建议,有些非常精彩,有些我却是不敢苟同。首先说说这编练新军的事吧。你给的理由是为了适应新式装备的使用,于各府之中挑选锐士组建新军。这个嘛,朕原则上同意,但是后面你所说以此新军像侦察营一样作为募兵,也就是你所说的职业军人,朕就有些担忧了。若是这些人不遵号令,拥兵自重,那有如何?” 张允文沉思片刻,忽然道:“可以建立如建立太学一般建立军事学院,将这些士卒放到军事学院里学习。嗯,这种学习分为两种,一种是作战技能学习,另一种是思想教育学习。前者能让士卒掌握更多的作战技能,后者能让士卒忠心爱国,两者并举,既可以提高战斗力,又可用防止职业军人的拥兵自重!” 李世民顿时眼睛一亮:“允文这个建议倒是不错!唔,这样吧,你回去写个章程过来,把你所想的全部写进去!” 张允文赶忙抱拳“喏”了一声。 接着李世民又道:“关于你的另外一点建议,建立参谋制度,这想法也很好。有些像现今将军们帐下的幕僚。不过更加的正规,而且还是由国家控制。但是允文啊,你说所说的这参谋要求可是很高的,不知从何处选来?难道是那些文人不成?” 张允文赶忙摇摇头:“文人就该做文人的事,文武殊途嘛!陛下莫非忘了刚才所说的军事学院,可以学院里面专门培训参谋人才,这样的话,既可以解决参谋人员的来源问题,又可以提高他们的素质!” 李世民点点头,最后问道:“那你说这学院和参谋院归属于哪个部门?” 张允文沉思片刻,顿时道:“挂在兵部名下,有陛下直接兼任两个部门的第一把手!” 李世民点点头,笑道:“允文真乃是一个好参谋啊!” 张允文也笑了笑,说道:“陛下可记得当初调查院之事?” 李世民顿时沉下脸来:“当然,到现在为止,那调查院还是如当年在秦王府一般属于暗地里操作。户部也不给钱!” 张允文道:“陛下可以此次罗艺起兵之事为借口,斥责兵部情报系统,然后令其整改!同时宣布调查院将调查院一分为三,交一部分出去,留下一部分自己掌握!”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南阳韩氏 李世民顿时疑惑道:“怎么要一分为三?” “其实殿下掌握这调查院,无非便是想要它能更好的办事。然而这也有一个弊端,难保其成员不会借着陛下的名头飞扬跋扈,这样一来,反倒不美!若是能分为三块,户部一块,专查民生,于各地调查旱涝灾害,收成情况等等。兵部一块,专司对外情报侦查。而陛下掌握一块,两者皆管,一旦情报送来,则两下对照,以辨真伪!” 李世民仍是皱眉道:“若是如此,那岂不是机构重复设置?而且朕管的那部分算是最大的,其财务恐怕还要朕从内库里拨钱吧!” 张允文点点头:“嗯,维持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所需要的花费确是不菲!不过其效益也是可见的。而且陛下的情报网络里面,负责民生的那一块可采用商会的形式来铺开,一边赚钱,一边收集情报,而赚来的钱又投入到情报里面,自给自足。” 李世民闻言,沉默片刻“这也是个办法!要不然这样吧,先来试上一试,若是成功,那就这样下去,若是不成,则另想法子!”说着诡异的向张允文一笑,“不知允文可有好的人选来为朕管理的情报网?” 张允文却是低着头,没有看见李世民的表情:“林然不错,可以管民生那块。陈全康在军队里呆了几年,可以管军事那块。至于总的负责人,建议陛下从宗室里面挑选!而兵部和户部的人选,则直接从道调查院里面抽出人过来便是!” 李世民笑道:“好吧,允文,那我便让你来主管朕的情报网。” 张允文顿时一愣:“陛下,末将说的是最好在宗室里面找一人出来总管,怎么选我?” “允文管理调查院多时,经验丰富当然选允文了。至于是否是宗亲,那有如何?明日朕便赐婚,将汝南许配给你,你便是我李氏宗亲了!” 张允文顿时一滞:“什么,将汝南许配给我?可是汝南今年才十四岁啊!” “那又怎样!当年皇后嫁给朕时也不过十二岁,如今照样和和美美,举案齐眉!嗯,你小子可别说什么对汝南没有感觉之类的话,也别学什么霍骠骑!总之,这门亲事你是逃不了的!哈哈!”说道最后,李世民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张允文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想要婉拒,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最后讪讪道:“陛下,末将尚未行冠礼,如今成家,恐怕有些早了!况且两位哥哥尚未成家,末将若是先来,恐怕于礼不合啊!” 李世民却是道:“好!允文你答应就好!免得汝南成天在我耳边嘀咕!” 张允文顿时有些恍惚,原来是李宇啊!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张日渐娇丽的面孔。 “咳咳”两声轻咳之声传来,张允文顿时惊醒,向李世民一揖道:“陛下,此次到来,除了上述之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乞求陛下!” 李世民“哦”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关于罗艺罗成二人处置之事!” 李世民面色又沉了下来:“白日的时候,辅机过来,说允文你想为那罗家父子求情,被他回绝。按照你的性格,他便断定,你必定会来向朕说情的!好,朕给你一炷香的时辰,若是能说服朕,那朕便改杀为流!” 张允文沉默片刻,接着便道:“罗艺当年曾经屠杀突厥部落几万人,突厥视之如魔鬼,他在一日,那幽州便安静一日!而那罗成,不到三十岁,武艺精湛,自幼便在军营中长大,见识不凡,若是杀了,岂不可惜!” “突厥无足挂耳,若是待朕腾出手来,定要灭了颉利,将突厥逐出草原!”李世民不屑的说道,“至于那罗成,朕倒是听过他的名头,冷面银枪。不过我大唐武将济济,哪里会少了他这么一个!” “可是陛下,如今百废待兴,民生需要休养生息,若是提兵收拾突厥,则将影响大计啊!另外,罗艺造反,乃是受李氏蛊惑,加之其曾折辱陛下左右,畏惧陛下报复,这才先下手为强,聚众而起!” “胡说,朕是那般心胸狭窄之人?” “陛下宽宏雅量,臣等不及。可那罗艺却是不知啊!” 李世民看了张允文一眼:“这些理由不够!” 张允文忽然跪下说道:“既是如此,臣愿意用这次平乱的战功换取其性命!” 李世民顿时轻叹一声:“允文啊,你这是何必呢!那罗艺父子与你非亲非故,如此为他们求情,甚至连功劳也不要,这可实在不智啊!好吧,朕答应便是!” 第二日朝会上,先是开展了对此次平叛的有功之臣的封赏。像长孙无忌、尉迟恭各自领了金鱼带袋,赏了一堆的金银玉帛,就算是二人再加把劲生上一堆儿子,恐怕吃到他们死也吃不完。 然而赏赐完毕后,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张允文竟然没有得到封赏。 当长孙无忌问起时,李世民指了一下张允文:“你自己问他去!” 聪明如许的长孙无忌顿时知道张允文的做法,当下回到原位,默不作声。 接着又宣布对罗艺父子的处罚。同样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李世民竟然没杀这些人,而是说道什么燕郡王防御北方,坐镇幽州数十载,劳苦功高,一时谋逆不过他人怂恿,故贬去一应官爵,流放陇右。 此时的陇右之地,时常被突厥、吐谷浑骚扰,可以说今天是大唐疆土,明天便被那二族占领。也不知李世民是不是有心的,那罗艺一家皆是武将,在这种战乱频发的地方极易出头,说不定几年之后,便又是将军。 于是,一些老夫子又在那里高声赞扬陛下仁义。 接着,李世民的三道政令又引起了一些文官的恐慌。 先是建立参谋院。当李世民将其职责功能完全叙述一遍之后,武官这里大部分人齐声高赞,当然也有一些武将满怀对此不满。参谋的设立,无疑加大了朝廷对地方将领的控制力度。 而那些文官则是担心武将系统的实力膨胀,到后面难以制约,竟然齐齐反对。当然,这些文官是除去了三省仆射中书令和六部尚书剩余的那些人。在几名大佬的集体镇压之下,参谋院在那些人的反对声中成立了。 接着便是调查院的归属问题。李世民再度提出来,然而结果却让人满意得多。户部和兵部各自得了一块。而且李世民还亲自题名,将户部的调查院命名为统计署,兵部的则命名为情报署,而他自己养的那部分调查院仍旧叫做调查院。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打了二舅子 最后一项军校之事,甫一提出,反对声便不绝于耳。本来就对参谋院设立感到担心的文官们,害怕这些莽夫掌握学文识字之后,智力突飞猛进,加上手握兵权,说不定完全压住他们。 李世民却是一挥衣袖:“尔等休得再言,朕意已决,这次要乾纲独断一回!”说完,布置认命。先是自任学院院长,然后又将屈突通、李靖、李绩、尉迟恭等人尽数派到学院中挂职,最后任命道:“令张允文负责学院前期筹办事项!各部定要予以配合!” 顿时间,那些官员的目光尽数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恍若未觉,从容出列,叩谢李世民。 散了朝会,张允文刚要离开,却听见身旁有人轻声唤道:“允文慢走!”听那声音,却是房玄龄的。 张允文顿时止住脚步。这时,几名秦王府的属官慢慢的靠拢过来,房玄龄道:“走吧,允文,我们一起走吧!” 于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和张允文一起慢慢的出了麟德殿。 “允文,这军事学院的建议可是你提的?”那房玄龄问道。 张允文点点头。 那房玄龄道:“允文提议倒是不差!想我大唐,敌酋四面环伺,北有突厥,西有吐谷浑、吐蕃东有高丽占我辽东,是得振奋武风。如今陛下将军事学院之事交付与你,你可不要让陛下失望啊!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接说上一声便是!” 张允文一抱拳,向房玄龄道:“多谢房相!” 那杜如晦也道:“军事学院之事,利国利民,既可以防止世家大族渗透军队,又可在平民只见选拔优者,加以重用。我等皆是文臣,却知晓这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希望允文能顶住压力,迎难而上,将这事做好啊!” 张允文顿时眼角一跳,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而长孙无忌只是看了张允文几眼,没有说话。 出了东宫,几人边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张允文回到府中,坐在一张几案之前,几案上摆放着一张洁白的宣纸。宣纸上面,几点墨痕宛然。 闭目回忆着后世黄埔军校、抗大、伏龙芝军事学院、西点军校等一批军事院校的体系设置、核心理念,偶尔睁开双目,提笔写上两句,然后又思考起来。 这样慢慢写,慢慢的想,慢慢的改,一直到第二日早晨,张允文才草草写完整篇军事学院的相关章程,从选址方面的种种考虑,到学院内的部门设置,最后,还在纸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平面图。 总算完成了!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一头倒在榻上,不多时,便发出一阵细微的鼾声。 到中午的时候,张允文这才醒过来,收起几案上的文稿,匆匆的扒了两口饭,又来到皇宫里面。 李世民接过这份章程粗粗看了一遍,放到几案上对张允文道:“我已决意,在各府之中选拔募兵,今日朝会上已经下了旨意想必一个月之后便会有结果,而这些募兵将会作为你这个学院的第一批学员,到时候你可要给朕拿出成绩来!” “至于选址的问题,朕已经想好地方,渭水南岸有块地方,原是皇家猎场,就给你建军校用吧。那里有平地、缓坡、树林、山峰,可以给你做实战演练用!” 张允文顿时一喜,向李世民一揖道:“多谢陛下隆恩!” 李世民挥挥手,让张允文出去:“建房的问题,自己去找工部的官员!朕要好好看看你的这份章程!” 张允文刚刚退出到门口,李世民倏然叫到:“允文啊,你有多少天没看见汝南,想她了吧!你自己去便是,没人敢拦你!” 听到这句话,张允文顿时一翻白眼,听起来好像我和他有什么似的,可实际上有什么都没有! 不过张允文还是乖乖的往皇宫深处走去。 被围墙隔开的小院里面,种满了各种鲜花。此时虽然是二月,天气依旧寒冷,这鲜花也就只剩下一杆孤零零的枝干和几片叶子了。 李宇正小心的为每一朵鲜花浇上水,然后坐在一张小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娴静的看着这些栽在盆中的花朵,好像下一刻,那鲜花便会盛开一般。 当张允文来到那小院门口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仿佛被触动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就这样看着穿着一袭宫装的李宇,脉脉凝视。 直到蕊儿打破了这种寂静,张允文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李宇脸上的一道泥痕,伸出手来,轻轻拂拭。 前世的张允文的情感生活平凡得几乎有些平淡。 从小长在军属院里,大些之后也入伍参军。到了适婚年龄,家里面的老头子条子一打,他便娶到了文工团里最漂亮的那名女演员。然而两人毫无情感基础,直到生出了一个男孩子后,才找到共同话题。 就在这时,他被派到谅山执行任务,一去不返。 所以说,在对待女孩子方面,他还是一个近乎于白痴的家伙。 就是这样一个家伙,此刻,他正伸出长满老茧的手,将李宇脸上的泥痕轻轻的拂拭而去,动作温柔至极。 李宇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而一旁的蕊儿,也用一种充满了惊讶的眼光看着他。 …… 当他从皇宫里面出来时,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该死,自己为什么忍不住会去帮他拂拭脸上的泥痕! 虽然这样抱怨,但是,那种滑腻的触感和娇羞的眼神还是让他沉醉不已。 慢慢的沿着宽阔的大街往南走,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天然居。看着自己的产业,张允文忽然涌起一种奇特的感觉。自己有多久没来过这个地方了?好像快一个月了吧! 当下抬步移到天然居。 大堂内依旧人群喧闹,巨大的喧哗声、酒令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的刺耳。目光在堂内扫了一遍,忽然发现,杨常坐在一张桌子上,几名年轻人正忙着向他敬酒。 张允文见状,不由有些好奇。他悄悄走近那一桌,侧起耳朵听那几人说话。 只听得当先一人说道:“杨老哥哎,你要是不救救我们,我们可就惨了!” 杨常笑眯眯的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是不是真的无聊得紧啦,前些日子比了赛马,明日又要比力气!” “我们也不愿意啊,可那萧锐实在欺人太甚,说什么自己乃是贵胄之后,看不起我们几个,要不是看他他老头子萧瑀的份上,我早就把他给撕了!”说这话的却是一名高大的年轻人,脸上胡须拉碴的,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上门提亲 “比赛倒是小事,可是这价格嘛,可要涨上一些!”杨常笑嘻嘻的喝着酒说道。 “钱是小事,关键是能赢了那萧锐,输钱不能输人啊!”开先那名白净的青年说道。 萧锐?张允文脑海之中闪过一丝熟悉。哦,想起来了,前些年李渊组织一场狩猎时,自己和他还有一名世家子弟发生过一点冲突。 看来是一群公子哥没事又在赌什么玩。当下没了兴趣,刚要离开,却不料被杨常一眼看见:“老板,老板你别走哇!” 张允文苦笑着回过头来,看了杨常一眼:“嗯,杨大哥有什么事吗?” 那三名公子哥见到张允文,顿时面色一肃,一脸正经的向他行礼。 那名满是胡渣子的少年当先说道:“在下程处默,家父程咬金!” 另一名年轻人道:“在下段云松,家父段志玄!” 最后一名看起来年长一些的青年道:“下官屈突寿,家父屈突通!” 张允文顿时表情非常丰富,虽然他和这三人的父辈还是挺熟悉的,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三人。在细细一看,程处默除了胡子之外,整个脸型也有些像程咬金,而段云松的眼睛更像段志玄。屈突寿的鼻子很高,可能和拥有外族血统有关,这一点倒是有些像屈突通。 三人见礼之后,张允文也回了一礼。虽然他和这三人的父亲同朝为官,可是在年龄上,几人相差不大。程处默今年十六岁,不过已经长出了浓密的胡子,加上高大的身材,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而段云松今年也才十九岁,在右羽林卫挂了个散官,平时也不怎么去应卯。至于屈突寿,却是在户部挂了名散官头衔。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跟程处默他们混不了多久了。 问起刚才所谈之事,那程处默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萧锐那厮实在是太过欠揍,前段日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名大力士,便是和人赌斗,无往不利。我等先和他赛马,结果输了,便约定明日比赛力气,这不,过来求杨大哥了嘛!” 张允文顿时惊奇的道:“那你们怎么知道杨大哥力气很大?” 又是那程处默苦着脸说道:“有一次和段哥在这里喝醉了酒,撒酒疯时,被杨老哥给逮住,他一手一个,便将我们二人扔出门外。我们醒来时想起这一幕,这才知道杨大哥的神力惊人啊!” 张允文点点头,心想选杨常做保安看来是选对了。 这时,那段云松道:“张将军,听说你正奉陛下之命建立一所什么军事学院,不知我们能不能加入其中?” 张允文一听段云松这般说法,顿时笑道:“当然可以!不光是你,只要是长安有志于为国效力,戎马一生的年轻人都可以直接在我这儿报名,到时候直接找我便是!” 段云松和程处默顿时眼睛一亮,而旁边的屈突寿则是有些遗憾的道:“那真是可惜了,下官以后走的是文官路线,赴机从戎之事可能不会太多!” 张允文顿时笑道:“屈突兄不必如此,若是能成一方守牧,尤其是靠近东边、北边、西边这三处,那很可能文代武职,领兵护佑一方平安。若是大战,还能赚个协助作战的功劳!” 屈突寿点点头。 张允文又问道:“对了,不知长安的公子出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若是想要从戎者,皆可到我处报名!”他此举是想和帝国的下一代当权者提前打好关系。毕竟他们家世在此,人脉雄厚,打好关系之后,有益无害。 那屈突寿说道:“和我们熟识一些的在二十岁以下的,有处默的从弟处亮,尉迟将军的两个儿子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刘弘基将军之子刘仁实,还有一帮子年纪只有七八岁的小屁孩。这些都是武将后人。而文臣,除了那萧锐,还有长孙尚书之子长孙冲、房中书之子房遗直、杜尚书之子杜荷,反正比起武将后代还要多些。不过他们是不可能进入军事院校的!” 张允文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忽然笑道:“明日比试,不知我可不可以前去观看?” 那程处默连忙道:“呵,那敢情好!若是那萧锐还要比试什么枪法箭术,可由张大哥上场!” “……我出手一次,要一百贯钱!” “……” 第二日一大早,张允文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老爷,老爷快起来,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有紧急之事要见老爷!”梅香在门外敲打门扉,朗声说道。 张允文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是谁啊?” 梅香道:“就是长安城内那群公子哥儿!” 张允文翻身过去:“让他们继续等着!” 梅香无奈的回到客厅,招呼那群正对着端茶侍女吹着口哨,眼睛乱瞟的公子。 “嗯,这位小娘子,你家大人出来没有?”说这句话的是刘弘基之子刘仁实。刘弘基少年时便浪荡不羁,如今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衣钵。 梅香俏脸一红,盯着刘仁实说道:“我家老爷正在睡觉,说让你们等着!” 那刘仁实调笑道:“小娘子怎么知道?莫非是才从你家老爷的被窝里起来?” 梅香闻言,脸庞一片酡红,没好气的盯了刘仁实一眼:“这位公子见笑了,奴婢蒲柳之姿,哪里入得了我家大人法眼!” 刘仁实还待调笑,旁边的屈突寿一把拉住他道:“张将军与我等父辈同朝为官,若不是年纪尚轻,恐怕我等还要叫上一声‘叔父’,况且我等还要进入那军校,仁实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刘仁实听得这话,当下向梅香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轻的喝起茶来。 歇了片刻,还不见人来,这些公子却是有些坐不住,在府中闲逛起来。 “啧啧,这处宅子虽是不大,可就住张大哥一人,显得太宽敞了!” “而且你们看看,这宅子里的仆人只有那么三四个,婢女却有七八人,而且姿色还不差,若是本公子住在此处,必定左搂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啊!” “听说这宅子还是如今皇后当年赐给他的!” “瞧,那边有个演武场,我们几兄弟先去比划比划!” “好!” 几人走到演武场边,只见兵器架上排满了铁槊长枪、大弓钢弩等兵器。 “哈哈,且看为兄给你们耍上一场槊术!”那刘仁实当先一步,将铁槊握在手中。 “好!早就听说刘国公槊术不凡,仁实兄想必已将国公的槊术学了个七七八八,正好看看仁实兄的功夫!” ------------ 第一百二十章 回京 刘仁实运起力气,一提长槊,顿时才知这乃是重达五六十斤的大铁槊。如此重量,虽说举起并不困难,但若是耍上几下子,定是不行。当下向一群看热闹的纨绔笑道:“诸位莫慌,其实我刘家最擅长的不是槊术,而是枪法!” 说着,又是一提那长枪。妈的,又是一只铁枪,恐怕也有四五十斤重。 又讪讪放下铁枪,对那群纨绔道:“我刘家枪法虽然精妙,可比起箭术来还是要差上一些不如为兄今日给诸位一展箭术如何?” 几名眼睛尖的已经看出些不对,不由忍住笑意,不再言语。而那程处默、程处亮兄弟还在那里拍手直叫好。 刘仁实拿起一张大弓,试了试弦,恐怕有三石。三石弓自己还是拉得动的。 于是潇洒的走到箭筒边,取出一杆羽箭,搭箭弯弓,弓如满月,直对着挂在墙壁上的木头靶子。 只见听弓如霹雳弦惊,一支羽箭激射出去,直插在箭靶,旁边的树上。 “哇,仁实兄果然擅射,说射那树,便一下子射中,当真厉害!”程家兄弟也不看刘仁实那渐渐发红的脸,没心没肺的说道。 正在这时,张允文终于出现在演武场,缓解了刘仁实的尴尬。 “咦,昨天不是说那比试在下午开始嘛,你们怎的现在就来了!”张允文早就知道这群人来了,但是却假装问道。 那屈突寿道:“我等还从未到过府上来,这不,特地前来参观一下!” 张允文看着几张新面孔问道:“唔,这几位是……” 那刘仁实当先过来,向张允文一揖道:“在下刘仁实,家父刘弘基!” “哦,原来是夔国公家的公子!” 另一名长相斯文的青年也是一揖:“在下张浑见过将军!” 那刘仁实顿时接口道:“这张兄乃是张亮将军的义子!” 接着,又有两人过来。不过张允文却是认得,他们是尉迟恭的一对儿子,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如今,他们已经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了,不过体格魁梧健壮,混若十六七岁的少年! “你们怎么也来了?”张允文看着这两兄弟问道。 只见二人面露羞涩,轻声说道:“我们,我们在杨大哥身上押了五十多贯钱!” 张允文顿时无语。 最后,那程处默带着一位和他长相仿若,年纪却是小上一些的少年过来:“张大哥,这是我家小弟处亮!处亮,叫声张大哥!” 程处亮配合的露齿一笑,唤了一声:“张大哥!” 张允文心头顿时感到一阵悲哀:“得了,看来非要比那程咬金小上一辈了!” 这时,那屈突寿又问道:“对了,张将军,今日怎不见你参加朝会,而在这儿陪我们这些人闲谈?” 张允文道:“那军事学院马上便要开工了,这段日子我都会盯着那边,朝会嘛,几乎就不参加了!”说完,打量了一下这群人,“唔,对了杨大哥怎么没在?” “我们就是来这儿找你,然后去天然居吃饭,到下午便去和那萧锐较量一番!”刘仁实笑嘻嘻的说道,“听说张大哥是天然居的老板,不知道待会儿吃饭时能不能少收些饭钱?我们可是为了和那萧锐赌这一场,把全部身家都押进去了!” 旁边的公子们顿时齐齐点头。 张允文微微一笑:“好哇,不过我也有个条件,那就是你们的赌盘,我也要来上一注!” 众人顿时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要押多少?” 张允文伸出一根手指:“一千贯!”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张允文和一众人慢慢的出了府邸,往天然居方向走去。 来到天然居,杨常依旧坐在一张桌子边喝着酒,吃着肉。他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对于那些刀光剑影,刀口舔血的事,有着一种本能的抗拒。幸好他遇到了张允文,一个可以容忍一名大力士在酒家当保安的,并且每天还提供了免费的三餐,这种生活,真是很美妙。 “我还以为你们一大早便会过来,怎么现在才来?”杨常似乎对于没人陪他喝酒有些抱怨。 “我们先到张大哥那里去了一下!” “他的宅子里有什么好玩了,又没酒,又没肉的!还是这里好!” 张允文也不在意杨常的话,和众人坐下来,然后一拍桌子,用一种酒客的语气道:“小二,好酒好肉送上来!” 用过饭众人这才慢慢的和杨常向城外走去。 三月的天气渐渐开始回暖了,但是近些日子才来的倒春寒又让有些暖和的天气沉浸在一片寒风之中。 然而,杨常依旧穿着单件的麻布衣裳,浑身肌肉隆起,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骑马走在最前面,剩余的张允文和纨绔们三三两两的慢慢走在后面, 众人和萧锐相约的地方是长安城外的杜陵。这里曾经埋葬了西汉的皇帝,但如今已是一片荒芜,恐怕那刘氏后人也没有几个前来祭拜过。 因为当初曾经在杜陵活动的游侠儿已经被张允文收编得差不多了,所以,如今的杜陵,也不是游侠儿聚会的地方,而纯粹是长安贵胄闲暇时的狩猎场所。 当他们骑马到达杜陵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了。 “看到那个穿着青色长衫的青年没有,他便是萧锐。站在他旁边的那位穿着白色衣衫的是刑部侍郎之子许洛,正和萧锐说话的那个是礼部侍郎的侄子,叫做张易,还有那名穿黑色衣衫的叫做王守正,据说是并州王氏的嫡子他的族叔是光禄寺的少卿。而那名身材高大的汉子便是萧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武师,叫做宋瀑!”屈突寿和张允文慢慢放马并行,轻声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点点头,那名萧锐和张易自己倒是认识,而且还和他们发生了一点冲突,不过那一次他们好像也是初次见面,想不到竟然勾搭在一起了。 众人刚刚到达,那萧锐就冷笑道:“各位来得真早啊?莫不是胆怯了?”这“真早”二字加重音,分明是在说众人迟到了。 翻身下马,那程处默大声说道:“什么胆怯不胆怯,说废话没用,要手底下见真章!” “好,那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你们手底下有多硬!” 武师宋瀑闻言站出来:“在下乃是三原武师宋瀑,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见对方的比赛选手出列,杨常也不好意思继续和众人呆在一起,他也站出来抱拳道:“在下杨常请多多指教!”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噪声 那萧锐见两方武师都站出来,当下道:“好,既是如此,那我们开始比试吧!” “且慢!”这时候张允文出言道,“听闻各位在此次比试上开了一次赌盘,张某愿押上一注,不知萧公子可否应允?” 萧锐早就见到张允文混在众人之中,也记得此人便是当初在狩猎中和自己发生冲突的那人。然而他家教严厉,对于平民庶族有一种天生的蔑视,所以也是不会和张允文这种“暴发户”计较。当下淡淡的道:“不知张将军想要赌多大?” “三千贯!” 听到这个数字,两边的纨绔不由同时惊呼一声。要知道,这些公子虽然身世显赫,然而在用度方面,每月却又严格的限制,最多也不会超过百贯。所以听到这三千贯的赌注时,也是不由一惊。 而屈突寿等人之所以惊呼却是因为张允文先前说下注一千贯,而如今却翻了三倍。 张允文却暗自道:“若是只有那萧锐一人,当然押注千贯,可是现今还有一个张易在这里,当然还要再加上两千贯!” “难道不敢接吗?”张允文见萧锐有些惊讶的样子,不由出言激道。 那萧锐当场怒道:“不过区区三千贯,本公子有什么不敢接的!不过不知张将军的钱在何处?” 张允文拿出腰间钱袋,轻轻晃了一晃,只听见里面传来两声金属碰撞声:“里面有五块金饼,应该值得了三千贯!” 萧锐“哼”了一声,低头不言。这时候,那王守正道:“既然张将军拿出了三千贯,那这赌注我们接下便是!若是我们输了,回长安之后,定会送上三千贯至府中!” 见赌注接下,张允文后退两步,留出一大块空地让杨常和宋瀑二人。 这时,那屈突寿上前一步,在二人面前道:“一共比试三场。第一场比试掰手腕,第二场比试举重,第三场比试拉弓!三局两胜。现在比试第一场,掰手腕!” 一方平整的方石边,杨常、宋瀑二人各据一方,同时伸出右手,慢慢的握在一起,接着忽的一阵摇动,双方同时发力。 只见巨石微微一摇,接着只见那握在一起的手忽左忽右的微微摇晃,两人的脸上渐渐浓红如血。僵持了不久,只听宋瀑一阵暴吼,那右臂鼓胀,竟将那宽大的袖子慢慢胀满。 眼看宋瀑拼命发力,那杨常微微一笑,便慢慢松手。 第一场,宋瀑胜利。 宋瀑一胜利,萧锐的那帮人顿时欢呼。萧锐和张易二人还冷笑着看了张允文一眼。 接着比试第二场,举重。所举之物,便是刚才垫手肘的那块巨石。看着巨石的大小,恐怕有两三千斤吧! 这一次,是那胜了一场的宋瀑先来。由于先前胜了一场,此时的宋瀑信心大涨。只见他扎起袖子,露出黝黑壮实的肌肉,弯下腰,双手握在那巨石底部,然后猛的一发力。 巨石一阵轻晃,接着慢慢离地。 宋瀑双手抱起巨石,却是直不起腰来,更别说举起那巨石。只见他双腿微微颤颤,双臂鼓胀,竟将那衣袖撑出两道口子。似乎想要努力的便巨石举起来,却是不能。眼看那巨石慢慢滑下,那宋瀑顿时一声大吼,顿时,两道鼻血从鼻中流出,滴落在巨石之上! 终于,那巨石再次被举起,到达胸口时,却是有些颤抖了。 萧锐等人紧张的看着宋瀑,当他流出鼻血之时,终于一阵色变。 宋瀑终于放下了巨石。双臂无力的垂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鼻子边的血,气喘吁吁的望着杨常。 杨常一笑,走上前来,慢慢的蹲起马步,慢慢抓紧巨石,双腿紧紧扎根地上,腰、胸、肩、后背的肌肉一阵蠕动,竟然将这巨石从容提起,慢慢提至腰间、胸口,最后举过头顶。 看见这一幕,萧锐等人顿时无语。而那程处默程处亮兄弟则是一阵欢呼,对着萧锐等人一阵大笑。 那宋瀑见状,无可奈何的垂下头。 这第二场,杨常的优势如此明显,轻易获得胜利。现在双方战平,就看最后一场比试拉弓了。拉弓考的便是臂力和胸力,越是硬的弓,便越要更加大的臂力。 待宋瀑杨常休息了一阵,两人又开始了第三场比试。 那萧锐的侍从背着一大袋子大弓,里面三石弓、四石弓、五石弓各有数把,至于六石弓,实在太大,比人还要高,拿来架在守城弩上守城用。 那侍从将所有的大弓取出,挨个摆在地上。 屈突寿走上来,对着宋瀑、杨常道:“现在开始第三场!” 这次先上场的却是杨常。 他一步步慢慢的走到那排大弓面前,三石弓,略过;四石弓,略过;五石弓,略……还是算了,他退回一步,站在四石弓前。 依汉制,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一石。也就是说一石有一百二十斤。而四石弓则有四百八十斤。所以,在战场上拉开四石弓时,需要双脚踩住弓身,用臂力加腰力才能拉开这重大弓。至于五石弓,一般需要两人才能拉开。不过这些弓的射程极远,威力极大,乃是远距离打击的最好兵器。 而在军中,能开三石弓已经算是不错了,像张允文、吴鹏、马望山皆是用的三石弓。 杨常拿起一张四石弓,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只见那张四石弓弓弦慢慢被拉开,一点点的拉满,到最后,这张四石弓终于被他拉得如满月。 放下四石弓,杨常又拿起一张五石弓。只见他满脸的严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喝一声,猛的扎下马步。顿时众人只感觉杨常的整个身躯在不断的蠕动,就连看似扎根土里的双脚也在轻微的摇晃。 同样是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猛的发力。只见他一张黑脸顿时充血,看起来更黑了。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额上不断流下。而那张五石大弓也渐渐的被拉开,到最后,竟然又被拉成满月。 放下大弓,杨常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只见那口气竟然凝而不散,接着杨常直接走过,将那团气撞得消失不见。 向在场的人一抱拳,到一边休息去了。 而那宋瀑一直盯着杨常,见他先开四石弓,后开五石弓,不由面色大变。眼看到他拉弓时,宋瀑摇摇头道:“我不能将五石弓拉满!这场我认输!” 此言一出,那萧锐顿时面带失望,向张允文等人一揖:“那赌资我会尽早送来!”说完,拉着几人慢慢往长安走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火炮计划 而那位张易,则是恨恨的看了宋瀑几眼,对其大声骂道:“废物!”接着也上马扬长而去。宋瀑却没有管那些远去的公子哥儿,怔怔的盯着杨常,那目光之中,充满了敬服之意。终于,片刻之后,猛的冲到杨常身边,跪下大声道:“师父师父!” 众人听得一愣,那杨常也是一愣:“什么师父不师父的,老子什么时候收过徒弟的?” 那宋瀑忙赔笑道:“杨师傅,我这不是拜你为师么?” 杨常一甩手:“你要拜师关我屁事!” “杨师傅是不是会一种运力的方法?” “我会不会关你屁事!” “可是我想学啊!” “你想学关我屁事!” “……” 最后,在众人返回长安时,那宋瀑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然后也要住进天然居,被杨常一脚踹了出来:“这是老板的地方,不是随便来个人都可以住在这里!” 那宋瀑便在天然居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天天往天然居跑,一直到他用完了身上的钱,和天然居的上上下下都熟识了,终于在张允文的默许之下,住进了天然居。 三名骑士慢慢的奔驰在长安北面。 张允文左边是马望山,右边是杨石。虽然张允文很想这二人呆在侦察营中,也博取一个功名。然而马望山在教了新兵几天箭术之后,便从侦察营退了出来,说是看到现在如此多的新兵,而且老呆在军营里有些不适应,还是和张允文呆在一起比较舒服。于是,张允文只好让他成为自己的亲兵而随时带着。 至于杨石,年纪本就不大,正是活泼乱跳的时候,那里受得了侦察营内单调的生活,于是也跟着马望山成了亲兵。 两人的举动在侦察营内引来一阵骂声:“奶奶的,马脸和那个小不点太阴险了,知道缠着头儿既可以平时少些训练,以后上战场时还能多捞功劳,怎么我当初没有想到啊!” 张允文的目的是看看军事学院的施工进度。 来到李世民选定的这块地方,只见这里非常宽敞,南北八里,东西近二十里,还包括渭水南岸的大片滩涂。 在一处平缓的山谷之中,工部的官员和工人正大兴土木,按照张允文的规划建设先期的建筑。这一批建筑主要是临时住处和仓库,还有一群工人正在修整从长安到此处的道路。这些先期设施建立起来之后,建筑材料便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到这里,大大加快施工进度。 到达工地,那名在此负责施工的工部官员迎了上来:“属下见过将军!” 张允文翻身下马,扶起那位官员:“大人客气了!不知大人高姓大名?” 那官员抱拳道:“属下杨道之,忝为工部员外郎!” 杨道之在前面带路,张允文随其后。一路上只见工人忙忙碌碌,有推车的,垒土的,搬运的,建房的,忙碌一片。 然而在工地上看了许久,张允文的没有渐渐皱了起来。 那杨道之见张允文的模样,不由小心问道:“张将军,你可是对这里的建设有什么不满?” 张允文点点头,对那杨道之道:“杨院外,请到这边一谈!”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处,寻了一块石头坐在。张允文拿起一根树枝,无意识的在地上划着。 “一共有两个问题!”张允文说道,“第一,是建筑材质!我汉族自古以来,皆用木材砖石作为原料,虽说建筑精美,建设快速,然而终究易毁于火灾!所以,这军事院校我与采用全石料砖瓦制造!” 杨师道听言,沉默片刻,对张允文道:“若是采用全石料砖瓦,那建设成本可要增加许多倍!此事还得陛下做主!” 张允文建议道:“杨员外看到那边的滩涂没有?在这边建立一个砖窑,取河滩上的泥土烧成砖,然后直接用于此处的建设,你看如何?” 杨道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将军此言的确可行!” “既是如此,还望杨员外尽快将此事报知陛下!” 杨道之“嗯”了一声:“下官今日便去!” “第二点!”张允文指了指正在搬运材料的那些工匠,“他们的工作效率实在太差,整体的施工进度也很慢!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何不给他们配上一些更好的工具,向什么推车、滑轮之类的?” 杨道之顿时诧异的说道:“这便是最好的工具啊?嗯,张将军所说的‘推车’、‘滑轮’是什么东西啊?” 张允文顿时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将一些简单的工具画出来,一边画,一边向杨道之讲解这些工具是如何的省力。 终于,当张允文花了近一个时辰将这些东西讲述完之后,那杨道之激动的站起来,向张允文一揖道:“听得将军一席话,果真是胜读十年书啊!道之在这里多谢将军指教!” 张允文“呵呵”笑道:“杨员外客气了!你我同为陛下办事,自当相互扶持!” 接着,张允文便没在这里多加逗留,而是嘱咐杨道之尽快向皇帝述说刚才这些建议,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杨道之当天便将张允文的建议报上,李世民看了之后,大笔一挥,完全同意张允文的建议,将原本计划的木制结构改为砖石结构。 虽然此举遭到了户部官员的埋怨,说是改用砖石结构之后,建设成本将会大大的增加,要多出许多的拨款。然而埋怨仅仅是埋怨,还是照样追加了拨款。 于是张允文在十天之后又一次来到这片谷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三座冒着浓烟的砖窑。一批批青砖正不断的从砖窑里运出来,堆积在空地上。然后,又有人推着车将空地上已经放了人几日的青砖拉走,用于建设房屋。而在建筑房屋那边,定滑轮、动滑轮组成的滑轮组能让一名工匠轻巧的将数百斤重的砖石吊到高处,省力不知多少。 整个工地的建设进度明显加快。 张允文这才有些满意。看着情形,用不了一个月,先期供人居住的宿舍将会完工。 而在长安城这边,那些纨绔公子,世家子弟前来张允文处报名的还真不少,足足有三十多人。看着齐聚在自己庭院里胡闹的这些纨绔,张允文心头暗自冷笑:“闹吧闹吧,趁现在多闹一点,以后可没有机会让你们这么悠闲的胡闹了!” 随着各折冲府选拔工作的结束,陆陆续续有士卒被送到长安来。这些人是自愿成为募兵的家伙,要么是贪图成为募兵时高额的奖励,要么是想建立更多的军功,当然,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家伙是随着大流来长安看看热闹的。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朝议 这段时间,张允文便开始忙碌起来。 由于谷地内的一些设施还没有建设完毕,所以,只能先将他们分散到金吾卫的军营中。十多天下来,金吾卫的军营内人满为患。 于是,张允文不得不每天呆在军营里,一边防范新来的这些士卒和金吾卫发生冲突,一边向金吾卫的几位将军、大将军不停的承诺尽快搬出。 当然,这期间也不尽是无用,张允文至少让新来的每一名士卒都知道了自己叫做张允文,乃是右卫将军,他们未来的将军。 终于,在十天之后,那杨道之前来告诉张允文,基础设施已经修建完毕,可以住人了。于是,在金吾卫士卒欢快的目光中,张允文带着这近三千人搬进了期待已久的军事学院。 然而当三千人看着面前这属于“半成品”的军事学院时,全都不可思议的望着张允文:“将军,你确定这便是我们的军校,我们的军营?” 张允文面如红枣的点点头。 于是,士气大降,军心骤失。 张允文亲咳一声,站在一处高台上,看着面前的三千士卒。 受到他冷冷的目光的注视,那些有些喧哗的士卒渐渐平静下来。大唐军中讲究军令如山,讲究将领的绝对权威。所以,这些士卒们不敢明面里去挑衅一位右卫将军的权威。当然,暗地里寻找麻烦则是另外一回事。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张允文一指那正在建设中的学院,“这里将是我大唐的第一所军事学院,将是我大唐未来将军的摇篮,将会是大唐全军上下的精神支柱!嘿嘿,也许你们不会相信,但是你们将会见证这一切的诞生!给我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时间里我会向你们证明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同样,在这三个月里,你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绝对服从于我,不要以任何理由推脱我的命令!相信在三个月之后,你们会清楚的看到自己身上的变化,看到这所学院的变化!” 说着,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这里的三千多名士卒:“你们愿不愿意试上一试? 话音落下,下面顿时一片沉默。半晌之后,一名士卒忽然道:“妈的,反正到哪儿也是当兵,还不如就在这里跟着张将军试上一试!“ 有人带头,剩余的士卒也就好办多了,犹豫不决的渐渐被这种情绪感染,嚷嚷着试上一试,而沉默反对的也渐渐加入到犹豫不决的行列,最后也决定试上一试! “很好!”张允文带着一缕笑意看着面前的士卒,“不愧是各府的健卒锐士,当真果决刚毅!是群汉子!” “嘿嘿!”下面传来轻微的笑声。 张允文又接着道:“既然你们选择了留下来和我一道建设这个学院,那么首先就不要对如今这里的环境感到不满!毕竟它将是你们今后三年生活学习的地方。”他慢慢走下来,走到人群前面,“好了,不要紧张,大家先来聊聊!”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招呼道:“坐坐,你们也都坐下!嗯,挤拢一点,不然后面的兄弟听不见我说话!唔,那个兄弟,不要那样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对对,挤拢点!” 看着面前坐下的士卒,他忽然想到了前世自己在军队里也是这样,看着首长坐在一圈士兵中情切的拉着家常。不过那时候自己作为一名士兵坐在士兵中,而如今他作为一名将军坐在士兵前。 “我姓张,名叫允文!在座的诸位年纪有比我大,也有比我小的。平时训练结束,没有作战的时候,你们可以叫我允文,也可以叫我张大哥,若是不习惯,叫我张将军也可以。可能你们有些人在疑惑,说张允文啊,你他妈的到底是那家的公子哥,怎么这么年轻便是个将军了?” 下面顿时传来一阵嬉笑声,有名士卒大胆的重复张允文的话:“我说张允文啊,你他妈的到底是那家的公子哥,怎么这么年轻便是个将军了?” 顿时,哄笑声一片。 张允文压压手,看着那位士卒:“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当即站立来说道:“末将郑方廉,以前是折冲府校尉!” 张允文笑道:“好,郑方廉,本将军就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贵胄世家的公子!老子是洛阳人氏,家父是个秀才,母亲据说是个大家闺秀,可是老爹一直不告诉我是谁,所以我连母亲的姓氏都不知道。我还有两个哥哥,不是亲生的,我认的干哥哥,自从我十二岁时老爹去世了,就是他们一家照顾我。他们一家是杀猪的,我那两位哥哥也是屠夫,不过现在在折冲府里面当都尉去了!所以,老子并不是什么公子!现在的将军是老子拿命挣来的!”说道最后,张允文的语气加重,开始咆哮起来。 而三千多人坐在那里,尽皆看着张允文,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将自己的经历讲述完毕,这些士卒顿时听得目瞪口呆,望着张允文的目光也尽是尊重、敬佩。 只听得张允文在上面唾沫横飞的大声演讲道:“……我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深深扎根在大唐的梦想之中!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能威临四海,大棒和萝卜让万国来朝;我梦想有一天在大唐的使馆里,各国质子和亡国的皇帝能齐聚一堂,共同为陛下献上一曲歌舞;我梦想有一天,大唐铁骑踏过的地方即是我大唐疆土;我梦想有一天,大唐的战舰和商船能驶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角落。而这个梦想,就要靠着陛下、我还有你们以及后世数代才能完成。我相信,终有一日,全世界的目光会汇聚在大唐的一举一动之上;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的军队能在世界的每个地方驻扎下来,成为当地的权威;我相信,终有一日,大唐的辉煌会照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用几乎是吼的语调吼出上面的话,张允文也感到喉咙沙哑。但是他仍然狂吼道:“我相信,你们相信吗?” 早已被吊起一腔热血,满脑子中布满“征服”、“万国来朝”、“威临四海”等意识的这三千名士卒顿时放声狂吼:“相信、相信……” 声音之大,响彻云霄。那些正在施工的工人不由齐齐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这群热血几乎涌上脑门,冲到外面的士卒狂热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暗赞叹,这张将军还真是练兵有方啊! 当然,靠的近一些的工匠和那杨道之,在士卒吼了几声之后,也加入了狂吼的行列,满脸都是狂热。 谁说只有军人才能征服世界,我们工匠照样能行。终有一日,我们会用双手在世界上建造一座座城池,一座座要塞。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塞外 在一阵阵声浪中,这三千士卒彻底的安静下来,彻底的爱上了面前这个“半成品”的军事学院,还经常有人去帮着工匠们干一些活计。 而张允文看到天色将晚,当即组织士卒进入学院内部,分配了宿舍,又和士卒们一起在学院的大食堂内吃了一顿饭,然后嘱咐士卒道:“各位兄弟,你们现在不仅是军人,还是我大唐军事学院的学员,所以一切的规矩不仅要按照军人的标准,还要按照学员的标准。你们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要有什么松懈啊!” “喏!”学员们齐声回答道。 张允文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好了,明日我们再见!正式开始进入学习训练!” 说完,张允文出了学院,纵马返回长安。 所幸的时,刚刚到达长安城外时,两名士卒正准备关闭城门。张允文一路奔驰过去,总算来得及。 刚刚进重玄门,一名内侍便迎了上来。张允文接着昏暗的灯光,还是认清了这名内侍是常常出现在李世民身边的那位。 “张将军,你可回来了,殿下正找你呢!”那名内侍看到张允文,着急的说道。看他满脸焦急的样子,恐怕在这里等的时间不短了。 张允文下马行了一礼:“见过公公!嗯,不知陛下找在下有何要紧之事?” 那内侍道:“陛下下午有人前来汇报,好像就是说的和将军有关的事!陛下听了,笑了一阵之后,便让小人前来寻将军!” 张允文闻言,向那内侍一揖道:“多谢公公在此守候良机!嗯,不知公公高姓大名?” 那内侍笑了一下:“什么高姓大名不高姓大名的,小人姓刘,名贤!哎呀,张将军还是快些去麟德殿吧,陛下可是等急了!” 张允文摸摸腰间钱袋,摸出一个金饼子递给那内侍:“公公在此等候这般久,允文心中过意不去,便以这俗物相赠,望公公不要推辞!”说完,往刘贤手中一塞,骑上马,往麟德殿方向跑去。 飞快来到麟德殿,只见大殿之中的灯火昏暗,显然李世民已经不在正殿了在一名宫女的带领下来到偏殿,只见李世民正坐在一张几案之前,正看着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字,也不知写的是些什么东西。在李世民的旁边,长孙氏正襟端坐,目光似笑非笑的盯着张允文。 “微臣张允文见过陛下、娘娘!” “呵呵,允文啊,过来些,你看看这个!”李世民笑道。 张允文上前,李世民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他。 只见上面写道:“我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深深扎根在大唐的梦想之中!我梦想有一天……” 竟然是下午自己在向学院演讲时的那一段话。虽说是模仿马丁路德金的,但是,在这里,在大唐,张允文拥有完整的版权。 “陛下,这……”张允文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世民笑道:“允文真是满腹豪情壮志啊!瞧瞧这气势,不由让朕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嗯……那个,陛下过奖了!”张允文有些讪讪的说道。 “什么过奖了!治军之人,当有能力、魄力,允文不必自谦!况且朕也很欣赏允文的这篇演说!这样吧,你回去把这篇稿子再修饰一下,加入那军校的教材之中!”李世民先是笑着说道,接着又眉头微微皱起,“说起教材,允文,你说这教材应该如何编制?唔,这也是朕找你前来的原因!” 张允文脑海中顿时闪过一部部抗大、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教材,虽然大部分教材只记得一个目录框架,但有几本比较精彩的他还是能记得大部分内容。 当下微微一笑:“陛下,这件事就交给微臣吧!” 李世民顿时惊疑的看着张允文:“允文啊,你可不要吹牛皮啊!朕原本打算让李靖、李绩等大唐名将和朕一起编撰一本教材出来的!” 张允文一怔:“既是如此,那陛下也可以编撰嘛,我们各干各的!” 李世民当下“嘿嘿”一笑:“看来允文还是挺有信心的!这样吧,咱们写完之后,前来比试一下,看看谁写得要好些!佳者可有重赏啊!” 张允文心头不由暗暗鄙视了一下李世民,我一个人和你们十多个人比,那也太不公平了吧!而此时,他全然没想到自己是拿着几千年的积累沉淀和人家几十年相比。 说干就干,张允文从麟德殿出来,返回家中便开始动手。 而此时在麟德殿,李世民担忧的问长孙氏:“观音婢啊,你说允文真的能完成这样的编撰工作?” 长孙氏对着李世民放了一个秋天的菠菜:“二郎你也真是,若是怀疑允文的能力,不让他编撰便是。既让他编撰,又何必时候来质疑呢?” 李世民一拍脑袋:“哎呀,皇后说得是!” 一盏牛油大烛将屋内照的亮堂堂的。张允文伏在案上,一边回忆,一边在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 他现在书写的是一本练兵手册,上面翔实的记录着从最开始的队列阵型,到最后面的战术动作,单兵作战与集团冲锋等内容一一记录下来。 大烛的烛水顺着烛身流下,还未到达蜡烛底部,便已经凝固起来了。 张允文揉揉眼睛,站起身来。此时外面传来阵阵打更声。 已经三更了。张允文伸了一个懒腰,就在躺在房间内的一张矮榻上睡了起来。 这一觉睡到雄鸡报晓。 当鸡鸣声响起,他倏地爬起来,竟几案之上的稿件收好,然后和梅香招呼一声,便出门往军事学院走去。 纵马来到学院,只见士卒们有些正在拿着兵器操练,有些是在帮助工匠建设,当然,还有些站在旁边看热闹。 张允文翻身下马,对着那些士卒一声大喝:“集合!” 顿时间,那些士卒全部靠拢过来。然而他们并未经过什么队列训练,站在一起是,看起来是如此的零散,让张允文不禁皱着眉头。 “今日是我们第一天的训练,所以会比较轻松,各位可以放心!”张允文正说着,忽然见南边烟尘阵阵,接着二十余名骑士疾驰而来。 仔细一看,却是那些报名参加军事学院的公子们。 自从他们报名之后,张允文就一直将他们晾在一边,就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有这种自觉性前来训练,然而第一天他们没来,张允文有些失望。若是今日没来,明日一过他便会翻脸不认人,将这些公子全部逐出去。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狼群 所幸的是,这群公子今日来了。 “哎呀,张大哥,你来这儿也不跟我们说上一声!”那些人一到达这里,纷纷翻身下马,对着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冷冷的瞧了他们一眼,然后大声说道:“第一,现在已经开始训练,所以你们要叫我一声张将军,或者教官!第二,当初是你们自己报名前来军事学院,就应当有这自觉性!本应该昨日便到,可你们没有来!第三,既然来了,那就不要站在这儿,还不赶快进入队列!” 听到张允文这般一说,这二十多人顿时一愣,接着便自觉的走入队列边上站立起来。 那些士卒隐约的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见他们进入队列,慢慢的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时张允文道:“最后问一遍,人到齐了没有?” 下面一阵沉默,士卒们皆是左顾右盼的看向四周。半晌之后,有人才道:“蒋二狗还没到!”“宋书生还没到!”…… 零零总总,竟然还有七八名士卒未到。张允文不由皱起眉头问道:“那他们到哪里去了?” 几支手臂伸出来,齐齐指向一处低矮的灌木丛:“拉屎!” …… 张允文顿时一阵沉默。 没过多久,只见七八名神清气爽的士卒走过来,迅速归队。 “今天我们的任务便是分班级。这里一共有三千一百一十五人,每一百人为一个班,设立班长一名。副班长两名,负责管理班级的日常事务。至于这班级嘛,你们自己组,反正一百人一个。班长、副班长嘛,你们也自己选,我只管最后结果。另外要告诉你们的便是,兵部已经派出人来负责学院的日常管理。平时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他们解决!好,现在开始分班!” 只见这三千人渐渐的乱作一团。大约等了近半个时辰,张允文看到还没有恢复秩序,便一屁股坐在一边,看着这些士卒在那里闹腾。 终于,在经过几次争吵,几次斗殴之后,班级终于分出来了。那几个爆发过激烈冲突,吵过架、斗过殴的几个班级甚至连班长、副班长都已经确定下来了。这让张允文不得不感叹,军营里果然还是拳头最厉害。 看看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面前集合好的三十一个方队,还有十多人在那里眼巴巴的盯着张允文。张允文暗骂一声笨蛋,然后对那十多人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一人加一个班,一百个和一百零一个有什么区别!” 十多人顿时惭愧的分散跑到那些班的队列之中。 接着又是选出班长、副班长。令张允文诧异的是,那二十多名公子竟然分散在各个班里,然后捞了个班长或是副班长。 “你们没有用什么手段吧?”在选出来的近百名班长、副班长面前,张允文毫不客气的置疑这些公子。 “将军,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六人使用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着张允文,直看得他毛骨悚然。 “就是就是!”程处默点点头,“我一个打三个,把想和我抢班长的人全给打趴下了,就没有人敢出来和我争了!” “哦!”张允文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若是让我查出你们用什么手段之类的,看我不收拾你们!” 说完,对着百人道:“好了,今日的训练其实很简单。大家知道,现在的军校非常的简陋,很多教职人员还没有训练完毕,没有到位。而我面前足足有三千人。若是交一些枯燥的动作,你们会偷懒,而我也看不过来。所以我决定,在新的教职员工未到来之前,你们的训练只有一样,那便是跑圈。” “哇,不是吧!跑圈?我可是立志当骑兵的!” “俺已经是跑路之王了!想当初,突厥人的马跟在俺屁股后面追都没有追上俺!” “不会吧,你这么生猛!四条腿的马都追不过你两条腿的人?难道是你马瘸了一条腿?” “瞎说!那马怎么会瘸了一条腿呢?那马分明是跛了两条腿!” …… 张允文一脸黑线的听着下面士卒的议论,终于忍不住吼道:“都他妈闭嘴!现在听我命令,向左转,绕着渭水河边跑五里之后折返回来!” “嗯,将军,向左转是往哪边转?”一名士卒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允文忽然感到任重道远,自己肩上的担子原来好重啊!无力的指了一个方向:“别管什么向左转了,往哪个方向跑,跑完五里之后回来再说!” “哦!” 于是只见一支乱七八糟的军队乱糟糟的顺着渭水边上跑去。 张允文看着一沓整理好的稿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满足感。 经过接近七个晚上的加班,终于将这本练兵手册誊录完毕。之所以说是誊录,是因为张允文是将脑海中的东西誊抄到纸上的。他唯一花费的脑力便是记忆和最后的整理排序。 提起毛笔,在一张白纸上竖着写下“步兵操典”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将这张纸放在这沓稿纸的最上面。 现在剩下的事,便是将这步兵操典交给李世民看看,通过之后,便可以着手训练部队,免得这三千人在十多名教员的带领下天天跑圈,跑得他们都满是抱怨了。要不是张允文每天换着花样来跑步,像什么负重跑、蛙跳跑,高抬腿跑之类的,再加上每日下午有趣的联谊活动和游戏,恐怕那些士卒早就闹翻天了。 听着外面的打更声,已经很晚了。今日不成,只有明日将这步兵操典交给李世民审阅了。 第二日一早,张允文便揣着这本书上朝会来了。 算起来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现在朝会上,于是他的到来倒惹来一阵好奇的眼光。 不过在张允文发扬眼观鼻鼻观心的鸵鸟精神,视这些眼神如无物。而在朝会的过程中,张允文又充当了一把柱子的角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李世民和大臣们讨论的种种问题,一概不发言。 到了朝会结束,张允文却是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 出了大殿,没有像其他朝臣一样出门奔向南边的府衙,而是一个左转,拐到麟德殿的偏殿。以前私下求见李世民时便一直在此。 刚到大殿外,便看见一个熟人。正是曾经收过张允文金饼子的刘贤。 “哎哟,这不是张将军吗?张将军可是要求见陛下?”刘贤看到张允文过来,脸上堆满笑意的问道。 “见过刘公公!末将正是要求见陛下,还望公公通传!”张允文客气的道。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狼王 “好说,好说!小的这就进去通传一下!”说完,刘贤小心的进入偏殿,片刻之后,有出来对张允文道:“张将军,陛下有请!” 张允文正正身上这身紫色衣袍,步入偏殿之内。 “微臣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不必多礼!”李世民笑道,“允文啊,你有什么事朝会上不说,散了朝却来偷偷摸摸的见朕?” 张允文从怀中摸出书稿,上手呈上:“这是微臣编撰的一本操练典章,若是陛下审阅通过,那微臣便用他来训练学院的士卒!” “哦,那朕倒是要看看!‘步兵操典’?这名字不错!不过允文,你为何独独提步兵,而不提骑兵?”看到书稿名字,李世民问道。 “步兵乃是诸兵种之首!无论是骑兵、水军还是其他兵种,都是以步兵为基础建立的!骑兵不过是步兵加上了一匹马,水军不过是步兵加上了几条船。总之一句话,战争是以人为根本,所以,就现在而言,步兵才是基础兵种!” “允文所言有些道理!”李世民笑笑,翻开第一页,“‘兵者,聚散以为常者为上!’允文此言,深得练兵精髓!” 只见他翻了几页,忽的猛一拍桌子:“此言甚妙。‘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只是一齐拥进,转手皆难,焉能容得左右动跳;一人回头,大众同疑,一人转移寸步,大众亦要夺心,焉能容得或迸或退’。” 张允文心头顿时笑了起来,这可是戚继光《纪效新书》里面的原话,当然精妙。 李世民放下书稿,向张允文微微笑道:“允文真是练兵奇才,恐怕就算比起药师来也遑不多让吧!” 张允文却知道自己的分量,更知道那流传千古的《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当下道“李将军乃是真帅才,练兵成形,领兵打仗,皆是天下数一数二。末将深感不如!” “允文过谦了!别的不说,就说这练兵,此书一出,恐怕天下无人敢称练兵大家了吧!好!允文放心练兵便是,将那三千健卒练成铁军。若是此兵一成,则朕便令天下军府皆以此为练兵范本!” 得到李世民的应允,张允文顿时心头阴测测的一笑:“各位小家伙们,等着吧,你们的好日子来了!” 整部书稿开头写的是练兵练阵型,练队形。接下来写的是锻炼身体素质。这是张允文参照自己当初在42军侦察营训练时编写的,虽说减去了一些项目,但是那训练强度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然后写的才是武器,包括刀、枪、弓、弩这四种基本武器。当然,若是会耍其他兵器,也可以耍其他武器。最后却是阵型练习。张允文将《纪效新书》上面的所有阵型都搬了下来,大到千人万人成阵,小到三人两人成阵。 出了麟德殿,张允文直奔城外的学院,心中大喊一声:“新兵蛋子们,我来了!” 仿佛又找到了前世在侦察营里欺负新兵的感觉。 来到学院,只见这里已经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将整个校园区围住,一来防止里面的学员不收规矩随意出入,二来则是避免外人窥测 进入学院内,先是召集所有教员开会,布置了一下近段日子的训练任务,然后对他们道:“最近一段时间,本官将会忙于编撰教材,所以训练之事,尽数托于诸位!另外,本官不在这段时间里,将会找段志玄、尉迟恭两位将军轮流前来坐镇学院。诸位若是有事,尽管找二位将军便是!” 众教员起身道:“喏!”说完,慢慢的各自离去。 张允文走到船户边,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外面的空地上,教员们正督促着士卒站立军姿。 不知不觉,三月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张允文埋头于军事学院,几乎达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了。先是训练士卒,后是编撰教材,直到有一日,刘氏兄弟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这才倏然觉醒。自己当初可是说好了陪两位哥哥去南阳求亲,而如今太忙了,几乎把这件事忘了。 “莫非是两位哥哥摁耐不久寂寞?长夜漫漫,需要找人前来暖床?”看到两位哥哥一脸严肃的样子,张允文不由调笑道。 刘勇刘武顿时黑脸一红,讪讪笑道:“老三,不是你大哥二哥不晓事,知道你如此的繁忙还要来打扰你!可是你看看大哥二哥,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我们军府里的伙计,像哥哥这般大的,都已经抱上娃子啦!” 张允文闻言,歉声道:“二位哥哥说的是!是小弟疏忽了!这样吧,如今我手头还有一点书稿没有写完,手中的几个部门也还有些事没有交待。最多七日,七日之后小弟便陪二位哥哥一起前往南阳!” 刘氏兄弟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只要三弟能陪哥哥去,莫说七日,就算十日也等得!” “不过大哥二哥可要记住了,你们一定在折冲府里请假,不要就这样跑了!”张允文最后仍然不放心的叮嘱道。 “晓得晓得!” 送二人出府,张允文又坐下来继续编撰教材。他的旁边,已经对了三四本书的书稿。其中像《战役学》、《军事后勤学》,这是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教材,他曾经熟读过,所以直接在记忆里复制过来的。而《战争史》《合同战术》,他则只记得章节的大标题,只好将大标题写下,然后慢慢的填充中间的内容。 至于军事院校、侦察营、调查院、装备院则是抽空去看一下,若是没什么事,便直接溜开。 如今的侦察营驻扎在玄武门南面,以前屯营兵的位置,而屯营兵则是换到了重玄门去。一到侦察营营地,只觉里面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气氛。这种气氛有些像大战之前布满空气中的那种紧张。张允文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些家伙在李扬的带领下正进行实兵演练。如今大营每个隐秘的地方都或多或少的藏了几个士卒。看了两眼,觉得李扬带兵不错,几乎可以将侦察营完全交给他了。于是慢慢的退出营地。 接着是调查院。如今的调查院也不再在林然的醉云楼上,而是搬到了皇城南面的府衙。在一间宽大的院子外里办公。而从调查院分离出去的情报署和统计署,则分别是在兵部和户部衙门办公。 到那调查院里,陈全康一见到他,便一脸焦急的道:“大人,我正找着你呢!” 看到陈全康的这幅模样,张允文顿时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奚族 陈全康递过手中翻译过的纸条,张允文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年内突利三次遇刺!帐下三个万人部落投靠颉利!其所辖之奚、契丹、夫余等部皆有反意!” 张允文一看这纸条便知道是赵毅从突厥传过来的。当初他们五人奉命呆在突利身边,就是为了防止不测,一面监视,也是一面保护突利。在张允文的记忆中,突利会举族来投降大唐。那是在他和颉利生出罅隙之后,走投无路之下才投靠大唐。而张允文想做的事便是在突利投靠之前,尽量增强他的势力。这样既可以增强大唐实力,又可以削弱颉利的势力,以便征伐突厥时能少些压力。 “给赵毅等人传令,让他们好好的保护突利,同时尽量扩张他的势力!另外,尽量挑起那些部落与突利的矛盾,让那些部落投靠我大唐!”张允文沉思片刻,跟陈全康道。 陈全康顿时躬身道:“喏!” 张允文出了调查院,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向李世民禀报一下,当下来到麟德殿偏殿就见李世民。 将整件事情和李世民说了一遍,李世民沉吟道:“允文做得不错!我大唐北临突厥,常年深受突厥袭扰。若是能分裂突厥,使得突利投降,则日后征伐之时,可从两面夹击,则一举破灭颉利!至于那些奚、契丹等部落,来降我大唐,既增加我大唐实力,又可离间颉利、突利关系。若是那些部落前来投降,那颉利定会责问突利办事不利,两人定然会闹翻,允文啊,做的真是不错!” 张允文见李世民这样说,当下松了一口气,对李世民道:“陛下这样说那就好!允文还以为自己儹越了!” 李世民顿时故意沉下脸道:“允文你这是什么话!你本是调查院的主管,处理这些事理所当然。只有遇到不决之事,方才禀报朕!” “喏!”张允文心中暗喜的躬身道。 “对了,陛下,微臣想要请假一个月!”张允文见正事说完,便说起自己的私事。 “唔?”李世民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允文为何请假啊?而且那些你下辖的机关又该如何?” 张允文道:“微臣的两位哥哥将要去南阳说亲,微臣要陪同他们前往!至于那些部门,微臣定会在离开之前安排好所有的事!” “噢!”李世民作恍然状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允文自去便是!嘿嘿,你两个哥哥尽快成了家,允文你也好尽快和汝南成亲!” 张允文顿时脸上一红:“这个……嗯,还是以后再说吧!” 出了麟德殿,张允文往皇城南面的府衙走去。 原来将作监的大院子里,现在的装备院便坐落在此处。 张允文走近装备院,想要安排一下未来的工作事宜。 得知张允文到来,陆大匠和一名中年人一起迎上来:“见过张大人!” 张允文看着这位中年人,旁边的陆大匠连忙介绍道:“这位乃是阎立德,阎员外,工部员外郎!殿下新任的装备院主事!” 张允文顿时暗道,又是一位历史名人。这阎立德是唐代画家阎立本之兄,后来成为工部尚书。在他过世之后,阎立本又继任工部尚书。两兄弟先后任工部尚书,一时列为美谈。 当下向阎立德一揖,和他寒暄一阵子后,说道:“阎主事,本官有事将要离开长安一阵子,现在过来安排一下事宜!” 阎立德道:“不知大人有什么安排?” 张允文沉默一下子道:“你们这段时间除了制造手雷钢弩等武器外,要抽出人手来做一件事!” “什么事?” “制造一批铁筒子!”其实张允文想要制造的是炮管。不过炮管对材质和精确度的要求极高,所以张允文说制造铁筒子。 “这有什么难的!”那陆大匠听到这个要求,顿时笑道,“不论大人想要制作怎样的铁筒子,在下保证做出来!” 张允文“嘿嘿”一笑:“你真的做得出来?”说完,便将炮管的要求一一道来。听完这些要求,陆大匠不由目瞪口呆。 “大人,不就是做一个铁筒子,竟有这么多要求!” “做不出来?”张允文似笑非笑的问道。 陆大匠的脸顿时一红,随即大声道:“不就是一个铁筒子么!大人等着,你回来的时候,我定然拿出来给大人瞧瞧!” 张允文拍拍陆大匠的肩膀:“好,那本官等着!” 安排完各个机构的事宜,张允文便准备前往南阳了。 四月的天气开始热起来了,考虑到远行,张允文这次并不准备骑马前去,而是准备了一架大马车,五匹从马,携带了足够多的干粮。当然,装备院的武器也带了不少。毕竟天下离乱已久,刚刚恢复,难免有些宵小趁机而起,作剪径之举。 然后,张允文带着刘氏兄弟,还有马望山、杨常父子以及死皮赖脸跟在杨常后面的宋瀑,一起东出长安,往河南奔去。 张允文是第一次坐这个时代的马车,坐了半天,他便忍不住这种几乎将屁股颠成两半的剧烈颠簸,而跳下马车爬上一匹从马,又开始骑马了。而杨常和刘氏兄弟通过马车窗子,满是嘲笑的看着张允文,看得他满脸通红。好在不止他一人,连马望山也受不了这种颠簸,爬上一匹从马。 奶奶的,现在大唐的道路状况太差了!骑马还好些,没什么感觉,可是一旦坐上马车,那种颠簸的感觉实在让人受不了。改天老子非得把这些道路全部铺上水泥沥青。 就这样慢慢顺着关中出河南的道路前往河南。沿途白天赶路,夜里则住宿驿站。这一走,走了近十天才到达南阳境内。 张允文预想中的拦路剪径的强盗却是未曾出现,这一点颇让张允文失望。他本来以为遇上强盗路匪,说不定还可以反抢一次,得点外快。沿途只有熙熙攘攘,人流来往的商旅行人,已是初见繁华景象了。 南阳位于洛阳南面三百多里,由于战乱,道路已是多半被毁坏。进入南阳境内后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哎呀!老三,你说什么时候可以到达南阳啊?”刘武却是忍不住了,越到南阳那边,就问得越是频繁。 张允文这时候总是笑道:“怎么,二哥,忍不住想见见岳父岳母大人了?” 说得刘氏兄弟黑脸一红,然后放下窗帘,在马车内“呵呵”傻笑。引得众人一致鄙视。 众人都是第一次来南阳,当然不知道那韩氏家族所居何处,只好在进入南阳境内之后,一路打听。终于,在打听了十多人之后,得知韩氏庄园的所在。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突利使者 然而令张允文感到有些警惕的是,这些被打听的村民路人在得知他们询问韩氏家族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一众人。张允文想要猜测眼神的含义,却又猜不出来。 韩氏庄园在距南阳二十多里的郊外,张允文并没有决定立即去韩氏庄园,而是先去了南阳城。他想先进南阳打听一下韩家在当地的声誉,然后在结合情况分析说亲成功的可能性多大,而狼狈窜回长安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南阳城也算是一方大城。虽说离运河较远,但是离运河中心洛阳却是只有三百多里,而且一马平川,运输极为方便。所以,南阳城在河南道诸城中算是比较繁华的了。刚到南阳城外,便见高达两丈的城墙和精美的城楼。当年王世充盘踞洛阳,经营河南,这些城池的城墙都修得高大厚实。 进入南阳城之后,只见城内人流熙攘,一片繁忙的景象。 南阳的街道布局不像长安那样市坊分明,中规中矩,却是商业区、居民区混杂。张允文他们来到一家叫做恒升的客栈外面,旁边几栋建筑便是普通民居。 至于为什么张允文会带着大家来到这家客栈,而且初到南阳的张允文为什么几乎没绕什么路边到此处,众人都没有过问。 踏入客栈,一名瘦削的小二便迎了上来:“哟,客官几位啊,打尖啦,还是住店?” 张允文一屁股坐在大厅的一张桌子上:“有几个人自己不会数啊!先别管打尖住店,好酒好肉先上些来!” 一行七人分成两桌,张允文、马望山和刘氏兄弟一桌,杨家父子及宋瀑一桌。 没过多久,另一名小二端着一张掉漆的托盘来到两张桌子边,将盘中的菜肴放到桌上。就这样小二连跑了四五趟,两张桌子上也摆满了盘子。 “不知客官想喝些什么酒?别看我们的店小,可是这北边的杏花村,西南的剑南春,江南的花雕老酒,还有长安的神仙醉,我们小店可都有啊!”那小二上完菜,站在桌子边上,微微弓着腰向张允文等人吹嘘道。 张允文闻言,顿时笑道:“那便来两坛神仙醉,我来尝尝正宗不正宗!” 小二咧嘴一笑:“好嘞,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就送上来!” 片刻之后,小二送上酒来,张允文接过倒了一碗酒,送入口中,只觉得淡了不少,不由微微皱起眉来。 而旁边的刘氏兄弟和杨常已经骂开了:“他奶奶的,你这是什么神仙醉,这般寡淡无味?老子在长安喝的可比这浓多了!你小子肯定掺水了!” 小二顿时苦着脸,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和气的声音:“哎哟,诸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了!”小二一看,却是自家的胖掌柜正向这群人道歉作揖。 那胖掌柜狠狠瞪了小二一眼,示意他下去,接着对张允文等人道:“实在不好意思,这小二乃是我家侄子,常常偷酒来喝,喝完之后往酒中掺凉水!今日给诸位遇上了,实在对不住!为表歉意,小店愿意免去诸位的饭钱!” 张允文“呵呵”一笑:“什么饭钱不饭钱的,我可不差那些钱!你要知道,这神仙醉可是我制作出来的,若是让你这般掺水来卖,岂不是坏了我酒的名头!” 那胖掌柜先是一愣,接着做狂喜状:“原来这神仙醉乃是阁下制作的,实在是失敬失敬啊!来,请阁下到这边一叙!” 张允文慢慢起身,跟着胖掌柜来到僻静无人处。那胖掌柜当即躬身道:“属下参见院长!”张允文表露自己神仙醉制作者的身份,就是向胖掌柜表明自己的身份。 示意胖掌柜不必多礼,张允文道:“此次前来南阳,是为自己私事,与公事无干!所以你不必如此!” 胖掌柜道:“院长能来,是小店莫大的荣幸,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院长尽管开口便是!” “我需要韩家的一切详尽资料!” 胖掌柜毫不犹豫的道:“好,晚上我亲自送到院长房里来!” 张允文点点头:“好!”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忽然有想起什么,回头对胖掌柜道:“对了,以后卖酒不要掺水了,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啊!” 回到餐桌边招呼道:“我已经和那掌柜说好,等会儿他会另外拿出好酒来!大伙儿吃啊!” 当天夜里,张允文等七人就住宿在这家客栈里。其中,杨氏父子一间房,刘氏兄弟一间房,马望山和宋瀑一间房,张允文独自一间房。 烛火如豆,张允文在灯下等着胖掌故。 到戌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张允文一把握住手中的匕首,轻声道:“进来!” 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大人,你要的东西已经拿来了!” 胖掌柜进来,恭敬的将一沓纸张交给张允文,然后退出去。 张允文拿起纸张,慢慢看了起来。 南阳韩氏在南阳当地算不上一等一的大家族,只能算是二等家族里面拔尖的一个。韩家为官者不多,只有一人在折冲府担任从七品下阶校尉,另一人在南阳城担任从九品上阶市令。韩家在南阳各地共有土地五千九百余亩,同时还在经商,光是南阳城里边拥有大小铺子十八间。 虽说韩家祖上在北魏时也曾是守牧一方的大员,如今家境渐渐衰落。好在有个亲戚尉迟恭升任大将军,韩氏这才渐渐的的摆脱衰落的境地,慢慢好转。然而如今的韩氏年轻一代,见家道好转,却不记尉迟恭的功劳,而是自以为是。常常于市集之上出言道:“我家蓬勃兴盛,自是我家中人拼搏而来,与那尉迟恭何干!” 虽说韩家的老一辈经常提醒这些小辈,可是他们依然照旧,实在狂妄不已。至于张允文最想看到的韩氏姐妹的事,上面也有详细记载。 韩氏姐妹天生面黑,从小遭到几位哥哥弟弟的疏远,四周的人也纷纷拿怪异的眼神看她俩。由于面黑,到十六岁时,仍旧无人前来上门提亲。于是二人便被韩氏送到长安,恰巧遇上刘氏兄弟。如今两人已经十九岁,依然待字闺中。 韩家家主叫做韩文杰,韩氏姐妹便是他的亲生女儿,不过不是正房所出。韩氏姐妹其母姓高,与尉迟恭的妻子乃是一对姐妹。 当初玄武门之变过后几年,李世民欲将女儿嫁给尉迟恭,尉迟恭推辞道:“臣妻虽陋,相与共贫贱久矣。臣虽不学,闻古人富不易妻,此非臣所原也。”李世民便放弃了这种打算。 尉迟恭发迹之后,韩文杰对待高氏比以前要好得多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相残杀 了解到这些的张允文顿时心头有了一些把握。看来突破口就是高氏。只要将高氏说服,一切就好办了。至于那韩文杰和正妻,看样子应是势利之人,这种人只要许之厚利,便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第二日一大早,张允文便早早的起床,隔着门听到刘氏兄弟和杨常父子震天的呼噜声,不由摇摇头,来到柜台边。 此时,胖掌柜已经站在柜台边上,拿起一根抹布正使劲的抹者柜台。 “你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生意人了!”张允文走到柜台边对胖掌柜笑道。 胖掌柜也“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办法,南阳这城里面本来事儿就不多,开间客栈,倒是生意红火!” 张允文道:“没事,只要记住自己的本分,每当有重要情报时飞鸽传书便是!若是平常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河南道的调查院帮忙处理!” 胖掌柜连连称谢,接着又问道:“嗯,院长,不知这大早的,你想到哪儿啊?” 张允文道:“也没啥,到处去看看!第一次来南阳,需要了解一下当地 一些情况,回到长安时,若是陛下问起,也好作答啊!” 胖掌柜一听,顿时目光中精光闪闪:“难怪不得院长如此年轻就位高权重,原来如此懂得上意!”这种想法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小心的问道:“院长出来南阳,是否需要属下安排一名向导?” 见张允文点点头,胖掌柜朝一边正在干活的一名伙计吼道:“狗娃儿,过来!” 那名伙计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问道:“有啥事,掌柜的?”这伙计正是昨日上酒的那名小二。 胖掌柜对那狗娃儿道:“狗娃儿,你带着这位客官到城里逛逛,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小二看了看张允文,想起昨日之日,却有些尴尬,忙掩饰的问道:“唔,不知客官想去哪儿啦?” 张允文道:“这样吧,你在前面带路,先到市场上去!” “好嘞!” 狗娃儿整整衣襟,向张允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张允文走在前面。 二人出了客栈,慢慢沿着石板路走着。沿途只见道路两旁的店面陆陆续续的打开店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来往的行人,临街店铺老板,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丝由衷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来这儿还是不错嘛!张允文心中暗想道。 的确也是,自李唐统一天下,国内战乱基本平息,而突厥、吐谷浑等骚扰区域又是在边疆,对于像南阳这种内域而言,实在远了些。没有战争,人口繁衍生息,社会发展便很容易上去。 就像后世的那位总工程师说的:稳定压倒一切! 来到市集,张允文有些饿了,便拿出几枚铜钱,给狗娃儿和自己一人买了两个烧饼啃了起来。虽然干涩无味,但是勉强入口,比前世吃过的压缩饼干要好些。 在市集里逛了一圈,大概知道了日常商品的价格,心想回到长安若是李世民问起,也勉强可以回答上来了,于是示意狗娃儿带着他返回恒升客栈。 二人返回客栈,其他几人已经起来了。而那狗娃儿正一脸炫耀之色的对着另外两名小二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还拿出一块未啃过的烧饼。 看着狗娃儿的样子,张允文笑了一下,然后招呼刘氏兄弟道:“二位哥哥,今日我们可就要到那韩氏庄园去,不知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二人红着脸道:“有啥准备的,不就是去提亲么?” 张允文摸着下巴道:“不行,你们这身衣服不行!回去换一件灰色的衣裳来!然后我要去买礼物,写拜帖,事情还多着呢!” 二人乖乖的换了衣服,张允文便带着两人和马望山出门,其余三人则留在客栈看守行李。要知道,张允文为了提亲,可是带了大量的财物过来。 四人又让狗娃儿在前面带路,第一站目标便是纸笔店。张允文想要买两张拜帖,然后题上字。 问起狗娃儿那家笔墨店要好些时,狗娃儿无奈的回答道:“俺们也没去过那些斯文的地方,怎么知道哪里好些,哪里差些!” 众人只好随便挑了一家纸笔店,走了进去。 一进店中,一股文化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墙上挂着或横或竖的书轴,一排毛笔从小到大依次的悬在一幅笔架上。柜台之上,安静的摆放着黝黑的砚台,洁白的宣纸。 在这种环境中,除了张允文这个能识文断字的人外其余诸人皆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看到有客进来,那留着三绺长须,看起来潇洒无比,一股子儒雅之气的中年人迎上来道:“欢迎各位光临敝店!不知各位想要些什么?” 张允文道:“我想要两张拜帖,不知掌柜的这里可有?” 那中年人道:“有,有!”说完,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纸盒打开一看,里面便是各式拜帖。有两开的,四开的,八开、十开的,还有各式颜色,红色、白色、灰色。 那中年人介绍道:“这种拜帖,用的可是贡纸,浓墨上去,浸而不透,凝而不散,乃是本店最好的拜帖!” 张允文拿起一张四开的拜帖,用手指一摸,只觉纸张细腻。稍微靠近一点,一股子植物的清香散发出来,淡而不散。着实是好纸。 “不知这拜帖如何卖?”张允文问道。 那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一百钱!” 听到这个价格,刘氏兄弟等人不由一阵轻呼,这价格真有些贵!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声:“一群土包子,一百钱也算贵?” 说话的是一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体形干瘦,一对狭长的眼睛透着一股子骄横之气。手持一卷书籍,倚在门边。在他的身边,两名侍从也满是嘲笑的看着刘氏兄弟他们。 早在他出现的时候,张允文便已经瞧见他的身影,以为他也是客人,便没加理会。如今听得他如此说话,不由眉头皱起。 那刘氏兄弟可没有那么好的修养,听到青年如此说话,当下大怒,齐齐对着青年吼道:“你说什么!”他二人这段时间天天在军府中操练,加之以前曾上阵杀敌,自由一股子凶悍之气,如今对着青年一声大吼,竟将那青年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两名侍从连忙扶住青年,对众人怒目而视。 见到青年如此表现,刘武不由“啐”了一口:“妈的,哪儿来的软蛋!” 青年听到“软蛋”这个词语,顿时面色一阵涨红,挣开两名侍从,两步冲上来,右手一抡,似乎想要给刘武来上一巴掌! ------------ 第一百三十章 归附 可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比得上刘武这位经过专门的军事训练的人。只见刘武一手打开那支打过来的手,另一只手反而一巴掌拍在青年的脸上。 “啪――”一声肉与肉的撞击之声响起,青年的脸上出现一个红红的手印。 青年顿时懵了,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打他的人。他实在想不到,在南阳城中竟然有人敢打自己。一懵之后,顿时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韩十七你们两个混蛋,还不过来帮你家少爷!” 两名侍从见状,赶忙上前来,一人扶住状若疯狂的青年,另一人气势汹汹的对着刘武说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连我家少爷也敢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刘武冷笑着一拳揍在这侍从的肚子上:“老子管你是谁!” 遇到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尤其是又打不过人家,三人只好灰溜溜的离开。当然,离开之前还放出狠话来:“好!你们有种!有本事在这儿不动,老子找人来揍你们!” 刘武“哼哼”一声冷笑,作势欲大,那主仆三人窜得更加快了。 经过这一闹,众人也没心思在此。张允文直接掏出一串铜钱,放在柜台上,拿起拜帖便欲离开。 那中年掌柜却显得有些焦急的劝道:“各位,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南阳吧,他韩家的势力可是不小啊!“ 众人顿时脚步一停。 “韩家?掌柜的,你说刚才那人是韩家的!” “是啊,那青年便是韩家的二少爷,叫做韩世良!你们打了他,赶快离开这儿,小心他们报复啊!” 众人顿时对望一眼,眼中尽是尴尬之色。 还没提亲便把二舅子打了,那这亲事还能成么? 刘武在刘勇的怒目中小声道:“这不是在军中打惯了么!” 当众人出了那间纸笔店时,刘勇仍怒视着刘武。 刘武一脸内疚的样子看得张允文暗暗好笑。他劝道:“二位哥哥不用吵了,那韩世良不过是区区一纨绔,打了也就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二位哥哥对提亲担忧的话,大可不必,此人对于我们提亲无碍大局!” “真的?” “真的!” 听得张允文这样回答,刘勇刘武顿时放下心来,又开始没心没肺的嬉闹,好像对于刚才之事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接着便是去选礼物。一路行走在南阳街上时,张允文便已将想好了要买什么礼物了。他要买一方玉璧和一支老参。向狗娃儿问明了附近最好的药材铺和玉器铺的所在,张允文花了一千多贯钱买了一方圆润晶莹的玉璧和一支根须众多,几成人形的老参。看得众人心疼不已。一千多贯啊,片刻之间便成了这两样东西。要是换成铜钱,啧啧,恐怕有个几百斤重吧。 所以,张允文是用黄金支付的。 带着两件包装精美的礼物返回客栈,然后便准备到城外的韩氏庄园提亲去了。 问起哪些人愿意同去时,只见满屋子的人统统举起了手。那名胖掌柜也将胖胖的手肘举到脑门处。不过被张允文狠狠盯了一眼,悻悻放下手,幽怨的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却不理会他,对众人道:“既然大家都要去,那就去吧!不过这行李嘛,就不能带上,放在客栈里便是。相信掌柜的肯定会为我们保管好的!是不是啊,掌柜的?” 胖掌柜连连点头:“是,是的!” 看到胖掌柜如此爽快,刘勇忍不住悄悄对张允文道:“老三啦,我们的行李里面可是还有很多银子和武器啊,交给这个胖子看着,有些,嗯,那个吧!” 张允文微微一笑:“没什么关系,到时候我们带些银两铜钱走,在把武器带上,剩下的不过是些衣裳,给他们看着又如何!” 刘勇点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回房准备了一下,各自带上银两、武器,接着出了客栈。 此次来南阳,众人之中,张允文武器最多,军刀军刺不用说,手雷带了两个,钢弩也带上了,插在后腰之上。而其余人则是统一带了一柄横刀挂在腰际。 骑上马匹,众人杀气腾腾的这一出门,一路过去,行人连连让开,生怕得罪这群凶神恶煞的人。 很顺利的来到南阳城门口,却被守城士卒拦住。任谁看见这六名腰挎横刀而又不认识的人都要拦下来盘问。 张允文见状,直接拿出一块腰牌来,在那名士卒面前一亮。这是一块金色的腰牌,上面盘着一条金龙,刻着两个字:侦察。 士卒一见到这块腰牌,顿时知道面前是一个大人物。于是向张允文行了一礼之后,放他们出城。 众人刚刚出城不远,忽然见到不远处一排人影晃动,也没管那么多,直接上前而去。 然而离那排人还有五十多步时,张允文在人群中看到三个熟人,正是被刘武打过一巴掌的韩世良和他的两名侍从。 韩世良见七人到来,冷笑着说道:“妈的,你们这群土包子,竟敢打你二少爷,不好好教训你们一顿,少爷就不姓韩!” 勒住马步,张允文对身边的刘武道:“呵呵,二哥你看,人家报仇的来了!” 刘武“嘿嘿”一笑,抽出腰间横刀。 对面的十多人顿时一阵惊恐,他们最多是欺男霸女,打打群架的小混混,哪里见过白如雪,寒如冰的刀锋。 韩世良也有些慌了,他不过是读了几天书的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笨蛋,你想出人命么!”刘勇一个巴掌敲在刘武头上。刘武看了看那群有些惊慌的小混混,摇摇头,将横刀插回刀鞘,然后连刀带鞘的摘下,做了一个击打的动作,显然是要把刀当木棍用。 “他们不敢杀人!兄弟们,我们的人多,冲上去教训他们一顿!打完了之后,本公子请大家道红杏院去乐乐!”见到刘武收回横刀,那韩世良又叫嚣道。 “嗷――”听到红杏院这三个字时,一众混混顿时一声长嚎,几欲化身为狼。 张允文顿时猜到这红杏院是干什么的了。 “小石头、老马你们上去玩玩!”张允文止住,其他人的蠢蠢欲动,让杨石和马望山二人下马对上这十多人。 嗯,除了张允文,剩余六人中,貌似只有他们二人才是自己的属下。 只见二人对上这十多名混混的情况几乎一边倒。两人配合默契,背靠背的互为犄角,手中连鞘刀挥舞开来,几乎一下子一个,皆击中要害,中者要么晕倒,要么失去再战之力。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午餐 半柱香功夫,地上便到了一地的人。只留下韩世良主仆三人惊恐的看着杨石和马望山。 张允文“嘿嘿”笑道:“老子正愁找不到进入你韩氏庄园的门路,今日你韩二少爷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听到这话,那韩世良几乎跳了起来:“什么!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你们要知道,我家四叔可是折冲府的校尉,可以调兵的啊!” 在他的意识里,以为面前这七人乃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听听他们的口气便知道。莫非是哪儿来的强盗看中我韩家了?韩世良想到。不行绝对不行,本公子绝对不能让这帮人进入我韩家! “走吧,韩二少爷!”张允文驱马来到韩世良面前。 韩世良呆了呆,站在原地不动,冷冷的对张允文道:“尔等强盗,休想让本公子带你们回我韩家!” 听得这句话,张允文不由气笑道:“原来韩二公子把我们当做强盗了!本官还没有告你袭击朝廷命官,你就要告本官是强盗?” 那韩世良顿时一惊:“什么,你们是朝廷命官?!” 张允文也不想和这位未来的亲戚关系弄僵,当下笑道:“正是!本官工部员外郎,装备院院长。这两位是游击将军,折冲府果毅都尉!怎么样,还想验明正身不成!” 那韩世良顿时道:“对,我要看你们的腰牌!” 张允文拿过一具以前将作监主事的腰牌给韩世良看,韩世良这才相信面前这几人乃是朝廷命官。当下又小心的问道:“嗯,不知各位大人到我韩家所为何事?” 张允文笑道:“自然是好事!不过你可做不了主,要你父亲亲自开口才行!” 韩世良沉默片刻:“好,我这就带你们去我韩氏庄园!” 由于韩世良没马,所以一众人也下马陪他一起走这让韩世良心中感到几分骄傲和感激。 二十多里的路程也不远,众人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韩氏庄园的外面。 这韩氏庄园坐落在一处低矮的丘陵之上,丘陵上高树丛生,一条小溪缓缓的从丘陵下面流淌而过。 “这儿还不错!”张允文称赞道。那韩世良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骄傲。 到达庄园,只见一道高达近丈的围墙将庄园与外面隔开,隐隐可见庄园内高大气派的屋顶。 来到朱红色的大门前,“笃笃笃--”那韩世良叩响了上面的门环。 没多久,一名老者慢慢打开半边大门,见到韩世良,顿时笑道:“二少爷回来了!” 韩世良应了一声,接着向张允文等人做了一个请手势。 老者疑惑的道:“二少爷,这是……” “他们是本公子遇到的朋友,说是有事见见父亲!”韩世良道。 老者这才将大门全部打开,让张允文等人进入。 进入到韩氏庄园,只见里面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花圃行树,一应俱全。而布局尤为精妙,深谙园林之道。 来到大厅,韩世良招呼张允文等人坐下,自己陪在一旁。 没过多久,听得门外传来一个豪壮的声音道:“不知哪位朋友要见我韩某人?” 接着,只见一名中年人缓缓步入大厅来。 张允文行礼道:“晚辈张允文,乃是尉迟将军之徒,今日见过韩家主!” 这中年人便是韩家家主韩文杰。 听到张允文自报家门,那韩文杰顿时一怔,片刻之后才道:“老夫知道你!现今最年轻的从三品将军!尉迟大将军的徒弟。嗯,去年老夫去长安,尉迟大将军和我说起过你,以及……”说着,目光落在张允文身后的众人身上,“以及你的两位哥哥!” 张允文顿时道:“既然如此,还望家主成全!”说着,轻轻的看了刘氏兄弟一眼。 刘氏兄弟正因为初见岳父而紧张不已,不由得频频盯着张允文看。见到张允文看向自己的一眼,当下起身行礼道:“还望家主成全!” 韩文杰看着面前这对分相似的黑面兄弟,不由抚须沉吟起来。 而一旁的张允文则是递上一张红色拜帖:“家主,这是些小意思,还望笑纳!” 韩文杰打开那红色拜帖,只见里面写道:“无暇玉璧一方,千年老参一株,白银千两,黄金百两,帛五百!” 看到这份礼单,哪怕是贵为一家之主的的韩文杰也不由微微愣了片刻。 “好重的礼物啊!”他心中暗想道。 再看刘氏兄弟时,顿觉顺眼许多。 玄武门之变后,张允文和尉迟恭同分齐王府财产。当所有的财产运到张允文府时,他曾口水流了三尺长。 所以,送出什么白银千两,黄金百两,对他而言,不过是小意思。但是齐王府的珍宝实在太过贵重,他可舍不得拿来送人。比如有一方玉璧,比起张允文买的那方还要小上许多,而且里面还有瑕纹。可是,就是这些瑕纹,竟然组成一道龙的图案,栩栩如生,实在令人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其价值不可估量。 所以张允文宁愿在南阳当地买礼物,也不愿意将齐王府的那些收藏送人。再说了,那可是皇帝陛下赏赐的,不比其他。 那韩文杰看了那礼单一眼,心中已有同意之意。当下对张允文道:“嗯,张将军!” 他话音未落,张允文便接口道:“韩家主与我师父同辈,叫我一声允文便是!” 那韩文杰当即凑趣的说道:“既是如此,那允文叫我一声世叔便是!” “世叔!”张允文当下轻唤一声。 韩文杰笑呵呵的应了一声,然后道:“允文啊,关于这门亲事,世叔我是十分同意的!可是光是我同意还是不成,还需要那那俩丫头的娘同意才行!” 张允文见其已经如此说了,当下一揖道:“多谢世叔同意!请世叔放心,允文一定会说服婶娘同意这门亲事的!” 韩文杰顿时笑道:“既是如此,那我边等着允文的好消息!来人啊,去请二夫人出来!就算有要事商谈!” 没过多久,一名妇人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之下来到大厅。 张允文看那妇人和有过几面之缘的师娘生得五六分相似,不多皮肤却要白皙得多。正是韩文杰的平妻高氏。 当下向高氏行礼道:“晚辈张允文见过夫人!” 那高氏和煦的笑了笑:“你便是允文啊,常听姐姐说起你是如何如何的好,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有礼有节啊!”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较量 “多谢夫人夸奖!” 高氏又望向刘氏兄弟,目光炯炯,似乎直把二人看穿了。 在这种如同X射线的目光中,刘氏兄弟原本就有些红的脸变得更加红了,更是局促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四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地板,似乎想在里面找到两只蚂蚁。 而杨常、马望山等人看着刘氏兄弟的表现,一个二个不由得弯下腰来。原是忍笑忍得太累,只好弯下腰暗地下偷笑。 看到刘氏兄弟如此,那高氏反而笑出声来,对刘氏兄弟道:“当初莺莺燕燕从长安回来便说有人找他们提亲。妾身本来高兴着,她们又说提出了一个条件,非要让那求亲之人升成将军,这才同意!不知二位升到将军了没有?” 刘氏兄弟听到这话,当即拍拍胸脯:“夫人放心,我兄弟已经是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了!” 高氏顿时眼睛一亮,惊讶了一下:“可是我家丫头说过要上过战场的英雄,可不是凭裙带关系成为将军的!” 刘勇顿时道:“当初在玄武门,老……呃,我一人便看了七个!老二砍了……” 话没说完,便被张允文一声轻咳打断。二人当即反应过来,有些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张允文道:“夫人放心,若是两位姐姐想找英雄豪杰,那我家哥哥已经是了!再说了,如今四境不安,大仗小仗不断,若是二位姐姐想要我家哥哥上战场,还愁没有机会么?” 高氏闻言,点了点头:“好吧,妾身答应便是!就看老爷的意思了。” 韩文杰一阵大笑:“夫人放心老夫已经答应了!好今日我两家便结为亲家了!来人啊,通知厨房,今日要大摆宴席,同时延请四下乡里前来做客!” 张允文听言,心头暗暗鄙视,恐怕这韩文杰正是想接着这次机会提高韩家在南阳的地位吧!然而看到刘勇刘武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表示反对。 而在一个角落里,韩世良拉着杨石的衣袖不停的问道:“刚才那小子真是从三品的将军?他还任了什么职务?怎么会有工部的腰牌?” 韩文杰拍拍张允文肩膀:“允文啊,你准备好生辰八字没有?待会儿可是要在乡亲面前交换生辰八字,再有道长来撮合啊!” 张允文顿时一愣,片刻之后,笑道:“世叔,我看交换生辰八字就算了,还是过两月在长安再来交换,那时候,我可以去找袁道长来主持!” “袁道长?”韩文杰眼睛一亮,“莫非是袁天罡袁道长?” 张允文点头称是。 韩文杰沉吟片刻道:“好,一切就依允文!今日只是宣布我们两家结亲!” 见韩文杰慢慢出了大厅,一旁的马望山问道:“大人,为何不及早交换生辰八字,反而还要拖一阵子?” 张允文看着门外忙碌的人群,轻叹道:“这儿终究不是我们的地盘啦,办起事来,处处掣肘!” 马望山听了之后,一阵沉默。 而张允文对着刘氏兄弟小声的道:“二位哥哥还不快去找韩氏姐妹说说心里话!” 刘勇刘武一听,顿时傻笑一声,出了大厅,向仆人打听韩氏姐妹的住处去了。 接着,高氏也慢慢退出大厅。整个大厅之中,就只剩下张允文的人和一位韩二少爷。 韩世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允文,一脸的沉思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允文刚刚起身,想往外面走去,那韩世良猛的扑过来,一把抓住张允文的衣袖:“张大哥,小弟有一件事情想求你!” 张允文顿时愕然的看着这个比自己打上一两岁却口称小弟的家伙。 韩世良道:“张大哥,你别看小弟今日在南阳城里多么混账,可是你不知道,我是家里的老二,根本没办法继承家里的田地商铺。可是男儿在世,当博取荣华富贵,小弟也想出人头地!还望张大哥拉小弟一把!” 张允文扶起韩世良道:“我的年纪比你小些,不要什么张大哥大哥的叫,叫我一声允文便是!至于你想让我帮你一把,嗯,这倒是可以,不过你能吃那苦么?再说了,我的功名可是要一刀一枪的拿命换,你有这胆量么?” 听到这话,韩世良脸庞一白,终于,他大声说道:“好!不过就是吃苦么?不过就是拼命么?老子拼了就是!” “好!”张允文拍拍他的肩膀,“有一股子血性!我回长安时,你跟着便是!” 韩世良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当日,韩氏庄园内大宴宾客,那流水宴一直从中午吃到晚上。 张允文终于见识到了南阳的其他世家大族,像什么郑家、陈家,皆是一等一的大家族,拥有田地数量以万计。还有什么徐家、金家,比起韩家又要差上一些。 不过张允文可以预见,过了今日之后,韩家的势力将会大涨! 几人在韩氏庄园住了一夜,第二日便要启程返回长安了。虽然韩文杰极力挽留,刘氏兄弟也是依依不舍,但是,张允文想起只请了一个月的假,毅然决定返回长安。双方约定,在五月中旬时将韩氏姐妹送到长安来,然后在长安举行定亲下聘等一切流程。 当得知自家的二儿子将会随张允文返回长安时,韩文杰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对待刘家兄弟和杨常诸人,更加和善了。 于是,去南阳时七人,回到长安时,将会变成八人。 在南阳城的恒升客栈里面将行李取出。准备离开此处。 当张允文说要付钱时,那胖掌柜连连拒绝。张允文却道:“不光是我一人要给钱,以后不管是谁,以任何借口使用了调查院成员的资源,诸如客栈、车马行、酒肆之类的,都要付钱这是调查院的规定!若是以前没有,现在都要给我加上!” 见张允文如此坚决,胖掌柜接过一锭白银,然后满是感慨的望着张允文:“ 院长,你给少了,钱不够啊!” 张允文赶忙又塞上一锭银子,然后落荒而逃! 又经过了连续七八天的赶路,终于进入关中,长安隐隐在望了! 当然,这七八天里,张允文又是白日坐马上,夜里宿驿站,其中艰辛,难以述说啊!好在他也是经常骑马的,屁股上磨了一层茧子,若不是这样,恐怕早已将屁股磨出血了。就像同样坐不惯马车的韩世良,也出来骑马,结果才骑两日,胯下鲜血淋漓,只好又爬回马车上,看着马望山等人在马上耍帅!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安置 “老韩啦,你这可不行!”张允文苦口婆心的道,“你若是要马上博取功名,以你现在的骑术,差得还远着呢!你知不知道当初我是如何骑马的,磨出血之后,捡块厚实的麻布往下面一垫,便又骑了上去,才练到如今的地步,你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那赶紧回去,后面的日子可长着呢!” 韩世良看了看几名骑马的家伙,一咬牙,竟然真的按照张允文所说的,找了块厚布坐在上面,咬牙切齿的前进。 张允文这时便嘻嘻笑道:“孺子可教也!” 关中的道路要好走得多,毕竟李唐立国长安,几次修缮了道路。所以众人的行程加快了不少。 终于,花了一日的时间,到达长安城外。 然而看着漆黑的夜空,众人不得不依旧找了一间最近的驿站住下!此时的长安城已经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因为赶路而累了一天的众人在驿站里倒头就睡,也没有谁计较那床板是否太硬了,屋内的蚊子是否太多。 到第二日清晨,众人起来时,发现身体上或多或少的被蚊虫叮出了几个包。尤其是杨石,鼻子上一个,左右两边对称着各一个,三个红红的小包,看起来颇为滑稽。 于是,深感羞恼的杨石免费为大家表演了一出“拍蚊十八掌”,双手齐齐拍在墙壁之上,留下一团黑红间杂的污垢。 一阵嬉笑之后,众人慢慢的踏入长安城。 韩世良不是第一次来长安。然而每到一次,他心中便会感叹、赞叹一次。如今再次踏入长安,心头的滋味是复杂的。尤其是张允文在他身边说了一句:“看到这繁华的城市没有,你将成为这里的一员!” 张允文带领大家回到自己的府上,说是要好好休息一阵子。而他自己,则是放心不下手头的那些事情,吩咐梅香照顾好几人,便又匆匆的离开宅子,前往长安北面的大唐军事学院。看看自己当初规定的训练科目完成了没有。 到了平缓的谷地,张允文几乎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曾经是那个“半成品”的大唐军事学院。只见一道高达两丈的围墙环绕学院一周,每隔一段距离,一座高达三丈的瞭望塔便屹立在围墙之内。 这,这哪里是学校,分明是一个大号军营。 进入学院里面,只见地面上用平整的条石铺满,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缝隙。一列列整齐的士卒正在班长的带领下走着正步。还有几人正围着偌大的校场跑着圈。 而变化最大的,却是学院内的建筑。只见一幢幢青砖黑瓦房整齐的排布,几栋高大的建筑矗立。张允文一数那窗户数,竟然有四层。最令张允文感到吃惊的是一幢低矮却宽大的建筑屹立在中央。这是做什么用的,竟然放在这个位置? 张允文一面思索一面进入其中,看了一眼,便出来了。 呃,原来这里是茅厕啊,怪不得要摆在这儿。无论从哪个位置到达茅厕,距离都差不多,难怪要放在这儿! 将十多名教员召集起来询问这段时间学员训练情况。一名教员当先抱怨道:“大人,你布置了任务之后,便甩手逍遥,可把我们给累得!” 张允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次情况特殊,下不为例!” 另一名教员正色道:“按照大人留下来的方法训练队列,队列已经初步成型。同进同退,脚步一致,左右转动,也没有出现什么情况。依下官看来,这队列训练已经完毕!” “哦?”张允文一扬眉毛,“那我得要亲自见识见识!” 于是,张允文让三千士卒全部集合在校场上,然后逐一考察,果然发现这些士卒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当下对这群士卒道:“你们是不是厌倦了这种单调的队列训练?” “是!”下面齐声道。 “那么我就告诉你们,从今日起,你们可以不用练习队形了!你们高兴不高兴啊?” “高兴!”下面顿时一阵欢呼。 “不过下面的训练科目更加艰苦,你们能挺过去吗?” “只要不进行队列训练,什么都能挺过去!” 听到这样的话,张允文微微一笑:“好,那现在解散休息半日,迎接明天疾风暴雨的训练吧!“ “哇呜——” 三千士卒顿时兴奋得如同狼嚎!不过他们只听见了前面半句,没听见后面的半句。 张允文带着教员返回办公室,然后将最近一个月每天的训练科目发给大家看。 “不是吧大人,每天早晨卯时一刻便要起床,沿渭河跑上二十里再去吃饭?” “还有这个,上午练习什么这叫什么跑来着,还有蛙跳,引体向上!这是些什么东西!” “晚上还要来个紧急集合!” “每隔三日还有什么竞跑比赛,最后三名为前三名洗袜子?这,这也太荒谬了吧!” 听着这些议论,张允文却是闭目不理,待到他们停止议论时,这才道:“严格的要求才能出良好的成绩!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再说了这份训练计划可是陛下同意过的,训练起来有什么不妥,尽管向陛下说去!” 一拖出李世民,所有争论的声音都停止了。 安排完一个月之内军事学院的工作,张允文又向装备院走去。他可清楚的记得,那陆大匠可承诺过在他回来的时候将铁筒子弄出来。 来到装备院,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即使站在大街上,依然能清楚的听见。 “哎哟我的张大人嘞,你可终于回来了!”张允文刚到将作监门口,还没进去,只见一群人联袂而来。为首的却是大理寺少卿孙伏伽。刚才的那句话便是他说的。 说起这孙伏伽,也算是一代历史名人!此人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名状元。隋炀帝置科举考试之后,他便在大业年间中了状元。 而在孙伏伽旁边,有卫尉寺、司农寺的少卿,尚舍局的官员,右骁卫的中郎将。一众人正以一种久旱盼甘霖的眼神望着自己。 “嗯,诸位有什么事么?”张允文小心的问道。 那孙伏伽行了一礼道:“呵呵,一月不见张大人,甚是想念啊!” 张允文暗道:“我和你不熟,有什么想念的!”嘴上却说道:“有劳诸位挂念了!” 孙伏伽道:“大人不知啊,自从你走了之后,那装备院内整天传出‘叮叮当当’的打铁之声,搅得我等无心办公!找那阎员外说道此事,阎员外说非等你回来不可!今日终于将大人盼回来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朝见和求婚 张允文顿时目瞪口呆。转过头,听着院子里面传出来的打铁之声,一时无语了。 孙伏伽接着道:“既然今日大人回来,还希望大人能好好的将此事办妥啊!” 木然的点点头,对众人道:“好,我先进去看看,让那铁匠停下来!然后奏明陛下,将这装备院迁往他处!” 此言一出,孙伏伽等人倒也些不好意思,当下躬身道:“多谢大人理解成全!” 张允文跨入装备院大门,对着里面便是一通咆哮:“他娘的还敲,敲得叮叮当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孙伏伽和几名文官听了这通咆哮,不由相视一笑,这下子安静了! “哎呀,大人回来了!”听到张允文咆哮的声音,陆大匠赶忙停止了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张允文本待教训那陆大匠一顿,可是看到他灰头土脸,双手满是污垢的样子,教训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拍拍陆大匠的肩膀,轻声道:“陆师傅辛苦了!” 陆大匠咧嘴“嘿嘿”一笑,搓搓手,只见污垢簌簌落下。“不辛苦,不辛苦!大人,你临行的时候啊,俺就说了,帮你把那铁筒子做出来,如今俺总算是做出来了,不算是食言吧!” 张允文顿时惊喜道:“真的做出来了?” 陆大匠憨笑着点点头,转身往一个房间走去。张允文紧随其后。 这明显是一个工作间。只见房间里面,一个炉台里面满是红色的煤炭,想必温度极高。而炉台旁边,一个半人高的风箱靠着炉台,磨得光亮的把手有手臂粗细,可以猜测拉动这风箱需要多大的力气。在离炉台不远的地方,搁着一方打铁用的大铁墩子,上面放着钳子和大铁锤。一具张允文口中的铁筒子横卧在木架子之上。 陆大匠走到铁筒子旁边,拍拍铁筒子,顿时发出了“锵锵”的碰撞声。 “这家伙足有六百五十四斤重,长达六尺,直径半尺,厚达半寸,而且尾部的厚度更是达到了一尺,完全达到了大人的要求。大人请看!” 张允文早已上前,在陆大匠解说铁筒子数据的时候,便开始观察这门世界上第一管钢制炮管。 这门炮管没有线膛。这是张允文没有要求加线膛。线膛炮虽说射程远,威力大,精确度高,但是对于炮管的磨损是非常严重的。而没有加线膛的滑膛炮则不是这样,磨损要小得多。虽然射程和威力降了不少,但张允文相信,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里,即使是滑膛炮,也是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武器。 俯下身子,看看炮管上有没有裂纹,气孔之类的硬伤,然后再测量一下炮管是否够直,圆心是否在同一直线上。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查看,张允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陆师傅做得不错啊!不过你铸造这东西的时候,数据记录下来没有?” 张允文之所以这样问,却是因为古代工匠的一个惯例。他们制作东西的时候,几乎从不记载数据,而是凭经验。这样,这份东西就只有他能制作出来。别人想学,除非拜在他的门下。如此敝帚自珍,使得很多的手艺绝活因为一代人的离世而消亡。张允文不想再看见这种情况的出现,于是在装备院的章程中加了一条,所有的实验制作过程都要记录在案,尤其是数据资料。若是有人不记录,这是扣去俸禄;若是乱记录,出了问题,则由记录之人负责。 听到张允文如此问话,那陆大匠赶忙道:“有有,记录在纸上,已经送到档案室那边备案了!” 张允文微笑了一下,对陆大匠道:“老陆啊,你不是当初就像知道这么大的铁筒子是用来做做什么吗?现在我就告诉你!来来,到那边坐着说!” 两人坐下之后,张允文便从手雷说起,将手雷的原理说出来之后,慢慢引开,说道火药的用处,最后细细的阐述了一下火炮发射原理。 说完之后,张允文问道:“怎么样,老陆,有什么问题没有?” 陆大匠指着那铁筒子道:“大人,你不是说这炮管子是三面密封,然后火药爆炸,产生压力将炮弹从没有密封的那面推出去吗?可是你要俺做的这个炮管子可是通的!” “那就要麻烦陆师傅再做一个炮闩,将尾部那面给堵上!” “炮闩?难道就和门闩一样一关着就关死了?” “嗯,对对!” 说着,张允文拿出纸笔,将炮闩示意图画了一遍。他画的可是后世的苏制新式炮闩,我军广泛使用的那种,密闭性好,抗冲击力强。 “妈呀,这么多部件啊!够得做上一阵子了!咦,不对呀,大人,这炮闩最后还需要挂靠在炮管上,那这个炮管岂不是要重新加工了?” 张允文却是“嘿嘿”一笑:“那就看老陆你的能耐了!”说完顿了一顿,“我让阎主事再调拨十名大匠给你,统一受你的管辖,你们成立一个小组,专门负责攻克火炮难题!” 说着,又翻了一页纸,在上面画起炮弹的图样来。 “反正交给你们去办,干脆把炮弹也给画出来!看到没有,这儿装填火药!至于多少,还得进行试验!算了,到时候炮闩做出来之后,做几个这样的锥形炮弹出来,然后到我府上来找我便是!” 陆大匠看着这个不负责任的张允文,愤愤道:“听大人的便是!” 张允文笑了一笑:“老陆,别这样抱怨,若是把这东西做出来,不仅我有奖赏,陛下恐怕还有更大的赏赐,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光宗耀祖呢!” 陆大匠顿时眼睛一亮:“真的么?” “大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嗯嗯,那倒也是!” 出了陆大匠的工作间,张允文在一处房间内找到了阎立德。 “阎主事,现在有两件事需要和你说说!”张允文开门见山的说道,“第一,调派十名大匠和若干学徒到陆大匠那里去,由陆大匠负责管理!他们需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反正一句话,全力支持陆大匠的工作。还有,这件事要绝对保密,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若有敢窥望者,格杀勿论!第二,本官将向陛下奏明,将装备院迁往我大唐军事学院中。一来可以不打扰其他衙门办事,二来可以很好的保密!这两日你准备准备,能收拾的先收拾一下,说不定过两日便可开始搬迁!” 阎立德飞快的记录下这两件事,然后对张允文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做好这两样工作!”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袁天罡和孙思邈 张允文点点头,离开了装备院。 接下来,他本来要去皇宫向李世民陈述搬迁之事,走出门外,却绕道去了一趟调查院,看看那里有什么新的情报,若是有,也好顺便禀报给李世民。 来到调查院内,只见鸽子时起时落,人员奔走,一片繁忙。 走到陈全康所在的那间屋子时,张允文却赫然发现陈全康正坐在下首,而正位坐的却是一名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老者。 一屋子的人见到门口的张允文,齐齐行了一礼:“见过院长!” 张允文走到陈全康身边,看了那老者一眼。陈全康赶忙介绍道:“大人,这位老先生叫做胡泉(此名字感谢兔子嘉年华老兄提供),曾经是高祖皇帝身边专门负责情报的专家!” 那胡泉摆摆手笑道:“全康,你也别这样说,什么专家啊!老了,现在是年轻的天下了!看看你们院长,还有那位林然,那才称得上专家啊!” 张允文顿时谦虚道:“胡先生过奖了!” 胡泉道:“前两日草原上来了情报,说是奚、契丹等部落已经派出使者南下。而全康在处理这条消息的时候却是疏忽大意了过了一日,兵部的情报署将这情报禀告陛下,陛下一面大喜,一面却责怪调查院办事不利,将全康降了下来,让老夫暂代全康管理军情,顺便教教他一些东西!” 张允文顿时狠狠的盯了陈全康一眼,后者立下瑟缩了一下身体。 “既是如此,那就有劳胡先生了!”张允文向胡泉行礼道。 “诶,院长哪里的话!老夫也挺看重全康这孩子的!若是加以培养,必定成大器啊!”胡泉抚须笑道。 和胡泉寒暄一阵,张允文问道:“不知最近可有什么情报没有?” 胡泉顿时道:“今日恰巧受到一份情报,还来不及交给陛下!若是院长有暇,可传给陛下!”说完,翻开一沓厚厚的档案,拿出一张纸,递给张允文。 张允文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奚、契丹等部使者于长城外被诛!” 顿时一愣,随即拿起纸条,匆匆出了调查院,往麟德殿快步走去。 使者被诛杀,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来到麟德殿,直接向大殿走去。 此时朝会还没有结束,李世民正和一干文臣武将在大殿里面商讨国家大事。 “张将军请留步!”刚到大殿外面,一名侍卫便拦住张允文,“现在陛下正在朝会,请不要进去了!” 张允文一甩衣袖,对那侍卫道:“本官来参加朝会,不过就是迟到一点,难道你就不让本官进去?” 那侍卫看看头顶的太阳。嗯,迟到一点?再过两刻,恐怕就要散朝了吧! 不理会这位侍卫,直接往里面走去。那名侍卫连忙喊道:“张将军,张将军……” 张允文顿时回头咧嘴一笑:“你敢拦我?” 那侍卫连忙退后一步:“小的不敢,不过还请张将军不要为难小的了!” 张允文摆摆手:“没事,待会儿我向你们将军说一下便是!”说完,大步迈进麟德殿大殿。 大殿之内,一名年老的官员正手持象牙板向着李世民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张允文细细一听,却不由暗笑。敢情这位官员正在满口的阿谀之词,向李世民大拍马屁。 张允文踏入殿中,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那名老臣正在上奏,所以没人说话。而当那名老臣说完之后,一名侍郎顿时上前道:“臣请治右卫张允文擅闯大殿之罪!”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站在武将队列末尾处的张允文身上。 李世民听到这个上奏,不由微微笑道:“张允文参加朝会,乃是例行公事,什么擅闯不擅闯的!” 听到这样明显的偏袒语言,那名侍郎顿时不语,退回队伍之中。 张允文却不管不顾的站出来,对李世民道:“请陛下恕臣冒昧,可是臣有要事要奏!” 李世民看到张允文一脸严肃,顿时问道:“有何要事?” 张允文便将手中纸条双手举过头顶。一名内侍赶紧从高台之上下来,拿过纸条递给李世民身边的刘贤,刘贤再双手递给李世民。 “啪――”李世民一拍龙椅,“这是谁干的?”此时的他已经是笑颜不再,满是阴沉的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抬起头,从容答道:“据微臣分析,能干出此事者无外乎四类人。第一便是颉利。此人雄心勃勃,一直暗自提防突利,如今见有部落降我大唐,故直接诛杀使者,以使者头颅问罪突利。第二便是突利。他管着奚、契丹等十余外族部落,诛杀使者,乃是其本职。第三却是奚、契丹内部反对投效我大唐的势力。他们诛杀使者,为的就是不让部落投靠我大唐。最后便是幽州驻军。外族使者南下,被误作突厥人杀害!” 听到张允文这一分析,李世民点点头。而群臣百官顿时知晓刚才那封情报说的是什么了。原来是原本打算投降大唐的奚、契丹等部落派出的使臣被诛杀! 然后又想起张允文刚才的那番言论,不得不承认,张允文说得很有道理。 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张允文退回去。 “众位爱卿,你们说说,此事应当如何是好?” 众臣顿时一片沉默。 半晌之后,房玄龄出列奏道:“陛下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若是派遣一名朝廷重臣深入北疆,直达奚、契丹诸部,晓之以情。想那诸部早有归顺之意,稍一点拨,必定南附。难就难在当派何人前往。那些外族诸部,一则远离中原,北地苦寒,突厥环绕,故外有突厥挟持;曾多次随突厥入侵幽州,幽州百姓怀恨在心,故内有幽州民情汹涌。二嘛便如同张大人所言,部落内部可能有人决意与大唐作对,若是派人不当,极易受到突厥、幽州兵民、部落内部三方为难。所以,陛下,请斟酌思量!” 房玄龄话音一落,那杜如晦便出列道:“臣赞同房中书所言!” 长孙无忌也出列道:“臣亦赞同!” 最后,群臣汹涌,齐声道:“臣等赞同房大人之言!请陛下斟酌思量!” 李世民顿时沉默下来。良久之后,这才对诸位大臣道:“我欲派右卫将军张允文前往,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沉默片刻,又是房玄龄出列道:“右卫将军张允文,乃是朝廷肱骨,社稷大臣,若是派他前往招抚,优势有三。一则张允文乃是武将,对付内外局势果敢决断。二则张允文武艺超凡,而草原诸部以强者为尊,容易融入其中。第三,张允文曾剿灭罗艺谋反之乱,声威大震,连罗成都为其所败。而罗氏父子在幽州声威极高,张允文可凭此控制幽州局势。然而,若是张允文离开,那长安之事又有谁来接手?”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道教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沉默。尤其是房玄龄的最后一句话,“谁来接手?”其意思分明便是说若是张允文在塞外出了什么事,有谁来帮助李世民管理那些筹谋已久的机构? 张允文见众人表情,出列道:“陛下若是要微臣去塞外,微臣去了便是。至于长安之事,各部皆有负责人,如调查院有林然胡泉,装备院有阎员外,而军事学院有众多教员,只需派一人前去负责总揽事物便是。至于侦察营,有李扬负责,微臣也放心得很!” 听到张允文这样一说,房玄龄顿时拱手道:“既然张大人已经安排好了,那前往塞北的人选最好便是张允文了!” 于是李世民严肃的道:“张允文听旨,今加封张允文为银青光禄大夫、怀化将军,赐金鱼袋。令其前往塞北,安抚诸部落!” 张允文顿时躬身道:“谨遵陛下旨意!” 李世民看看时辰,对群臣道:“既然事情定了,那便散朝吧!” 张允文忽然想起还有一事未说,当下道:“臣还有事上奏!” 李世民有些不悦的说道:“还有什么事,赶快说吧!” “臣今日回长安,便有大理寺、卫尉寺、司农寺的少卿,尚舍局的官员,右骁卫的中郎将等人反映,说是装备院身处皇城之内,然而噪声过大,影响附近官衙办公!臣请搬迁装备院于军事学院内,以加强管理,同时保障其保密性!” 李世民听到这个奏呈,先是一愣,接着便莞尔:“呵呵,噪声太大?好,朕准奏便是!” “谢陛下隆恩!”张允文又是一揖。 散了朝会,张允文也慢慢的往家中走去。然而在路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不加犹豫的答应了李世民将自己派往塞北的提议,可是从长安到幽州,再到奚部落那边,绝非一月两月能回来的,然而,下个月,自己的两位哥哥将和韩氏姐妹交换生辰八字,正式定亲自己作为两位哥哥的唯一亲人,怎么能不参加他们的定亲仪式呢?可是,这时间上,却是有冲突啊! 一时间,张允文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回到家中,发现刘氏兄弟正坐在庭院中发呆,而其余几人则是在房间里面呼呼大睡。 忐忑的将朝会上的事情跟刘氏兄弟一说,刘氏兄弟顿时沉默下来。 半晌之后,那刘勇道:“老三,陛下说了没有让你什么时候出发?” 张允文摇摇头:“虽然没说,不过我估计就是这两天吧!” 刘勇道:“要不这样,老三你先去便是,等到那个韩家妹子来了,我们请尉迟将军出面说说,让他延后两月,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定亲、成亲一起办了,你看如何?” 有些愧疚的点点头,张允文说道:“只好这样办了!” 一队二十多人的马队飞快的沿着通往北都太原的大道向北飞驰。 太原乃是北都,和长安之间相距千里,然而却有大道沟通。这段官道,隋炀帝修过,李渊修过,如今李世民也准备修上一次。所以,道路状况极为良好。 这二十多人中,张允文三马当先。之所以说是三马,却是因为此次路途遥远,且又要赶时间,这每人带了两匹从马,以便轮流骑乘。 张允文他们是在第三日上路的。这二十多人中,除了马望山、杨石两名随从之外,还加上了一个杨常,一个韩世良,这两人却是以私人身份去的。剩余的便是从侦察营抽调过来的士卒,几名张允文的老部下,像什么吴鹏、焦老大等人。 一路往北,沿着太行山麓飞快的前行,一直到石州倏地往东一拐,沿着谷地横穿太行山。山势时而平缓,时而陡峭,时而侧临溪谷,时而旁耸高崖。穿过太行山,眼前便是太原了。 太原又叫并州、晋阳,是李渊起家的地方。所以,李渊建国之后,便将这里定为北都。 众人并没有进入太原,只在太原城外的驿站里补充了清水食物,遥遥的看了太原城一眼,然后往北疾驰而去。 这时候张允文才想起自己的封邑太谷县好像就是在这太原附近吧。 过了太原,在向东行了数日,地形渐渐平缓,却是出了河东道,进入到河北道了。在河北道这边,一马平川,极利于骑兵奔驰。 到达幽州时,距离出京已经差不多十日了。 幽州都督张士贵在知道张允文进入幽州境内时,还特地前来见了他一次。张士贵与张允文同为秦王府武将,也曾参加过玄武门事件,不过功劳没有张允文高而已。 “允文啊,此去塞外,可是多有凶险,你可是要小心啊!”张士贵对张允文说道。 两人同是姓张,加之当初同为李世民做事,所以关系还是不错。 听到张士贵这般说张允文道:“张大哥之言,允文谨记在心!可张大哥也要提防幽州城里面,若是以后我领部落内迁,张大哥可要控制好幽州局势,不要出现什么骚乱!” 张士贵闻言,顿时知道张允文的言下之意,当下点点头。 在幽州城呆了半日,张允文他们纵马出了幽州直往塞外长城而去。 行了几日,只觉道路渐渐难行,而且两旁高树渐渐减少,而绿色的草甸却渐渐增多。开始时还可以见到草树混杂,到最后,一眼望去,尽是草原。 只见天地茫茫只见似乎只有蓝绿两色,蓝色的天,绿色的草,几乎纯粹得让人有些沉醉了。一阵风吹来,那绿色的草阵阵起伏,如同波浪一般。 见到此情此景,张允文不由响起一首民歌来。 然而他还没有唱出来,旁边的韩世良已经高声唱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南北朝时的《敕勒歌》曾经伴随少数民族的铁骑流传中原,韩世良能唱,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从他嘴里唱出来的《敕勒歌》却是声音低沉,一股子疲惫从唱腔中涌出。却是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已经疲倦不已了。 “怎么样?老韩,我就是说过,这功名可是不好搏的啊!”看了看韩世良屁股下面厚厚的垫子,“对了,已经进入草原了,你把屁股下面的东西取了,别让那些草原人看不起你!” 韩世良听罢,感觉屁股上已经有一层茧子,当下把厚厚的麻布垫子拿起,一下子扔得老远。 “好,我们走!” 进入草原之后,众人已经提高了警惕,各自将钢弩上弦,手雷随时准备。而多出来来的从马也被排成一个马队,马背上放着盐、香料、铁锅等日常物品。这些东西正是草原上的人需要的。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汝南公主 他们扮作一支小型商队,从中原过来,前往突厥做生意。 深入草原近百里,张允文他们总算看到一个小型的部落。这部落不大,恐怕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 见到一支马队过来,部落里的壮年男人纷纷拿出武器,跨上战马往往这边冲过来。 这群热也不过百余人,张允文自恃凭借钢弩手雷便可已经这些人全部剿灭,然而他却不准备这样做。毕竟他是来招降部落的,若是乱杀一人,说不定后面将会遇到极大的阻碍。 那群骑兵很快便将张允文等人包围起来,但是看到马背上一袋袋胀鼓鼓的盐和倒扣在马背上的铁锅时,一个个的眼睛中露出一种浓浓的贪念! “我们是来自中原的商队,第一次来草原做买卖。不过也听说过草原的热情好客,难道草原上的人就这样用弯刀和弓箭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张允文反问道。 为首的一名骑士似乎脸红了一下,接着道:“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当然得小心一些!既然你们是商队,那就请到我们部落来吧!只要你们的东西好我们会用让你们满意的价格购买的!”他说起汉语来,却是有些生硬,夹杂着一口幽州方言。 张允文“哈哈”一笑:“好,既然你们能出好价钱,那我们便卖些东西给你们!” 于是骑士们在前面开路,张允文带着人跟上。 进入这部落,男女老幼纷纷涌了上来,围着马队,想要找到自己要用的东西。 最好卖的当然是盐,其次便是铁锅。没过过久,就已经在这个部落卖出了三匹马的盐和十多个铁锅,再加上其他诸如茶叶、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一下子卖出了将近五分之一的货物。 眼看货物卖得如此之好,张允文却不得不停止销售。 “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可是还要往北边走,这些东西,不能全部卖给你们!”张允文命令停止销售之后,对四周的人群道。 听懂汉话的人纷纷将这个消息告诉四周听不懂汉化的人。 “可是我们的价格出低了,让你们不满意?”一位看似族长的老头子站出来说道。 “老人家误会了,你们的价格我们很满意,可是我们是第一次来草原经商,需要打通商路,而不是在一个地方销售。”张允文说道。 “不知贵客们想往北边哪里去?”那老头子问道。 张允文顿时警惕起来,满是笑容的道:“我们也不知道往北边哪儿去!听人家说北边是突厥突利可汗的地方。老人家,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怎样去突利可汗的牙帐?” 老头子顿时“哼”了一声:“那突利凶残无比,若不是如此,我们部落怎么会迁到这里来!你们商队过去,肯定会被吃了的!” 张允文霎时间脸色一变有些焦急的道:“完了完了,那该怎么办?” 老头子抚须笑道:“各位是我们草原的贵客,老头子便指一条路给你们!从这儿,往东边方向走去,你们会碰上我们奚族!我们奚族可不像突厥那样凶残!” “原来你们是奚族,我还以为是突厥呢!”张允文此言刚落,身后便响起韩世良的声音:“奚族?奚族是什么?咱们在中原只听说过突厥,可没听说过什么奚族!”他是在和旁边的杨石窃窃私语,但是,那声音刚好能让在场的奚族众人听见。 顿时奚族众人脸上一变。 张允文连忙打个圆场:“哈哈,各位既然说到奚族那边,那里肯定有很多的牛羊,很多的人。我们这便前往那里,说不定能赚更多的东西!” 这位老头子顿时笑道:“还是这位贵客懂道理!” 众人在此处歇了一下,便准备往东北方向走去。 告别这个小部落,张允文他们慢慢的在牧民恋恋不舍的眼光中往东北而去。当然,他们恋恋不舍的不是张允文这群汉人,而是马背上众多的日常用品。 “大人,这塞外民族也不像人们口中那样的蛮横凶残啦!”韩世良回头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部落,对张允文道。 他的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所有人都是一阵沉默。 思忖片刻之后,张允文道:“老韩啊,你可不能这么来看待问题。刚才那群奚人对我们确是不错,还好酒好肉的招待了一下!可是问题在于我们的身份!若是我们不是商队,而是大唐的官军,你说他会不会这样招待我们?他们这是为了自己带利益才这样和善。同样,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变得凶残。再者,无论哪个民族,汉族也好,异族也罢,在对待自己同胞时,最少也会有两分怜悯之心,而对待外族则不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说了不知多少年。当初霍去病屠灭匈奴,不就是男女老幼,尽数屠戮。同样,当年五胡乱华的时候,那些胡人杀我们汉人又杀得少么!所以啊,老韩,你可不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动摇自己的意志啊!” 韩世良顿时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才道:“若是归附我大唐,岂不是我大唐的子民?” 张允文顿时冷哼一声,脑海中却想起盛唐时的突厥、南诏、靺鞨。契丹等族。这些民族无一不是先归附大唐,学得中原先进文化之后,却是反咬大唐一口,各自独立建国,成为边患。当下说道:“不过是一群养不熟的狗而已,什么大唐子民!他们内附大唐,不过是收到战争威胁,迫不得已,想找棵大树靠而已。若是他们一旦和平,人口繁衍,武力增长,便会反咬大唐一口,然后用从我们这儿学来的东西对付我大唐子民。这种人反复无常,不用更好!” 听完这番言语,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张允文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已经在他们的心中埋下种子,于是又说道:“算了,不要去管那些外族,我们还是快些赶路,争取明日到达奚族!” 众人顿时一击马臀,加快行走速度。 就这样跑了一个下午,眼看天色将暮,只好找了一块高一点的丘陵,扎营休息。 他们排布宿营,却是如军营一般布局。四面布上火堆,挖起壕沟,安排守夜,几处险要位置还垒上护墙,一人手持钢弩手雷蹲在此处。 “听说草原上有狼,你说我们会不会遇上啊?”吴鹏一面将大弓的弦松下,保养这张四石大弓,一面向旁边的马望山问道。 “乌鸦嘴!”同样在保养弓箭的马望山毫不客气的说道,“当初老子在北邙山打猎的时候,第一怕遇上老虎、熊这样的猛兽,第二便是怕遇上狼!”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定亲成亲 “山里面也有狼?”吴鹏好奇的问道。 马望山尚未答话,一旁的韩世良却道:“君不闻中山有狼么?” 二人齐齐看了韩世良一眼,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这位时常会发书痴的家伙。 张允文见状,笑眯眯的道:“山中狼还是很少,狼主要是在这北边的草原上。草原上遇到狼群,最好就是躲开。整个草原上没有谁能惹得起他们。它们通常是数千匹狼在狼王的带领下,呼啸杀来,悍不畏死。而且持续进攻,从不停歇。饿了就吃同伴的尸体,若是没尸体吃则咬自己的尾巴,实在恐怖至极。除非组织几千人的骑兵,手持大刀长槊,这才有可能杀死一群狼!” 听到张允文这样说,一群人顿时心惊肉跳。 “难道用手雷也不行?一名侦察营士卒问道。 张允文摇摇头:“也许行,也许不行,还要看人。当你杀了几百头,几千头狼时,早已经疲惫不已。这种疲惫既是身体上的疲惫又是心里上的疲惫。想当初,老子在苏联……”说道这里倏地住嘴,向众人笑了笑,起身巡视。 “头,你还没讲完呢!怎么走了!”士卒们齐声起哄道。 “让马脸讲吧!”张允文头也不回的说了这么一句,众人顿时围到马望山身边。 马望山顿时眉飞色舞的讲起自己在北邙山中如何如何的英勇,立马引来嘘声一片。 张允文看着远方低矮起伏的山陵,却想起当初在苏联学习的时候一次出去巡逻遇上迁移狼群的情形。自己一个班的士兵。一人不小心枪走火,顿时引来狼群围攻。占据两辆车,透过窗子往外开火,足足打光了所有弹夹,连枪管都烫得不敢去摸。扔完了所有手雷,发射了全部的火箭弹。只因为狼群咬破了卡车的油箱。 到后来,还是呼叫了直升机将一个班的人救了出来。 想起这些事,一股子惆怅不由涌上心头。他顺手往裤子边一摸,想摸出一包烟来,然而却摸了个空。悻悻的收起手,抱在胸前,看着夜幕下的丘陵。 要是有烟该多好啊!张允文不由感慨道。可惜根据他的历史知识,烟草还是明朝时从拉美传过来的。要不然老子组织一支舰队到拉美去抢些烟草回来?他暗想道。 忽然看到远处绿光点点,急速向这边移动过来。张允文顿时一滞,接着猛的大声吼道:“狼袭!”接着,钢弩上的一支箭便射向天际。 只听得一声“叮――”的一声,鸣镝的响声传遍整个山丘。 这是侦察营的最高警戒令。 二十多名士卒倏地站起来,分散在四周,手持各式武器,随时准备作战。 张允文站在站在一段泥土垒出来的护墙后面,看着从北方奔驰过来的狼群,手心里满是汗水。 丘陵下面,一圈篝火正熊熊燃烧,将下面照的通亮。 只见狼群疾驰而来,却是从丘陵下面路过,绕着那火堆往南去,至始至终没往这低矮的丘陵上看上一眼。 张允文在狼群通过时,忽然发现这群狼数目不多,不过两百多头而已,而且几乎头头带伤,轻者浅浅的刀痕,重者被砍去一条腿。一路疾驰,红红的鲜血拉成一线,从丘陵下经过。而且不时还有重伤的狼倒下,或者明知跑不掉,干脆停下脚步,冲着北方一阵咆哮。 众人顿时知道,原来有人正在追杀狼群而且看那狼身上的刀伤,分明是弯刀划出来的。再加上来自北方,极有可能是奚族人正在追杀狼群。却不知这些奚族人为什么会去追杀这群狼。 果然,狼群过了不到半刻钟,马蹄声阵阵传来。那些留下来的受重伤的狼顿时全身毛皮竖起,尤其是尾部,几乎根根挺直。 “嗷唔――”剩余的十多头狼一阵齐齐狂嚎,然后集体往那马队冲了过去。 马队估计有三百多骑兵,尽皆身披麻布衣裳,手持雪白的弯刀,呼啸着想南面冲去。 借着火堆的光芒,张允文众人只见一阵雪白的刀光闪过,十余头狼顿时被劈成两半,鲜血洒满草原。 这些狼仅仅阻挡了片刻,这群骑兵又继续向南追去。 然而,只见骑兵追了一截,队尾的三十多名骑兵忽然从队伍中分离出来,往张允文他们所在的丘陵疾驰而来。 张允文见状,赶忙让士卒收起钢弩手雷,提起横刀,静静等候那些奚族骑兵的到来。 三十多名骑兵在绕过火堆,直接跨过壕沟,片刻之后便冲上了丘陵。 一上丘陵,张允文和众人顿时一阵诧异。只见领头的骑士却是一名体态修长,面容姣好的女子。 女子上了山陵,却见到二十多名手持横刀的人正站成一个两排,目光警惕的看着自己。 “喂,你们是什么人?”女子坐在马上,手中弯刀反射出四周的火光。 这女子的汉语确实要标准得多,而且还夹杂着一点河南方言,也许教他汉话的人真是河南那边的人。 “我们是大唐的商人,你们又是什么人?”张允文回答道。手中的横刀捏得更紧了。 那女子看了看众人身后马匹上胀鼓鼓的袋子、倒扣的铁锅和几捆扎好的生皮,确定他们的确是商队。可是有看到他们手中的横刀,不由奇怪的问道:“咦,你们商人也能带这种横刀?” 张允文道:“在中原,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只要你有银子!” 那女子疑惑不减,皱起一对好看的眉毛问道:“可是,看你们的样子,更像是士兵,而不是商人!” 张允文这才发现,这女子的眉毛修长,几乎斜飞入鬓,不由想起一句诗来:“长眉入鬓愁。” “汉人,你在看什么!”忽然听得一声怒嗔传来,却是自己盯着女子的眉毛看,惹得女子不悦了。 张允文赶忙轻咳两声,掩饰过去:“其实我们以前是做山贼的,不过后来中原安定了,做山贼没什么前途,所以改做商人了!”听到张允文信口胡诌,旁边的士卒顿时挂起一丝笑意。 “哦!”那女子闻言,心里却有些相信了。 张允文接着道:“我们这是带来了食盐、茶叶还有我们的友谊前往奚族,想要何奚族的朋友做生意。不知姑娘是不是奚族人?” 那女子顿时一笑,露出如同编贝的牙齿。只听她神色骄傲的说道:“对,我们就是奚族的辱纥主一部。往北走上百里,便是我们俟斤的营地了!你们可以到那里去做买卖!”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火炮 俟斤,是对奚族部落首领的称呼。 “多谢姑娘告知!”张允文行了一礼,向女子道,“我刚才看见你们在追杀狼群,在下听说狼是突厥的图腾,你们这样追杀,恐怕不好吧!” 女子嘟着嘴,刚要说话,身边的一名男子忙拉拉她的衣袖。女子顿时住口,接着气鼓鼓的望着张允文:“阿爸常说汉人狡猾,看来阿爸说得没错!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套话啊?” 张允文当然不会这样傻傻的承认,当即摇摇头:“不是!我们是商人,不管那些事。如果可以,你们能不能将狼皮卖给我们?” 听到张允文这个要求,那些奚族骑士顿时放松下来,果然是商人。那女子更是笑道:“嘻嘻,你们汉人真是贪婪!好吧,你们要这些狼皮,那东西来换就是。不过嘛!”说道这里,女子顿了一下,“你也要帮我们去追杀那狼群!” 听到这个要求,张允文不由一滞,片刻之后才答道:“好吧!不过我的这些货物怎么办?” 那女子道:“我只要你去,也不是要你们全部去,你们当然是去我阿爸的部落了!嗯,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去的!” 张允文顿时注意到,这女子说话时用的是“阿爸的部落”,而且说“派人护送”,可见这女子的阿爸说定是部落里的俟斤,当然,这女子便是辱纥主一部的公主了。 “好吧!”张允文说道,“不过我要带两个人去,他们可是神箭手!” 听到“神箭手”三个字时,奚族的众人顿时眼睛一亮。 “真的是神箭手?”女子有些兴奋的问道,“他们能不能射中两百步之外的绵羊的眼睛?” 张允文顿时回过头看着马望山和吴鹏二人。只见他们二人同时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然后讪讪道:“嗯,有些难度!” 女子顿时对二人失了兴趣,而继续对张允文道:“看起来你年纪不大,却是他们的首领,你就跟着我一起去追那狼群吧!” 说完,一些奚人慢慢靠近张允文等人,隐隐将他们包围起来。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张允文见状赶忙道:“在下这便出发!不过这位姑娘,你可要把我们的货物送到部落里去啊!” 女子点点头,然后掉转马头,缓步往南。走了两步,见张允文翻身上马,跟了过来,便逐渐放开马力,奔驰起来。 张允文追了一阵子,很快便和那女子并辔而行。 女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给张允文,不过黑夜之中,张允文没有看见。 沿着血迹和马蹄印一直往南追去,几乎追了一整夜。当然,本就很疲惫的张允文竟然就这样在疾驰的骏马上打起盹来,双眼微闭,脑海中空白一片。然后,过上片刻又被凉风吹醒,接着又假寐起来。 终于,在天色微微亮的时候,众人追上了大部队。同时遥遥看见狼群正在急速逃奔。 此时的狼群不足百头狼了,一头高大的青背狼奔驰在最前方,不时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追兵。 张允文拉弓搭箭,在奔驰颠簸的马背上瞄准前方的狼群,然后一放。只觉得弓弦的颤抖几乎要将手指震麻了。 而前方一匹狼顿时中箭倒地,身体由于惯性仍在往前翻滚,滚出三四丈远,终于倒地不起。 “嘻嘻,怎么样,马背上用强弓的感觉如何?”身边传来女子的声音。 张允文顿时明白过来,马背上宜用轻弓,而不是这种三石硬弓。 女子又道:“我们追杀了一天,把箭支都射完了,要不然你分些箭支来用!”女子盯着张允文背上的一壶箭。 张允文顿时抽出一把递给女子:“省着点用,没多少!” 女子接过箭支,便拿起一张小巧的红漆弓,搭箭射出。她的箭法不错,十箭之中能中七八。而且那些插在地上的箭支在奚人骑士经过时会被顺手捞起,然后奚人再用这箭支射向狼群。至于那些插在狼身上的箭支,没有谁敢去捡。谁也不知道那狼临死前会不会做垂死挣扎,反咬一口。 终于,随着张允文五十支羽箭的加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五十支羽箭竟然带走五十头狼的生命。 此时的狼王身边不足四十头狼。 终于,狼王踏上一座小山丘时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蓦地发出一声悲凉而又雄浑苍劲的嚎声: “嗷唔――” 剩余的几十头狼也和这狼王的嚎声而发出凄厉的叫声。 奚人骑士顿时勒住马,将狼王和剩下的狼包围起来。 “看来这青狼王要拼命了!”女子面色严肃的对张允文道。 果然,听见狼王凄厉悲凉的长啸之后,四十多头狼齐聚在狼王身边,接着,狼群竟然齐齐的从山坡之上往下冲来。 只见四十多头狼借着山势往下冲来,其声势浩荡,令人色变。连胯下的骏马也非常不安的乱动。尤其是狼王咆哮冲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战马都不由一阵乱窜,有些人立而起,竟将骑士颠下马去。 张允文干脆下马,手持大弓,然后拿出一支箭。这是他最后两根箭支中的一杆。搭箭弯弓,瞄准狼王。 忽然间,只见旁边也有人弯弓射击,却是那女子正捏着白羽箭同样瞄准狼王 向斜后看了一下自己的箭壶,果然空空如也。 定了定神,张允文再次瞄准狼王,然后倏地松开手指。 一声弦响过后,只见白羽箭如飞电一般直射向狼王。 狼王似乎感应到羽箭的到来,竟然在奔跑冲锋中生生的往旁边跳了一下,避过那支激射而来的羽箭。 可是它后面的狼就没有那般灵活,直接被羽箭钉在地上,随即被后面的狼群踩踏。 “嗖――”又一支白羽箭飞出,直射向狼王。 此时的时机绝佳,那狼王刚刚跳到一旁,还没来得及调整,一支羽箭便飞来。不过狼王还是一扭身子。羽箭深深的插入后腿之中。 第一箭是张允文所射,第二箭却是那女子所射。 见自己射中,女子向张允文露出一张美艳的笑脸,似乎宣告自己的胜利。然后抽出弯刀,准备迎上狼群。 张允文也抽出横刀,和三百多奚族士兵一起,冲向狼群。 一刀边将一支向自己扑过来的狼砍成两段,张允文的目标是那只狼王。 只见狼王被十余人围在一个圈子中,不停的咆哮冲击,然而碰到奚人士卒的弯刀,变得伤痕累累。全身的鲜血不住流出。 ------------ 第一百四十章 试炮 而这时,那名女骑士提刀走入圈子中,用突厥语对狼说着什么。不过狼王根本听不懂女子的话,直接用咆哮的尖牙和挥动的爪子作为回应。 女骑士也不胆怯,一把弯刀和狼王对峙起来。 一人一狼就这样对峙着,狼王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女子也是全身肌肉紧绷,全神贯注的看着对面的狼王。 终于,狼王动了,只见它先是一扑,一张大嘴上的利齿闪烁着寒光。接着在扑上来的过程中,有力的前爪一挥,锋利的爪子似乎要将面前的女人抓碎。 女子右手的弯刀也毫不示弱的往上面一提,那狼王扑到自己面前时,弯刀刚好将他砍到。 于是,一爪换一刀。 然而狼毕竟是狼,即使奸诈,也没有过多的计谋。而人则不同,懂得善变,懂得临机取决。 所以,当狼的一爪抓向女子腹部,而利齿咬向女子胸部时,女子倏然间退后一步,然后一刀劈下。 一只被斩断的狼爪落在地上,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好快的刀!”张允文不由暗暗赞叹道。 狼王“嗷嗷”的惨叫两声,目光中满是仇恨的盯着女子。 女子微微喘了两口气,看来刚才她劈向狼王的那刀也是耗费了不少心力,接着猫着腰往狼王攻去。 一番疾风骤雨的攻击之后,那狼王顿时腹部中了一刀,顿时萎靡倒地。一双眼睛愤恨的盯着女子。 女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目光四下一扫看到边上围观的张允文时,又向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张允文却是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到女子和狼王开始战斗的时,狼王去势十分凶猛,而且进攻时虽然受了伤,却是进退有据。而如今,这狼王面对这女子进攻时,一阵攻击便被击杀,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问题。 当下手中横刀一紧,慢慢往女子身边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已经倒地的狼王却是猛的腾起身来,一口尖利的牙齿往女子的脖颈咬去。 而那女子只觉脑后凉风骤起,顿知不妙,欲要躲避,却是避之不及。眼看狼王将要咬住女子脖颈,一道寒光闪过,那狼王像是被什么击中,倏地停住,然后一下子落在地上。 众人这才看清,一把横刀斜斜的砍在狼王的头上。从眼睛到突出的嘴,横刀硬生生的砍进狼头三寸。 而不远处,张允文仍保持着飞出横刀的姿势。 女子看着不远处的张允文,再艰难的回过头,看看已经横尸当场的狼王,目光之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些奚族骑士见到自己自己公主没有受伤,而且狼王已经当场伏诛,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女子这时候收起弯刀,对着四周的骑士说了一句突厥语,那些骑士顿时齐齐向女子行了一礼,然后各自骑上骏马,往北方奔驰而去。只留下张允文和女子以及一地的狼尸。 “我叫支柔,是奚族辱纥主部的公主!非常高兴见到你,长安来的大人!”支柔看着张允文,脸上泛起的笑容堆叠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不由让张允文一时痴了。 看到张允文这个样子,支柔的笑容更浓了。张允文接口道:“什么长安来的大人?支柔姑娘,你在说些什么啊?” 支柔却是翻身上马,对着张允文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还是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作为回报,你们在奚族这段时间我会尽量的保护你们的!呵呵,你可知道,部落里有老家伙可都不希望你们来,等着你们到来时便要向你们动手,然后拿着你们的头颅向突利邀功献媚!” 张允文面色疑惑的问道:“支柔姑娘,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难道你们部落里有人看中了我们商队的货物,想要下手劫掠不成?” 支柔深深的望了张允文一眼:“汉人,我们走吧!从这里到达部落可需要一天的跋涉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张允文翻身上马,和支柔并辔同行。“我姓张,叫做张文!” 支柔轻声念了一遍:“张文?” “难道支柔姑娘听说过在下?”张允文笑着问道。 支柔摇摇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张允文:“张文这个名字我没有听说过!不过我曾听说过一个叫做‘张允文’的名字。据说这个张允文是大唐的勇士,曾经打败过罗艺那个魔鬼。我们草原人最欣赏的就是勇士,若是能见那张允文一眼,那该多好啊!” 张允文脸上也露出一丝向往之色:“是啊,张将军之名在大唐境内家喻户晓,听说他作战勇猛,若是能在他的帐下作战,那该多好啊!” 支柔见状,不由有些失望的转过头,愤愤的一挥马鞭:“走吧,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埋头赶路。 然而此时张允文心中却是想着支柔刚才的那番话,细细的计划着今后在奚族的动作。首先,对于反对南附大唐,亲善突厥的人必须加以暗杀,而且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接着利用自己救过这支柔一次,通过支柔劝服辱纥主部的俟斤,让这支部落南迁,进入长城境内。最后,再视情况对其余的奚族和突厥、扶余等族进行劝服。 打定这样的主意,张允文明白首先便是要和面前的这位姑娘打好关系。 两人飞马奔驰,没多久便追上了前面的奚族骑士队伍。二人并马跑在最前面。 “敢问支柔姑娘一个问题,你们辱纥主部如今有多少人口啊?”张允文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不知张文你问这个干什么?”支柔淡淡的看了张允文一眼。 张允文道:“这样的,我们在确定你们部落的规模之后,才能知道这次带的货物能卖出多少,下次又该带多少货物来才能赚最多的钱!” “你们尽量多带些便是,还要计算得那么详细干什么!管他有多少,我们辱纥主部都会吃下来!你可要知道,我们部落可是整个奚族最大的部落!”支柔轻易的两句话,便将张允文想问出人口多少的想法打消。 不过张允文也得到一个信息,这辱纥主部乃是一个非常大的部落。 两人在路途中不时的说着话,张允文介绍起中原风物,民俗民情,听得支柔美目连连闪动,望着张允文的目光中充满了惊奇。而接着张允文又将当初哄李宇的那套《笑林广记》搬出来,几个笑话说得支柔前俯后仰,清脆如同银铃的笑声洒满青青的草原。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赴宴 投桃报李,支柔也讲了一些草原上的基本规矩。第一次来到草原的张允文顿时连连点头。 中途下马休息了一次,人吃了干粮,马吃了草料,接着又上路了。终于,经过一整天的疾驰之后,终于在一块草原上看到群群洁白的绵羊。在绿色草原的衬托下,显得如此的醒目,好像是将天上的白云拉下来,放在此处。 众奚族骑士一阵欢呼,狠狠的抽击马臀,马儿跑得更欢了。 极目远眺,只见几座洁白的圆顶毡房在远方的天地交界处,平缓的地平线缓缓滑过毡房是变成几个突起。 从远处天际的毡房到近处的羊群,骑着骏马的奚族骑士不断的奔驰着,迎接这群回来的骑士。顺着凉爽的风还可以听见他们兴奋的叫声。 “这便是我们奚族辱纥主部的草场,张文,你看这里怎么样?”不知不觉,支柔策马走到张允文身边,看着张允文专注的眼睛和认真的脸问答。 “很美,真的很美!”张允文头也不回的说道。 支柔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目光也随着张允文的目光慢慢移动。 两人策马往毡房那边走去。沿途的牧民见到支柔,纷纷弯腰行礼。支柔也是对着行礼的牧民微微一笑。 张允文走近部落时,忽然在部落外见到一群人挤在那里,也不知在干些什么。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他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到人群外翻身下马,只听得人群嘈杂,里面传出来几个熟悉的声音在用汉话吆喝道:“过来看看啊,上好的山东精盐,白花花的和雪一样!” “上好的茶砖,个头够大,分量够足,一块顶过去五块!” “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江南产的绸缎,穿在身上保管舒适合体,漂亮迷人。咦,这位大妈,你就算了,一把年纪穿还穿这种颜色!” …… 听到声音,张允文知道是先到奚族的那些同伴正在抛售货物。不过听到他们用汉话吆喝,而四周的奚人大部分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摇摇头,做起生意来,他们还差了一些。 “走吧,张文,去见我的父亲,辱纥主部的俟斤。你救过我一命,我的父亲会用辱纥主部最隆重的方式感激你!”支柔看到张允文站在人群外围,当下轻声对张允文道。 张允文闻言,向支柔微微一笑:“你在前面带路吧,支柔姑娘!” 支柔点点头,然后慢慢移步在座座毡房间穿梭。她走得很慢,似乎有种一步三摇的感觉,极像中原那些大家世族的千金小姐,这种样子却是让张允文不由摇摇头。这草原女子就是要有一种野性美,一股彪悍劲,若是学起江南女子的婉约文静,也就失了草原女子的味道了。 两人在众多的毡房间穿梭了许久。张允文看到很多地方都有奚人的战士把守,若不是支柔带着,恐怕根本过不去。 也不知是支柔故意绕圈还是别的,两人花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座大型毡房外。张允文四下望去只见周围尽是洁白高耸的毡房,根本看不到一点标志性的东西。 “怎么样,我阿爸的毡房漂亮吧!”支柔看见张允文的目光落在那毡房之上,有些得意的问道。 只见这座大型毡房外用蓝色的丝线绣成浮云图案,而毡房门口,却用红色的璎珞流苏装饰,顺滑的垂下,让张允文不由将目光移到支柔一头漆黑的秀发上。 感觉到张允文的目光,支柔俏脸一红,娇嗔的看了张允文一眼,然后打开毡房门帘。二人先后进去。 一进这座毡房,张允文顿时感到里面一阵清凉,抬头一看,毡房顶上开着数个一人大小的天窗,透过天窗,可以看见蓝天白云。丝丝凉风便是从头顶的天窗吹下来的。 这间毡房非常的大,容纳两三百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见毡房北方的位置坐着一名面容威武的中年人。在他旁边,一名娇丽的中年妇人正为他倒着一杯浓浓的奶酒。这名中年人想必就是辱纥主部的俟斤。 除此之外,毡房里还有一名干瘦的中年人,却是立在中年人身旁,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中年人下方,一左一右的坐着两个中年人,看他们的身份,还是挺高的。 支柔上前,对着俟斤行礼道:“支柔见过阿爸,阿妈,两位叔父还有萧先生!” “呵呵,我们草原最美丽的明珠回来了!”俟斤轻笑一声,向支柔道,“来,道阿爸这儿来坐!” 支柔大大方方 走过去,做到俟斤旁边。 张允文也上前来行礼道:“中原商人张文见过俟斤以及在场诸位!” “噢,是这次来我们部落的商队的头领吧!”俟斤用一口流利的汉话说道,“你们商队带来 东西正是我们需要的。不过数量少了一些。若是下次你能多带一些过来,我们愿意让草原见证我们部落与你们商队的友谊!” 张允文顿时喜形于色:“若能获得部落的友谊,实在荣欣之极!” 这时候,那支柔插嘴道:“阿爸,这人可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俟斤闻言,顿时满脸关切的看着支柔道:“什么,我亲爱的明珠,你有过生命危险?” 支柔点点头,恨恨说道:“嗯,那狼王实在太狡猾,竟然用装死来骗我,然后趁机偷袭!幸亏张文在场,当场杀死了狼王。” 俟斤感激的看着张允文:“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年轻的汉人!你救了我女儿一名,也就是让整个草原的明珠免于坠落尘土,实在让人感激。而我,作为俟斤,在这里询问,年轻的汉人,你想要什么赏赐?” 张允文行了一礼:“能够获得俟斤及部落的友谊便是给我的最大的赏赐!” 中年人顿时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坐在他下面的两名中年人中,左边的那人却起身道:“我亲爱的是侄子,我们的俟斤,你千万不能相信汉人的话!你也曾经说过汉人狡猾。今日这汉人不要你的赏赐,肯定有更大的图谋。俟斤你要小心啊!” 这人却是用突厥语说的,叽里呱啦的听得张允文一听到雾水。不过看着这人的表情和眼神中带着的敌意,就知道来者不善。 难道他就是支柔所说的那些反对南附大唐的势力中的代表。 想到这里,不由把目光望向坐在右边的那人。却见那人端坐在那里,自顾喝着奶酒,对于面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有些不闻不问。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诗会 “那你说说,我该如何?我亲爱的叔叔!”这一次,那俟斤用的却是汉话,似乎要故意让张允文听见。 见到俟斤用汉话,那名中年人也只好用汉话道:“作为你的长辈,我能给你的忠告就是少亲近汉人,多和突厥大汗接触。毕竟我们同时草原上的部落。而汉人终究是不会跨过草原的。至于面前这位年轻的汉人,若要回报于他,直接赏赐他大把的财物!相信这位身为商人的汉人,会很高心的接受的!“说道最后,中年人转过头,目光狠狠的盯着张允文。 张允文垂下眼帘,将那道目光挡在外面。 “敢问这位大人的名字?”张允文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中年人不屑的转过头,似乎不愿意回答张允文的问题。 支柔却在一旁答道:“这位是我的叔祖,思力巴,现在是部落的右相!” 张允文“哦”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呼喊:“突利可汗使者到!”于是倏然住口,默默的站到一边,看着将要进来的突利使者。 门帘掀开,两道人影慢慢走了进来。 当张允文看到其中一人时,不由恍然。刚到部落时看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不就是他么? 当年颉利突利大军进犯关中,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带人在五陇阪和突利会面,离间突利、颉利二人,还将赵毅等五名侦察营士卒留在突利身边。如今已是一年多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人在突利身边还算混得不错。 突利的使臣领头的是一名突厥人,而副使便是当初五名侦察营士卒之一,名叫樊兴,当初在侦察营里,众人纷纷打趣他的名字:看到你真是烦心啊! 看到张允文,那樊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眼光扫过,然后目光落在了那名右相思力巴身上。感觉到突厥使臣的目光,那思力巴顿时躬身一笑。 在张允文看来,这个笑容里面充满了谄媚。 “突利可汗的使者,可汗帐下的勇士见过俟斤大人!”两人向俟斤行了一礼,然后大大咧咧的坐下。 顿时,俟斤和在场众人目光中皆闪过一丝怒色。 “不知俟斤大人考虑好了没有?”那突利的使者道,“前不久颉利大汗派人到我家二可汗处征兵,说是要南讨中原。我家可汗令你部出兵两万!不知俟斤大人考虑好出兵没有?” 他们交谈,用的都是突厥语,张允文听不懂,心头却是非常的不甘!唉,看来掌握一门外语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啊。 这时候,那支柔却是悄悄的走到张允文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襟,冲他一笑,眼睛却瞟着外面。张允文顿时明白支柔的意思,也悄悄的慢慢的退出毡房。 来到毡房外,支柔气鼓鼓的道:“那些突厥人,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久之前那突利的儿子像我逼婚,如今,突利又来逼阿爸出兵了!” 张允文默默不语。 那支柔见状,顿时更加生气:“张文,你也不来劝劝我,哪怕是说上两句突利的坏话也行!” 张允文淡淡道:“若是咒骂能起作用,那手中的刀剑是用来干什么的!” 支柔顿时一怔。 张允文向这位聪慧的女子笑了一笑,转身望着这座高大的毡房不语。 支柔咬着下唇,双眼复杂的看着张允文:“张文,你这是在挑动我们和突厥的战争!” 张允文垂下头,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站在毡房外面,沉默不言。一阵凉风吹过,牧草轻轻摇晃。 半晌之后,支柔面色复杂道:“走吧,我带你出去!你带着你的那个商队,离开这儿,离开我们奚族吧!” 张允文虽然接触支柔没多久,可他知道,以这名女子的聪慧才智,恐怕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出言让自己离开。当下默默的跟在支柔身后,静悄悄的绕出了这复杂的毡房。 来到外面,二人却是有些尴尬了。看着不远处聚在一起欢乐喧嚣的人群,支柔喃喃道:“其实我们真的不想有战争!这样每天放牧牛羊,然后等待商队过来卖东西的日子无忧无虑,这才是我们希望的。无论是大唐,还是突厥,我们奚族都不想去招惹,可是如今,我们不去招惹大唐、突厥,你们却都找上门来了!张文,你说说,我们部落该怎么做?” 张允文却是一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支柔满是沉重的一笑,对张允文道:“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明日你们便离开我们部落吧!” 张允文没有回答,默默的往远处马望山、韩世良他们卖东西的地方走去。 支柔凝视着张允文离开的身影,口中喃喃道:“张文?张允文?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边柔肠百转,那边却是在思考今夜如何下手。 眼看天色已晚,张允文令人收拾好货物,然后齐聚一个毡房内。这间毡房是昨夜他们在奚族骑士的护送下来到这里后,安置他们用的。 “头,已经他听清楚了,昨夜那些奚人追杀狼群是因为那群狼将奚族的羊群给吃了不少,而且将他们献祭给神明的绵羊也给啃得只剩下骨头。奚人大怒,所以派出了一支骑兵追杀狼群。而就在他们前脚一走,后面突利的使者就来了!呵呵,樊兴那小子就在里面。现在还混得不错,当了个副使!”那些探听到情况的侦察兵将情况一一说来。 张允文皱着眉,对众人道:“如今突厥使臣也在这里,你们说说,我们该如何行动?” 众人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韩世良突然道:“不知张大人是否知道俟斤的态度?” 张允文顿时反应过来。当初派遣使者前来大唐,确是有投诚之意,然而当使者被杀于长城之外,那部落内部反对投效大唐的势力必然占据上风。而俟斤又会变得犹豫不决。这样,俟斤的态度才是决定此次招抚成败的关键。 至于突利使者那边,有樊兴在,一切好办。 “据我了解,这辱纥主部反对南附大唐而亲善突厥的主要是那右相思力巴,你们说说,如何解决此人?”张允文又问道。 “怎么解决?杀了便是!”听到张允文的这个问题,下面的士卒纷纷鼓噪。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赵德言 那韩世良冷哼一声:“杀了?说得简单,那思力巴怎么说来也是辱纥主部的右相,若是杀了他而被奚人知道,我们就等着死吧!” 士卒们顿时讪讪不言。 张允文沉思了一下,说道:“的确不能让奚族人知道!“说道这里,他的脑海中顿时闪过支柔的面孔。 “不过我们可以将那突厥使臣和思力巴一并解决,然后让奚人以为这思力巴是突厥使臣所杀,而突利的使臣在杀死思力巴的时候也没思力巴重创,接着便魂归西天。这样的话,不就解决了!”张允文缓缓说道。 “可是我们要如何让他们自相残杀啊?”韩世良奇怪的问道。 然而,张允文的回答却让他顿时了然。只听得张允文用韩世良的声音道:“一切都好办!” 接着张允文开始布置任务:“吴鹏,你和赵毅樊兴他们都混得比较熟,所以你去联系樊兴,让他通知那突利使者,就说右相思力巴有请,让那名使者道思力巴的毡房里去。通知完之后就让他趁夜离开奚族,回到突利那儿对突利说奚族愿意出兵,不过要等上半个月。而我将会先潜入思力巴的毡房里,杀死二人之后,再布置一番,做成二人相互残杀的样子。接着模仿二人的声音说话。你们听到骚动之后要第一时间赶往那里掩护我逃脱!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齐声道。 “嗯,不过今天你们谁画了这里的地图啊?给我看看!”张允文道,“今日下午才到这里,还没有弄清楚这里的分布呢!” 吴鹏和张允文二人小心翼翼的出了毡房,看着四下无人巡逻,各自迅速跑开,往自己的目标跑去。 张允文以毡房为掩护,小心而又迅速的往脑海中地图标记的那个毡房跑去。一路上尽量放轻脚步,但是仍然可以听见青草被踩在地上发出来的轻微摩擦声。所幸此时天色已暗,加之有阵阵微风吹拂牧草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掩盖了那轻微的摩擦声。 快速潜行了将近两刻钟,终于来到那位右相的毡房。只见这座巨大的毡房屹立在几座小一点的毡房中间,里面传来阵阵歌舞声。 此时的张允文身上披着厚厚的一层青草,脸上也用青草汁画花了,手持一柄匕首,将身体藏在深深的牧草之中。 听着站房内传出来的歌舞,张允文却是分外的不爽,这右相也太骄奢了吧,这么晚了还来看歌舞,搞得我都不容易下手! 小心的匍匐前行。如果此时有人看过来,定会非常奇怪,怎么这里有一块草皮在移动呢? 一匕首狠狠插入毡房的墙壁上,露出一个狭小的孔洞,透过孔洞,只见偌大的毡房里面,那名右相半躺在一张铺满兽皮的榻上,身边一名较小的侍女正在喂食,而在毡房中央,两名女子正载歌载舞,跳着奚族传统舞蹈。 屋内共有四人,若是想要不惊动四周的守卫,只有在瞬间同时杀死这四人。可看着几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张允文不由又有些心软了。 正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突厥语。张允文侧头一看,正是那名突利的使者在一名奚人士兵的护卫下往这边走过来。 “又多了一人!”张允文暗自盘算。等这名使者进入毡房,房中就有五人了。 就在那名使者刚刚进入毡房不久,张允文忽然发觉旁边的草丛好像动了一动,仔细一瞧,果然看见和自己一样打扮的吴鹏在趴在那里,对着自己傻笑。 伸出一只手,向吴鹏打了几个手势,吴鹏会意的点点头。然后张允文讲匕首重新插回那个空洞里,慢慢的往上划,准备划出一个够自己猛冲过去的洞,然后和吴鹏两面包抄,同时进入。可是,就在他划了不到一寸的时候,三名少女走出了毡房。偌大的毡房里只剩下右相和使者二人。 真是天助我也!张允文一声感叹,然后也不再去划那墙壁,而是小心的抽出匕首,向门帘边走去。而吴鹏则是看到张允文的行动之后,立刻转过头,望着外面,为张允文放风。 张允文一把掀开门帘,然后匕首“嗖――”的一声脱手飞出,直插在那名右相的胸口。 使者见状,顿时大惊,还没来得及叫喊,张允文便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击打在使者的喉结上。那快要冲出喉咙的叫喊声顿时被生生的打了回去。 不动声响的将二人杀死之后,巧妙的布置了一番,捡起一把匕首放进使者的手里,再小心的在匕首和使者的手上涂上鲜血。同样,一把弯刀塞进右相手中。而已经死去的使者身上,一道被弯刀砍出来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血水。 做完这些,张允文一个人演起了双簧来。 “啊――” “杀!” 当然,不会突厥语的张允文在韩世良的帮助下学了这两个单字。韩世良也不懂突厥语,不过他会问。 这两声巨吼顿时响彻整个营地,霎时间,鸡飞狗跳。尤其是这两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而吼完之后的张允文迅速的冲出毡房,和吴鹏一起潜伏下来。 这里有如此多的奚人士兵,现在逃出去,是件很难的事。 打着火把的奚人和商队的人同时冲到这位来时,已经又一队奚人拦在外面,不让他们进去。 看到这里,张允文和吴鹏对视一眼,保持不动,只等侦察营士卒的下一步动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越来越多,人潮汹涌,挤来挤去。终于,挤到了张允文他们所在的位置。 二人慢慢弓起身,脱落身上的青草,然后跟着人群大声吼叫。 虽然人群吼的突厥语张允文和吴鹏二人一个字都不懂,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慢慢撤退,和众人汇合之后,张允文抱起手,站在外面看热闹。 “是不是你干的?”就在众人返回毡房不久,一道修长闪进毡房,直接向张允文问道。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允文,后者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红晕。 众人顿时“呵呵”一笑,然后次第走出门外,只留下张允文和支柔两人。 “嗯,什么是不是我干的?”张允文一脸的疑惑,向支柔问道。 支柔一声冷笑:“你装,你就会装!装成商人,装成张文,如今又在我面前装!”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岁末 张允文心中“咯噔”一下,脸上仍满是疑惑的问道:“什么叫装成商人,装成张文?” 支柔伸出白嫩的手指指着张允文道:“你就是张允文,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商人,明明就是大唐的官兵!哪个商人会携带这么多的武器来到草原,而且全是最好的武器,看看你们的横刀,比起我们以前缴获的要好得多!还有那些铁打制的弩,别以为我没看见!还有,哪个商人会有你这般好的身手,这般胆气,还会挑动我奚族和突厥的仇恨!你还不承认你是张允文!”说道最后,支柔的胸口一阵起伏,脸上布满了红晕,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羞的。 听到这番话,张允文顿时一阵沉默。半晌之后,这才道:“不错,我就是张允文!此次前来奚族,乃是奉皇帝命令前来带你们离开此处,南附大唐!” 支柔听到张允文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顿时轻声“啊”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张允文,片刻之后,默默转身离开。 张允文看着那道显得有些寞落的窈窕身影,心头不由一阵气闷。 支柔前脚一走,那些出去的士卒便纷纷回到毡房之中,不时的向张允文挤眉弄眼。那韩世良还低着头作沉吟状:“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得张允文几乎忍不住拿出军刺给这群家伙一人一下。 嬉闹了一阵,几人收拾好,开始休息了。而张允文躺在地铺上,脑海中却闪过支柔那双漆黑的眼睛。 算了,不想了,明日和俟斤摊牌吧! 强行将脑海中的点滴驱逐出去,紧闭双目,待四周鼾声响起,张允文也模模糊糊的入睡了。 听着外面传过来的喧哗声,张允文睁开眼睛,只见一道光柱透过屋顶的天窗射下。太阳已上三干了。看看周围,一个人没有,那些士卒已经起来了。 出了毡房,只见吴鹏、杨石等人仍在那里售卖自己的商品,不过买的人明显没有昨日多了。 看来这些家伙对做买卖还是情有独钟啊!张允文笑着想到。 沿着昨日支柔带的路,慢慢的往俟斤的毡房走去。 站在这座高大的毡房门口,张允文看着四周往来穿梭,四下巡逻的奚人士卒,他们一下子围了上来,手中弯刀齐齐的指着张允文。 “你是什么人?怎么乱闯到这里来?”看着张允文一张汉人的面孔,当头的一名士卒也用汉语问道。 张允文却是看也不看他们,朗声对面前这具毡房道:“大唐右卫将军、开国县伯、银青光禄大夫、怀化将军张允文求见奚族辱纥主部俟斤大人!” 听懂这话的领头的那位奚人士兵顿时一惊,看着张允文的眼神充满了惊疑。 见里面没有反应,张允文正准备再说一遍时,只见门帘拉开,一名干瘦的中年人出来。 张允文顿时认出这人。他便是昨日站在俟斤身后的那位汉人,支柔好像叫他“萧先生”。 那中年人一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张允文,目光中闪烁着一种难言情绪。 “俟斤让你进去!”萧先生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进入毡房之内。 张允文迈步进入。 和昨日见到的情形一样,天窗还是那天窗,不过人却少了一个。原本坐在左边的右相,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右卫将军张允文代大唐皇帝陛下向俟斤大人问安!”张允文行了一个草原的礼节,向端坐上面的俟斤说道。 俟斤淡淡的看着张允文道:“想不到昨日的商人张文,今日便成了右卫将军张允文!而我的叔父思力巴也回归草原的怀抱!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这就是所谓的白云苍狗,变化无常啊!” 张允文恭声道:“俟斤说得有道理!世事变化,并非我等所能决定的!就像辱纥主部,昨日本是突利可汗的附属部落,谁料今日那使者便死在部落里,恐怕辱纥主部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听得张允文这样一说,那俟斤顿时有些颓废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几个月前,左相大人和萧先生劝我归附大唐,而契丹、扶余等一些部落也派人来说同去归附大唐。孰料使臣刚到长城那边,便惨遭屠戮,后来一查才知道是本俟斤的右相所为。我恐怕大唐的皇帝陛下怪罪,再加上右相在那段时间极力劝我。所以我便淡了归附大唐之意!想不到今日张将军竟亲自前来我辱纥主部,而且还做出这样的大事来,我实在是惭愧啊!” 张允文当下在心头不屑的撇撇嘴,可面上仍恭敬的答道:“俟斤大人不必如此,我大唐皇帝陛下,心胸若海,包纳四方,对于愿意归附的游牧民族更是准备了大片丰美的草场和良田。俟斤若愿意归附,定然能得到这些草场和良田,而且还能受到我唐军的保护,突厥又哪里敢来征收你们的牛羊,征召你们的勇士。那时候,对于俟斤,还有治下的千万牧民,都是一件大好事啊!” 俟斤犹豫片刻,方才道:“若是我愿意带领子民南下,那突利带着军队追杀又该如何?” 张允文“哈哈”笑了一阵,然后对俟斤道:“俟斤大人放心,任他突利来上千军万马,我们大唐始终不惧!不瞒俟斤幽州的铁骑已经出发,预计十日后便可以抵达此处,到时候有幽州铁骑为你们断路,还怕他突利作甚!再说了,本将军身为右卫将军也不是好惹的!” 沉默半晌,那俟斤终于咬牙道:“好,既然将军都这样说了,那本俟斤若是不同意岂不是寒了将军的心,拂了大唐的美意!不过嘛,我答应不要紧,我帐下的那些勇士定会对将军生有不忿,不知将军可否出手压制他们一下?” 张允文当即点点头:“这个没问题,我也正想见识一下奚族勇士们的骁勇!” 俟斤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既是如此,那本俟斤立刻宣布此事!张将军,你也要做好准备,和我奚族儿郎们来上一场!” 张允文拱手道:“在下随时准备好了!” 俟斤当下叫来一名侍从,让他去向几位头人宣布这个决定。 张允文忽然发现毡房内众人望着自己的目光隐隐有些诡异,尤其是那位支柔的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非常的特别! 在俟斤的毡房内喝着浓浓的奶酒,听着俟斤用纯正的汉话介绍着这里的每个人。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学生 除了俟斤和支柔的母亲之外,毡房内剩余的两人,一人便是萧先生,另一人则是左相。据俟斤介绍,这名萧先生乃是河南的一举人,可惜隋末离乱,家里惨遭横祸,流落塞外,被奚族所救,现为俟斤的私人幕僚。而那名左相和右相一样,同是俟斤族叔,不过这位是一名亲善大唐的人,一直主张南附大唐。 听得介绍,张允文举起酒杯,遥遥的向二人致意。 在毡房里坐了半天,一人匆匆来报。 “禀俟斤,各地头人已经得知这个消息,正带着勇士赶过来!” “好!”俟斤一拍面前的几案,“张将军,你可以去召集你的下属,准备迎接来自我族勇士的挑战吧!” 张允文顿时起身,向俟斤行了一礼后,慢慢离开毡房。 然而就在他掀开门帘的一瞬间,门帘的另一头,一支白皙的手同样掀开门帘,两人顿时毫无征兆的撞在一起。 只听得对方传来“嘤咛”一声,张允文只觉得撞到一处软软的地方,一股子夹杂着青草香气的淡淡芬芳沁入鼻孔,让他不禁有些沉醉。然而一道狠狠的目光传来,却让他瞬时清醒。 看着面前满面通红的支柔,张允文不由自主的侧身让过,同时口中轻声道:“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支柔的肩头不禁一颤,却没有回头,径直往毡房内走去。而张允文轻叹一口气,出了毡房。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支柔听见那声“对不起”,还以为张允文对欺骗自己的事道歉,故而心头心头一松一喜,肩头微微颤动。可实际上,张允文仅仅是为了刚才撞了她一下的事情道歉。 在张允文身后的毡房里,不时传出一声娇嗔:“阿妈,看你说的!”“阿爸,你也来打趣我!” 来到那群正在售卖商品的士卒身边,将马望山、吴鹏、胡老大以及杨石四人叫出来。 “唉,头儿,俺怀疑你当初的决策有误!你说这些牧民缺铁,这铁锅很好卖,可是你看看,如今还剩下五面铁锅没卖!” 张允文不由一滞,自己明明记得史书中记载游牧民族南侵中原,掠夺中原财物时,铁锅是其首选,怎么现今不需要了? “大人,这奚族可不比其他游牧民族,他们距幽州较近。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应该有很多手艺人逃到这边来,所以,很多东西,奚人不会缺乏吧!”韩世良沉吟了一下,慢慢说道。 这韩世良倒是厉害,厉害南阳之后,就几乎看不出身上的纨绔之气,再加上几场旅途和平时对众士卒耳濡目染,竟然渐渐学会学以致用,将以前看到的书本知识和实际情况结合起来,已经有一点谋士风范了。 张允文看了韩世良一眼,赞许的拍拍肩膀:“好了,不和你们说其他的了,现在告诉你们一件事,奚族的辱纥主部已经答应归附,可是需要我们出面和他们的勇士较量一下,将这群桀骜的家伙一一折服,这样才能为我们所用。所以,过来跟你们说上一声。估计下午的时候,那些勇士就会到达此处,你们可要做好准备!” 几人闻言,顿时道:“头儿放心,对付这些人,我们随时做好了准备!” 张允文点点头,这时瞥见支柔站在不远处,正要过去,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对几人道:“对了,你们的商品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别卖了,直接送给人家得了,无论怎么说我们也是大唐士卒嘛,不是什么真正的商人!” 几人顿时点点头,却仍旧是满脸心疼的看着剩下的铁锅、布匹。 张允文没有理这这些家伙,而是直接往支柔的方向走去。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支柔看到自己走来,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只好停住脚步,看着支柔离开的方向。其实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一些关于下午比试的事。 而在张允文身后,看到这一幕的侦察兵,齐齐发出一阵怪笑,不时的吹着口哨。而韩世良,又开始摇头晃脑的吟诗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这里呆了近一个时辰,有人前来相请,说是俟斤已经准备好丰盛的午餐,招待张允文一众人。 当下,二十多人往俟斤所说的午餐现场走去。 这里是一出空旷平整的空地。空地中间,篝火熊熊,五头烤得金黄的羊羔正滴落着油脂,落在柴火上,“吱吱”作响。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荡在空中。 马望山、杨石等人看着那金黄的羊羔,不由齐齐吞了一大口口水。韩世良不屑的二人一眼:“你们真是有辱斯文!”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时,肚子便不受控制的发出一阵“咕咕”响声。韩世良顿时脸上通红,马望山、杨石二人顿时挤眉弄眼的冲着韩世良一阵嘲笑。 俟斤和一些部落里的首领人物围坐成圈。在俟斤旁边,留着一个空位。想必是留给张允文的。 果然,见张允文来了,那俟斤招呼他坐到身边。而其余众人这是坐在张允文身后。 落座之后,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起身来,用晦涩的突厥语唱着一首古老的歌曲。听在耳中,一股苍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者唱完之后,俟斤轻轻的拍了拍手掌,一队穿着粉色纱衣的少女走进圈中。她们一半人的双手中捧着一个银盘,盘中放着一把银刀。 来到那些烤羊边,少女们拿起银刀,割下一块块烤得焦黄酥脆的羊肉,放在银盘之中。接着,手捧银盘的少女各自盈盈走到每个人前面,跪在地上双手托着银盘。而俟斤等人直接从银盘中抓起羊肉,慢慢吃下。 张允文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块羊肉,慢慢放在嘴中咀嚼,只觉满口尽是肉香。 直到将银盘中的羊肉吃完,那些少女这才起身,又回到烤羊边,装满一盘羊肉之后,却是来到坐在外圈的马望山、杨石等人身边。还没等少女跪下,这些人毫不客气的伸出爪子,瞬间便将银盘里的羊肉抢了个精光。 在一阵低低的惊呼声中,张允文用手遮住半边脸,分明在说,我不认识这些家伙。 这顿饭足足吃了近一个时辰,五头金黄的烤羊全部进入了众人肚子中。吃完之后,两队身穿盛装的少女进入圈中,载歌载舞。一旁围观的牧民轻快的打着拍子。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正月 就在少女们载歌载舞时,一人迅速的冲进人群,到俟斤身边,轻声低语两句。 俟斤听罢,微微一笑,眼睛看着张允文:“张将军,那些头人和勇士已经到了!” 没过多久,只见到一群人正慢慢的向这个方向走过来 领头的有五人,正是辱纥主部的五名头人,他们所掌握的人口牛羊,仅仅次于俟斤。然而五人却始终要听命于俟斤,不光光是传统,而且因为俟斤手中的战士比五人加起来还要多! “参见俟斤大人,愿草原之神保佑你!”五名头人齐齐跪在俟斤身边,向俟斤行礼道。 “谢谢你们,我亲爱的兄弟!”俟斤说道,“关于我的决定,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俟斤大人,我们对于你的任何决定都是无条件支持的!不过嘛……”话锋一转,“若是归降大唐,我们真的能得到一片比现在更好的草场嘛?” 俟斤听得五人这般发问,当即把目光投向张允文。 张允文笑道:“五位头人觉得长城南边的那边的那片草场如何?” 五位头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边的雨水比这边要多些,牧草更加茂盛,当然更好!” “好!”张允文一拍手掌,“若是你们南附我大唐,我便向陛下建议,把那片草场划拨给你们!不过嘛,你们真的这样喜欢放牧?然后等着每年汉人的商队过来,赚取你们的牛羊?” 俟斤和五位头人不由一愣。 “难道你们就不像像我汉人这样去耕种、经商?那样的收益可比这放牧要好得多!你们可以住宽敞的房子,找人管理财产,不用每天清点牛羊,每年逐水草迁移,还可以尝遍汉人的美食!更不用饱受草原的风吹日晒雨淋,那样不是更好?” 张允文略带磁性的声音在众奚族人耳边响起,众人不由同时沉默下来。终于,有人说道:“难道大唐可以给我们房子和土地?” “不,不是大唐给你,而是你们自己去拼搏,将房子建起来,将土地打下来!” 众人眼中顿时精光闪闪。 “好!”几名头人顿时齐声道。 几名头人的回答无疑加强了俟斤的决心,他举起一杯奶酒,向着五名头人和张允文道:“请共饮此杯!”说完,喝了一口,递给张允文,张允文也依样喝了一口往下面传。到最后那名头人喝完之后,将剩余的奶酒弹了一些到天上,其余倒在草原上。 看到这种动作,张允文知道,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既然我等已经归附大唐,就请将军见识一下我奚族勇士的风采!”俟斤看着身边的头人,再看看站在外面,排成一圈的奚族勇士。 俟斤此言一落,侦察营的士卒顿时面色一肃,那嬉皮笑脸的表情霎时间消失不见,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些勇士。 张允文四下扫视,只见支柔正站在人群之中,一脸红晕的望着场内的情况。 俟斤当先的离开这里,众人尾随其后。 来到一块巨大的空地之上,只见十余匹骏马排列着,正仰首嘶啸。而从骏马脚下一直延伸出去,分明形成了十多条跑道。构成跑道的是一条条横着摆放的麻绳。而跑道的终点,离此地恐怕有两里,正插着一面迎风招展的红旗。 第一项奚人展示的技艺便是马术。对于这些在马背上生活长大的奚人来说,马术正是他们最拿手的一项技艺。 “张将军,看看这些骏马,可全是我们辱纥主部最好的马,看着飞扬的马鬃,强有力的马腿,健壮的身躯,还有漂亮的马尾,实在让人惊叹啊!”俟斤抚摸着一匹黄骠马光滑的背脊,自豪的向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看着这些马,不由点点头,膘肥身健,的确是好马啊! 这时候,一名奚族大汉上前一步,用一种夹杂着怪异的腔调的汉话说道:“尊敬的俟斤大人和这位汉人将军,我们的马是草原最好的马,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可我们的勇士也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大唐的将军,听说大唐能当上将军的都是勇猛的人,那将军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来一场赛马?” “胡闹!”一名头人顿时说道,“张将军乃是大唐的将军,这等身份,如何能同你比试!” 听到这话,张允文不由心头暗笑,这头人只说了身份不同而不能和他比试,却没有说孰强孰弱,这位挑衅的勇士恐怕不会服气吧! 果然,只听得那大汉不服气的道:“难道大唐的将军就不能比试!” 这时候,吴鹏站出来:“对付你这种无名之辈还需要我们将军,让我来!” 见有人出来,那大汉刚要说些什么,看到吴鹏也是汉人,当下嘟囔道:“只要汉人就行!” 听得这话,张允文等人不由心头暗笑,而那名头人却是一脸的尴尬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那名大汉。 十多名勇士加上一个吴鹏各自挑了一匹马,作为赛马。吴鹏当年在长安混迹当游侠时,就是娴熟弓马,对于骑马一术有着深厚的造诣。在选定骏马之后,他是先和骏马沟通一番,抚摸骏马的颌下,长鬃等,过一会儿才翻身上马。 看看附近的骑士,早已经在马上了。 一名头人作为裁判,先将规则说了一遍。从此处到终点一共两里,谁先骑马拔下红旗返回,谁就是胜者。当然,地上的一排麻绳也不是摆设,选手在经过麻绳时,需要弯腰将麻绳拾起,在同时返回的情况下,谁的麻绳多,谁就是胜者。 宣布完毕之后,那头人大喊一声:“还有谁没有准备好?” 选手没一人出言,于是,那头人一声大吼:“开始!” 只见十余匹骏马如离弦之箭,飞速的往终点跑去。只见马蹄摆动如飞,骑士鞭影道道。到达一里处那七根麻绳边时,骑士们齐齐弯下腰,手指在草尖划过,那些麻绳边汇集在骑士手中。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七根麻绳,更多的人只能拿到两三根。 张允文紧张的盯着吴鹏骑马的身影,虽然知道吴鹏的骑术不错,可是和这些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奚人相比,到底谁更强一些? 人影渐渐跑远,渐渐变小,张允文运足目力,几乎看不见。只好停止张望的举动,等待最后的结果。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冠礼 周围围观的奚族牧民也是踮起脚尖,望着远方。 没过多久,只见一排骑士急速的往这个方向冲过来,当先的一人却是一名奚族骑士。顿时,周围的奚族牧民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跑回起点时,吴鹏以半身马的差距落后第一名,成为了第二。而那位出言挑衅的勇士只名列第三。 吴鹏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到底是自己和这马不熟悉啊!若是给他一天时间熟悉马性,说不定就能取得第一。 眼见自己的勇士压了那名汉人骑士一头,俟斤和五名头人都眉开眼笑。张允文却是淡淡一笑,看来吴鹏的骑术不错嘛,竟然能在这奚人中排第二。 “大人恕罪,属下没能拔得头筹!”吴鹏满脸惭愧,对张允文的称呼也由“头儿”变成了“大人”! 张允文拍拍吴鹏的肩膀:“其实你做的不错了,不必这么自责!” 吴鹏依旧面色惭愧的退下。 “这位小将军的骑术也非常不错啊!竟然连捞起了所有的麻绳,还拿了个第二!我奚族的那名勇士拿了第一,却只捞起了五根麻绳!”俟斤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呵呵”一笑:“我大唐男儿拿得起放得下,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好说啊!再说了,第二场不是比弓箭么!” “好,张将军豪气!就让我们奚族的弓箭手来见识见识大唐的神射手!”俟斤大声说道。 顿时,那些勇士的目光尽数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马望山,这次你上!”张允文对着侦察营喊道。 马望山提起一张四石大弓,走了出来。 几名奚族勇士也拿起一张大弓走了出来。 “汉人将军,我们先来表演一番箭术,请你指教一下!” 说完,几人拨动一下弓弦,发出“嗡”的一丝颤音。只见这六名弓箭手弯弓搭箭,一支羽箭呈抛物线抛射出去,插在近一百五十步外的草地上,箭尾微微颤动。接着又是一根羽箭飞出,直射在那微微颤动的箭尾上。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箭尾截成两段。当然,有两名弓箭手没有能将箭尾射断,悻悻的收了弓,退离到边上。 剩余的四名弓箭手得意的看了马望山一眼,然后有弯弓搭箭,却不知射往何处。 刚好这时,一队鸿雁从南往北飞去,弓箭手们顿时弯弓如满月,将箭头直指向天上鸿雁。 这时,马望山也取出箭支,身形不断移动,到达一个和四名弓箭手成一条直线的位置,这才拉满弓。 而此时,四名弓箭手刚好准备发射。 四支呼啸而出的羽箭直冲天际,往天上的那群鸿雁飞去。 然而,一支斜刺里飞出来的羽箭速度更快,竟然将前面四支羽箭撞飞三支之后,斜斜的插在一只鸿雁的身上。 于是,五支羽箭上天,只有两只鸿雁落下。 四名弓箭手看着落下来的两只鸿雁,同时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对马望山道:“大唐的神射手果然厉害!我们认输!” 马望山谦虚两句,回到人群中。 “俟斤手下的弓箭手果真厉害啊!”张允文由衷赞叹道,“像我那属下的箭术,已经是万里挑一,而俟斤手下,竟有这么多位如此厉害的弓箭手,小将佩服啊!” 此言一出,俟斤的脸上顿时好看一些:“我族箭手虽多,能达到将军属下这般技艺的却没有几人,惭愧啊!” 这时候,一名身材高大,足足有八尺的巨汉走上来:“俟斤大人,无论是赛马还是射箭,我都没有看见这位将军动手,在座的勇士都希望看看这位将军的身手,还请俟斤大人应允!”一口别扭的汉话听起来十分刺耳。 俟斤却是不知如何回答,有只好将目光望向张允文。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呵斥:“阿史那力啜,你也不瞧瞧你那比野牛还健壮的身体,竟然要和这位瘦弱的大唐将军比试搏斗,实在是丢你突厥人的脸!”听着声音,却是支柔在旁边吼道。 听到支柔的话,巨汉阿史那力啜不由脸庞红了一下,却不去看那支柔,只是对张允文道:“汉人将军,难道你不敢么?” 张允文淡淡的看了这名阿史那力啜一眼,然后又望望俟斤和支柔,没有回答。 这时,侦察营的胡老大猛的站出来:“妈的突厥蛮子,要打老子和你打!”胡老大也是一名身量极高的汉子,足足有七尺高。 张允文轻声道:“胡大哥,算了。人家找的是我,我自信还是应付得来的!”将杯中的奶酒一口喝掉,然后站起身来。 胡老大见状,默默退了下去。 阿史那力啜见张允文站起来,笑道:“我们草原人除了骑马射箭,最擅长的就是徒手搏斗,让我们来一场徒手搏斗吧!”说着,眼光中闪过一丝不宜察觉到寒芒。 张允文活动活动手臂,脚腕,全身骨骼顿时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自从两年前杀死了你们突厥的那个乌尔巴,本将军好久都没有和人一对一的打过架了!” 听到这句话,阿史那力啜不由脸色一变。乌尔巴乃是突厥鼎鼎有名的勇士,比起自己跑到奚族之前还好有名一些,这汉人竟然能杀死乌尔巴,不容小视。 “好了,可以开始了!”张允文活动完手脚,一拳挥出,击在身前的空气中,竟然发出几声空气的呼啸声,听得俟斤和周围的奚人面色一变。 那阿史那力啜当先一声大吼,巨熊一般的身躯飞快的向张允文奔来,如沙钵般大小的拳头一拳砸下。 这阿史那力啜能倚仗的,只有自己巨大的力气和壮硕的身躯。前者打上一拳,足够张允文半天爬不起来,而后者挨上几下子,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伤害。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猜测。 张允文眼睛盯着那落下的拳头,眼见拳头落下,一下子欺身而上,直往阿史那力啜的怀中撞去,同时,蓄力已久的右拳一拳砸在巨汉的下颌上,然后身体一矮,让他合抱过来的双手扑了个空。从阿史那力啜的腋下钻出。 阿史那力啜揉了揉下颌,还真疼!接着又是一声大吼,向张允文扑了过去。 张允文深吸一口气,也是大喝一声,侧步一滑,滑到阿史那力啜旁边,然后一个八极拳中的“鹤步推山稳”,站成步法,全身力气一下子涌到手上,接着阿史那力啜尚未转身回击,双手靠在他的腹部,发力一推,只见高大壮实的阿史那力啜竟然被生生的推飞出去。庞大的身体在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军备 而张允文,还保持着那个推人的姿势。 四周顿时没有任何声响,就连支柔也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允文,嘴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连忙用白皙的手掌遮住嘴。美目之中更是秋水涟涟。 阿史那力啜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看到张允文,又是一声怒吼,双拳挥舞着扑来过来! 张允文这次却是和他来了个硬碰硬。只见他抡起右拳,大喝一声,身形晃动,不知比那阿史那力啜快了多少,足下一蹬,一个“五岳朝天锤”自下而上的冲去,再一次重重击打在阿史那力啜的下颌上。 而阿史那力啜,左手的拳头也扫在张允文的肩上。感觉像是被一把大锤击打了一下,整个身体向右飞去。然而张允文双腿及时落在地上,滑出两步,避免被击飞。 阿史那力啜却是一点也不好受,下颌连续两次受到打击,感觉都快脱落了,下牙床上的牙齿估计都全数松动,若再挨上一下,恐怕牙齿要全部飞出了吧。 落地的张允文丝毫没有停歇,直接高高一个跃起,双拳合在一起,一个“劈山斧加钢”,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劈下! 阿史那力啜双臂举起,挡住了张允文这一次重劈,然而巨大的力道却让他双臂一沉,接着膝盖一弯,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张允文去势力竭,当即收拳站在一边,看着跪着的阿史那力啜,淡淡的问道:“还要打吗?你已经输了!” 阿史那力啜低着头,慢慢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出场外,认输了。 同时,四下里一片欢呼,奚人向站在场中的汉人勇士发出一阵最为热烈的欢呼。 支柔呆呆的看着站立在场中的张允文,娇美的面容上出现浓浓的红晕。 巨大的毡房内,几乎所有的奚族高层都在这儿。而张允文,坐在俟斤身边,对于敬来的奶酒一概不拒,来一杯,喝一杯。 这种奶酒度数极低,比起张允文自家酿制的“神仙醉”,差了不止一筹。所以,张允文能够如同喝水一样喝这奶酒。 “真是失误,早知道就带些烈酒来卖,保管卖个好价格!”张允文心中暗暗说道。 当下,便向这些奚族人吹嘘自己产的“神仙醉”,吹得天花烂醉,直让那些奚人嗔目结舌,追着他询问事情的真假。 当听到张允文信誓旦旦的保证在奚人南附之后,将会请他们喝上两顿“神仙醉”时,那些奚人顿时笑开了花。 按照张允文的布置,突利会在半个月之后有所行动,而自己则要在这半个月内将近五万奚族辱纥主部人往南迁移,同时还要派人前往奚族其余曾经向大唐派出使者的部落及契丹、扶余等部。可是,单单是一个奚族辱纥主部就将会惊动突利,若是还要去联系其他部落,恐怕突利会派大军将整个塞北扫荡一遍。 心头顿时有些犹豫,是迁移了辱纥主部就回长安复命,还是继续游说其他部落。 思忖半天之后,张允文还是决定派出侦察营的士卒前往那些部落,见一见那些部落的头领,若是有这南附意向的,自己安置好辱纥主部之后再去接他们;若是没这意向,想要动手的,相信以侦察营士卒的身手,也能逃回南边来。 和这群辱纥主部的上层人士好好的畅谈了一夜,第二日,辱纥主部的俟斤就发布命令,让所有的牧民开始收拾行李,赶着牛羊往南迁移。于是,整个草原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人口迁移。 虽然草原人逐水草而居,每年都会迁移到水草肥美的地方,可是这一次不同,他们迁移的方向是向南,向着长城内迁移。虽然很多牧民根本就没有见识过长城,可早已在众口相传中知道了那段长长的土墙。长城之南,是汉人的地方。而如今,他们就将要迁移到汉人那边去,不由对未来的命运产生了一丝惴惴不安。 可是,现今的草原任然处于一种奴隶制和封建制结合的状态,那些上层人物拥有广阔的草场,众多的牛羊和庞大的奴隶,只要他们下令迁移,整个部落就都会没有任何意见的进行迁移。 就在他们进行迁移时,胡老大带着两人往北边而去,寻找奚族其余部落。吴鹏带着人望东北而去,联络契丹首领。另外三名士卒往东边去扶余族。 他们都是全副武装,尤其是携带了数枚手雷,完全可以让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游牧民族大吃一惊。 而张允文则带着剩余的侦察营士卒陪同着辱纥主部往南迁移。 一队长长的队伍慢慢的行走在草原上,满地的牛羊在牧民的鞭子下撒腿欢叫着往南跑去,而骑在马背上的牧民则是不时的回过头,看着这支长长的队伍,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之中充满了担忧。 当初张允文他们骑马奔驰在草原之上,也是足足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才到达辱纥主部,当然,包括了在那个小部落停留的时间。而如今,这支缓慢行进的长长的迁徙队伍,要从辱纥主部到长城,又需要几日呢? 就这样白天慢慢的迁移,到了夜里,支起帐篷便睡。幸好如今是夏天,天气炎热,若是在冬季,恐怕帐篷根本挡不住草原上呼啸的西北风。 行到第三日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天地变成了一个水世界,草原水深半尺,泥泞难行。幸好半日之后,大雨骤停,乌云消失,一轮红日又照样照耀草原。让侦察营士卒深刻体会了一把草原天气的善变。 “嘿嘿,你们可要习惯着草原的天,草原的地啊,说不定明年我大军开进草原,还需要你们去排头侦察呢!”张允文轻声对着身边的几名侦察营士卒笑道。 就这样一直行了差不多十日,终于看见了长城蜿蜒的身影。于是,侦察营的士卒顿时欢呼起来,而那些辱纥主部上层也齐齐松了一口气。虽然张允文曾保证幽州骑兵将会前来接应,可是,行了十日,连毛都没看到一根。当他们询问张允文时,张允文顿时咬牙切齿的将幽州都督张士贵骂了一顿,说什么不听号令,不顾战友之类的。然而心头却暗自对张士贵不断的说着抱歉。 到达长城边上,游弋的骑兵斥候就逐渐增加了,不时可以看见一队队披坚执锐的轻骑兵从眼前掠过要不是看到队伍里那面巨大的绣着“唐”字的旌旗和手持腰牌的侦察营士卒,恐怕这些游骑早已一阵乱箭下来。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校场拼杀 然而不可避免的是,越来越多的幽州游骑汇聚在这支南迁队伍身边,知道队伍迈过长城,幽州都督张士贵带着几名官员前来迎接为止。 这些前来迎接的官员,却是李世民派来安置南迁牧民的。早在张允文成功说服几名辱纥主部高层,他就派来一名侦察兵快马加鞭的返回幽州,然后通过调查院快捷的情报网络,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李世民。于是李世民派出了一支人,包括户部、工部、礼部等部门中下级官员的队伍前往幽州,负责安置这五万奚族人。其中,官职最大的是礼部的一名正四品侍郎。 接着,就在长城南边的这片草原上,辱纥主部内部关于安置的问题产生了分歧。三名曾经见识过中原繁华风物的头人要求自己能迁移到中原腹地,过着汉人的生活,而剩余的两名头人则要继续在这里放牧。两边的意见一下子汇集到俟斤身边,等着他的决策。 可是这些人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他们的身边,张允文正带着玩味的笑容打量着奚人雄壮的骑兵队伍,并且已经在暗地里将这支军队纳入到了自己的麾下。 “各位听我一言!”张允文起身说道,“各位的志向就仅仅局限于此?” “嗯,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俟斤问道。 张允文一抖身上精美的明光甲,做了个威武的姿势:“看到这身衣服没有,想不想和我一样穿上这样的 ?” 张允文话音一落,众人便猜测到他话中的含义,顿时沉默不语。而前者依然道:“以你们现在的财物,就算不放牧,不种田,依然能够享尽富贵,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既然你们已入中原,你们的后世子孙又该如何?也许你们会说,大唐皇帝会赐给你们爵位和富贵,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们,这种爵位和富贵不能世袭,你们若是老去,那后世子孙仍然只是一届平民百姓,那时候,你们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家族衰落至此吧!” 张允文一番话说完,那些头人和俟斤顿时陷入思考,半晌之后,终于有名头人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从军,为大唐立下不朽的功勋!”张允文挥着着手臂,显得有些狂热的说道,“大唐最重什么,当然最重军功,若是你们功劳够大,封上一个世袭的爵位,荫泽后世,有什么不好!你们知道阿史那思摩吧,如今他是大唐的和顺郡王。你们若是立下军功,以后像阿史那思摩一样封上个郡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俟斤和五位头人顿时眼睛一亮。 “嗖――”的一声抽出横刀:“看到没有,这是我大唐的制式装备!”只见横刀寒光四溢,端的是一柄好刀。 “以后你们将拿着这种快刀去砍敌人,射最强的弓,最直的箭,喝最烈的酒,和大唐的军队一起征战四方!大军铁蹄所踏之处,便是我大唐的疆域!而你们将是我大唐的将军、大将军!难道你们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顿时,这些奚族高层的眼睛红了起来,口中的喘气声渐渐粗了,尽皆用一种狂热的目光看着张允文。 爽利的收了横刀:“自古富贵便是险中搏来!各位好好考虑一下吧!” 在他出了房间之后,门口听到张允文说辞的几位礼部官员顿时面面相觑,这张允文把能说的都说完了,自己说些什么呢? 幽州以北五十里的地方,本来有一个小镇可由于突厥长长南下,这小镇也近荒废。只有几个走不动的老人在小镇里等死。可是有一天,幽州的官员将这个小镇里的所有东西都搬了一空,然后将这里作为奚族的临时安置点。 小镇以东,便是大片的草原,水草丰美,土地平整,低矮的丘陵上高树牧草相间分布,的确是一块非常好的放牧之地。 工部官员组织民工修建房屋,户部官员对迁来的奚族登记造册,礼部官员和奚族的高层商讨进京朝拜之事。而张允文,一下子便清闲下来。 这时候,张允文派出去联系奚族其他部落,契丹、扶余的侦察兵也一脸倦容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他们带来的却是个不好的消息。 突利派出大军横扫整个草原,前往扶余的那队侦察兵连扶余部落的地方都没到便被堵了回来,而其他两队到是到了部落,却差点被那些家伙给砍了,要不是几人仗着手雷之威和高超的作战技术,恐怕已经回不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着实沮丧。 本来按照规定,俟斤和几名头人在南附大唐之后,就需要进京朝见皇帝,可是这里的安置事物繁忙,需要有人维持秩序,所以,俟斤等人没有和礼部官员一起回京。 一个月之后,当安置的事办得差不多了,礼部官员、奚族俟斤一家及几名头人还有张允文及属下,准备启程前往长安。 当然,临行之前,张允文还嘱咐张士贵,好生维持幽州秩序,避免两族发生冲突。 由于归附大唐的是奚族最大的一个部落,所以,朝见的规格是按照地方郡王朝见天子的规格来的。 一路车马喧嚣,领头的骑士举着随风漂浮的旌节,而后面便是多达两百人的混合队伍。这里面既有朝见天子的部落头领,又有得胜回来的将军,还有一票文臣。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浩浩荡荡的一路穿州过郡,往长安方向走来。 一路上,当然少不得宣传,这是任何一个搞政治的人都会做的事情。所以,礼部的官员出了迎接奚族高层外,另一个任务便是宣传。于是,奚族弃暗投明的事迹顿时传遍了整个河北河东,至于关中,早在李世民派出官员前往幽州时,便已经传遍了。 “阿爸,你看看那些汉人,他们这样说我们!”支柔有些气闷的坐在马车里,掀起窗帘对着正骑着马在马车边行走的俟斤说道。而支柔之所以气闷,一是因为有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张允文,单独和他呆在一起了。二来嘛则是她性子跳脱,本就喜欢骑在马上在外面,而不是呆在这个舒适却狭小的马车里。 俟斤淡淡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 事,他们要说就让他说去吧!”作为奚族的俟斤,他自然知道礼部官员的这些宣传,然而在他看来,这种宣传是任何一名领导者都会做的。假如自己能得到其他部落的归附,他也会毫不客气的满草原进行宣传。 ------------ 第一百五十章 天威将军与征远将军 “对了,这几日张将军来找过你没有?”俟斤忽然对支柔笑道。 支柔俏脸一红,摇摇头,然后轻“啜”了一口:“谁稀罕他来找我!” 俟斤顿时一阵大笑,支柔气恼的放下窗帘,迎面却看见母亲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在河东道内进入太原的时候,那些奚族人看到高大坚固的城墙,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店铺,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商品,霎时间竟然呆住了,在感叹大唐繁华之余,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归附了大唐。 “这还只是北都!”张允文对俟斤和马车里的女眷说道,“若是到了京城或是东都,你们将会看见一副更加繁华的景象。所谓‘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这便是长安城的写照啊!” 张允文刚刚将诗句念完,那一旁的萧先生和几名文官顿时眼睛一亮:“想不到将军竟有如此文采,实在佩服啊!” 张允文连忙抱拳谦虚,心中暗自道:“卢照邻流传千古的《长安古意》,当然文采斐然了!” 在太原逗留了两日,让奚人充分见识了一把大唐的繁华。期间,那俟斤叹道:“以前随可汗南入中原,见到那些州府,以为是天下繁华之地,如今看到这北都,,听了张将军的诗句,这才知道,天下繁华尽在关中啊!” 一路沿着太行山南下,进入关中。算算时间,竟然花了一个半月,可见队伍的行进速度是如何的慢了。 终于回到长安,张允文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当初离开长安之时,也不过五月初,如今将近四个月过去了,已经是秋日了。虽然依旧炎热,可是与夏日的炎热完全不同,带着一股秋的肃杀萧瑟之意。 不知道两位哥哥现在如何,那韩氏姐妹到了长安没有。 从东边的大门进入长安,在那里,已经有数名官员正在迎接了。领头的出了礼部尚书唐俭之外,还有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孩子。却是如今的大唐储君,太子李承乾。 这个待遇可真是超规格了,一个部落首领前来归附,竟让大唐的太子殿下亲自出来迎接。 听到旁边官员的介绍,俟斤也不由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通礼仪过后,羽林卫的士卒护送着这些奚族人去驿馆,而唐俭和几名礼部官员也在陪同之列。至于张允文,他向场中之人告了声罪,然后解散了侦察营,便带着马望山、杨石二人往家里走去。 奚族的众人来到驿馆,只见青墙黑瓦,画栋雕梁,这驿馆的装饰竟然比自家的毡房还要漂亮。 唐俭和一众奚族高层坐定,先寻了一通其他的话题闲扯一番,然后慢慢的扯到正事上。 “不知各位以后有何打算?”唐俭拿起茶盖,轻轻的刨开漂浮在上面的茶沫。 俟斤轻声道:“不知大唐想要如何安排我们奚族?” 唐俭微微一笑:“陛下恢弘雅量,对于你们不会有什么强制性安排,不过呢,陛下还是希望奚族战士能出现在我大唐的军队序列中。” 俟斤和几名头人对望一眼,俟斤道:“关于这件事,张将军已经和我们说过了!要编入大唐的战斗序列,这倒是可以,不过嘛,我们也有几个条件。” “噢?”唐俭放下手中茶杯,“俟斤请言!” “第一,不能把我们的战士打散混入大唐的军队中,要保持军队的独立性,不过可以派遣将领过来!” 唐俭点点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第二,我们所有的武器都要按唐军的制式武器来装备,比如那锋利的横刀,还有那些硬弓。“ “这没有问题,你们的战士加入唐军,本来就成了唐军的一部分,应当如此!“这些事情唐俭可以做主。 “最后嘛,是我的私人要求!国公刚才也看到了,我有一个女儿,我希望她能够嫁给那位到我们部落来到张允文张将军,并且得到陛下的赐婚!” 唐俭听到这个要求,不由有些沉默了,他是长安城内手眼通天的人物,对于张允文和汝南公主之间的事也是略有耳闻,就是不知皇帝对于此事的态度。当下道:“这件事我可不敢做主!还要请问一下陛下才行!不过俟斤放心,我一定在陛下面前提俟斤美言几句!” 这些话倒是让俟斤一愣,他本以为这第三个条件是最容易的,没想到竟然还要向皇帝询问。 见到俟斤这幅表情,唐俭笑道:“俟斤你有所不知,允文和陛下的汝南公主之间可是有些微妙的关系,若是允文成了驸马,按照大唐律令,不能再娶第二人啦!不过嘛……”唐俭话锋一转,“这个消息传了几年了,可二人之间还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若是俟斤有意,可明日在朝堂之上向陛下摊开来说。再加上今夜我先到陛下那里游说一番,定让俟斤如意!” 俟斤听到唐俭的话,先是面色一沉,后面却慢慢的笑开来。最后,他亲热的拍拍唐俭的肩膀,又令人拿出一个锦盒来。 “既然国公肯帮忙,那这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俟斤微笑着递过锦盒。 唐俭故作推辞一番,欣然笑纳:“呵呵,就当作我向俟斤讨的喜钱!” 当夜,唐俭进宫,向李世民述说这一情况。李世民恼火的道:“这个辱纥主部,新来归附,便要和朕抢女婿!” 唐俭忙在一旁劝道:“陛下切莫因小失大啊!” 李世民低头喝着茶,没有理会唐俭的话语。半晌,抬起头来对唐俭笑道:“既然国公说的是明日朝会,那明日朝会时再说!朕一定会给出一个好的答复的!”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语,唐俭不由暗中叹道,自己当这媒人还真不好当! 第二日朝会,文武百官都知道今日是奚族辱纥主部首领前来朝见的日子,所以尽皆精神抖擞。而到来的各国各族使者,则是满是惊容的听着百官议论这个消息。尤其是突厥使者。 张允文今日也上朝来了。一来是回复任务,二来则是李世民特意通知的。 靠在一方柱子上,张允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脑袋,在他的身边,程咬金和尉迟恭二人轮流的问问题。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奉旨成亲 “宣奚族辱纥主部俟斤、左相及头人上殿!” 随着内侍尖利的嗓音,一列身着游牧民族传统服饰的身影慢慢沿着阶梯而上,进入显德殿大殿之中,在中朝臣、各国使者的见证下,这些奚人慢慢的俯下身子,向李世民行了一个在草原上代表着臣服遵从的礼节。 顿时,朝臣心头一喜,使臣心头一惊。 接着,在一片和谐庄重的气氛中,奚人俟斤将昨日和唐俭达成的协议再在这大殿之上念诵了一遍,而李世民则是一副毫不犹豫的表情同意了奚人的请求。 最后,奚人的俟斤道:“尊贵的大唐皇帝陛下,我有一个女儿,她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最美丽的花朵。在张允文张将军前来我们奚族时,被张将军的风姿折服。所以臣斗胆请陛下赐婚我可爱的女儿和大唐的张将军!” 随着俟斤这句话说出来,本来靠在柱子上偷懒的张允文差点跌倒。 什么?给我和支柔赐婚?张允文眼前顿时浮现出支柔一张似羞似嗔的面孔,接着,一张娇弱的面孔又冒出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似乎正在幽怨的盯着自己。 听道李世民用威严的声音道:“君子有成人之美,爱卿之事,朕同意了不算,还要问问允文!允文啊!” 张允文立刻出列。 “前些日子朕找你说起你的婚事,你不是说兄长尚未成亲,自己不敢么?这次你是否同意啊?” 听到李世民这样问,张允文顿时一阵黑线,要是我敢说同意,不就是明显不给你面子么,这满朝重臣在此,自己哪里敢说!当下只好说道:“微臣还是那句话,只有让两位哥哥成亲之后,微臣才会成亲!”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张允文还是挺懂得自己的心意的。自己想着要拖上一拖,他便开始拖起来了。 这时,俟斤问道:“不知张将军的兄长什么时候成亲啊?” “嗯,快了,微臣今日前去找寻袁道长,找个好日子定亲,接着便成亲!” 俟斤顿时喜道:“那我等着张将军!” 李世民顿时在龙椅上一滞。 出了麟德殿,想起李世民盯着自己那狠狠的眼神,不由心头一颤,不过就是说了句实话吗,用得着这样用眼神威胁么? 虽然如此想着,但却不敢表露出来。 当然,此次奚族朝见李世民的结果还是很好的。俟斤被封了一个郡王,支柔被册封为郡主。五位头人则成了国公。至于张允文,官位爵位都没有什么变化,而得到的赏赐是一座大宅子和黄金千两。 虽说黄金千两在张允文看来不算什么,可是那栋大宅子就不一样了。这座几乎占据了半个里坊的宅子在如今的寸土寸金的长安城里,价值不可估量。 张允文出了麟德殿之后,没有回家,而是往汝南公主李宇的住的那间殿宇走去。在朝堂上说起自己两位哥哥的婚事,张允文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和袁天罡才见过一面,不算熟悉,怎样才能请得动那个道士前来为自家的两位哥哥主持婚事呢?他想到了李宇。 李宇十岁之前身体孱弱,御医就曾断言,根本活不过十岁。所以长孙氏经常带着她前去袁天罡的白云观祈福,顺便再吃上一些袁天罡炼制的丹药。一来二去,便和袁天罡熟识了。 不过后来张允文请来孙思邈,将李宇治疗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只有调养。再加上李世民颁布的命令,打压佛道等宗教组织,所以李宇最近去白云观的时间要少些了。 沿着曲折的回廊来到这间殿宇之外,殿宇内传出一阵嬉闹声。 “嘻嘻,二姐,今日那个奚族的俟斤可是想父皇提亲了,说是要把他的女儿嫁给二姐夫,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那个奚族的妖精?”听着声音,却是汝南的妹妹正在笑话他这位姐姐。 “长乐,你这死丫头,在那里多嘴什么,看我不把你的嘴给撕烂了!”这是汝南恼羞成怒的声音。 “嘻嘻,你抓不到我!”接着便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张允文站在敞开的大门口,只见两名少女正在追逐。当先一名不过七八岁,梳着三环髻,正是长乐公主。而后面的那一人一袭白衣,却是汝南公主。而在一旁,三四名到十二三岁的不等的小女孩正笑嘻嘻的看着追逐的二人,口中还不是喊道:“二姐加油,五妹加油!” 看到张允文站在宫殿门口,长乐嘻嘻一笑,便往张允文这边扑来,以他为掩护,躲在后面。 汝南看见张允文,一张俏脸顿时通红,也不知是刚才追逐累着的,还是羞红的。 “嘻嘻,二姐夫,你看看二姐好凶哦,你也不管管他!”长乐探出头来,对张允文说道。 “等等,什么二姐夫,小公主,你可不要乱说话啊!”张允文赶忙辩解道。 “什么乱说话,昨日我可是在父皇那儿听着的,父皇说:‘那奚人竟敢和我抢女婿!’,这不是说二姐夫说的是谁!”说到李世民的话语是,长乐粗着嗓子,模仿李世民的声音。 此言一落,张允文和汝南公主的脸同时一红。 “五妹,我们走,别再这儿妨碍张将军和二妹了!”说话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李世民的长女襄城公主。 只见这位少女盈盈的走到张允文身边,敛裙一礼,然后带着几名妹妹离开了这座殿宇。 “嗯,允文哥哥,你……你找我有什么事么?”汝南公主面色通红的嚅嗫道。 “咳咳”张允文轻咳一声,收拾起心情道,“汝南,我想去找袁天罡袁道长帮个忙,可是我又和他不熟悉,所以想让你同我一道去。呃,你看如何?” 汝南轻轻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对着旁边的蕊儿道:“蕊儿,你在这儿陪陪允文哥哥,我先进去换件衣裳!” 立在一旁的蕊儿在张允文到来时便露出一丝喜色,如今听到自家公主这样吩咐,当下应了一声。 李宇进入了一面珠帘之后,而蕊儿端起一杯茶水轻轻的放在张允文面前:“张大人,请用茶!” 张允文接过茶水,对蕊儿笑道:“这么久没见到蕊儿,想不到蕊儿也变得有礼貌了!” 听到这话,蕊儿当场气道:“什么?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成亲 张允文“嘿嘿”笑了两声,看着气鼓鼓的蕊儿,专心喝茶。 没过多久,汝南便换了一身明黄色的宫装,盈盈出来。只见云鬓高耸,娇靥如花,不过是十四五岁便已经散发出一种女人风情了,不由让张允文顿时看呆了。 “看什么看!”随着汝南娇嗔一声,张允文赶忙恢复一幅正人君子的嘴脸,对汝南道:“咳,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出发吧!” 于是,张允文、汝南连同蕊儿三人一起出了麟德殿,往宫外走去。当然,在离开殿宇时,汝南嘱咐一名宫女向皇帝报告自己的行踪。 一架马车出了宫门,张允文坐在马车上,充当了一次马夫。本来张允文想要骑马而行,而让两个女孩子坐马车,却遭到了汝南的反对,她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张允文,然后说道:“允文哥哥,难道你不会驾车?” 虽然张允文确是不会,但是看着汝南的眼神,当下豪气干云的接过马鞭,充当了马夫的角色。 驾车果然不是一个轻易的活计,不过张允文精通马性,斜坐在车上没多久,便初步掌握了赶马的诀窍。于是,一架华丽的马车慢慢的出了长安城,往城东走去。 白云观依旧和当初张允文初到时的样子差不多,不过香火却是减了不少。 蕊儿先行跳下马车,扶着汝南下来马车,然后三人往白云观走去。 只见白云观里面一片萧瑟,除了几名身穿道袍的年老道士坐在蒲团上对着三清像打着呵欠意外,以前那些伶俐的道童也不见了。 张允文上前将来意一说,说要见见袁天罡时,一名老道士苦笑一声道:“若是袁道长在此,这白云观至于如此破败么?” 张允文顿时奇怪的道:“那袁道长现在何处?” 老道士指了一指终南山的方向:“唔,进终南山去了!前些日子来了个道士,叫做孙思邈,到敝观挂单时,和袁道长相谈甚欢,后来不知怎的,两人联袂前往终南山,说是要进山隐修。况且皇帝陛下颁布了限制佛道二教的赦令,如今这白云观,除了我们几个老头子,便再无他人!而且香火又少,若不是以前积累下一下恐我们也要离开此处,找个香火更盛的道观去了!” 留下两贯钱作为香火,在老道士千恩万谢的目光中,张允文和汝南离开道观,回到马车上。 “唉,看来白跑了一趟!”张允文说道,“而且这终南山这样大,到哪里去寻找那两人!” “对了,允文哥哥,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找袁道长有何事情呢!”这时候汝南说道。 当下,张允文便将自己哥哥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听完之后,汝南侧着可爱的脑袋说道:“嗯嗯,找来袁道长主持婚嫁,的确会名声大震,听说袁道长比宗正寺里面的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要好上许多!” 张允文驾着马车,又慢慢的往长安回走。 昔日刘玄德三顾茅庐方才请到诸葛亮,难道本将军要三上终南才能找得到那袁天罡?张允文心中暗自说道。 回到长安,将汝南送回宫去,张允文又回到家中,将一众在家里休息的人马全部拉上,说要上终南去。而当众人问明上终南的原因时,一个二个顿时兴奋起来。于是,张允文带着杨常父子,马望山,韩世良,还有刘氏兄弟,一众人骑马直奔终南山。 然后,在终南山下,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寻人之旅。沿途遇见的每个人都没放过,都要询问一番。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名老樵夫的口中找到了一丝消息。 “哦,你们说两个老道士,在那边的山谷里面有个小道观,里面便有三四个道士。你们可以去看看,那是不是你们想找的老道士!” 于是众人翻山越岭的来到这个小道观。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小道观里亮起橘黄色的灯光。 “笃笃笃--”张允文敲响道观大门。 一名青年道士打开房门,看着面前的几人道:“几位施主有事么?” 张允文行了一礼:“是这样的,我等听说袁天罡道长在此处隐修,所以特来寻觅!不知袁道长是否真的在此?” 那青年道士行了一礼:“诸位原来是来找我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和孙道长谈论养生之道,几位请进吧!” 张允文顿时道:“嗯,敢问道长大名!” “小道李淳风!” 一听到这个名字,张允文微微一怔,又是一名历史上著名的神棍。 众人进了这间小道观,发现这道观真的很小,除了大殿偏殿之外,厢房也就那么五六间。 在李淳风的带领下,众人来到灯火昏暗的偏殿。 张允文果然看见两名道士对坐在一张几案的两头,几案上点了一盏油灯,摆放了几本书籍。 “允文见过袁道长、孙道长!”张允文带头,其余人跟着行了一礼。 袁天罡看了一眼张允文,笑着对孙思邈道:“孙道兄,这张将军便是我说过的面相奇异之人!” 孙思邈看了张允文一眼,对张允文道:“张将军,好久不见,想不到几年下来,当年那位年轻的小伙子如今已经成了将军!” 张允文连忙谦虚一下。 这时,袁天罡惊奇的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孙思邈当下便将当年张允文蜀中寻找自己为秦王府的丫头治病的事说了出来。 袁天罡顿时道:“我就是说那丫头怎能好得这般快,原来是受了孙道兄的医治!和孙道兄比起来,贫道的医术实在是不能入眼啦!” 孙思邈笑道:“袁道兄本就不精于此事,何必如此!倒是客人在前,不要怠慢了客人啊!” 袁天罡“嘿嘿”一笑,向外面的李淳风吩咐道:“淳风,送茶上来!” 片刻之后,李淳风便端上茶来。张允文坐在几案边上,而其他几人则是出了偏殿。 端起茶杯,这可是历史名人泡的茶,可要好好的品尝一番。只见茶杯里漂浮着一层茶沫,小心的用杯盖刮到一边,轻轻的抿了一口,一股植物的香气传来。 嗯,还不错。 “这茶如何?”袁天罡笑问道。 “茶不错,不过这加工茶叶的技术可就差了一些!”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次出塞 袁天罡顿时惊奇的问道:“什么?难道允文还可以加工出更好的茶叶?” 张允文点点头,粗略将后世的茶叶加工,主要是炒青,讲了一遍,两位道士顿时面面相觑,那茶叶真的可以这样? 此时的茶叶加工,以蒸青为主,炒青这种方法还是明清以后才形成的。要不是前世的张允文有个嗜茶如命的老爷子,每日都要张允文泡上两壶茶,然后坐在一架葡萄藤下,在午后的阳光中,慢慢的品尝。如此人生,让小时候的他羡慕不已,不过后来从军,这饮茶的风雅之事,也就渐渐丢了。 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摇头晃脑的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翼习习清风生。” 张允文直接将卢仝的这首诗中一碗到七碗吟诵出来。这是前世老爷子喝茶时最喜欢吟诵的诗,听了多遍,如今倒背如流。 一听到这几句诗,那袁天罡和孙思邈二人同时双眼圆睁,吃惊的看着张允文。 “哈哈,好诗好诗啊!”袁天罡当即抚掌道,“寥寥七碗,道尽茶中真味,一股仙灵之气扑面而来,几欲让人展翅欲飞啊!” “允文这几句诗,深含我道家韵味,看来允文确是与我道家有缘啦!”孙思邈也在一旁说道。 我可不想当道士,还是自由自在的娶妻生子来得好!张允文心头暗想道。 几人又围绕着茶谈了半天,终于有些意味阑珊了,然后袁天罡问道:“不知张将军前来见贫道有何贵干啊?” 张允文心头顿时道:“终于谈正事了,和这些文化人谈个事情就是麻烦,也不知要绕多久才会绕到正题上去!”虽是如此,张允文还是恭敬的将想让袁天罡出面为自家两位哥哥主持婚嫁之事说了出来。毕竟是有求于人嘛! 听到张允文的这个要求,袁天罡和孙思邈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袁天罡开口道:“贫道与孙道兄本在终南山隐修悟道,说好少理世间之事!张将军的要求,恐怕……” 后面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已经隐隐含有拒绝之意。然而张允文注意到袁天罡的言辞,是“少理世间之事”,而不是“不理世间之事”,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 当下道:“若是袁道长愿意出来主持此事,在下愿献黄金千两作为白云观的香火钱,另送上制茶之术一道!” 袁天罡孙思邈二人顿时眼睛一亮,尤其是听到后面制茶之术一道。虽说不排除张允文胡说八道的可能性,但是,听了刚才那首诗,皆知面前的这名这人茶艺造诣之高,远超过二人。 沉吟半晌,袁天罡道:“既然张将军许以如此条件,贫道安敢不从,不过依贫道看来,那黄金千两就算了,张将军只需要帮贫道解解惑,另附上制茶之术便是!” 张允文对于能省下黄金千两也是非常高兴的,当下道:“道长有什么事尽管说,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天罡和孙思邈二人沉默半晌,那袁天罡方才道:“张将军可知道陛下颁布的裁汰天下僧尼道姑之令?”见张允文点点头,袁天罡接着道,“此令一下,天下佛道二门尽皆受难。各道惟留道观一座,庙宇一座,京师也不过各三座。而还俗者更是不计其数。不瞒张将军,如今贫道栖身的这座道观便是私自建立,未得到许可!” 张允文顿时奇怪的问道:“袁道长这样说,在下又能做些什么呢?这可是陛下颁布的法令,谁人敢违背?” 袁天罡摆摆手:“张将军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能为贫道提出些许建议便是!若将军是我道家之人,如何应对此次危机?” 张允文笑道:“袁道长叫我允文便是!另外,你们为何不去找寻房相、杜尚书他们,偏偏来找我,要知道,在下可是武将,对于这类出谋划策,分析问题之事,可不是那般的擅长!” 袁天罡笑了一下:“天下间谁不知道当年事变的前夕,允文在秦王面前的表现,那可是通过陛下之口,众臣之口传遍整个长安,甚至整个大唐了。加之此次张将军在奚族的表现可谓是大智大勇,世人纷纷说允文乃是一名智将、儒将!所以贫道今日才情允文来出谋划策!其实就算是允文不来,贫道也会去拜访的!” 听到袁天罡都这样说了,张允文只好苦笑一声,开始分析起中国历史上的宗教和政治之间的关系。这个命题可是他自己想的,就像这次李世民的诏令,说小了便是限制佛道,说大了便是政治与宗教之间的关系。所以,要入手,只有总结历史上各个时期的政治宗教关系,然后才能找出应对之策。 这边张允文费尽心思的冥思苦想,那边袁天罡和孙思邈却是在悠闲的喝着茶。 半晌之后,张允文轻咳一声,提醒袁天罡、孙思邈二人! 二人放下茶杯,嘻嘻一笑,望着张允文:“允文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想出头绪来了!” “呃,不知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 “唔,味道真是不错!有股松子的味道,加了松子的吧!”张允文一遍吃着一块糕点,一边说道,“对了,给我的同伴送吃的没有,估计他们也饿了!” 送来食物的李淳风顿时道:“嗯,已经送了,他们在就叫饿了,然后我们重新煮了一锅麦饭!” 张允文点点头,三下两下将糕点塞进嘴中:“袁道长、孙道长,还有李道长,其实这件事说难也不难!” 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咳咳……”张允文清清嗓子说道,“如今的大唐,终究是朝廷的大唐,你们若是想要发展道教,就需要亲近朝廷,为朝廷出力,而不是这般闲云野鹤的在外面漂泊着,还和朝廷抢人口和贡赋!” 张允文话音刚落,那袁天罡便疑惑的道:“什么和朝廷抢人口贡赋啊?我们不过是一群道士,哪里会和朝廷抢人口贡赋!” 然而站在旁边的李淳风听到此言,却是一愣。 张允文解释道:“你道是历史上的那个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二人灭佛所为何事?便是为了这人口赋税!太多的人加入道门沙门,遁离世俗,会造成一个国家劳动人口的缺失,从而导致赋税、兵役的流失,这对于任何一位君主而言,都是不能使其发生的!所以陛下会下令裁汰天下僧侣道士。”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久不见 “可是,若是道门拿出自己的心意,向陛下,向朝廷表明心迹,不会与朝廷争利,而且对朝廷有用,那朝廷不就会容忍你们了么!” 袁天罡点点头,手指头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几案:“表明心迹倒是好办,可是我们道门如何才能报效朝廷呢?” “这个简单!道门之中,有精于天象地理者,可入太史局,为朝廷观察天象,勘测地理。有医者可悬壶济世,甚至入朝为官,那不就让朝廷放心了么!至于结交权贵之类的事情,道门还是少做一些,搞不好会卷入什么政治风波里面!” 听到这话,袁天罡不由有些犹豫的道:“难道允文要我们整个道门都投靠朝廷?” 张允文却是避开这话题,径直说道:“天下传教,莫过于在上层贵胄之间传教和在普通民众之间传教两种!可是两种传教各有其利弊。像那在高层之中传教,不易打开局面,而且那些贵胄喜怒无常,极难把握。而在民间中传教,却是为朝廷所忌,像你们道门,汉时便有太平道、五斗米道,前者席卷天下,后者割据一方,哪个朝廷中央会容忍这样的局面存在?所以,你等若是要发展道门,一来需要结交权贵,然而又不可深交,尤其是不可卷入政治之中。二来则是亲善百姓,劝道百姓向善,心向朝廷,这样可以得到朝廷的扶持,那么,道门即可振兴!” 张允文说完,屋内三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张允文也不急,端起有些冷的茶水,就着一块剩下的松糕,慢慢吃喝了起来。 等到他吃完一块松糕,袁天罡这才起身向张允文一揖道:“多谢允文指点!不过这件事关系道门兴衰,不是朝夕便可决定,恕贫道未能立刻定下来。至于允文所要求之事,贫道明日便随允文下山!” 张允文回了一礼:“多谢袁道长!” 袁天罡对李淳风道:“天色已晚,淳风,待允文他们下去休息吧!” 李淳风在前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张允文慢慢出了这间屋子。 在他身后,袁天罡和孙思邈还在议论着什么。 来到厢房,只听见里面鼾声如雷。张允文摇摇头,对身边的李淳风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房间,这里……唉!”他指了指房门。李淳风会意的道:“来,张将军,这边请!” 纵然实在隔壁,可那呼噜声依旧透过墙壁,响彻在自己这间房间里面。 想来也是,刘氏兄弟加上一个杨常,三个打呼噜的家伙叠加在一起,那声音极具破坏力。 而马望山、杨石、韩世良三个不打呼噜的人睡在一起,就要安静许多。 当第二人张允文起来时,发现几名不打呼噜的家伙正懒洋洋的伸着懒腰,打着呵欠,而三名打呼噜的家伙则是精神奕奕的。 为此,一众人狠狠的盯了三人几眼。 用过早饭,张允文便提出离开,而袁天罡道:“允文若要离开,还请等等贫道师徒还有孙道兄,我们将同你一起离开终南山!” “嗯,不是说只有道长你会下山么?” “昨夜听了允文的一席话语,感触颇深,所以贫道准备让淳风进入太史局里做一员小吏,而孙道兄则是要去检查一下汝南公主和皇后娘娘的病情。” 张允文一听,顿时知道其中意味,恐怕整个道门不久之后将会被朝廷监管! 嘻嘻笑了两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上路吧!” 于是,一众人慢慢的沿着起伏崎岖的山路往山外走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说的是上山时虽然费力,却是稳紮稳打,而下山时虽然省力,却容易失足。尤其是有两个老头子的情况下。 虽说孙思邈养生术厉害,可要达到张允文这种健步如飞,还是差了一点,所以,韩世良连同三名道士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旁边跟着杨石,以免发生什么不测。 花了半天时间下山,然后纵马返回长安。 张允文这才发觉,今日的朝会好像自己有没有参加。嗯,不知道李世民会是什么表情。 先将袁天罡师徒安置在新的府邸里面。这座占了半个里坊的宅子被张允文送给自己的两个哥哥做新婚之用,而他自己,还住着以前的那座宅子。袁天罡师父住在这座宅子里面,也是方便过几日主持定亲和成亲。 而张允文,则是带着孙思邈前往皇宫,一来给汝南和长孙皇后检查一下病情,二来则是向李世民告个长假,准备自家两位哥哥的婚姻大事。 见到张允文带来了孙思邈,李世民原本准备开口斥责张允文的话语顿时收了回去,而是热情的对孙思邈道:“孙道长来了!上次不告而别,实在是让朕担心了好久哇!” 只见孙思邈神色一黯,有些惭愧的对李世民道:“贫道无能,上次没能救回平阳昭公主,实在是惭愧啊!自觉无颜见陛下及娘娘,所以不告而别,还望陛下恕罪!” 张允文顿时心头一怔,那平阳公主还是死了! 李世民也是眼神黯淡下来,却是向孙思邈劝道:“孙道长不必如此愧疚!平阳那丫头心中有结没解开,与道长无关!” 张允文也道:“道长医的是病而不是命,能治命者除了阎王还有谁!” 听了二人的话孙思邈的脸色这才好些。 “道长稍坐片刻,朕已经差人去请娘娘和汝南过来!”李世民微笑着对孙思邈说道。 孙思邈点点头,坐在一张胡凳上喝茶。 然而李世民面色却是倏地一变,恶声恶气的向张允文道:“允文,你可知今日朝会上百官说些什么?” 张允文暗道,今日我连朝会都没参加,怎么能知道朝会上事呢? “御史台的人弹劾你不准朝纲,每日例行朝会想参加时就参加,不想参加时就不参加,实在是无纪律,建议朕剥夺你上朝会的权力!” “哈,那正好,我正不想每天那么早上朝!” “你,你这小兔崽子!”李世民竟然有些口不择言,“想偷懒,门都没有,从明天起,无论刮风下雨,你都得给我上朝来!” “呃,陛下,微臣正是来请假的!” “请什么假?” “微臣的哥哥不日将成亲,嗯,陛下你知道,微臣的哥哥遇事犯浑,而微臣身为其弟,自然要在家中为其筹备,所以请陛下准臣假期!”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突利 “什么,你的哥哥要成亲!可是你那日听那奚族的老家伙说过,只要你的哥哥成亲,朕就要赐婚给你和那奚族女子。难道你不想娶朕的宇儿了?”李世民有些恶狠狠的说道,面色之中带着一丝狰狞,“若是你敢不娶朕的女儿,朕要你好看!” 张允文顿时有些无奈的看着李世民,正要说话,只听见一名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汝南公主驾到!” 只见珠帘晃动,一名身着明黄色宫装的美妇带着一名身穿嫩绿色宫装的少女盈盈走来,在他们身后,同样盛装的宫女面露分成两列走在后面,其中一人正是蕊儿。见到张允文,蕊儿的嘴角边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参见皇后娘娘,汝南公主!”孙思邈和张允文同时行礼道。 “孙道长,允文,你们不必多礼!上次一别,好久都没有见过道长了!看道长气色丰润,神采奕奕,本宫倒是羡慕得紧啦!”长孙氏笑道。虽然她做了快一年的皇后了,可是依然平易近人,有着一股难言的亲和力。 孙思邈和长孙氏寒暄几句之后,便和李宇到隔壁一间静室里面进行检查了。而长孙氏则是眼光一扫,对张允文笑道:“‘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允文真是好文采啊,寥寥几笔,便将长安的风物给写了出来,不过这诗篇似有未尽之意啊!” 张允文听到这首长安古意,顿时有些吃惊的说道:“娘娘从哪儿知晓这诗的?” “你还不知道?这长安城里都传遍了,那几位礼部的官员记下之后,还专门让人接着往下写,可那效果总是不能让人满意,不知允文能否将剩下的诗篇念诵一下啊?” 张允文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见孙思邈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当下住口,看着孙思邈 看到孙思邈的脸色,在场的几人不由面色一紧,长孙氏当先问道:“孙道长,宇儿情况如何?” 孙思邈沉声答道:“公主殿下痼疾已久,虽说经过诊治好了不少,可是病根仍未除去。今日贫道细细察脉诊断,虽说公主的以后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身子会很虚弱,可是,据老道估计,公主以后不能有孩子了!如是怀孕生子,定有生命之忧啊!” “啊――”长孙氏和李世民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然后同时转过头,看着张允文。 而张允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没有多大的震动,毕竟自己前世的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在搞计划生育了,所以传宗接代的观念在他脑海中不是非常的强烈。只是对于汝南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感到有些惋惜。 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珠帘晃动的声音,众人一看,却是李宇正靠在门边,一双含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在场的几人。接着,转过身体,向后跑开。 众人一呆,李世民一巴掌拍在张允文头上:“还不快去追,若是除了什么事,看朕不那你是问!” 张允文一个箭步冲过去,同时揉了揉脑袋。 哎呀,李世民的手劲真不小啊! 看着张允文追上去,李世民和长孙氏放下心来。 孙思邈见到长孙氏有些焦急的脸庞,轻声道:“娘娘莫要担心,允文会好好劝导汝南公主的。嗯,娘娘这边请,老道再帮娘娘查看一下身体状况!” 张允文追了出去,只见回廊转角处飘过一丝嫩绿色的衣角,当下追了上去。 只见汝南沿着回廊跑到一处花圃边停了下来,扶住旁边的树,微微喘着气。 张允文跑上前去,对汝南道:“汝南,你跑什么?” 汝南回过头来,看了张允文片刻,忽的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轻声抽泣。“允文哥哥,我……我……” 张允文抱着汝南,只觉得入手尽是一片酥软滑腻,不由心头暗道:“两年不见,这丫头发育还是不错的!”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张允文“呸”了一口,狠狠的唾弃了一下自己。 “嗯,汝南啊,你到底在哭什么啊!”张允文问道。 李宇顿时止住抽泣,看着张允文,难道他没有听到孙道长的话? “人家,人家以后不能有孩子了,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啊?”李宇有些羞涩的说道。 张允文顿时道:“不能有孩子,不要孩子就是!到时候我们到我的哥哥那里去抱一个孩子过来便是!” “谁要和你去抱孩子!”汝南脸上顿时一片酡红羞涩的说道。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还在张允文的怀中。 “好了,不要伤心了,我们先回去,不要让你的父皇母后担心!” 放开李宇,张允文和她并肩往回走去。 而此时的大殿中,李世民对长孙氏道:“观音婢,难道真的要让那小子娶了那奚人女子?” 长孙氏没好气的看了李世民一眼:“不让娶怎么办?我们宇儿不能生育,而且成了驸马便不能纳妾,难道你想让允文没有后代?” 李世民狠狠的说道:“真是便宜那小子了!嗯,不过话又说回来,朕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有找到张允文的父亲,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老张家到底是哪家的族裔!” 一张宣纸上,密密的写着并不工整的小楷。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宝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借问吹萧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片片行云着蝉翼,纤纤初月上鸦黄。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 卢照邻的这首《长安古意》总共有五百多字,然而,张允文写出来的不到全诗的一半。却是因为后面的诗句有些是在讽刺豪门生活,有些则是在述说游侠儿的情况。若是献给皇后观看,是在是不妥。所以,张允文写道此处便嘎然而止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先锋铁骑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长孙氏看着这四句诗喃喃念道,而旁边的李宇一脸羞红的听着长孙氏的朗诵声。 “呵呵,看这诗句,如此的缠绵那张允文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啦!汝南,你可要好好的把握啊!”长孙氏轻笑着对李宇说道。 李宇却是侧过脸,搅声道:“什么好好把握,大姐不是好没嫁人么?” 长孙氏“嘻嘻”一笑:“傻丫头,着急啦?” 李宇娇嗔一声,垂下羞红的脑袋。 “你这丫头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脸红,看你以后如何压得住那个叫支柔的奚族女子!”长孙氏道。说着轻轻抚摸李宇的背脊,“宇儿啦,虽说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可是却自幼和我呆在一起,感情也算是深厚,今日跟你说这些全是为了你好!他日嫁到他张家,你可便是主母,依你如今的性子,可是不行的!” “至于你大姐襄城我和你父皇已经决定将他许配给萧瑀的孙子萧锐了!所以你就等着嫁到他张家去吧!” 而在另一边张允文书写完《长安古意》之后,便被李世民叫到书房里面,看着李世民庄重的样子,张允文知道李世民有什么话和他谈。 至于孙思邈,在检查完长孙氏和汝南二人的身体状况之后,李世民并没有放弃对他的剥削压迫,直接将他的一帮子儿女全部叫了出来,扔给孙思邈。 “前几日朕到军校里面看了一下,情况挺不错的,完全是按照你的《步兵操典》来训练的。如今那些士卒,整个骨子里都都散发出一股子彪悍之气,往那儿一战,岳峙渊渟,纹丝不动,果然尽是悍卒啊!虽然不知道这些士卒最终会练成什么样子,但是朕已经下定决心,在十二卫军内推行这种练兵之术。允文你看如何?”坐下之后,李世民就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沉思片刻,说道:“其实陛下可以先练京师之兵,再练外地之兵。先练关中边塞之兵,再练地方守卫之兵。而且若是大范围推广,那《步兵操典》恐怕还要加上一段。” “加什么?” “马上作战!我大唐马匹数量众多,组建了一支庞大的马军,骑兵在大唐军中占有很大比重。所以,若是要练成精锐,必须要习得马战。不过嘛,说起马战微臣却是不太擅长。所以请陛下准精于马战的将军们教习马战,编写教材!” 李世民沉默片刻,点点头:“允文此言不错!朕即刻下旨让几位将军负责此事!” 说完这件事,张允文又将两位哥哥成亲的事说了一遍。然而他还没说完,李世民就挥手道:“你若是要请假,朕准你一月便是!不过一月内,若是遇到什么情况,你可要以大局为重啊!” “请陛下放心,微臣知道凡事须以大局为重!” “呵呵,那就好!对了,你的哥哥成亲之后,就该你了吧!你说说你将如何对待我家闺女还有那奚族女子呢?” “嗯,这个嘛……”张允文却是没有处理这方面事物的经验,只好说道:“该怎么做我就去怎么做!” 听到这近乎废话的言语李世民不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算了,算了!你小子给我出去吧!以后要是你敢对不起我家闺女,看朕如何收拾你!” 张允文悻悻出门。 袁天罡坐在庭院之中,右手掐指,口中喃喃,一幅标准的神棍模样。 在袁天罡身边,尉迟恭夫妇、南阳韩家韩文杰夫妇、刘氏兄弟、韩氏姐妹齐齐 望着袁天罡。 “嗯,袁道长,不知哪日是黄道吉日?我们可以定亲啊!”看着袁天罡掐指算了半天,刘勇终于仍不住问道。 袁天罡笑道:“莫不是刘施主心急了?” 顿时,几名长辈一阵哄笑,而那姐姐韩莺莺,满脸通红的伸出手指,慢慢的掐在刘勇的腰间,狠狠的旋转。 而韩燕燕也不示弱,伸出手指,同样掐在刘武的腰间,低声道:“你不准说话!丢死人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明白这两兄弟的个性,生怕刘武也问出那种话出来! “后日是十月初九,是个黄道吉日,尤其宜嫁娶!依贫道看,几位的定亲便在后日吧!”袁天罡说道。 “好好!”两兄弟一脸傻笑的说道。 看着两兄弟的傻傻的笑脸,几位长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而韩氏姐妹满脸羞红的娇嗔一声,朝两兄弟狠狠踱了一下。拉起那两人,便离开庭院。 韩文杰心满意足的看着四人消失的身影。他们早在张允文带人来南阳求亲后的第二月便来到长安,那时候,他才得知,自己的二儿子竟然跟着张允文去了塞外,据说是为了招降奚族。当时还担心不已,生怕儿子遇上什么危险。没想到 两个月后,张允文带着毫发无损的儿子回来,而且还立了一大功,受赏无算。甚至还得了个从八品的小官。这让韩文杰深感欣慰的同时,又对自己作出嫁女的决定表示得意。 而如今,看着这占地近半个里坊的府邸,恐怕能值个几十万贯吧!他心中想到,这张允文对待哥哥真是不错。 时光流逝,张允文交代好事物之后,全身心投入到自己哥哥的成亲大业的筹备之中。 两天的日子很快过去。十月初九,在这座巨大宅子的前面庭院里,聚集了满满一堂前来祝贺的人。这些人中,多是朝中官员的家丁仆人。想来也是,张允文的两名哥哥不过是小小的折冲府的小官,要不是有张允文这个将军撑着,说不定一些人连个家丁仆役都不会派来。 张允文站在门口,不断的向进来的客人招呼。 忽然听得一阵马蹄之声,张允文一看,却是黑压压一片骑士骑马奔驰在街道上,几乎将宽阔的街道给堵完了。来人却是以刘仁实、程处默为首的一众纨绔。 一见到他们,张允文便板起脸道:“你等今日为何不在学院训练,跑到这里来?” 刘仁实“嘿嘿”一笑,拿出一份礼单,递给站在门口的一名仆人:“我们当然是来参加喜宴的!” “可是,你们怎么出来的,难道是逃课了?” “呃,这个嘛,我们是请假的!” 张允文上下打量了这一帮子一眼,然后挥挥手:“好,算我相信你们一次!进去吧!”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当骑兵遇上火药 一众纨绔顿时渐次进入。路过张允文身边时,还向他抱抱拳。 接着,侦察营的李扬带着几名军官来了,林然带着重礼来了,陈全康正忙着处理事务,只好把礼物交给林然带来。阎立德和陆大匠到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那火炮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炮弹的难关了。 这样人流往来,一直到中午时分,眼看来人差不多,张允文回到庭院。只见这里已经坐满了人。 而一些比较尊贵的客人则是坐在一间间装饰得金碧辉煌的房间里面。 袁天罡站在红色的地毯上,在他的身边,一边是女方的亲属,韩文杰夫妇便坐在那里。另一边是男方长辈。张允文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长辈,除了尉迟恭这个师父,于是,便将他们夫妇拉过来充当男方长辈。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袁天罡接过两份写有生辰八字的红贴,打开开了一眼,然后装模作样的掐起手指,口中喃喃有词的念叨着什么。只见他时而皱眉,时而踏步,一幅神棍的样子做得十足。连站在尉迟恭身后的张允文也不由啧啧称奇,这神棍还真有一幅得道高人的样子。 片刻之后,袁天罡猛的睁开眼睛,然后宣布四人的八字十分契合,乃是天设地造的两对。 听着这话,韩文杰和尉迟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张允文则是不屑的撇撇嘴,本来便是木已成舟的事,难道八字不合就要取消定亲? 接着,两人便宣布两家正式结亲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是出乎众位来客的意料之外。尉迟恭和韩文杰接着又当场向袁天罡问明黄道吉日,说是在下一个黄道吉日便准备正式成亲。 呃,这也太快了吧!在场的人顿时想到。 袁天罡又是掐指一算,直接算出五天之后,也就是十月十四这日乃是一个黄道吉日极其适合婚嫁。 而刘仁实等纨绔看着张允文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崇拜。张大哥实在太强了,连成一次亲都要分两次来收礼物。那可是翻倍啊!看来得学着点。 于是,几年之后 ,当这批纨绔到了适婚年龄是,他们成亲的过程分了两次,甚至是三次。 五日之后,又是在这座宅子里面,刘氏兄弟和韩氏姐妹举行了一场成亲仪式。 到场的客人还是那些,不过礼物嘛却是再次带上了一份。 几乎是重复几日前的情形,张允文又站在外面迎接重要的客人。而那些纨绔又是光明正大的请假来这里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张允文让人抬回学院去了。他们原本嚷嚷着闹洞房,也因为醉酒的关系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黑夜中,张允文看着灯火辉煌的的宅子,几个房间里传出阵阵喧哗之声。庭院里一片狼藉,几名从张允文宅子里或是南阳带过来的丫鬟正低头打扫着。 从今夜起,自己和两位哥哥算是彻底的分家了。摸了摸怀中薄薄的纸张,张允文走进一个房间里面。那里是刘氏兄弟收藏贵重物品飞房间。换句话说,叫做金库。 自从搬进这间宅子,刘氏兄弟就直接将这间和卧房靠得很近的房间作为金库,平时当做书房。不过以他们的文化程度,里面的书纯粹是摆设。 张允文知道哥哥有收藏东西的嗜好,就像以前洛阳的那张房契和当初李世民赏下来的一些贵重物品,他们总是藏在自以为隐秘的地方。虽然张允文能很快找到。 打开房间大门,只见里面昏暗一片。点亮一支蜡烛,张允文蹲下身,在书桌下面的墙壁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个古旧的木盒子。据说这个盒子还是刘氏兄弟的老爹,当年的刘屠留下来的钱盒子。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张纸张,却是这座宅子的房契,还有几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珠,以及两颗色泽光润的南海大珠。张允文摸出怀中的纸张,放入盒中。 这张纸张赫然便是天然居的房契。 拥有这张房契,便可以成为天然居的股东。虽然当初长孙氏是和张允文一起建起这个天然居,但是自从李世民登基之后,长孙氏曾明确提出放弃天然居的那部分股权,然而张允文每个月还是划拨一部分利润给那位掌柜,让他送到皇宫内库去。 而张允文从天然居每个月获得的利润收益将近百贯,如今,他将这房契放进这木盒,却是将这每月百贯的利润尽数送给了刘氏兄弟。刘氏兄弟不过是两名低级军官,每月俸禄有限,要开支这样大的一个府邸,恐怕力所不及。所以,张允文便将这房契送与他们。又害怕他们不接受,于是在这新婚之夜里,他悄悄的将这房契放进木盒里面。 做完这一些,熄灭蜡烛,关好房门,回到自己的房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张允文一大早就起来了。先让两名家丁用马车将睡得死死的纨绔们送回学校,然后走到大堂内。在那里, 几位长辈已经正襟危坐,等着两对新婚夫妇了。 张允文也站在尉迟恭身后,等着哥哥嫂嫂进来。其实他想看看自己哥哥嫂嫂待会儿局促的表情。 没过多久,便见四道身影走进大厅,看到四人局促不安,满脸羞红的样子,张允文不由暗自笑了起来。 接着便是几人挨着敬茶。从尉迟恭夫妇开始,然后是韩世良夫妇,最后才是张允文。敬到张允文时,刘氏兄弟道:“老三,俺们知道,这份家业全是你用命挣下的,没有老三,便没有哥哥今日。如今哥哥住在这宅子里,心头实在有愧啊!” “哥哥千万不要这样说,当初若不是大哥二哥还有刘伯,说不定我早已死在洛阳,拿来今日之事!不过区区一座宅子,难道比起老三我的命还要值钱!”说到后面,却是用开玩笑的腔调在说了。 刘氏兄弟听得张允文的话,顿时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茶一口喝下! 待敬茶完毕,张允文便抛下两对新婚夫妇,前往装备院看看情况。那日听前来祝贺送礼的陆大匠说那火炮已经铸造得差不多了,可是张允文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一眼,如今这边的事情完了,这才去看看那门铸造完毕的火炮。 此时的装备院已经迁移到学院内,所以张允文决定先到学院那边看看学院的教学进度。 来到自己的办公间,才坐下没多久,一名教员便进来。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三而竭 “呵呵,刚刚在校门口便看见了张大人进来,所以这便追了过来!”这名教员笑道,“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你是老乔吧!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嗯,大人还记得起在下啊!在下想说的是关于那群功臣子弟的事!前几日那群功臣子弟擅自出了学校,说是为你兄长庆祝婚礼!这可是违反规矩的事。嗯,不知大人将如何处置他们?” “什么,他们没有请假!?”张允文有些惊讶的说道。 “对,他们是擅自离校,通过西边的那棵大树翻过墙去,私自出了学校!” “虽然他们违反学校规矩,但是,记住我们的原则,不能打骂学员!所以,让他们做一天的体能训练,然后关一天禁闭!” 那名姓乔的教员点点头,正要出门,张允文叫住他:“对了,老乔,你跟我说说最近的教学进度!” “按照大人的练兵方法,经过两个月的全体能训练之后,最近的一个月上午进行理论教学,下午进行体能训练。如今学员的体能可比以前好得多,跑上个二三十里,只是微微喘喘气!” 张允文点点头:“嗯,干得不错!这样吧,这种训练方式继续练习下去!对了,学校内出现过什么打架斗殴事件没有?” “有!出现了很多起。被查出来之后,处罚也罚了,可这打架斗殴,还是屡禁不止啊!大人,你说说,这该怎么办?” “呃……堵不如疏。”张允文沉思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建立一个擂台赛,让那些有矛盾的家伙一对一的上去干上一场,解决矛盾!对了,要对这擂台赛制定相应的章程,例如要佩戴防具,不能出现死亡等等。” 那乔教员顿时眼睛一亮:“大人所言甚是,在下和众位教员商量一下,将章程制定出来!” 出了办公间,张允文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小径往校园深处走去。 在山谷最深处,一座三丈高的围墙屹立。装备院正是坐落在院墙里面。 走到围墙的大门外,两名士卒拦住了张允文。 “这里乃是禁地,请出示腰牌!” 张允文拿出一面装备院主事的腰牌,两名士卒顿时让开。 进入装备院,不时可以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各式机括的摩擦声。张允文还是第一次到这里,不熟悉地形,所以拦了一名工匠问道陆大匠的位置。 一进陆大匠的工作室,迎面便看见一管钢铸炮管。炮管尾部装上了炮闩,但是比起张允文预想中的要大得多。 炮管就这样平放在地上。而陆大匠则是呆呆的坐在地上,不断的摩挲着一颗炮弹。 虽说是炮弹,可那形状却是离张允文口中的锥形炮弹还是差了一些。 张允文进屋的声音惊醒了陆大匠,他一看到张允文,顿时扑了上来。 “大人,你可要给我好生说说啊!这炮弹到底要怎样去做才能作出你画的那种形状?” 张允文看了看这枚炮弹,对陆大匠道:“这炮弹你是用钢铁铸造的吧!钢铁足够坚硬,但是延展性不够好,所以以后再铸造炮弹外壳的时候,可以加入铜,而且是大量的加入,这样铸造出来的炮弹保证可以达到你想要的质量。” 陆大匠眼睛一亮,正要动手试试,张允文却拉住他:“老陆别急,我们先看看这炮身再说!” 走到火炮边,和陆大匠一起蹲下身子,慢慢的看了起来。先是拉了拉炮闩,然后又对炮身进行了细细的查看。张允文发现这炮闩却是固定在炮管身上的。由于加了一大块,整个炮身的重心靠后。 “嗯,老陆,这火炮试过了没有?”张允文问道。 “试?怎么试?”陆大匠有些疑惑的问道。 “嗯,可以在里面填装火药,然后引爆,试试要多少斤火药才能让炮管炸裂!也可以先装火药,再装一个实心铁球,然后试试能见铁球射出多远!” 听到张允文这些方法,那陆大匠顿时道:“如果试了第一种,那这炮管岂不是报废了?” “报废了就报废了呗,回炉重铸一个就是!嗯,别说什么耗时巨大,大人我可是拨了大量的人力给你,你在采用流水线生产,那里需要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啊!” 陆大匠闻言,默默点头。 “还有,你有了这次经验,下一次制作炮管 时候就会考虑炮闩与炮管结合的问题,说不定还可以解决这个难题呢!” 陆大匠笑了一笑,对张允文道:“大人,我这时才发现原来你除了精通格致之外,连劝人也这么厉害!” 张允文笑了笑:“走,我们出去试炮!”说着,将炮管慢慢的滚出屋外。 “对了,你去找那个掌管火药的那个赵大匠拿五包一斤的火药,五包一斤半的火药,还要拿三包两斤的火药。另外,找掌管铸造铁器的周大匠要上十几个比炮口小一些的铁球过来。嗯,本官去找个车轱辘来!去吧!”说完摆摆手,二人顿时各自找东西去了。 找了一幅结实的两轮车,然后和阎立德以及另外一名王大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重达五百多斤的炮装到车上。 这时,陆大匠带着另外两名大匠抱着火药铁球慢慢的走了过来。直接将东西放在车上,大声抱怨道:“哎呀大人,这些可真重啊!尤其是那铁球!” “笨啊,难道你就不知道多找几个人手过来帮忙!” “哦,那倒是!不过当时太兴奋了,忘了!” 说着,几人推着这架车慢慢的往山谷里面走去。山谷里面有一片空地,一直从山坡上延伸下来,直达调查院的那边的围墙。 众人来到这块空地,只见衰草遍布。刚将火炮摆好,那名掌管火药的赵大匠顿时道:“大人,这里可是足足有二十斤火药哇,要不是老陆说这东西的威力可比手雷大得多,老子才不给老陆呢!” 陆大匠愤愤的说道:“赵老头,你就知道宝贝你那些火药,要不是当初大人讲火药配出来,又哪里来的火药给你宝贝!” 王大匠讪讪的向张允文一笑,随即对陆大匠道:“陆老头,火药既然是大人配出来的,那关你屁事!” “你――”陆大匠刚要发怒,张允文赶忙制止道:“各位别吵了,我们还是先试试炮吧!”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迁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对方,而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着门火炮上。 “嗯,老王,注意往里面填火药,老周,准备往炮管里面装铁球,阎员外,准备记录数据!” 众人七手八脚的按照张允文的叮嘱将炮闩紧闭,炮口慢慢的升起,瞄准远处低缓的丘陵。 “好了,上一斤火药!加引线!” 王大匠顿时将火药包塞进炮管,再在炮尾的位置加了一根引线。 “好,压实火药,上铁球!” 王大匠用一根抱有麻布的木棒在炮管里压了一阵,然后周大匠将一颗铁球放入炮管中。 “阎员外,记录一下,火药一斤,铁球两斤半!” 阎立德飞速的拿起毛笔“唰唰唰”的在一张垫在木板上的宣纸写着。 “点火!” 陆大匠拿起火折子点燃引线,只听“哧溜”的声音响起,引线慢慢的缩短。张允文带着众人连连后退,到丈余外停住,然后看着那截将要燃尽的引线。 引线慢慢的消失在炮管中,一阵青烟冒出。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颗铁球飞速的从炮管射出,那种速度,在众人眼里,只是一条黑色的线。 铁球直落在百余丈的土地上,轻轻的弹跳了两下,动能消失,骨碌碌的顺着山坡慢慢往下滑。 “射程一百零四丈!软土之上,弹跳两次!” 张允文右手大拇指竖起,眯着左眼,睁着右眼通过拇指的一侧看着炮弹的落点,接着又闭上右眼,通过左眼看了一下。 这是一种简易的测距方式,利用直角三角函数来测量。首先水平的端起右手臂,右手握拳竖起大拇指。用右眼将大拇指的左边与目标物重叠在一条直线上,右手臂和大拇指不动,闭上右眼,再用左眼观测大拇指左边,会发现这个边线离开目标物右边一段距离。估计这段距离,再将这个距离扩大十倍,得到的距离就是现在所处的位置与目标物之间的距离。 听到这个数据,众人顿时一阵惊呼:“乖乖,这可比那床弩射得还远啊!” “若是这一炮轰在墙上,那岂不是要将城墙轰上一个洞!” “不过打在敌人的阵型里或者打在冲锋的马队里,那威力可是不大啊,恐怕杀不死几个人吧!” “……” 听着众人的议论张允文道:“这是炮弹的问题,以后还会改进的!不过现在,我们继续测试!先清理炮膛!” 说完打开炮闩,只见一股青烟冒出,黑色的灰烬从炮管中簌簌落处。 清理炮膛之后,张允文有打了几次一斤的火药,几次一斤半的火药,还有两斤的火药。然而还剩下一包两斤的火药时,炮管上已经出现一道明显的裂口。 “唉,老陆啊,这炮还得重铸。刚性有余,柔性不足,采用了区区十几斤火药,发了这么几炮,炮管就炸裂了!以后铸炮的时候,在钢材里面像锡、铅之类的金属,加大炮管的延展性!唔,这种方法你回去试试!” 陆大匠点点头,默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张允文转过身,又向阎立德问道:“阎员外,数据记录下了没有?” 阎立德将几页宣纸递给张允文看了一下,记载得还是挺详细的。只见上面写道:“一斤火药,两斤半铁球,射程一百零四丈,软土上弹跳两次;一斤半火药,两斤半铁球,射程一百六十二丈,软土上弹跳三次;两斤火药,两斤半铁球,射程两百一十八丈,软土上弹跳四次。”在每一段数据后面,阎立德还写着相关的数据,如火炮角度,引线长度等,让人不得不赞叹阎立德工作的细致。 最后一张纸上却是写道火炮的耐久度、延展性、刚性等数据。最后还将张允文铸造火炮的建议写了下来。 “阎员外写得不错!”张允文赞许了一声,“好了,咱们把这炮给运回去!”说着,正要去移动那车轮,只听一声“咔嚓”的轻响,张允文赶忙跳开,众人一见,也纷纷离火炮远些。 只听见车轮处再次传出一声轻响,接着,那两轮车轰然倒塌,两个轮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倒了下来。而车上的那门炮顿时无力的压在泥土之上。 张允文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的车根本达不到机动火炮的要求,而不能机动的火炮只能装在城头作守城之用。离张允文预想中的野战炮差得远。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陆大匠及其他的工匠道:“现在的任务是:第一,降低火炮重量;第二,提升载炮车的承载重量和灵活性;第三,研究新式火炮。等回去我再告诉你们新式火炮的制作方法!” 那陆大匠犹豫片刻,对张允文道:“可是大人,如今这种火炮还没有真正完毕,又怎么能做其他的火炮呢?” 张允文道:“各位放心,这种新式火炮叫做迫击炮,铸造工艺要求很低,主要是炮弹,反正你们在研究锥形炮弹,干脆连这种迫击炮弹也一起研究!” 听到张允文的这番话,几名大匠面面相觑,这名张大人实在太会剥削人了吧,看样子非要将他们的价值压榨完毕。 张允文看到大匠们的这个样子,干脆的说道:“若是此次火炮研究完毕,本官将向陛下请求赏赐你们铜钱百贯,勋章一枚!那勋章可以让你们做传家之宝用啊!” 听到张允文的许诺,这群工匠顿时微微有些激动。张允文微微一笑:“各位,还是先将这大家伙搬回去,还有将那些射出的铁球给捡回来,我们还是要为大唐省些铁吧!” 众人一阵嬉笑,七手八脚的将这里收拾好,滚着炮管往回走去。 十月的长安城一片凉意。街道两边垂下的柳树扑簌簌的落着柳叶儿,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摆动。 张允文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忽然想起一句诗来。 “秋风起渭水,落叶满长安。” 此时的张允文正怀揣着请柬往抚顺郡王府走去。所谓的抚顺郡王,便是当初奚人的俟斤,如今被封抚顺郡王,加封右骁卫将军,领奚族五千骑兵驻扎关中。 而其余的右相、头人,皆被封为国公,加封将军或中郎将,领一千奚族骑兵驻扎幽州。虽说名义上奚人的军队还是在奚人的掌控之中,可是,这支近万的骑兵已经被分成两个部分驻扎在不同的地方,便于管理。 ------------ 第一百六十章 退敌 而张允文忙着两位兄长的婚事,对奚族的那些事关心得少了些,所以当拿到这份请柬时,他不由愣了一愣,接着便想起一张俏丽的面孔。 于是,单身上马,来到抚顺郡王府。 这顿宴是晚宴。当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的牛油大烛将整个饭桌照的亮堂堂的。 除了他张允文,另一名被宴请的人却是唐俭。看着这个老头子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张允文不由暗自疑惑。 而整张桌子上,除了他们二人外,就只剩下抚顺郡王一家子了。这时候,张允文才发现这抚顺郡王除了支柔一个大女儿之外,还有一名七八岁的小儿子及另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儿。可能是年纪太小,张允文在奚族那段时间竟然没有看见过他们。 坐在抚顺郡王身边除了支柔的母亲,还有另外三名女子,同样是抚顺郡王的妻子。相对于四名妻子,三名儿女实在少了些,所以,张允文暗自揣测这位抚顺郡王的生育能力好像弱了些! 坐定之后,抚顺郡王道:“此次乃是家宴,唐大人、张大人不必拘礼!” 张允文偷偷的往支柔处一瞧,只见对面那女子也正拿着一双眼睛觑着自己。向她眨眨眼,便见对方的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小酒窝。 看到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在场的几位长辈“呵呵”一笑,两个小屁孩也跟着傻笑起来。 桌上的菜式充满了草原风味,烤的牛羊肉,喝的羊奶,以及盛菜用的银盘。而众人喝的酒水却是“神仙醉”这种烈酒。 “当初允文便说酿有一种烈酒,我们本是将信将疑,可是到了长安,喝到这神仙醉,才知道允文所言非虚啊!”抚顺郡王举杯笑道。 唐俭也笑道:“允文能文能武,还酿了这神仙醉,郡王能得其为婿实乃幸事啊!嗯,允文,老夫当初可曾在郡王面前夸下海口,说要作好这次媒,过几日朝上时将请陛下赐婚,你可不要推辞啊!” 啊,这哪里是家宴,分明是给我通气用的。张允文心头暗道。 沉默片刻,张允文说道:“承蒙郡王厚爱,郡主青睐,允文实在感激,可是若是允文成亲,先将行冠礼,如今冠礼未成,如何成亲?还是等在下成了冠礼之后,再言此事吧!”反正一个字,拖,一直拖到李世民出面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那样才会持中而立,两不偏颇。 听到张允文的话,抚顺郡王顿时追问道:“不知允文何时行冠礼?” “嗯,恐怕就在年底吧!” “好!”抚顺郡王拍掌笑道。 于是,一顿饭就这样草草的吃完了。张允文喝得半醉,反观唐俭,除了脸庞通红之外,毫无半点醉意。 吃完饭,唐俭被抚顺郡王拉到一边去谈些什么,而其余人很快消失不见。整个饭厅之中独独剩下张允文和支柔。 “嗯,张大哥,陪我出去走一下!”支柔轻声说道。 张允文点点头,起身和支柔走到庭院里。 “张大哥,我已经见过你的那位小公主了!娇小俏丽,充满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美丽,怪不得你会为她一直推辞阿爸!”支柔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却是充满着一股子失落。 张允文刚刚要说话,那支柔又开口道:“你知道嘛,罗艺那个恶魔在草原人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十足的恶魔,血腥的屠夫,杀死的草原人不下五万。可以说,整个草原对他是又惧又怕。还有他的那个冷得像块冰的儿子罗成,就连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支柔转过头,一双眼睛里散发出令人心动的神采,怔怔的看着张允文,“可是你竟然将他们打败了!还生擒了那两人。你可知道,当这个消息传到草原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兴奋,多么的想见见那个生擒罗艺父子的人!” 张允文刚想开口说那罗艺并非自己生擒的,可是看到支柔满脸崇拜的样子,这话慢慢的缩了回去。 “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张大哥!后来我到处搜集关于你的消息,这才发现原来你是这般的英雄了得。在那时,我便在想,若是能见上你一面或是和你长伴那该多好啊!” “终于,我见到你了。虽然你说你们是商队的,可是我一眼就看出你们身上带的那种凶悍,就连我族最厉害的勇士也不及你们。听到你说你叫张文时,我就知道,恐怕张文就是张允文。” 听到这里张允文又不由怔了一下,早知如此,当如就该换个名字。 “你知道吗,张大哥,在对付狼王时其实我是留了一手,就是想看看在危机的关头你会不会救我!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傻!”听到这里张允文不由心头有些感动,一把抓住支柔一只手掌。 支柔顿时张红红脸颊,仿佛呢喃似的轻声道:“可是你这人竟然杀了我的叔祖,虽然他亲近突厥,可是在我小的时候可疼我了,嗯,你不要否认,我研究过你和你的士兵的作战方法,肯定是你干的。哼,我最恨的就是你这一点,做了事情不敢承认,再说了,我也没有怪你,只有有些遗憾罢了!” 听到这里,张允文不由紧了紧抓住支柔手掌的那只手。 支柔妩媚一笑,那种风情可不是汝南那种小丫头比得上的:“自从到了长安,过了那初时的惊艳,看惯了长安繁华,心中总是有些不自觉的想起草原来,想起一望无际的绿色和蓝色,想起天上的白云和地上的羊群。每当想起这些,心里面总是有些难受。那时候人家多想找个人来述说一下心头的感觉,可是,阿爸忙着正事,阿妈带着弟弟妹妹,而你又忙着给你哥哥筹备婚礼,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说道后面,已经有些赌气的翘起小嘴。 张允文“嘿嘿”笑道:“其实你可以多去找找汝南那丫头,多多交流一下感情,以后免得出现什么矛盾!” 支柔闻言,不由气笑道:“你这人,就是满肚子的心肠,什么叫做‘以后免得出现矛盾’?” 张允文抓起支柔的手掌:“嘿嘿,支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支柔顿时挣脱张允文的手掌,两只手齐齐掐住张允文的腰间软肉,用力旋转:“你这花心鬼!” “哎呀,疼,疼!这个可与我无关,是皇帝陛下的的意思!”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目标太原 支柔放开手指,微微仰起头问道:“真的?” “真的!” 支柔顿时没了言语,看着张允文,好半天才说道:“既然如此,以后你可不能只帮着那位小公主欺负我啊!” 看着面前这张略带羞怯的面孔,张允文柔声:“你放心,她心很好的!”接着便将李宇不能生育之事悄悄的在支柔耳边说了一下。支柔先是一喜,接着露出一幅同情的样子。 而在一个房间里,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形。 “老……嗯,老爷!”似乎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女人顿了一下,“为什么非得让柔儿嫁给那个张允文不可?” 抚顺郡王看着庭院里牵着手,说着悄悄话的两道声影,沉声道:“这个我有自己的考虑。一则嘛这张允文可谓是前途无量,二则嘛,你看看他们二人的样子,比起我们当初还要缠得紧些,相信柔儿嫁过去会开心一些的!” 这名女子便是支柔的母亲,如今的王妃。只听他说道:“可是我们这是在和大唐的皇帝抢女婿啊!” “正是如此我才会去抢!若是他能同时娶了公主和柔儿,那我们家不就和皇室搭上关系了嘛!再说了,连大唐皇帝都极力想要的女婿怎会差!”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那皇帝突然翻脸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先不说当今陛下的气度远胜于颉利突利之辈,就说我部新附,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翻脸的!嗯,这样吧,这几日你每天带着柔儿去拜访皇后和那位小公主,我去找陛下协商去!” 说完,又望向窗外,只见那两道人影已经分开,看那情形,张允文似乎要离开王府,当下喊道:“允文慢走,老夫送送你!” 张允文又开始去朝会了。虽然他极力不想去,而是想多多呆在床上睡懒觉,可是,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 虽说是上朝,可张允文还是靠着柱子,默默的看着前面那名武将的后脑勺走神,心思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本想这样一直当根柱子直到散朝,忽然一阵大声训斥之声将他惊醒。转过头,只见李世民站起身来,面色阴沉的在龙椅前来回走动。而大殿中,一份奏章扔在地上,一名年纪约莫三十多岁,身穿一袭儒袍,作儒生打扮的人站在大殿中,垂着头,默默不语。 “赵德言,你倒是跟朕说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朝中有佞臣,如今这大殿上,你将佞臣指给朕看!”李世民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强烈的不满。想来也是,身为皇帝,却被人说成自己身边有佞臣,这分明是在说皇帝有眼无珠嘛! 不过张允文一听到赵德言这个名字时,却感到一丝熟悉。他记忆中的《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等史书记载的都是比较出名的历史人物,。而对赵德言这名字感到一丝熟悉,说明他也曾载入史册。不过张允文却是有些回忆不起这赵德言到底干了什么事,当下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大殿中这人的回话。 “启禀陛下,小民居于草泽之间,不能知晓娜佞人是谁。愿陛下与群臣言,或以阳怒试之,执理不屈者,是为直臣;畏威顺旨者,是为佞臣!”这赵德言仿佛没有体会到李世民的怒气,还在那里出着馊主意。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儒生和地上的奏章,,沉默片刻,眼睛却在朝臣之中扫了一遍。 张允文分明的看见一道尖利如刀的目光落在几名老臣身上。这几名老臣像裴寂萧瑀封德彝等人都是武德年间的朝廷重臣,而如今,他们中的一些人赋闲的赋闲,不赋闲的也渐渐离开中枢,掌管一些无足轻重的部门。在张允文看来,这是武德老臣渐渐退出朝廷的信号。 可是如今,这名叫做赵德言的儒生却是一封奏章直达天听,说是朝中有佞臣,这难道是那些武德老臣对长孙无忌、房玄龄等贞观新宠的一次打压? 这时候大殿里响起李世民低沉的声音:“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也。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朕方以诚治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术接其臣下者,常窃耻之。卿策虽善,朕不取也!” 听得此言,满堂群臣顿时高呼:“我皇英明!” 而那赵德言也跟着跪在大殿之上,高呼:“我皇英明!” 待众人行礼完毕,李世民脸上已经挂起笑容。他轻声道:“赵卿,朕虽未采纳卿之策,但卿之名朕已记下!若是今年能高中,朕当亲自赐官!” 那赵德言顿时大喜,当下再次拜倒。 经过这一首插曲,朝会便已经接近尾声。本以为唐俭会在朝会上提出自己的婚姻之事,却不料唐俭一直闭目站着不动,丝毫没有上奏的意向。张允文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张允文每日在朝会、大唐军事学院、调查院之间奔跑,至于侦察营,偶尔去上一次就行了,毕竟自己会的战术动作及思想,差不多都教给李扬他们了。 转眼之间,十月份就这样过去了。寒风的呼啸中,长安的冬天到来了。 当长安城里纷纷扬扬的撒起第一场雪时,两位意想不到的人联袂找上了张允文。 “嗯,支柔、汝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还同时来找我?” 好不容易下了朝会,张允文顶着风雪来到天然居,直上三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一边喝着热酒,一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这时候,身穿一袭白色皮裘,戴着鹅黄色毡帽,围着白色毛绒围脖的李宇和身穿红色皮裘的,蹬着一双红色长筒皮靴的支柔二人来到天然居,直上三楼,找到了正在喝酒的张允文。 “怎么,我和宇妹妹就来不得?”支柔拉着李宇坐下,然后拿起放在火炉上的酒壶,姿势优美的倒了两盅,一盅递给李宇,一盅自己喝。 “张大哥倒是会享福,这大雪天便躲在这儿喝酒,又暖身子,又可以看雪景!”支柔喝下一口热酒,雪白的面颊上顿时飞起一道红晕,显得娇丽动人。 李宇也轻轻的抿了一口热酒啊,满是笑意的看着张允文。 “允文哥哥,下午父皇准备在麟德殿外开一次诗会,你要不要参加啊?”李宇娇声的问道。 张允文摇摇头:“诗会那东西是文人玩的,可不适合我这种武夫!”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入朝 李宇却道:“什么武夫不武夫的,前些日子允文哥哥的那首《长安古意》可是震惊了整个文坛,像虞世南、褚世良等人都说允文哥哥的这首诗,虽不合齐梁汉魏之风,却是出口七言,文字古拙,读起来古韵悠然!现在许多的仕子大臣都在模仿允文哥哥的七言诗呢!” 张允文不由一愣,难道我还会推动初唐诗歌的发展? 李宇的开始忸怩起来:“再说人家也想去!” 张允文顿时哑然。再看看支柔,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对于这事一点也不关心。虽然她能说汉话,但是对于诗歌之类的文学的理解,却还是差了些,所以也就没什么兴趣参加那诗会。恐怕更多的兴趣还是有人陪着看热闹吧! “好吧,既然汝南妹子你想去瞧瞧,那我也去便是,算是陪你去的!嗯,支柔你去不去啊?”张允文回答完之后,侧过头问支柔。 支柔白了他一眼:“你们都去,我干嘛不去,就算是去瞧瞧热闹也好!另外,别支柔支柔的叫,听着生分得紧,不如你也叫我妹子吧!” 张允文一笑:“好嘞,支柔妹子!” 中午就在天然居用饭,张允文亲自下厨,炒了一个东坡肉,煮了一条糖醋鱼,另外让厨子置办了一桌子才,招呼杨常过来,几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边吃饭。 本来杨常还以自己身份低微为由,不和李宇支柔同桌吃饭,可是张允文一盯他:“老杨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老子也是从三品的将军,怎么和我同桌吃饭时不说身份低微?” 杨常顿时有些尴尬,这时李宇又道:“杨大哥,我可记得你!武德七年的时候,父皇举事,你手持一柄陌刀守在王府大门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绕着走,那时候我就听母后说杨大哥真乃是一员虎将,今日怎做女儿状!” 于是,杨常一屁股坐下来,放开心怀和张允文他们一起大吃大喝。 显然,没有吃过东坡肉和糖醋鱼的三人对这种味道十分买账,没多久,两盘菜就吃完了。末了,李宇还感叹道:“世人皆以吃牛羊肉为贵,猪肉为贱,想不到这猪肉也是这般好吃!” “嗯嗯,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又甜又酸的菜呢!”支柔跟着说道。 待众人用过饭,只见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下来,整个长安城内一片银装素裹。站在窗边望了一会儿雪景,然后下到二楼,和李宇支柔玩起了猜谜游戏。当然,谜面就是那些包间外的谜语和诗词上句。 “是陛下让我去的吧!”张允文将一张写着谜面的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轻声的问道。 “嗯,父皇说允文哥哥你最怕麻烦,若是不叫你,你绝对不会去参加诗会,所以让我来找你,顺便出来散散心。结果路上遇见柔姐姐,所以一起来了!”少女毫无心机,在张允文面前,问什么说什么。 张允文当即轻叹一声:“你父皇既然知道我怕麻烦,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去参加那诗会,真是的!”虽是如此,但还是起身道,“走,我们去参加那劳什子诗会去!” 出了天然居,三人往皇城方向走去。 虽然飘了一上午的雪,可是中午放晴,那雪并没有积起来。道路之上,除了没人走的地方积了一点雪之外,其余地方只有混合着黑泥的冰渣子。不过在树冠上倒积了不少的雪。时常可以看见一群小孩子站在树下,死命的摇晃着树干,然后趁树冠上的积雪还没有落下时猛的跑开,便只看见雪花纷纷从树叶间洒落。 “今年的大雪可比往年早上半个多月啊!”李宇说道。 “是啊,也不知幽州那边的族人情况如何了!”支柔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担忧,“这大雪漫天的,不知要冻死多少牲口!” 张允文目光中精光一闪,却是笑道:“支柔妹子不要担心,户部已经派人去处理此事了!相信结果会让奚族满意的!” 三人来到皇宫,直奔举行诗会的奉化门。 奉化门北边,那里有一大块空地,栽种有格式花草树木,建有亭台楼阁,还有一个大池子。在这里举行诗会,除了冷一点,其他的条件倒还不错! 可惜的是,此时已然是冬季,这里的草木凋零,树枝光秃秃的,而雪又太少,没能在秃秃是枝头上堆叠起来。 到达这里时,亭台楼阁之上还没有几个人。张允文深感自己来早了。 正当张允文站在亭子里,看到眼前的情形感叹时,这天空中,竟然再次飘起了雪花,而这雪花竟然比上午的雪还要大得多,似乎是老天敞开了装有雪的袋子,里面的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虽说下着鹅毛大雪,可是天地间没有寒风,所以也不是非常冷。 等了三刻钟功夫,张允文和李宇支柔二人皆是等得有些不耐烦,看到地面上的积雪渐渐铺起,于是张允文一个箭步冲进雪地之中,捧起地上松散的雪花,然后往身后的支柔身上扔去。 “哇!你敢打我!”支柔叫了一声,顺手在旁边的假山上抓起一把雪然后朝张允文扔去。 张允文一个滑步,顿时闪开,然而另一个小雪球却飞过来砸在张允文的肩上接着“咯咯”的笑声在支柔的背后响起,却是李宇扔出了一颗雪球,刚好击中张允文。 而张允文顿时喊道:“好哇!汝南妹子,你敢打我!”说完,捧起一大捧松散的雪花向那二人撒去。 “咯咯”的笑声顿时在雪中回荡。 几人嬉戏了一阵,你来我往,雪花漫天飞舞,沾在三人的发上、鬓间,落在衣襟上、裙摆上。 “嘻嘻,二姐,二姐夫,你们在打雪仗嘛?我也要玩!”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冲入雪中,迎面一捧雪花往三人撒去。 听着声音便知道,来人正是长乐公主。这位活泼的公主一冲进雪地之中,后面便传来一个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声音:“允文好好看着长乐!”“长乐小心些!” 张允文赶忙停下,将李宇和长乐带回亭子中。 “二姐夫,我还要玩!”长乐可怜兮兮的望着张允文,就像一只可爱的猫咪望着眼前的鱼。 张允文拍拍长乐的三环髻,轻声道:“长乐听话,不要玩了,到你父皇那里去!看到没有,哥哥就是玩了这么一会儿,身上衣衫都湿了,待会儿还要去换衣服呢!长乐难道要将这身漂亮的衣服换下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赵毅家人 长乐低头看了看这身华丽的宫装,摇了摇头:“不要!” “好,那就到你父皇那儿去!你看看,穿上这身衣服多漂亮啊,四周的人都在望着你呢!”张允文的一番话让长乐高兴得双眼眯成了弯月。 李宇和支柔回到亭子中,便由两名宫女带路前往一间殿宇里面换衣衫。而张允文则是穿着有些湿的衣衫走到李世民身边,还没来得及行礼,李世民就笑道:“难道允文不冷?” “微臣年轻体壮,火气十足,这点寒气根本算不了什么!这衣服嘛也就不需要再换了!”张允文嘻嘻笑道。 正说笑间,只见长廊南面一群人走了过来,来者却是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在他们身后,还带着各自的子嗣,像长孙冲、房遗直等人。他们结伴行来,一路走得甚疾。见到李世民,这些人顿时叩首道:“臣等万死,劳陛下雪中久候!实在心中惶恐不已啊!” 李世民“呵呵”一笑:“什么雪中久候,朕也才刚刚到来!你们看允文他可是比朕来得早得多啊!” 张允文忙道:“微臣早到,那是应该的、应该的!”同时看着他们身后的那群公子,只见他们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装饰,一个个看起来或是俊美不凡,或是儒雅潇洒。 寒暄一阵,这些大臣恭敬的坐在亭子左侧。不时的说着一些朝廷大事。而那群公子坐在他们父辈的身后,似乎也在交谈着什么。 看到长孙冲,张允文忽然心头一动向正在长孙氏膝下承欢的长乐公主招招手,只见那小丫头一下子便冲了过来。 “什么事啊,二姐夫?”小丫头好奇的问道。 张允文指了指长孙无忌身后的长孙冲:“长乐,你看那位公子如何?” 历史上的长乐公主便是嫁于长孙冲。不过身染气疾的她并未得到后者的宠爱,于贞观十七年便早早的过世了。 长乐看了一眼那长孙冲,一脸不屑的道:“一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 张允文轻笑道:“若是以后我们长乐要嫁给他呢?” 那长乐闻言,顿时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蹦跶起来:“不嫁,不嫁,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要嫁就要嫁一个像姐夫这样的将军!”说完,气冲冲的奔跑回长孙氏身边。 张允文看着这个只有六七岁的丫头,不由轻笑一声,难道皇室的教育真的这样早?自己本以为她会天真的回答:“姐夫,什么叫嫁人啊?” 在张允文逗弄长乐这段时间里,那些武德老臣也带着自己的子嗣来到了亭中。让张允文惊讶的是,同行的竟然还有那名赵德言。 接着,李宇和支柔二人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也来到亭子中。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李世民朗声道:“今日诗会,实乃朕心血来潮,想要见见各位爱卿及公子的文采,所以特在此举行诗会。各位爱卿不用拘束,放开些,放开些!” 此言一出,张允文顿时知晓其意,这李世民不该是想选驸马吧!转过头望向长孙氏,只见她身边除了长乐公主之外,还有襄城、南平、遂安等几人,当然,也包括汝南和支柔二人。 再看看这些大臣,无一例外全是文官。若是要把女儿嫁给武将的儿子,说不定李世民会举行一次演武大赛。 李世民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向众人道:“今日大雪纷飞,朕有感而发,先作诗一首,算是抛砖引玉吧!” 说完,作沉思状,来回走动片刻,忽然朗声道:“碧昏朝合雾,丹卷暝韬霞。结叶繁云色,凝琼遍雪华。光楼皎若粉,映幕集疑沙。泛柳飞飞絮,妆梅片片花。照璧台圆月,飘珠箔穿露。瑶洁短长阶,玉丛高下树。映桐珪累白,萦峰莲抱素。断续气将沉,徘徊岁云暮。怀珍愧隐德,表瑞伫丰年。蕊间飞禁苑,鹤处舞伊川。傥咏幽兰曲,同欢黄竹篇。” 朗诵完毕之后,向正作品读状的众大臣道,“此诗名为《喜雪》,众卿家以为如何?” 顿时间,赞声一片,马屁如潮,只听得李世民眉开眼笑的。 张允文则是满脸崇敬的看着李世民。这可是真正的崇敬。纵观整个中国历史,像李世民这种集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于一体的妖人级人物,在他前面有个曹操,在他后面有个毛主席,余者皆是要差上一点。 李世民高兴之后,就轮到剩余的众人前来作诗了。 只见那些大臣门纷纷推辞,说是陛下佳作在此,他们不敢再作诗献丑,况且灵感不足,难以作出来。于是,整个亭子中,就只剩下一众公子了。 首先起来的是萧锐,只见他先是望了长孙氏身边的襄城公主一眼,然后道:“陛下作《喜雪》诗在前,草民安敢再作咏雪之诗!今日见皇宫嵯峨,有感而发,作诗献于陛下!”说完,只听他曼声朗诵道:“紫宸嵯峨连,玉宫蔽霄汉。飞阁临无地,层峦出云间。居中驭四极,帝风临八面。万邦不辞远,大哉麟德殿!” 萧锐的这首诗一出,张允文不由翻个白眼,这人也太无耻了,拍个马匹竟然如此的赤裸裸。也不知道含蓄一点。 倒是在场的一些大臣听到这首歌功颂德的诗之后,齐齐称好。当然,说话时是看着萧瑀的。 萧锐吟诵之后,接着一名又一名的长安公子起身吟诵自己的诗作,当然,其中多是如萧锐这般拍李世民的马匹的诗。只听得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未曾歇过。当然也有一两首写得好些的诗,向房玄龄之子房遗直的诗,就写得不错。至于那长孙冲,装腔作势的忸怩了半天,还是憋出了一首歌功颂德的诗出来。直让长孙无忌老脸通红。 待众人吟诵得差不多,那站在裴寂身后的赵德言一下子出列。 李世民见到他,先是眉头一皱,接着道:“赵卿也在此处?嗯不知赵卿有何妙诗献上?” 赵德言行了一礼,朗声道:“草民前日感秋风入体,特作《秋风》一诗,今日诗会,便拿此诗前来献丑。”说完,大声诵读道:“秋阴高紫层,鸣蝉藏已深。晨雾湿飞鹤,玉露滴古藤。井桐黄叶舞,雕玉暗香生。借得凭凌意,吹帆上青云。” 听到这首诗,李世民眉头一皱,随即笑道:“赵卿若想直上青云,那可得看看赵卿的本事!科考在即,赵卿还是多多温习典籍啊!”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知死活 赵德言一揖之后,默默退到裴寂身后。 张允文看着赵德言有些不甘的样子,忽然灵光一闪,猛的记起此人来。此人在中原没有多大作为,后来去突厥,成为颉利可汗的心腹,并且制订了一系列的政策,使得颉利亲胡而远突厥,导致突厥人心离散。而胡人贪冒多反复,草原上征战不止。同时在突厥作威作福,使得突厥许多部落叛逃颉利。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深深的看了赵德言一眼。此人是个人才,捣乱的人才,若是放到突厥去,以后讨伐突厥之时也可少几分阻力,多一名内应。 这时,张允文忽然听到李世民在喊自己,顿时回过神来,向李世民道:“呃不知陛下有何事唤微臣?” 李世民笑道:“允文啊平时朝会上你也喜欢走神,如今这诗会上你怎的也走神了!朕都唤你三遍了!” 张允文连忙请罪。李世民笑道:“在场的几位大人希望允文能作诗一首,供大家品鉴,朕也想听听允文的大作!” 张允文赔笑道:“可是微臣乃是武将,不通文事……”然而话没有说完,就被李世民打断:“你小子少废话,难道非得在汝南或是柔儿面前才做得出诗来?” 李世民此言一落,众人顿时一阵轻笑。 张允文咬咬牙,走上前来:“好,微臣今日便作诗一首!” 虽说名义上是作诗,可是,以张允文胸中笔墨,想要写出一首好的诗来,那是千难万难,所幸的是,他脑海中的唐诗宋词还是很多的,足够支撑他在某些场合,例如现在,尽情挥洒。 他走到栏杆边,看着天地间肆意洒下的雪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指着这灰白色的天空,朗声吟诵道:“前――不见――古人!” 慢慢的走出亭子,任由雪花飘落。 “后――不见――来者!” 抬起头在雪花之中作沉吟状。 “念――天地――之――悠悠!” 低着头,看到铺满地上洁白的雪花。 “独――怆然――而――涕下!” 吟诵完毕,张允文慢慢走回亭子中,回到原地,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 而亭子中的众人或是低头沉思刚才张允文念的那首诗,或是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张允文,而汝南支柔等围在长孙氏身边的小姑娘,看到刚才张允文的一番做作,就差点捧心尖叫了。 “允文这首诗,磅礴大气,意境雄浑,细细读之,一股慷慨悲壮之气油然而生,不愧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啊!”李世民回味完毕,当先说道。 其余人见李世民定下了这个基调,也尽皆跟着李世民的话说下去,一时间,赞声如潮。 然而,有人却是冷哼一声,说道:“张将军的这诗意境虽好,可是不和韵律,不和诗体啊!” 场面霎时间一静。 张允文一看出言之人,却是那赵德言,当下心中一笑,此人功利之心太强,为了在李世民面前表现,竟然这样说话。这一点到可以利用一下。 这赵德言话音一落,张允文便道:“什么韵律诗体?难道那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么?先有诗经楚辞,后有汉魏诗歌,直至齐梁诗体,从古到今,一直在变,难道今日我大唐就变不得这诗体么?” 赵德言嚅嗫的一下嘴巴,却是没有说话。 张允文又笑道:“这诗歌之事,不过娱乐,赵兄何必如此认真!待会儿结束之后,小弟倒是想和赵兄好好聚聚,谈谈这诗歌之事!” 赵德言拱拱手,表示知道。 接下来便是什么献舞、品酒之类的事了。张允文小心的挪到李宇和支柔身边,对他们二人道:“两位妹子,不用等我了,待会儿诗会结束,我还要去找那赵德言,你们自己先回去吧!” “什么?你真要去找那酸书生啊,那酸书生有什么好的!”支柔闻言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旁边的李宇劝道:“柔姐姐,不要这样,允文哥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等会儿我们先回去便是!” 听到这番话,张允文恨不得抱着李宇亲上一口。然而一旁侧起耳朵的长孙氏不由摇了摇头。 眼见天色有些黑了,李世民这才让曲工舞姬下去,对众人道:“众位卿家,天色已晚,今日便到此为止,咱们改日再聚!” 众人闻言,齐齐向李世民告辞而去。 张允文看到赵德言将要随裴寂离开,顿时轻唤道:“赵兄留步!” 赵德言一看是张允文,想起刚才他曾经说过散会之后找自己,当下停驻下来,看着张允文。 裴寂看了张允文一眼,慢慢的离开。 “赵兄这边谈!”张允文拉着赵德言往宫外走去,不过走的却是另一条路。 “今日听了赵兄的诗,方知赵兄心怀大志啊!‘借得凭凌意,吹帆上青云。’赵兄想直上青云,所以便有了殿前直谏之事和这诗会之事。赵兄可知,凭你如今的身份,想进这诗会,本该千难万难,可是赵兄进来了,借的是裴大人的势,想要入陛下之眼。不知小弟说的可对?”张允文一面走着一面和那赵德言说道。 赵德言面色铁青,默默不语。 张允文却是不管,继续打击道:“由此可见,赵兄乃是一名极度热衷功名之人。可是赵兄想过没有,今日这番做作,可是在陛下心目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啦!加之裴大人渐渐淡出朝廷,今后赵兄的功名路,可是极不顺畅啊!” 赵德言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张允文,你不要得意!要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何必在这里挖苦本人!” 张允文也是不恼,反而笑道:“其实小弟与赵兄一见投缘,想送一桩天大的富贵功名给赵兄,不知赵兄敢不敢接受啊?” 赵德言不由脚步一停,转过身望着张允文,面带一丝紧张惶恐说道:“什么富贵?若是与裴大人有关那我可不干!“ 张允文闻言,拍拍赵德言的肩膀:“赵兄多虑了,小弟送的这场富贵与裴大人无关,全凭赵兄自己。而且这功名可是不好挣啊,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有生命危险,不知赵兄可愿意。而且若能成功,赵兄定是我大唐的民族英雄。不知赵兄敢不敢接?”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构陷 说完,双目炯炯的盯着赵德言。 四下里一片寂静,白茫茫的雪花铺满四下,院墙上、屋顶上、假山上、树梢上,都顶着厚厚的雪花。抬头望天,只见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洒下,却是比起午后时,要小多了。 赵德言看着张允文年轻的面孔。这张面孔非常的年轻,听说尚未行冠礼。可是就是这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面孔,却是朝廷的一方重臣,手握四大机构。想到这里,赵德言不由生出一股妒意。 “张大人,不知你说的富贵是什么?”赵德言已经静下心来,盯着张允文问道。 张允文看看天色,恐怕宫门快关上了,对赵德言道:“走,我们出了皇宫再谈!” 二人顿时加快脚步,很快出了皇宫。 “走,到天然居去喝两盅!”张允文对赵德言说道。 赵德言却道:“天色将暮,过不了多久金吾卫的士卒就要出来巡逻了!我可没有什么腰牌之类的,若是被他们逮住,非得关到明日再出来!” 张允文“哈哈”一笑:“若是赵兄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谈什么富贵!你要知道,你若是想要富贵,就得把脑袋放在腰间,当自己是个死人。不然的话,赵兄就一直等着吧,熬个几十年的资历,说不定就能成为一方父母官了!” 听得张允文的话,赵德言脑袋一热:“好!老子去了便是!” 二人来到天然居三楼,在一盏孤灯下,就这几盘下酒菜喝这热酒。 “赵兄可知道调查院?”张允文一面慢慢的喝酒,一面问道。 赵德言点点头,表示知道。 “若是你接了这任务,便是我调查院的人,到时候,凡草原上的调查院探员,都归你管辖!” 听到这话,赵德言隐隐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和突厥有关系,当下吞了一口酒,轻声问道:“不知大人要我做什么?” “进入草原,到颉利身边,争取颉利的信任!同时为他出谋划策!”张允文吃了一块酱牛肉,同样轻声说道。 赵德言并非愚笨之人,听到张允文的这番话,顿时知晓其意。 “在你取得颉利信任之后,一是要探听出机密的消息,二是要挑弄颉利与突利,突厥与草原其他部族之间的矛盾,尽量将整个草原搅乱,让他们腾不出手来南侵大唐。嗯,大致就是这些,其余的细节问题还要等调查院内部协商完毕,才能通知你!” 赵德言沉吟片刻,忽然道:“张大人,若是我不接受这桩富贵是不是过几日便会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 张允文“呵呵”一笑:“赵兄哪里的话,这种情况下你会不接么?” 赵德言轻叹一声:“果然是拿性命搏功名!老子接了便是!这几日,我会在太学院里暂住下来,你们何时行动,记得通知我一声!” 张允文有开了一坛酒。这酒是普通的米酒,度数很低,拿来就这下酒菜喝,别有风味。 “来,赵兄,为了你早日获取富贵,干了这一碗!” 不知不觉间,贞观元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然而在这最后的两个月里,却是大事不断。 首先便是右仆射封德彝离世。本来年老多病的封德彝还是没有熬过贞观元年提前到来的寒冬,撒手人寰。听得这位老臣辞世的消息,李世民罢朝三日,每天都往封德彝的府上跑。 就在封德彝离世后不久,又传来秦叔宝病重的消息。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已经开始渐渐失去了当年锐气,今年寒冷的冬天更是是他缠绵病榻。当张允文和孙思邈一起前往其府上时,看到的却是一个面容消瘦的秦琼。 在孙思邈诊断过后,孙思邈对李世民道:“秦将军之病,乃是体内元气流失!只能慢慢补养,别无他法!” 李世民听言,顿时感叹道:“昔日叔宝随朕攻取天下,常常冒矢冲锋,刀从中来,枪从中去,受伤无数,流血数斗,恐怕这体内元气便是那时候流失的!”说完,好好的抚慰一下秦琼,坐在床前和他共同追忆了当年的峥嵘岁月。 除了这一文一武两大重臣,另外还有几名老臣因为这提前到来的寒冬而缠绵病榻。 接着在朝会上,兵部官员根据情报署的情报,上奏说草原降大雪,冻死牲口无数,请求趁机出兵讨伐突厥。这个要求却遭到了李世民的反对。他说道:“朕与突厥盟约不久,若今击之,是为不信;利人之灾,是为不仁;趁人之危以取胜,是为不武。纵使突厥部落尽叛,六畜无余,朕终不击,必待有罪,然后讨之!” 虽然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正气十足,可张允文知道,不是不打,而是这场灭国之役大唐尚未准备好。 除了这些大事之外,还有一件小事发生。这件小事和赵德言有关。据说赵德言在一次诗会上落了张允文的面子,张允文恼羞成怒,利用手中职权和人脉,竟将这位准备在二月参考的仕子给赶出长安,剥去了功名。一气之下,赵德言带着几名家将北奔突厥。 然而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张允文,不过是受到了罚俸一年,在家思过十日的处罚。 “你看看你,还在这儿睡觉!你要知道,全长安城都已经闹翻了!”支柔看着懒懒的躺在暖和被窝里的张允文,轻声娇嗔道。 “陛下又不许我上朝会,让我在家闭门思过,我不睡觉还能干些什么?对了,支柔妹子,你怎的跑来了?”张允文懒洋洋的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支柔说道。 支柔没好气的坐在床上,毛茸茸的皮裘遮不住曼妙的身材,看得张允文心头一阵激荡。 “还说呢,我这不是无聊得紧么?”支柔撅起小嘴,看着张允文,“听说你掌管着一个叫做军事学院的地方,那里专门培养大唐精锐士卒和军官的,你带我去看看怎么样?” 张允文顿时一口回绝:“不行,那里属于军事管辖区,任何外人不得进入!再说了,我现在可是在闭门思过,不能出门啦!” 支柔气闷的道:“可是人家是在无聊得紧啦!” “嗯,要不然你去找汝南玩去?” “不要,汝南最近被皇后拉去进行专门的训练,说是要练习皇家礼仪。本来还想让我也去,可是我溜掉了!”支柔翘起洁白的手指头说道。 ------------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波 “要不我们来玩麻将?” “呃,什么叫麻将啊?” “这个嘛,解释是说不清楚的,等我做上一副来,你看上几眼就知道了!” “好!那你快起来做啊!” “嗯,这个嘛,我习惯光着身子睡觉,所以请你回避一下!” 于是,支柔红着脸冲出张允文的房间。端着一盆滚烫洗脸水的梅香看着支柔的背影,不由抿嘴轻轻一笑,眉宇之间却又带着几分寂寥。 张允文洗漱完毕,掰起手指头数了一下,今日是第六天,还要在家里呆上四天。也不知那赵德言和胡老大他们走到那里了,是否已经到突厥了。到了突厥之后呢?他一个书生又如何得到颉利的信任?张允文想着,随即摇了摇头。管他的,反正史书上说赵德言那家伙会在突厥嚣张一段日子,总不至于死去吧! 这样自我安慰着,慢慢走出房间,临出门时,看到正在端着热水往外面花圃倒的梅香,只见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正要关心一下这位负责自己日常生活的丫鬟,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老爷,外面来了一位将军,说是找你有事!” 张允文一听,顿时道:“是谁啊?” “嗯,小的也不认识,他说他是什么军校的人,还说军校好像出了什么事?”那仆役答道。 “什么!”张允文闻言,心头一阵震动,“快请那位将军进来!” 说着,快步往大厅走去。支柔早就听得这边的响动,知道有事情发生也不再向张允文说无聊了,而是同往大厅走去。 才坐下没多久,一名穿着青色长衫的教员走了过来,礼也来不及施,拉起张允文的手便往外走:“大人,快跟我走,真的出事了!” 张允文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对那名教员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名教员埋头行走,说道:“今日几名学员请假外出的时候遇上了一群太学生。好像那群太学生对于大人颇有不满,说了几句怨言,于是,几名学员便揍了太学生一顿。而现在,得到消息的太学生正齐聚在学院门口,我们把那几名打人的学员交出来!” “哪几名学员打人了?”张允文问道。 “郑方廉和另外三人!” 郑方廉?张允文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那位有些胆大妄为,第一次学院新兵集合,就敢对着自己叫大呼小叫的那位彪悍的汉子。 两人骑马快速来到军事学院外面,只见学院门口坐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几名太学院的主管官员焦急的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不时俯下身对那些太学生说些什么。 见到此种情景,张允文和那名教员翻身下马,慢慢的往军事学院内部走去。 没走两步,一名眉清目秀的太学生眼尖,看到了张允文,顿时大喊一声:“张允文,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交出那几名打人的凶手!”他一喊完,顿时群起响应,那些太学生齐齐的挥动手臂,神色激愤的对着张允文吼道:“交出凶手!交出凶手!” 张允文停住脚步,看着这群情绪激愤的太学生,双手向下压了一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然而太学生并不买账,仍旧在那里大喊,而当先那名眉清目秀的太学生眼中还闪烁着一丝不屑。 看到他们这样子,张允文彻底放弃了沟通的想法,转身直接进入军事学院。在他身后,太学生发出一阵欢呼声,好像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军事学院的大门紧闭,见张允文来了,这才打开一丝缝隙,让张允文进去。然而张允文站在那丝缝隙之前,大声对那几名守卫大门的士卒训道:“他妈的关什么关,把大门给我打开!” “可是,可是他们……”一名士卒悄悄的指了指外面那群太学生。 “老子叫你打开你打开就是,废什么话!你要知道,这里是什么?是大唐军事学院,皇帝陛下直接管辖的机构,关上大门,不是丢陛下的脸么?再说了……”张允文目光冷冷的扫过那群太学生,“这里是军事禁区,任何外人胆敢进入,一律射杀勿论!” 张允文几年征杀下来,一股子无形的杀气早已深入骨髓。平时倒还还不出来,只要一发怒,如剑的双眉一扬,一股惨烈的血腥杀气便从身上散发出来。被他目光扫过的太学生身体不由一缩。 那名眉清目秀的太学生正准备壮起胆子反问一句,却见张允文已经大步踏进学院里面。透过大开的校门,可以看见学院里面尘土飞扬,一些士卒正在绕着校场跑圈,另一些士卒则是拿起刀枪正操练阵型。震天的喊杀声从这些士卒口中喊出,不由让人胆寒。 太学生们顿时沉默下来,看着高高我围墙和手持钢弩的士卒,听着震天的喊杀声,只是沉默的坐着。 而张允文进入学院之后,对一名教员示意了一下。只见那名教员猛的吹响了胸前的竹哨,“嘘嘘――”的哨声响彻校场。 张允文站在点将台上,看着面前的三千士卒,大声道:“对于这所学院的学生,我始终是维护的,但是,我还是需要一个解释!” 下面顿时一阵沉默。半晌之后,郑方廉和另外三名士卒出列道:“禀报将军,末将四人听见那群儒生折辱将军,所以动手打了他们!” “哦,那打伤了几个?” “打伤十二人!” “呵呵,不错嘛,四个人竟然可以打赢十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的不错嘛!来来,我们来打上一场!上来,你们四个上来,和老子打上一场!上来啊!他妈的,欺负那群文弱的书生算个屁,有种和老子打!别他妈说些什么为我长脸,为学院长脸之类的话,你们这是在丢人,丢了老子的人,丢了学院的人,丢了陛下的人!老子平时白教你们了,什么叫做纪律?什么叫做规章?你们全都忘里了!”张允文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们几个混账,打了人就躲在学院里,还要老子出面,还要学院出面,是不是还要陛下出面呢?” 那郑方廉不由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是来找我们几个,把我们交出去便是!” “你这是放屁!当初老子是怎么给你们说的?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个个学员组成营,一个个营又组成我们的学院,无论是营还是学院,都是一个整体!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把你们交出去,老子会干这种事么?”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判决 听得张允文的话,下面的士卒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而张允文又道:“不过嘛,你们四人确是应该受到处罚!” 此言一落,士卒们心头又是一沉。 “关这四人一天禁闭之后,逐出学院!” 士卒顿时哗然:“将军,这处罚怎的这般重,为何还要逐出学院?” 张允文一摆手:“你们不要议论,本将自有安排!嗯,你们四个,跟我来一趟!” 四人对望一眼,惴惴不安的跟着张允文走进办公室。然而没过多久,四人便面带笑容的跑了出来,飞快的跑回宿舍,收拾起行李,准备离开学院。 士卒们顿时面面相觑。 而张允文现在要做的事却是将聚在门口的那群太学生驱散回城。 他来到大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三十余名太学生。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终于,那名眉清目秀的太学生起身道:“张允文,你到底给不给我们一个交代?那凶手你们交不交出来?” 张允文冷笑一声:“本将军的名字乃是你们可以随便叫的么?” 那名太学生顿时哑然。张允文是从三品将军,其名号的确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随便叫的。 见一下子挡住了他们的气焰,张允文又追问道:“就算我交出那四人来,你们又待如何?难道要打他们一顿不成?” 顿时又是一片寂静。那领头的太学生踟蹰片刻,轻声说道:“我等乃是斯文之人,怎会行那鲁莽之事!若是大人交出那四人,我们将送押官府!” 张允文又是一声冷笑:“为何不在当初事情发生之时,便禀报官府,却来我学院门口聚众示威,莫非你们想故意将事情闹大?还是别有什么目的?” 一顶帽子压过去,直将这些太学生说得是其心可诛。 就在这时,只见十余骑飞奔而来,领头的却是两位年轻儒生。那些儒生一见到那飞驰而来的二人,顿时欢呼道:“扬清兄来了,正明兄也来了!这下可好了!” 而那名眉清目秀领头的太学生一见那二人前来,目光中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 那两名太学生到达学院门口,下马向张允文一揖:“学生秦风秦扬清,学生范澄范正明见过张大人!” 见二人举止之间,颇为得体,且有礼有节,张允文当下点点头,拱手回了一礼。 二人行礼过后,那秦风向四周的太学生道:“各位同窗,大家听我一言,今日之事,若是我等这样僵持下去,那对我等,对张大人,对陛下皆是不好,不如暂且退下,由我和正明兄处理此事,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那些太学生顿时纷纷说道:“若是扬清兄和正明兄来处理此事,大家当然放心了!” “就是就是,两位兄台的大名我们太学院谁不知道,你们来处理,我们放心得很!” 而开始那位领头的太学生却出言道:“谁知道你们二人会不会屈从那张,嗯张大人的官威!” 那范澄当即双目一瞪,对那人吼道:“李云睿,你这是什么意思!孟子有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只要心中长存浩然正气,什么官威淫威,我等会怕么!” 那李云睿面色一僵,却是有些挂不住了。一振衣袖,起身往外面走去:“要管你们管就是,反正我不管了!” 张允文见场面闹哄哄的,顿时朗声道:“各位不是要我张某人给你们一个交代么?今日我给你们就是!打人的那四名学员已经被逐出学院!不知各位对这个交代可曾满意?”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秦风当先一揖:“张大人秉公明决,持中守正,学生佩服!” 然而这时候,那走到外围的李云睿却阴声道:“他说是就是,谁知道真假!”然而话音一落,那范澄就叱道:“李云睿,不得胡说!张大人是什么身份,难道还会骗我们不成!” 正在这时,只见四名收起起行囊的士卒慢慢的走到门边。 太学生顿时一阵沉默。很多人都认识这四人,他们正是打人的凶手,看他们现今的样子,好像真的被逐出学院。不过众位太学生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四人虽说表情有些沮丧,可是那眼睛中为何带着一丝笑意? 见到这样的情形,那李云睿也没了借口,只得嘟囔一声:“既然张大人这般言而有信,却又为何将德言兄赶出长安?” 虽说是嘟囔,可那声音却是让周围人都听见了。一时间,太学生望着张允文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张允文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李云睿,这混蛋一直在那里搬弄是非,惟恐天下不乱,如今又来攻击自己,难道他别有用心? 想到这里,张允文朗声道:“那赵德言是什么人物,四下钻营,热衷名利。在那诗会上更是目无余子,极力表现,迎和陛下。老子是武将,就是看不惯那些故作矫情的人!”说着,斜起眼睛看了那李云睿一眼。后者顿时垂下头,看地上的蚂蚁。 这种粗鲁的姿态明显受到了一些太学生的厌恶,当下便有十余人转身离开。李云睿张望了一下,同样离开了。 张允文看着剩下的太学生,说道:“此间事情已了,各位怎的还不离开?” 秦风站出来说道:“张大人诗才惊艳,先有长安古意一曲,震惊长安,后有不具名怀古诗一首,更是震荡我辈心扉。今日有幸见到张大人,还请大人为我等赋诗一首!” 当下,那范澄及其他的太学生纷纷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沉思片刻,朗声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吟诵完毕,对众太学生道:“这首《从军行》,你我共勉!” 而那群太学生此刻正沉浸在诗句的意境中,反复咀嚼,只觉胸口豪气骤生。听到张允文的话,众人似乎一下醒了过来。 那秦风目光闪烁,忽然咬咬牙,说道:“张大人,不知你这军事学院还招不招生?若是招生,秦风愿意进入学院里从军,在大人麾下听令!” 此言一出,莫说是张允文,就连同他一起的范澄等人也不由有些诧异。范澄惊讶的说道:“扬清兄,你这是为何?怎的突然想要从军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允文的工作 秦风道:“自幼读《班超传》时,便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从戎赴机。好男儿当纵横天下,三千里外觅封侯。今日听了张将军的这首《从军行》,好一个‘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张大人乃是我辈楷模啊!” 张允文的嘴角忽然弯了起来,笑道:“扬清能有此种志向,当然更好。实不相瞒,新年伊始,我军事学院欲招生百人,作为参谋培养。若是能学完三年,既可以进入陛下的参谋院,也可以道十二卫里面任参谋。扬清若是想要从军,可走参谋这条路。” 秦风顿时一个长揖:“好!那我秦风明日便来学院报名!” 其余太学生听到可以进入陛下的参谋院或是十二卫里任参谋,顿时眼睛一亮,一些人已经打算明日与秦风同来报名。 打发了这群太学生之后,张允文返身回到学院里,将招收参谋一事吩咐下去。这本是他灵机一动的结果,既没有跟教员们商量,也没有跟李世民禀报,就这样定了下来。 做完这些事,张允文对身边的郑方廉等人道:“好了,你们几人虽然不再是学院里的学员了,可是做我的亲兵也不会委屈你们,到时候该升的升,该赏的赏,保证不会比他们少!” 郑方廉等人却道:“属下也没想过什么升官发财,只希望大人能将你的一身本事传给我们!” 张允文笑了一笑:“想不到你们的野心还是不小啊!不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只要你们吃得下苦,我就教你们!” 几人连忙道:“吃得,吃得,我们吃得下苦!” “好,我们走吧!” “嗯,大人,到哪儿去?” “当然是回府了,此刻本将军应该在闭门思过,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然而张允文想回家休息的想法还是没有实现,张允文刚刚回到家中,将四人安排在外院里面居住,这时候,宫里面的内侍来了。来到是张允文的熟人刘贤。 于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的张允文又赶紧往皇宫走去。 “呵呵,允文你这件事处理得不错!”李世民笑道,“不光堵住了那些儒生的口,让学院内部安稳下来,而且临走之前还拉了几个人到学院中来,真是不错啊!”李世民一见到张允文便称赞道。 张允文谦虚了一下,在李世民的招声中坐在他的对面。 “允文,你说那些儒生真的能胜任参谋一职?”李世民开始进入正题。他对张允文选择那些太学生作为参谋人员感到有些不解。 张允文苦笑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最好的参谋人员是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军,不过我大唐现今可没有那般多空闲的将军。还有就是那些在战场经历过的中级军官,只要稍稍加以培训,也是合格的参谋。而这种没上过战场却又能识文断字的太学生,只能说是勉强可以。只要上几次战场,能活下的来都可以成为合格的参谋。” 李世民点点头:“如今这参谋院只有个架子,除了几个老家伙之外,连个跑腿的都没有。到时候你培训出来的那些参谋可要调些过来。” “这是当然,调来参谋院还可以实习一下嘛!” 应付完毕李世民,张允文又被勒令继续回家闭门思过。就这样,张允文一直在家里呆满了十日。在这剩余的几日里,张允文开始教授郑方廉等人八极拳法,而后者也逐渐改口叫他师父了。听到这个熟悉的词,不就是自己一直在尉迟恭面前喊的那个么,想不到现在竟有有人喊自己师父了,实在让张允文有些兴奋。 而就在张允文回家的第二日,秦风、范澄带着十多名太学生到军事学院报名。一名教员还专门跑到张允文处,询问着参谋应该如何来进行教学。 张允文当即将以前编撰的一套教材递给他,然后说道:“还是和士卒一样,先来半年的军事训练,然后在学习这些理论教材!” 不知不觉间,贞观元年就这样过去了。张允文偶尔对着天空发呆,看着飘洒下来的雪花,感受着长安城内越来越浓厚的过年气息,心头顿时一清明。 我们所守护的,不就是这天天空下的大唐帝国;所保护的,不就是千千万万的大唐子民。在这岁末年初的时刻,看到路人脸上挂着的笑容,看到小孩子街上奔跑嬉戏的快乐的身影,甚至是勾栏乐寨里面探出头来强作欢颜的笑脸和街道角落满身污垢的乞丐,在张允文眼里,却是显得如此的和谐,如此的庄重。 正月里,长安城显得热闹非凡。尤其是十五那天,属国使团拜年麟德殿,给足了李世民面子,而李世民一高兴,整个长安也就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了。 整个正月里,张允文都在忙碌应酬,四处拜年或者在家等人前来拜年,就这样一直过了十五,进入二月份。 这时候,贞观年间的第一场科考就要开始了。不过这场科举与张允文无关,此刻的他正焦头烂额的准备着冠礼。 此时张允文的府邸中聚满了熟识的人。有尉迟恭夫妇,有刘氏夫妇,有杨常父子,韩世良,马望山,还有四名新收的徒弟。 而此时张允文的府邸已经翻新了一次,墙上重新抹上了涂料,家具焕然一新,就连庭院中光秃秃的树干被修饰了一下,那些老旧陈皮被剔除了。梅香说那是有碍观感。 今日是二月初二,翻遍日历,还找了袁天罡前来掐指算了一下,终于得出二月十三是整个上半年最好的日子。所以,张允文的冠礼便定在二月十三这日。 按照周礼,冠礼需要在宗庙举行。然而张允文父亲早殁,母亲辞世更早,加之战乱,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何谈宗庙。所以张允文进行冠礼的地点就选在宅邸中宽阔的庭院里。 至于主持冠礼的大宾,本来应该由张允文的父辈亲属担任,可是,遍观长安,张允文的长辈只有尉迟恭这个师父。后者却是推辞了作大宾的机会,对众人道:“我尉迟恭本是莽夫一名,哪里有什么本事主持冠礼!” 所以,众人只好沿用周礼,在冠礼举行前三日,采用占卜的方法挑选主宾和赞冠。这个重任当然落在袁天罡身上。然而,在占卜之前,袁天罡悄悄的问张允文道:“不知允文想要哪位担任大宾,哪位担任赞冠?”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次成亲 张允文想了一下,说道:“就让唐俭唐尚书担任大宾,房玄龄大人担任赞冠吧!” 于是,袁天罡很顺利的占卜出这二人。当日,两份邀请函便送到二人的府邸。 张允文非常郁闷的沐浴戒斋三日,每日吃些素的饭菜,静静的等待着三日后的冠礼仪式。 二月十三。 从早上开始,张允文府邸附近的马车、骏马渐渐多起来了,来自各个方向的观礼宾客先后来到这府邸附近,四面的交通渐渐的堵塞起来了。不少宾客叹声下了马车,步行来到门口。 此时大门口一左一右的站着两名大汉,生得三大五粗,正是刘氏兄弟。他们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每见到一人,便客气的说道:“大人请进,请进!”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大人。所以,当他们对汝南和支柔二女说了这句话时,二女嘻嘻笑成一团,然后跟刘氏兄弟道:“二位兄长,你们怎么站在门外迎客啊?” 二人满是尴尬的笑了笑:“还不是我们在里面帮不上忙,这才出来迎客的嘛!” 二女进入宅子,只见里面忙成一片,梅香指挥者丫鬟和仆役四处倒茶递水,安排位置。走到尉迟夫人身边,二女笑吟吟的看着这有些混乱的场面。 另一边张允文正在韩世良的指点下穿着礼服。一个个结缠绕,只将张允文搞得火大不已韩世良笑道:“允文你身为朝廷重臣,这礼服可比当年我穿的那件复杂得多啊!对,就是那样,把那个结套上!好了,这就差不多了!瞧瞧,多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啊!” 张允文穿好礼服,慢慢的就着铜镜瞧了又瞧,只见一身大红色的衣袍穿在身上也算是适合。当下问道:“冠礼什么时候开始啊?” 韩世良笑道:“快了!既然允文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先出去吧!” 当即,二人出了房门,在场中等候。 此时宾客如云,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坐在里面,四品以下的官员则是站在圈子之外,遥遥的看着这边的情况。 仔细的看这些宾客,来的多是当年秦王府一系的文官,都是贞观年间提拔起来的。而武德年间的老臣,以屈突通为代表,不过还来了个裴矩。至于裴寂等一些老臣,只派了一名仆役前来。 没等多久,只听袁天罡大声喊道:“吉时已到,行冠礼!” 张允文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的走近场中的唐俭、房玄龄处,一个长揖之后,跪坐在唐俭面前。 唐俭抚须笑道:“四年之前见到允文时,允文不过一个半大小伙子,却能带着老夫一路潜入敌军大营。时光飞逝,世事疏忽,不知不觉间允文已经要行冠礼了,唉,老夫也老了!” 旁边的房玄龄笑道:“唐大人说笑了,国公正值壮年,当是鸿鹄展翅,翱翔万里之时,何必言老啊!” 唐俭笑应道:“看看允文这般年轻的样子,又看到老夫如今白须皓然,心有戚戚,南面自怜啊!” 张允文听得二人在那里闲吹,不由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那唐俭顿做肃穆状。手捧漆花木盘的杨石走到唐俭身边。木盘中摆放着幅巾、深衣、大带、纳履。 房玄龄解开张允文头上的襆巾,唐俭拿起缁布冠高声吟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一样样将木盘中的几样物件一一给张允文穿好。 此谓“初加”。 杨石托盘下去,韩世良托着另一个木盘上来,里面放着帽子、襕衫、革带、系鞋。 唐俭朗声吟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又将韩世良托盘中的物件一一戴上。 此谓“再加”。 韩世良也下去了,最后托着木盘上来的却是刘仁实。遍观张允文所交好友,程处默、程处亮长相过于凶狠,而尉迟兄弟长得太黑而且年纪较小,而与房遗直等文官子弟又不是那般熟稔,所以只好选择刘仁实。这家伙可比程家兄弟养眼多了。 刘仁实捧着木盘,神色肃穆的走了上来。张允文分明看见刘仁实的嘴角上翘,显然在笑。木盘之中,摆放着幞头、公服、革带、纳靴。 唐俭一样样拿起里面的东西,同时诵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张允文慢慢穿戴完毕。 此谓“三加”。 三加完毕,就该给张允文取表字了。唐俭笑道:“房大人文采粲然,这表字就由房大人取吧!” 房玄龄也不推辞,,捻须道:“允文排行第三,当取个‘叔’字。而允文武艺高强,文采出众,取文取武皆是不好。依老夫看,就取一个‘疾’字,迅猛如雷谓之为‘疾’。允文平素行事,谨慎稳重有余,而开拓不足。今日取这‘疾’字,便是望允文能行事如疾风扫叶!” 叔疾,张允文的这个表字便这样定下来了。 取完表字,张允文应该四下里拜祭了。先是拜祭其父母牌位。看着房间里摆放的两块灵牌,灵牌前香炉里的烟冉冉升起,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氛。 虽然张允文对于这位父亲的记忆十分模糊,可是他仍旧虔诚的拜了下去。这一拜,不仅仅代表着张允文,还有前世的张文济,以及站在庭院之中,呆呆的望着这间屋子的刘氏兄弟和汝南以及支柔。 拜完逝者,张允文按礼挨个向满庭院里的长者敬上酒,送上束帛俪皮。最后,则是宣布开宴。 冠礼用的东西撤了下去,一桌桌酒席摆了上来,从大堂、偏厅一直摆到庭院中,几十名侍女仆役在一桌桌之间穿梭,将托盘中的酒菜如流水一样送上来。 这顿酒席吃得很久,从中午一直吃到下午。眼见天色将黑,众人这才将客人一个个送离此地。 而张允文,则是因为一桌桌的敬酒喝酒,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同样醉的,还有一众在军校学习的年轻公子。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狂饮的机会,于是拉着杨常拼酒,于是一个个全躺在桌子底下去了。 当夜,汝南、支柔和梅香三人主持侍女仆役,收拾满地的狼藉。 第二日,张允文醒来时觉得头疼得厉害。宿醉之后,第二日几乎爬不起来。 勉强的起身,坐在床上,摇摇头,看着熟悉的房间,目光落在旁边木架子上挂着的一套新衣及桌子上的头冠。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行了冠礼,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在梅香的帮助下穿上宽大的衣裳,带上微微有些重的发冠,准备到饭厅中吃饭。 一到饭厅,却发现这里聚满了人。原来那群公子喝醉之后,当夜就在张允文的宅子里歇下。此刻他们正精神抖擞的坐在桌子上,对着饭厅外大吼:“快上菜啊,饿死我了!” 同时,张允文还惊奇的发现汝南和支柔儿女也正坐在一张桌子上,轻口喝着稀粥。不过那张桌子只有她们二人在坐,没人敢和她们同席而坐。 张允文一屁股坐在桌子边,向二女道:“怎么,昨夜没回去么?” 支柔哼哼道:“你还说呢,自己睡得跟死猪一样,不管家务事,全扔给梅香一人,要不是我们帮忙,梅香恐怕要忙个通宵!” 张允文连忙感谢。这时候,只觉饭厅内陡然一静,转过头,只见那群公子全部竖起耳朵,正在偷听。顿时一声大吼:“全体都有,立正!” 只见他们条件发射似的猛的站起来,站成标准军姿。 待那群公子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学院的时候,汝南和支柔二女已经笑开了。 在那些公子幽怨的目光中,张允文从容吃完早饭,然后说道:“好了,昨日你们已经休息了一日,今日回校,给我好好训练!” “喏!”这群公子齐声吼道。 ------------ 第一百七十章 产业 皇宫的一间偏厅里,李世民看着墙上挂着地图,久久不语。 “陛下,诸位将军们到了!”一名内侍站在大门口,轻声说道。 李世民倏然回过头:“快请诸位将军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众人鱼贯而入。当先的却是李靖李绩,其后,李孝恭、程咬金、尉迟恭、薛万彻等人也跟着进来。 “诸位爱卿请坐!”李世民呵呵一笑,示意各位将军自便。 “陛下莫非是在担忧突厥人?”李靖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轻声问道。 李世民点点头:“是啊,今年突厥雪灾,牲畜死伤无数,熬过这个冬天,开春之后,恐怕突厥又要南侵掠夺我大唐人口财货了!想起我大唐子民即将遭受的兵灾,朕实在是于心不忍啦!”李世民一拍桌子,“若不是朕尚未准备好,必定亲提大军,扫平突厥!” 李绩忙道:“陛下切莫如此,如是征伐,我等即可,何须陛下劳动万金之躯!” 李世民笑了一声,满脸的豪迈:“朕岂是那些太平皇帝可比,我十六岁领兵,至今已经十余年,所经大小战役,不可胜算。世勣你多虑了!好了,今日参谋会议主要讨论现今我大唐军备情况!诸位莫要拘束,尽管发言!” 众将对视一下,李靖当先道:“不知陛下所问之军备是否是灭突厥之军备?” 李世民点点头:“正是!朕计划明年发动对突厥战争,一举灭亡突厥。现在那是贞观二年二月,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做最后的准备!” 众将听完,默默不语,似乎在各自记忆着什么。 还是李靖先道:“据末将从兵部了解的消息,如今大唐折冲府数量为五百一十七所,其中,关中、河南、河东三地便占总数的一半还多。上中下三府兵力总数过五十万。然而其中多有老弱。若是陛下欲征漠北,需十万精锐兵力不止。然而,十万精锐要编练成军,非得要一年半载不可!” 李世民沉默不语。看来他很难接受这般长的时间。 “药师兄此言却是建立在原先的操训之上!”李绩听完李靖的说法,顿时道,“关中一百八十六所折冲府采用当初张叔疾编撰的《步兵操典》,阖府上下,成健卒锐士者,所占七八!且训练方法相同,进退有序,纪律严明,稍一磨合,即可成军。届时左右卫,左右骁卫四卫领军出击突厥,覆手可破!” 李绩说完,还用赞赏的眼光看着端坐在后面的张允文。 张允文这才想起,刚才李绩所说是“张叔疾”好像指的就是自己吧!不过咋听咋别扭呢?好像“张书记”啊! 李靖也点点头:“叔疾的《步兵操典》老夫也是看过,其中多有感触。此册用来训练,实在是非常之好。但是,若是想要成军,光靠此册尚且不够。军者,将为其魄,神为其魂。既要有带得兵的将领和士卒同甘共苦,共同进退,又要有一种凝炼于一军之中的精神来支撑军队作战,所以,想要成军,还得练上个一年半载!” 李靖的话音一落,只见在场众将连同李世民无不连连点头。 李世民道:“既是如此,那朕便于明日下旨,调药师为兵部尚书,专门负责大军操练之事!凡关中、河东、河南三地军府,药师尽可抽调精锐成军。呃,眼见将要开春了,药师若要训练,可得抓紧啦!” 李靖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 李世民又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有药师负责兵马,那粮草的又该如何准备?” 李绩沉思片刻说道:“天下粮草,除却国库之外,天下豪门占去半数,若是十万大军征战数月,需要的粮草恐怕在百万石以上。再加上俘虏安置等问题,恐怕还不止这个数。若是光靠国库补充还有府兵自带,恐怕维持不了很长的时间。还是请陛下下旨,征调天下粮草以供战用。” 李世民皱起眉头,他知道要从关东大族、江南华族这些世家大族口中夺得粮食有多难。又想起正是这些世族大家,把持一地,再加上盘根错节的关系,实在让人不好下手啊!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小声道:“呃,陛下,臣有话说!” 李世民一看,却是张允文怯生生的举起手。那神态,活像后世腼腆害羞而又想回答老师提问的小学生。李世民不由一笑:“你小子,有话就说,看你那样子,像什么话!” 张允文当即神色一肃:“陛下,其实这粮草之事可以交由这些世家大族去办!”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口中道:“军粮辎重之事,岂可假手于人!” 张允文笑道:“这事其实也好办!只要陛下下旨,召集民间支援前线,设定赏格,凡捐粮十石者,可获羊一头,捐粮百石者,可获羊九头,牛一头。这样算下来,一石粮才多少钱,一头羊又是多少钱,朝廷信誉为保,那民间粮食不就捐献到朝廷里面来了么?” “至于那些大族,大可以令其押送所捐粮草至前线大营。相信他们实力雄厚,定能派出大量家丁负责押运。这样的好处嘛,其一可以减少我大军负责后勤的兵力。第二,可以牵制那些大家世族。第三,若是他们迟到,则有借口敲打他们一下。嗯,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闭上眼睛思忖了一下,问道:“若是他们的粮草没有及时到来,岂不是我大军就要饿肚子?再者说了,若是哪家存有异心,勾结突厥攻入我大营,岂不是要陷我大营于险境之中?” 张允文顿时一怔。而其他的一些将领却是顺着张允文的思路思考下去。 “陛下,其实允文之策还是可行的!”李孝恭这位王爷说道,“先说那粮草问题,军中大可以囤积数月粮草,然后提前派人前去催粮,这样缩小时间差,可以缓解我军粮食不足问题。若是他们胆敢拖延上路,哼哼,我大军的横刀可不是吃素的!而陛下说的后一个问题,只要战前做好情报工作,战时注意警戒,所有押粮队伍出入营地,尽数搜身。那还怕了那几支押粮队不成?” “可是若是他们在粮食之中做手脚又该如何?”这时候李靖问道。 “其实我们可以挑选一些靠得住的大家族,在令他们押粮出兵的时候,调军士以守备为名坐镇家族郡县,若是前线出现任何异常,则立刻出兵灭了那家族!料想那些家族中人也不愿看到这种情况,会好好配合的!”张允文说道,“所谓诱之以利而迫之以威,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这样才能让那些大家族竭心尽力为朝廷办事!” 李世民点点头:“允文此言在理!不过允文,你说的那胡萝卜是什么东西?” …… 张允文连忙转移了话题,让李世民不再追问什么胡萝卜的事,而是说起了军械准备之事。所幸李世民只是随后问了一句,张允文没有回答也没再去深究。 先将火炮的用途吹了个天花烂坠,听得众位将军和李世民目瞪口呆。 “什么?允文你说那火炮用来攻城拔寨易如反掌,一阵炮击过去,城墙就会塌陷半边?你可不要吹牛,那城墙真的那般好拆?当年我在瓦岗寨的时候,攻打洛阳,十多辆投石车轮番发射,也没有将洛阳城墙打塌!”程咬金第一个不相信。只见他摸着下巴的胡渣子,满口不屑的对张允文说道。 “允文之言,恐怕有些过了吧!”就连李世民也不信,“那火炮从其量就和手雷差不多,你拿十多颗手雷能炸塌我长安城墙?好了好了,先不说火炮,说说其他的武器准备情况!” 张允文现今管着装备院,而装备院主管新式武器的研发,和特殊武器的制作。至于制式装备的批量制造,还是由工部在做。 “嗯,装备院已经将钢弩及新式横刀的工艺转交给工部,工部的相关部门正在全力制造!噢,对了陛下,请陛下下旨千万保密这些工艺。它们不仅仅是装备院大匠们辛勤的杰作,若是落入敌手,像突厥、吐谷浑什么的,他们用来对付大唐可就不妙啊!”张允文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确是如此,朕明日便会下旨令工部保密!看来在你这儿问不出什么来!明日朕还是问工部尚书吧!” 说完,李世民站起身来,看了地图一眼,朗声道:“今年加紧准备,明年朕要发动灭国之战!诸位爱卿,请共同努力!” “喏!”所有的将领起身抱拳道。 张允文也是满怀心潮澎湃,行完礼,看着站在上面的李世民还有四面站立的大唐名将,想着明年将要参加的大战,几乎忍不住一声长啸以宣泄心头激荡。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李世民忽然叫住张允文:“对了,允文,你过来一下,朕有事找你来谈!” 张允文满怀疑惑的走到李世民身边。 李世民笑道:“叔疾啊,你已经行了冠礼,而且兄长业已成亲,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娶我家闺女啊?” 张允文面色微微一红:“全凭陛下安排!” 李世民“哈哈”一笑:“当然是越快越好!我家闺女可是等不及了!还有奚族的那个丫头,每天往皇宫里跑,和汝南都粘在一块儿了,看来也是个等不得的人啦!朕已经和抚顺郡王说好了,娶我家闺女为发妻,奚族那丫头为平妻!今年你就等着成两次亲吧!” 张允文想到那两张俏丽的面孔,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看把你小子得意的,笑成这样了!朕给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家汝南不能生育而嫌弃他,专宠那个奚族的丫头,若是朕知道你如此这般,定然让你好看!”李世民有些愤愤的说道。 张允文点点头:“放心吧,微臣定不会负了汝南的!” 李世民轻叹一声:“本来根据我朝律例,为驸马者不得娶妻纳妾,可是朕的闺女不能为你张家传宗接代,而那奚族新附,又要拿出诚意来,所以这才便宜你这小子了!对了,现在朕还不知道你张家到底是那个张家,允文你没有听你父亲说过么?” 张允文摇摇头:“自我记事以来,父亲便没有提过任何关于家族之事,而母亲早逝,又不知其名,只知道姓杨。倒是刘家哥哥记得母亲十分漂亮!” 李世民闻言,不由有些失望,挥挥手,让张允文离开。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李道玄 第二日的朝会上,李世民发布了人事变动的命令。李靖迁兵部尚书,主管兵事。原兵部尚书杜如晦迁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长孙无忌升右仆射。 同时,下令工部对相关武器制作采取严格的保密制度,还专门调了一营金吾卫守卫工部的武器作坊。 张允文来到军事学院里安排这一时间段的工作时,装备院的阎立德找到了他。 “嗯,阎员外等一下,我先把这点工作布置下去!” 张允文正在布置的是关于学院的教学工作。这段时间军事学院主要的教学工作放在了理论教学和马上作战这两项上面。 虽说对于张允文编撰的教材有些不是非常的懂,可是那些理论教员们还是认真的听了张允文的讲解,做好笔记,准备将这些东西再次灌输到学院的脑海中。 这让张允文很是无奈,谁叫那些士卒中能识文断字者寥寥无几。不过让张允文感到欣慰的却是此次科考之后,竟然有一百多名书生前来军事学院报名,问起原因,无一例外的是因为张允文的那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听得这些科考无望的举子热血沸腾,冲动之下就来到了军事学院外面。 于是张允文当即再念诗一首: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有这批书生的加入,情况渐渐好了起来。而张允文预想中的儒生和士卒只见的矛盾冲突虽然发生了几起,却是小规模的。比起张允文预料的要好得多。后来经过教员还有张允文的协调,两方人马已经能和平相处了。 相信再过两年,这批书生中既能出现优秀的参谋,也能出现能留在学院里教书的教员。 整理好一沓工作计划,递给旁边的一位教员:“嗯,拿去给屈突大人看一下,若是他签了字,便可以着手安排了!” 屈突通早在贞观元年的冬天便从洛阳回到长安,说是要好好的养病。现如今,已基本闲了下来,整日跑在学员中,看着学员们的操练。 “阎员外有何事找我?”张允文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向阎立德问道。 阎立德笑道:“大人,去年你安排下来的工作我们可是做得差不多了,那些个炮弹都做了好几十个了!” 张允文顿时大喜过望,一下子抓起阎立德的手:“真的?阎员外说的可是真的?” 阎立德见到张允文兴奋的样子,当即说道:“是否真的,大人过去一看便知!” “哦,对!”张允文立即往门外走去。他身后的阎立德笑了一笑,跟着张允文快步往装备院的方向走去。 来到装备院,只见陆大匠的那个院子里,正围着一群人。 张允文进入院中,那些围观的人群顿时散开,陆大匠露出头来向张允文一笑:“嘿嘿,大人,你上次让我做的东西做出来了!” 不需要他说,张允文已经看到地上的一枚炮弹。这枚炮弹已经被拆成几个部分,弹丸、药筒分开,里面的部件一个个的摆在地上。看样子陆大匠正在向身边的工匠讲着这炮弹的结构。 “怎么样,老陆,这炮弹打过没有?”张允文问道。 陆大匠满脸激动的说道:“嗯,放过三炮,有两炮响了,一炮没响。乖乖,那炮的威力真是大啊,一炮下去,一下子便轰出一个丈余的大坑,四周更是像被犁过一样,草皮飞起来,地面上刮出几道深深的痕迹!实在是太厉害了,大人!” 张允文也是满脸激动,连忙问道:“如今生产了几门炮?多少炮弹?” 陆大匠伸出五根指头:“做了五门炮,炮弹要少些,才二十多枚!不过大人,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可不要介意啊!” 张允文顿时有些疑惑:“什么事?” 陆大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为了造这五门炮和研究炮弹,阎员外在户部领的今年的钱,用了差不多一半,将近十万贯!” “什么?十万贯!难道你把那些铜钱全部熔铸在炮里边了,怎么费了这般多的钱!”张允文一听这个数字,不由吓了一跳,就算是这些炮全用铜来铸也用不了这般多吧! 陆大匠俯下身,拾起炮弹上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像底火、密封盖、密封塞、引信、雷管等东西,还有一些闪耀着铜黄色金属光泽的小物件。 “那些炮管、弹壳之类的大东西倒是不怎么费钱,费的是铜铁,费钱的就是这些小东西和火药。为了制作这些小东西,只有一次次的实验,这样下来,报废了很多东西!还有火药,为了实验炮弹,只有实打实的用火药来验证。而一枚炮弹至少需要五斤火药,这样算下来,光是火药就用了几百斤。不过大人,这些小东西一旦做成了,以后再做,便会省钱很多!嗯,大人,要不你到陛下那里说说,再给我们加点钱!” 张允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筋急转,终于说道:“好!陆大匠,你将这火炮、炮弹全部给我准备好!在山坡脚下给我修一道城墙,要比得上我大唐中州的城墙。十日之后,我将带着陛下和众位将军前来观你们放炮。若是让陛下满意,那钱就来了!” 陆大匠和另外几名大匠顿时兴奋不已。 “放心吧大人,保证不会让你丢脸的!” 张允文又在装备院里巡视了一遍,然后才离开调查院。临行之前,反复的叮嘱阎立德、陆大匠等人,一定要尽快将城墙砌成,还有迫击炮弹,也要尽快做出来。 自此之后,张允文每日都会来调查院,看看城墙的修建情况,还有迫击炮弹的制作情况。终于,在第九日的时候,两百多人夜以继日的赶工,终于将一段长二十丈,厚达半丈的城墙修建成功。不过遗憾的是,这段城墙没有打地基,直接在地面上砌的。 至于陆大匠的迫击炮弹,在张允文讲详细的图纸画了一遍,还将击针、火帽等东西制作了一遍给陆大匠看,陆大匠终于做出了一枚迫击炮弹。不过根据张允文估计,这枚口径将近八十毫米的迫击炮弹估计和抗战时八路军制作的炮弹威力差不多,比起越战时的苏制、美制迫击炮的威力差远了。 眼看准备就绪,张允文在一次朝会之后对李世民道:“陛下,前些日子微臣跟你说过的火炮已经准备就绪,今日臣斗胆请陛下前往一观!” 听到这话的那些将军们顿时停住脚步。当初参谋会议上张允文极力鼓吹火炮,却被众人当做玩笑,而今,他真的请陛下去观那火炮,难道对这火炮真的这般有信心? 于是,李世民当先,张允文随后,最后跟了一大帮将军,一起往军事学院纵马而去。 “啧啧,朕观这学院之兵,步伐矫健,身姿健硕,神采飞扬,实在是精兵啊!咦,知节,那两个好像是家的处默处亮吧,看看那训人的劲头,还真有些你的风范啊!”李世民走在校场边缘,一眼就看见校场上正在训练的士卒。而程处默作为一个班长,正在那里劈头盖脸的训斥一个犯了错的士卒。 程咬金很是自豪的“嘿嘿”一笑:“那是,我程家出的娃子都是一顶一的厉害!” 众人不由齐齐翻了个白眼。 “咦,弘基,那是你家仁实吧,看那个黑样,都有些认不出来了!”李世民又惊奇的发现一名功勋子弟。 此时校场上,两百多人飞快的分列两边,各自手持木制横刀、长槊,手挽包着布头的弓箭,在刘仁实和程处默的带领下各自列成阵型,分据校场两头。 “处默,要不你直接认输算了,你欠我的三贯酒钱也不让你还了,你看如何?”刘仁实似乎对自己的兵力有些不放心,一开始就对着程处默喊道。 程处默低头沉思一下,摇摇头:“不行,至少还有再加两贯请我们班上的弟兄喝酒才行!”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李世民和一干将领顿时哄笑开来,而程咬金、刘弘基还有张允文却是脸上一阵通红。 张允文正要开口,那程咬金已经用粗大的嗓门对着校场上大吼道:“程处默,今日你要是敢认输,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这一嗓子将两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这边,程处默、刘仁实一见到这边的阵仗,不由齐齐讪笑一声。正欲行礼。李世民却摆摆手:“你们二人赶快开打,得胜者朕可有奖励!” 李世民此言一出,两方人马顿时双目通红,气喘如牛,尽皆用狠狠的眼神盯着对方。 程处默道:“仁实,今日我可不会让你了!兄弟们,冲啊!” 横刀一挥,百来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大无畏的向刘仁实那方冲了过去。 程咬金见状拍手道:“好!不愧是我程家的娃子,看着劲头,啧啧,冲,冲杀过去!” 张允文完全可以想象,这程咬金打仗时恐怕也是这个样子,一鼓作气的冲杀过去! 而那边的刘仁实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一扬手:“弓箭!” 十余名三十多名士卒举弓便射,缠着布头的羽箭落在冲锋的人流中,在一些士卒身上打出一个个白点。凡是身中三个白点及以上者,退出了战场。 射了三轮,程处默那边共有十余人退出战场。 眼看程处默将要带人冲过来,刘仁实大喊道:“弃弓,结阵!” 只见士卒将弓箭扔在地上,抓起横刀或是长槊,三人一伙,两短一长,两把短兵器配上一把长兵器。 阵型还未完全结好,程处默已经冲至阵前,举起手中沾有白灰的木刀,狠狠的砍了下去。 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结成阵型的刘仁实部被程处默冲杀至阵中,将三人阵一一分割,而三人阵背部相对,全力和程处默部厮杀。此时看的却是个人骁勇。 厮杀了近三炷香功夫 ,短兵搏斗的这些家伙打得精疲力竭、舍生忘死,最后下来,众人身上全是一道道青色的於痕。时而还听见士卒搏斗时发出的声音。 “哎哟,二狗子,你他妈下手真黑啊!妈的,欠你的钱老子不还了!” “哇,轻点,轻点!你再砍,再砍的话老子不带你翻墙了!” …… 终于,越来越多的人退出战场,他们身上挂着三道甚至四道刀痕,看得张允文火冒三丈。这些家伙平时训练时,挂上一道白痕,便要离开战场,下场休息。 终于,战场上最后剩余的只有二十人余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挂了一道或两道白痕。清点人数,发现程处默这边要多上一人。于是张允文只好宣布程处默获胜。 兴奋的程处默得意忘形起来。他一挥手:“兄弟们,今日天然居喝酒去!” 张允文嘻嘻一笑:“程大哥,我们怎么出去啊?” “当然是翻墙了!还用问……”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而那边的刘仁实正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是,在张允文的建议下,李世民取消了对程处默班的奖励,慢慢往装备院方向走去。留下校场上一脸幽怨的程处默。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出发前的准备 此时的装备院里面一片忙碌。在得知皇帝陛下将携同将军们前来装备院观看火炮射击时,这些还未见过“龙颜”的工匠们顿时激动不已。恨不得黄沙铺地、清水净街,用最隆重的欢迎仪式欢迎皇帝陛下的到来。 所以,当李世民来到装备院时,只见一长溜的工匠站在外面,夹道欢迎皇帝陛下的到来。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家伙想看看热闹,见见皇帝“龙颜”的想法。 张允文走在李世民身边,阎立德迎了上去。 “陛下,诸位大人,火炮试射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请往这边来!”阎立德不卑不亢的说道。 此时的阎立德不过三十多岁,已经是工部员外郎了,在大唐的同级官员中,算得上是年轻的。 “好!朕倒是想见见允文口中的火炮的威力!来,阎爱卿,前面带路!”李世民在人前表现得极为亲切和蔼。 阎立德顿时受宠若惊,连忙弯身在前面开路。 一众人来到装备院旁边的缓坡下。只见缓坡之上,一段城墙耸立,而在缓坡之下,据围墙近五百步的地方,五门大口径火炮炮口正对着城墙。据张允文估计,这火炮的口径恐怕有一百八十毫米以上,算得上是大口径了。 五门火炮旁边,三门迫击炮正昂起炮管,一木箱炮弹放在旁边。 而在离火炮不远处,整齐的摆放着两排椅子,那是给李世民和众位将军坐的。 李世民连同众位将军刚刚坐下,便向张允文唤道:“允文你过来!” 当张允文过去时,李世民指着空地上的五门火炮:“允文啊,那些铁筒子就是你说的火炮?” 张允文点点头:“嗯,这就是火炮!” 程咬金却在旁边道:“乖乖,这得要多少的铁呀,若是用来铸造陌刀铁甲,恐怕能铸造好多件了吧!” 张允文转过头,不接这位思想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将军的话,自信满满的对李世民道:“陛下,臣当日说过,这火炮拔寨攻城,易如反掌。现今那边已经砌成了一段城墙,乃是按照我大唐中州的城墙规格修建,足足有半丈厚。陛下请看,待会儿微臣便用火炮将城墙轰塌!” 李世民点点头:“好,那看允文的手段了!” 张允文走到火炮边,测量了一下距离、风向,校正角度,用沙包然后对五名工匠道:“好了,你们和平常一样,装弹射击就是!” “可是大人,我们还没放过炮呢!以前放炮全是陆大匠自己干的!这东西会不会爆啊,俺家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啊!”一名工匠苦着脸说道。 张允文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你现在站在这儿,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若是敢不放,信不信老子把你塞进炮管里给打出去!” 在这样的威胁下,五名工匠苦着脸,拉开炮闩,将费力的捧起二十多斤的炮弹,塞进炮管,关上炮闩,手持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拴在炮闩的一处机关上,只要用力一拉铁链,机关上的两颗燧石便会击打发出火花,点燃炮弹尾部的底火,然后炮弹就飞了出去。 看着这些工匠战战兢兢的样子,张允文心头想着在学院里挑一些人出来培养成炮兵,以后试炮的时候,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后退至安全距离,张允文面色严肃的对那五名工匠道:“目标前方城墙!预备,放!” 听得那“放”字,五名工匠奋力的拉了一下铁链。 只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击声响起,接着声响回荡在整个谷地里,经久不息。 而李世民他们自从听到张允文吼出“目标前方城墙”这几个字时,便眼也不眨的盯着五门火炮。只听得宛如雷霆的巨响响起,一众人顿时吓了一下,几名将军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就在炮声响起的同时,炮口处一阵火光闪过,接着便是炸裂声传来。众人的目光不由同时落在那段城墙上。 只见貌似坚固的城墙之上被炸出四个开裂的大口,地上砖石铺了一地。正面被轰击的那半边城墙几乎摇摇欲坠。 当然这除了与城墙建筑质量不过关之外,也说明火炮的威力确实巨大。不过让张允文不爽的是,有一枚炮弹竟然打歪了,在城墙的右后方爆炸,炸出一个近丈的大坑来。 李世民和一众将军顿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段城墙和那大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眼神之中,充满了震撼。 张允文笑眯眯的走到他们身边,对李世民道:“陛下,不知对于这火炮的威力可曾满意?”说着,眼光斜瞟向程咬金,“是不是比什么瓦岗寨的投石车威力要大得多啊?” 众将顿时想起上次参谋会议上程咬金说的那些话,顿时哈哈一笑。程咬金满不在乎的说道:“嘿嘿,投石车算个毛!要是当年能有火炮,老子一个人就可以把洛阳给占了!” 众将又是一阵嬉笑。 李世民却是看着那些冒出缕缕白烟的火炮道:“允文啊,这可是好东西啊!你再去放两炮,把那段城墙彻底给我炸了!” 看来李世民心中的破坏欲已经生出来了,只见他目光中闪烁着一股狂热,双臂挥舞,恨不得用炮弹将前面的城墙犁上一遍。 这种情绪在当年张允文见到炮兵演戏时也曾有过,那种漫天落下的炮弹,漫山遍野不断飞扬的泥土,一声声巨大的爆炸,极容易刺激一些人的神经,使他们变得狂热起来。显然,李世民就是这种人。 张允文却不由得朝李世民泼凉水道:“陛下,真的还要放炮?这炮弹可贵着呢!” “呃,朕还没问,造这些炮花了多少钱?”听到张允文后面的那句话,李世民顿时冷静下来,目光看着五门火炮问道。 “嗯,差不多十万贯吧!刚才那样的炮弹,放上一枚就是几百贯!”张允文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个数字。 “呃,那算了,朕以后再看!”李世民满脸心疼的说道。 既然李世民主动问起银钱之事,张允文怎能不抓住机会,当下说道:“陛下莫看这钱花得如流水一样,可是看看这些炮,威力十足,若是以后攻打吐谷浑、高丽那些建有城池的国家,那可是真是易如反掌了,只要两三炮将便将他们的城墙给轰开了。不说攻城,就说说野战吧,一排炮弹轰过去,在敌方的军阵里边至少要死他个千儿八百吧。此物一出天下谁能与之争锋?嘿嘿,陛下,要不然你就再向户部要点钱,让我们再做几个?” 李世民听得意动,却是摇了摇头:“这东西太贵,若想大批量制造,恐怕不行!” 张允文继续道:“呃,陛下,开始时臣说的十万贯,乃是指这炮的研究制造费用和在一起的费用。其实制造费用不多,多的是一次次的研究费用。而如今,这研究费用已经不用再支出,需要的仅仅是制造费用。这样一门炮,钢铁从工部支取,调查院只需要支付火药、人工和其他成本。零零总总加起来,一门炮大致需要两千贯,一枚炮弹大概需要八百文。若是大规模制造,成本就会进一步降下来!”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看着场中的火炮,沉思片刻道:“还是不行!允文啊,朕操持国家,却是要从全局考虑,如今大唐的大政方针却是准备明年的对突厥战争,所以不能拿出钱来多造火炮!不过嘛,这火炮威力之大,却是有目共睹,朕每月从内库里支取千贯,算作朕私下里铸造火炮的费用!” 张允文闻言,先是一愣,接着面露感动之色。李世民的这种举动让他想起了后世甲午之前的日本,天皇从皇室开支里挤出钱来造船。 指了指那些迫击炮:“陛下,那种大型火炮可以暂时不造,但这种小炮还是可以造的。” 李世民看着那矮小的迫击炮,惊奇的问道:“这炮也是那般厉害?” 张允文摇摇头,对着不远处的工匠做了一个手势,那工匠明白意思,当即拿起一枚炮弹放进炮筒。 只听“嗵”的一声,炮弹呼啸而出,落在大约四百步距离的位置上,“轰”的一声炸开。掀起土块翻飞,弹片四射,深深的扎在附近的树干上。 李世民眼睛顿时一亮,轻声问道:“允文,这小炮有多重?” “呃,大约三十来斤吧!” “那制造一门这样的小炮又要多少钱?” 张允文粗略估计了一下:“呃,大概需要一百贯!这种炮弹一枚大约需要两百文的样子!” 李世民一拍手道:“好!这种炮不错!你们现今便开始做这种小炮,作为明年对突厥作战使用。至于这种大炮,等几年再造。那时朕平定突厥,国库渐丰,仓廪充实,便可制作这种大炮!”言语间,充满了对于现今不能铸造这种火炮充满了遗憾。 “对了,这炮叫什么名字来着,不会就是这样大炮小炮的叫吧!”李世民忽然道。 “嗯,还请陛下赐名!” 李世民沉吟片刻,指着场中的大炮道:“此种大炮威力无穷,发炮之时,宛若雷霆,朕便取名‘天威将军炮’,象征我大唐天威!若是异族胆敢犯我天威,便用‘天威将军炮’狠狠的轰击他们!至于那种小炮,携带方便,若是征战远方带上他们,既方便,又厉害,朕便取名‘征远将军炮’。呃,允文你看如何?” 张允文当即道:“陛下所取之名既贴切又威风,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看着场中的炮,满是欢喜。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发 李世民走后,一众工匠围了上来。 张允文和李世民的谈话很小声,他们没有听见二人说的是什么,但是看张允文的脸色,好像后者还是很满意的。 “大人,陛下是如何说的?” 张允文看着这群工匠,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渴望,那是一种希望能被人认可的的渴望。将李世民的决策轻声说了出来,工匠们顿时一片沉默。 “其实陛下的决策是对的!”张允文拍拍陆大匠的肩膀,“陛下做的是全局考虑。明年对突厥战争,小炮已经够了!再说了,陛下不是拿出内库的钱私人赞助火炮了么?” 陆大匠颤抖的肩膀顿时止住,抬起头,满是激动的说道:“就是陛下拿出内库的钱来支援我们,我们是在太激动了,简直有些说不出话来!” 张允文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掌:“陛下要的小炮主要是能够大范围的杀伤骑兵,你们对小炮的炮弹进行一下改进吧!哦,对了,以后那大炮叫做‘天威将军炮’,小炮叫做‘征远将军炮’,你们可要记住了!” 众工匠齐齐点头。 “轰隆——”贞观二年的第一声春雷响彻天地。 行走在长安大道上的张允文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际压着的厚重的云彩,默默不言。低着头,又一路往城外走去。 袁天罡结束了他在终南山的隐居,在将徒弟李淳风塞进太史局之后,自己又回到了白云观。这尊大神的回来,使得渐渐没落的白云观又开始恢复了香火,再加之这段时间以来道家活动频繁,许多隐居潜修的出名道士集体出现在长安附近,或是为权贵平民诊治伤病,或是炼制丹药,四下播善。所以白云观的香火又开始兴旺了。 这样几个月下来,道家在长安的声望提高了不少。 此时的张允文正慢慢的走在前往白云观的路上。他是去找袁天罡的。而找他的原因却是要袁天罡帮着选个日子。 今日散了朝会,李世民又把张允文留了下来,当头便道:“朕决定了,下个月,你必须和我家闺女成亲!” 听着这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话,张允文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声问道:“嗯,那个,襄城公主成亲没有?”襄城公主是汝南公主的姐姐。 “快了!昨日萧仆射正式为他家萧锐向我家襄城提亲,朕已经答应。最迟本月底,他俩就会成亲!”李世民笑道,一幅老怀大慰的样子。 张允文的眼前顿时闪过襄城公主那文静的身影和萧锐有些年少轻狂的面孔,心头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注定不是他可以左右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 此时已经过了三月,行走在长安城外,却依旧是料峭春寒,寒风扫荡着城外官道上的一切,让行走的张允文感到一丝寒冷。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杨常杨石,却是穿着薄薄的一层麻衣,隆起的肌肉清晰可见。难道我的体质下降了?张允文暗中想到。 “对了,老杨,你不是收了个徒弟么?怎么几个月没见人影?”觉得一路行走有些无聊,张允文没话找话说。 “你说宋瀑那小子噢,从老子这儿学了本事之后,说是要去打遍关中河东,拍拍屁股便走人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那小子在哪儿呢?”杨常遗憾的说道,“其实那小子人还不错,会拿出时间来陪老子喝酒,不像你张小子,忙得很!” 张允文“呵呵”笑了一笑,不再言语,免得这位杨常又拿自己说话。 不知不觉间,到了白云观。只见一路香客络绎,观宇也焕然一新,比起上次和李宇前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云泥。 走进白云观,在正殿找到了袁天罡,此时的他真在为人占卜测字。 等到客人离开,张允文一屁股坐在袁天罡对面。 “贫道观张大人面泛红润,头上桃红之气冲顶而出,恐怕最近红鸾星动,有大喜事发生啊!”袁天罡盯了一眼张允文,然后不经意的说道。 此言一出,那杨家父子顿时瞪圆了眼。而张允文则是笑道:“不管袁道长是看出来的还是听出来的,我只是想问问,下个月可有什么好日子,顺便再请我们尊敬的袁道长在好日子的那几天前往敝府小住几日!” 袁天罡从宽大的袖中伸出右手,掐指一算,一脸的仙风道骨。 “下个月的初五便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大人可要抓紧啦!” 张允文笑了一笑,让出位置来,以便后面的香客找这位袁天罡占卜算卦。 留在白云观用了饭,一直呆到下午,张允文这才告辞离开。 于是,张允文和汝南公主的婚事定在了四月初五。 如今才三月上旬,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 然而,就是在这二十多天里,却发生了三件大事。 首先,是李世民的大女儿,皇室长公主襄城公主下嫁萧瑀家的萧锐。那一天是在三月二十二,风和日丽,一场盛大的婚礼在长安举行。 张允文作为宾客有幸目睹了婚礼的过程,不由冷汗直冒。尤其是看到萧锐涂脂抹粉,头簪红花时的样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好在他本是小白脸,所以不太影响形象。可是想起不久后自己成婚也将是这个样子,而自己可不是什么小白脸,张允文心头一阵恶寒。 由于是长公主出嫁,所以皇室的嫁妆是非常丰盛的,足足有六十四担。而皇室中的老人也来了个七七八八,给足了萧家面子。 在熙熙的宾客中,张允文不经意的一转眼,看见女宾那边汝南正红着脸坐着,四周围着几名少女或是少妇,她们掩嘴窃笑,似乎在取笑着汝南。而后者不时抬起头,望向男宾这边,看到张允文的身影,有赧然的垂下臻首,脸颊绯红。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与张允文和调查院有关。 从去年腊月道今年二月中旬,天空中一直飘着雪,整个北国一片银装素裹。然而,调查院与草原上那些伪装成商队、兽医、游方僧侣的调查院人员竟然彻底的失去了联系。不要说鸽子,就连马都没有回来一匹,着实让人担忧。 开春之后,三月间,终于有消息传来。鸽子是太原城飞过来的。消息上说草原大雪封路,雪深三尺,彻底的断绝了与中原的联系。莫说人员,就连鸽子也是窝在帐篷中瑟瑟发抖。所以才造成长达三个月的消息空白。 除了这则解释原因的消息外,还有一个消息让张允文振奋不已。一个叫做赵德言的汉人投效颉利,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很快得到颉利的信任。冬日大雪飘零之时,这赵德言却是鼓动颉利加增赋税,向铁勒诸部和突利强行征收牛羊。此举当然遭到部落的强烈反对。薛延陀与回纥、拔野古等相帅背叛颉利。此时赵德言又怂恿颉利派兵平乱。至于领军之人,却是颉利的侄子欲谷设。欲谷设将十万骑讨伐三部落,回纥酋长菩萨将五千骑,与战于马鬣山,大破之。欲谷设领残部逃亡,菩萨追至天山,俘虏众多突厥士卒。而薛延陀又破其四设,颉利不能制止。 自此之后,颉利在草原上的影响力渐渐减小,突厥实力渐渐衰弱。而俘虏了众多突厥人的回纥部,则开始渐渐的强盛起来。 对于此事,朝会上顿时议论纷纷,一些官员主张派出使臣前往回纥、薛延陀等部,册封其首领为可汗,让他们和颉利在草原上互相厮杀。不过当李世民问起派谁去,从哪边去时,众人无言以对。 而另一些官员则主张乘机领兵北伐突厥。却被李世民以一句“未准备好”给驳回去了。 最终,李世民决定按兵不动,静待草原局势的变化。 事实证明,李世民的决策是相当正确的。三月末的时候,幽州调查院传来消息,突利可汗立牙帐于幽州北面。而奚族剩余部落及霫族、扶余等十余部落叛离突厥,投附大唐。李世民当即龙颜大悦,派出礼部官员前往安抚。 本来李世民欲馈大量物资财货于诸部,然而长孙无忌、李大亮、魏征等人还有张允文皆是不同意,与李世民在大殿之上足足争了两日。最后,张允文通过李宇,长孙无忌通过长孙皇后,内廷外廷同时劝告,李世民终于收回决定,只赠送金银,不送粮食衣帛等生活物资。 张允文记得,正是李世民对于依附的北方民族太过宽容,要钱给钱,要地给地,要物资给物资,结果这些游牧民族在得到唐朝给予的好处后,迅速壮大,最后又叛离大唐。 四月初,颉利斥责突利监管不力。而赵德言建言让突利将兵讨伐薛延陀、回纥诸部,颉利许之。 于是,突利只好领着大军讨伐薛延陀、回纥诸部。 而第三件事更是让朝廷上下各级官吏焦头烂额,自开春之后,积雪融化,灌溉农田之后,竟然连续一个月的红日高照,天上未落下一滴雨来。而据太史局的官员观测天象,报告李世民,说是今年关中将有旱情,着实让李世民惶恐不已。他一面下诏大赦天下,一边向上苍求雨。诏书上写道:“若使年谷丰稔,天下又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 幸运的是,诏书刚下不久,天空就飘起了小雨。虽然不大,而且过了一天之后就歇了下来,却使得民心渐渐安定下来。而此时,张允文又建言掘井取水,以供饮用和浇灌。于是关中的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挖出来的水井。而今年的春耕也因为水井的出现受到旱灾的影响较小。 为此,李世民好好的褒奖了张允文一番,赏赐了大量的财物。 然而此时的张允文却没有受到褒奖后的喜悦,他正焦头烂额的忙着筹备着四月初五的婚礼。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厥牙帐 人员和行冠礼时的阵容一样,就只有那么几个。而尉迟恭这位师父当仁不让的成了男方代表。 人员不是问题,麻烦的却是却是成亲的过程。 古人讲婚礼分为六个步骤,古称“六礼”, 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而从周代起,在按六礼而行的婚姻中,除了纳征礼以外,其余五礼均需男方使者执雁为礼送与女家。所以,如今成婚共需要五只活雁。 然而此时正是初春,这活雁又到哪里去找呢?于是张允文假公济私了一把,命令关内道调查院的探员们搜集活雁,限时两天。 两天之后,整个调查院内全是雁鸣声。 找了五只较为肥大的活雁作为礼物外,其余的二十多只活雁也被张允文派人带走了。相信不久之后的婚宴上,将会出现以雁肉为主要原料的菜肴。 四月初五成亲,然而除却亲迎之外的其他五礼却是要提前进行。所谓纳采,即男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若女家同意议婚,则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正式求婚时须据话雁为礼,于吉日黄昏之时秆往,使人纳其采择之意。 至于媒人,张允文正想四处寻找时,唐俭自己送上门来了。想起上次为支柔做媒的也是他,张允文有些怀疑这位国公是不是闲得无聊,所以专门去做媒。 当唐俭带着一帮子男方代表提着活雁出现在李世民新赐的汝南公主府时,里面已经聚集了一票李氏宗亲。 张允文看了一眼,呵,好强大的阵容。这里面有河间王李孝恭、江夏王李道宗等一大批宗室亲王。 先是尉迟恭呈上通婚书,李孝恭当众读完这骈四俪六的通婚书,然后拿写着张允文生辰八字的宣纸回到众位王爷身边。那些个亲王们交头接耳的商量了一下之后,又递出另一份生辰八字。那一份却是李宇的。 然后,身穿宽大道袍,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显得仙风道骨的袁天罡手持拂尘走了出来,将两份八字拿过来,放在面前,然后双目微闭,左手掐指,口中喃喃,半刻钟之后,倏然睁开双眼,宣布两张纸上的八字非常契合。这种情况,分明就是当初为刘氏兄弟定亲时的翻版。 接着,身为媒人的唐俭递上那只活雁,执雁为礼,送与女方家里。接过大雁的众位王爷在此聚在一起嘀咕片刻之后,拿出一份答婚书。李孝恭又将这答婚书念诵了一遍。接着男女两方又商议了下聘的日期,算是完工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三十二担聘礼从张允文的府邸中慢慢发往汝南公主府。这聘礼之中,既有大雁、麋鹿之类的活物,也有酒、菜这些食物,还有玉璧玉圭之类的礼器。为了凑够这些东西,张允文翻箱倒柜,连尉迟恭家的赏赐之物也不放过,终于凑足了三十二担聘礼。 而汝南公主府那边接了聘礼之后,便正式确定婚姻关系。这个程序一走,就像后世领了结婚证一样,拥有了真是的法律效应。 袁天罡又冒出头来,在男女双方众人的瞩目之下,从容的掐指推算出最吉利的亲迎日子便是四月初五下午的未时。 这和以前袁天罡私下与张允文说的日子相同。 四月初五这一天,张允文一大早便被叫了起来,然后几名据说是皇宫内专门给皇后嫔妃化妆的中年妇人围着张允文化了一上午的妆。就着铜镜一看,张允文不由被铜镜中自己的形象下了一大跳,这,这分明就是 一个白无常嘛!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眉头一皱或是咧嘴一笑,那厚厚的粉底保证簌簌直往下掉,就像下雪一般。一朵娇艳的话别在发鬓之间,便是所谓的簪花郎了。 至于傧相,张允文最后决定仍让那韩世良担任。遍观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如韩世良这般的小白脸者,几乎没有。化上妆的韩世良看起来比张允文要好看得多。 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出了府邸,之间门口人流涌动。呃,中国自古以来就不缺乏看热闹的人。看到张允文一身大红喜袍,满脸白粉如雪,不由纷纷指指点点。 “看到没有,那便是今日的新郎人家娶的可是公主啊!” “切,这有什么稀奇的!上个月不是才有公主出嫁么?” “这可不一样!上次的那位驸马,不过是仗着自己父辈的封荫才成了驸马!而这位可是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人家有的可是真本事!” …… 下面的窃窃私语虽然声音小,但是张允文却是隐约听了个清楚,不由微微一笑。当下,脸上的白粉扑簌簌的往下掉。赶忙保持这个样子免得嘴角再做大的运动。 来到公主府,却发现那门可不是那般好进的。一众女宾站在门口,非要让张允文吟诗作对之后才放他进去。 张允文当即清了清嗓子,在脑海中回忆了半天,才念道:“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此诗一出,那群拦在门口的女宾嘻嘻笑成一团,脸上却是带着丝丝红晕。毕竟她们中的一些人还没有成亲的。 “嘻嘻,想不到姐夫也知道画眉之乐!”众女宾口中笑道,却是让开了一条路出来。 进入公主府,拜见了端坐正堂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再依次拜下去,尽是李氏宗亲。 拜倒李道宗、李道玄这里时,李道玄唏嘘叹道:“唉,想当年你我并肩作战,大战刘黑闼时,还一起称兄道弟,而如今,你还比我低了一辈!嘿嘿,来,叫声叔叔听听!”说到后面,已经带着一股抑制不住的笑意。 张允文翻了一个白眼,伸出右手亮亮拳头。李道玄顿时住嘴,不再说话。 拜完之后,张允文已经有些头昏脑胀,看着四下点点灯笼,和韩世良一起往后院走去。那里正是汝南的闺房。 然而,在通往后院的路上,又遇到一群“拦路虎“,赫然便是门口的那群女宾。 张允文已经应付过一阵了,便踢踢韩世良,让他出去应付一下。韩世良苦着脸,刚要出去应付,只见那些女宾齐声道:“新郎官,若是想要接新娘,可要拿出诚意来!“ 诚意?难道要红包?张允文正这样想着,那些女宾又道:“新郎官,你若是不作出一首,不,两首喜庆诗出来,今日就别想把汝南带回去!” 听闻是作诗,张允文放下心来,做思考状。半天才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听得张允文作出作出诗来,众女宾正在品读,这时,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新娘子来了!” 张允文望过去,只见李宇穿着一身嫩绿色宽大繁复的宫装,宫装之上用金丝银线描画着鱼鸟图案,而长达近丈的裙裾拖拽在地,两名宫女俯下身来,将裙裾拾起。 云鬓高叠,上面插着玉钗凤簪金步摇,满头的饰物在灯光照耀之下显得流光溢彩。一张白里透红的娇美脸蛋上挂着丝丝红晕,随着脚步走近张允文,那红晕越来越多。整张脸如同涂满了胭脂。 张允文知道李宇生性害羞,也不逗她,直接上前,抓起李宇的玉手,便慢慢的往大堂走去。 又在大堂里听了一通祝福的话,张允文这才顺利将李宇迎到接亲队伍里边。 接着,这支接亲队伍再加上女方那边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张允文府邸方向走去。 宽阔的大道两边站满了街坊邻居,正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偶尔可以听见“好漂亮啊!”之类的话语。而几名幼童一边追着新郎新娘跑,一边口中呼道:“看新娘啰,看新娘啰!” 入了厅堂,和尉迟恭等长辈见了礼,然后便直接入洞房了。 至于那庞大的宾客队伍,正由尉迟恭、刘氏兄弟在那里招呼着喝酒吃饭。 所谓的洞房,其实就是张允文原先居住的那间房间,不过经过了重新装饰,将里面的家具全部换了一遍,看起来焕然一新。 一张红色的几案上,放着一套红磁酒具。刚要起身倒酒,李宇却是一把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应该是我来做!允文哥哥!” 张允文“哈哈”一笑:“汝南妹子,你怎的还叫我哥哥,记住了,要叫做夫君或是相公!” 李宇赧然的垂下头来,轻声道:“相,嗯,相公!”手中却没有停下,温柔的倒满两杯酒水。 两人各自端起一杯酒,然后仰头喝下。顿时,李宇的脸上闪过通红一片,也不知是因喝酒变得通红,还是想起即将发生的事而变得通红。 抓起李宇的玉手,张允文轻轻的往脸上抚摸:“汝南妹子,这下子你可是我的人了!嘿嘿,走吧!” 一下子抱起李宇,在她低低的惊呼声中往那张挂着粉红纱帐是雕床走去。李宇顿时将头埋在张允文怀中,如云高耸的秀发和上面插着的事物在灯光下反射着光芒。靠着张允文坚实的肌肉,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体味,李宇不由有些沉醉了,只觉身体里一股热流在涌动。 粉红的纱帐缓缓落下,罗衣纷飞,红被翻浪。 窗外,一钩弯月高挂,整个长安城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上表称臣 第二日一大早,该是新婚夫妇拜见长辈的日子。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待起床时,张允文这才发现好像出了一点点尴尬。只见门外站着梅香和蕊儿二人,她们正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脸上各自带着不想让的神色,似乎都想进入房中。 张允文穿起衣衫,拉开门时才发现两个丫头正处于一种对峙状态。见张允文出门,两个丫头当即停止对视的举动,同时腻声到:“老爷!” 听到这两声腻人的声音,张允文轻咳一声:“嗯,那个蕊儿你去伺候夫人起床,梅香准备早饭!” 吃过早饭,张允文带着李宇见了一些自己的哥哥嫂嫂,一一行礼。至于尉迟恭,已经参加朝会去了,只有尉迟夫人在此。 接着便该去觐见李世民了。估摸着朝会散了,张允文和李宇便乘着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往皇宫走去。 见过满脸笑呵呵的李世民夫妇,然后留在皇宫中用饭。 这算得上李世民的家宴,只见李世民的几个嫡出子女连坐在桌子上,附近站了一圈伺候用餐的宫女。 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却是李治。这些皇子都是长孙氏生的。而女孩子,有一个长乐公主,一个豫章公主。后者虽说不是长孙氏亲生的,但却是她从小养大的,与亲生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家宴之上,李世民笑呵呵的对李宇道:“汝南啊,如今你已经嫁作人妇,可要好好侍奉,嗯,你相公啊!”看样子他本来想说侍奉公婆,却忽然想起张允文好像孑然一身,只好改口说侍奉相公。 李宇红着脸,垂下头,轻声“嗯”了一声,随即抬起头,目光清澈的对李世民道:“父皇,女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父皇同意!” 此言一出,莫说是李世民,就连张允文也有些惊讶了。只听李宇柔声道:“女儿不想住在那空荡荡,冷清清的公主府里,想搬到相公的宅子里去住!” 张允文顿时纳闷的道:“不住我哪儿还能住哪儿?” 李宇柔声道:“按照我朝律例,公主是要住在公主府的!” 张允文不由愕然:“还有这种规定?不是要我活守寡嘛?” 李宇顿时“扑哧”一笑:“父皇在这儿,你瞎说什么呢!” 张允文这才不好意思的看向李世民,见后者满脸笑容,没有怪罪之意,顿时放下心来。 李世民道:“确是有这样的规定!成了驸马,那要求当然要严格一些!” 听到李世民这样一说,张允文倒还不知如何接口了。这时长孙氏道:“宇儿,其实不想住公主府也可以,不过一切的用度支出,宗室皆不负责!你还要搬出去嘛?” 长孙氏此言一落,李世民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张允文拍拍胸脯:“娘娘放心,若是连这个都解决不了,微臣妄自身为男儿!” 家宴结束,张允文夫妇离开之后,李世民看着长孙氏道:“观音婢,让宇儿搬出公主府,这可不和规矩啊!“ 长孙氏幽幽道:“难道你想看着宇儿独自守着那偌大的公主府?我又不是不知道,不久之后,允文将出征塞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让他们多聚聚吧!” 李世民轻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新婚夫妇你侬我侬,此乃人之常情。所以,张允文连续七日都没有去参加过朝会,去过军事学院或是其他几个部门,成天和李宇腻在一起,不是去长安郊外踏春,就是到渭水之上去泛舟,玩得不亦乐乎。 七日之后,张允文每天倒是去应应卯,在相关的几个部门溜达一圈。可也仅仅是如此,前后花费不到半个时辰,然后直接离开。这种工作态度引起了下属们的强烈不满,所以,在他每次应卯之后,总会有两个人跟在他身后,死死盯着他。可是,侦察兵出身的张允文面总能够摆脱他们,然后隐身消失,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不过也不是每次都会顺利的摆脱掉,尤其是面对侦察营士卒的时候。比如现在,一名涂着迷彩的侦察营士卒从树上扑下,直接将仓皇离开营地的张允文逮了个正着。 “不错啊,有进步!”张允文拍拍那人的肩膀赞叹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路过这儿的?” 那人道:“禀将军,小的跟随将军三日,把将军的行动规律摸清了!” “哦?那我的行动有什么规律?” “将军的动作看似杂乱无章,其实还有有规律的!比如将军的时候喜欢向右转,对于树林有特别的爱好,见到树林便钻进去。”那人面色严肃的道。 张允文微微一笑,看着这位士卒,就像看到什么奇珍异宝:“告诉我你的名字!” “在下王克,现为侦察营第十二团第二旅第一队第五火火长!”那人大声答道。 侦察营的编制是按照大唐府兵的编制来的。十人为一火,五火为一队,两队为一旅,两旅为一团。也就是说一团有两百人,整个侦察营一共分为十五个团。张允文名义上是将军,然而平时的训练这些,全是由李扬和当年侦察营的老成员包办的。 “王克。”张允文将这名字念叨一遍,“好,我记住你了!你先回去吧!” 王克不由面露感激,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张允文“嘿嘿”一笑,飞快的消失在军营之外。 然而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十天之后,张允文来到调查院时,却被告知了一个重大消息。 据突厥调查院探子来报,突利领大军攻打薛延陀、回纥诸部,大败而回,轻骑奔还。颉利大怒,将突利拘禁牙帐之中十余日,不时鞭挞,突利心生怨恨。 如今突利回到自己的牙帐,正准备派人送表前往长安,请求入朝朝见皇帝。 听闻这个消息,张允文不敢怠慢,即刻入朝,将此事告诉李世民。 李世民此时正在批改奏章,听得张允文的消息,即刻召来朝中重臣。 麟德殿大殿里,李世民端坐龙椅之上,而听到这个消息的大臣们在底下窃窃私语。 李世民满是怅然的说道:“当年突厥强盛,控弦之士百万,进犯内地,凭陵中原,用是骄恣,以失其民。今自请入朝,如非是困顿穷蹇,他能这样么?今日朕骤闻此事,且喜且惧,为什么呢?突厥衰落则大唐边境安康,故喜。然朕若失道,他日亦将如突厥,能无惧乎!众卿家宜不惜苦谏,以辅朕之不足!” 听得李世民的话,堂下大臣齐齐跪倒说道:“陛下圣明!” 接着房玄龄起身道:“启奏陛下,今突厥二汗生隙,难保一日颉利不发兵攻打突利。既然突利已然上表入朝,我大唐自当庇护!还望陛下早作准备!” 李世民沉吟片刻:“房卿所言甚是!依爱卿看,该当如何?” 房玄龄一怔:“这,微臣尚未想好!”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知道房玄龄擅长谋划,而不是决断,所以转过头向杜如晦问道:“杜爱卿,你看该当如何?” 杜如晦沉思片刻道:“陛下与突利情结兄弟,若是颉利攻打突利,不得不救。然而颉利亦与陛下有盟约,若是出兵,则是背负盟约。虽说对于此等蛮夷,盟约之事,难起效力,可若是出兵空落人口实。不如派遣一上将领精兵数百,驰援突利,一则表明陛下顾念香火,不弃突利。二则不会在颉利那里落下口实,授人以柄!” 李世民一边闻言,一边点头,待杜如晦说完时,眼光不禁往张允文处瞥了一下:“那依爱卿之见,宜派哪位上将前往?” 杜如晦沉声道:“能担此任者,一者乃是我大唐名将,在突厥那边尽人皆知。二者需有勇有谋,缺一不可。三者要熟悉草原。最后嘛,最好要和突利见过面!” 说完,目光在大殿内一扫,那些将军如陈咬金、李道宗尽皆挺起胸膛,仿佛杜如晦所言之人便是他们。 然而杜如晦的目光却落在张允文身上:“张允文张将军当年曾在五陇阪杀死突厥勇士乌尔巴,后又击败罗成,所以在草原上还是小有名气。加之上次去过草原,顺利的使得奚族来投,自然是经验丰富。所以微臣以为,张允文乃是适合人选!” 此言一出,那些挺胸脯的将军顿时焉了下来,对着张允文怒目而视。 而张允文却是在心头暗骂:“好你个杜如晦,看到老子过得清闲,便心生嫉妒不是,竟然又想让老子去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人家新婚还要过了蜜月才工作,现在老子的蜜月还没完呢!” 心头虽是在暗骂,可是却面容恭谨的上前道:“启奏陛下,微臣最近深感不适,故在家休养,若是将这般重担交与微臣,恐难胜任!”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恭敬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允文啊,身体不适怎不早说,朕即刻派御医前来诊治一番!” “呃,不用劳烦陛下,微臣昨日已找孙道长看了!” “哦,那就好!对了,朕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允文可是对那位支柔郡主不理不睬,莫非是闹了什么矛盾,要不要朕取消赐婚啊?” “呃……多谢陛下关心!此等小事微臣自会处理!还是谈谈前往突厥之事吧!” “咦,刚才允文不是说身体不适么,不能去么?” “昨日服用了孙道长开的药,已经好了大半,去趟突厥不碍事的!” “那就好!允文啊,可要注意身体,不要来个什么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之类的,耽搁了正事,终究是不好的哇!”李世民满是深意的说道。 堂下的一众官员听见张允文与李世民的对话,不由有些莞尔。 就这样,张允文新婚不到一个月,又要离开长安,前往塞外去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漠 “父皇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让你去?”李宇一边为张允文整理行装,一边低声抱怨道。 本来这种整理行装的事应该交由侍女来做,可是李宇却抢了来,让梅香和蕊儿二人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观看。 张允文见状,向二人道:“算了,你们先下去吧!先去告诉望山、石头还有郑方廉他们,就说老爷我要征用他们了,叫他们做好准备,下午到装备院领装备去!” 二女这才惶然退下。 待李宇将换洗衣裳包裹好之后,她转身抱住张允文。李宇身量不高,和张允文站在一起也不过到后者肩膀处。紧紧的抱着张允文,口中低声呢喃道:“允文哥哥,我不想让你走!” 张允文回过身来,拍着李宇的肩膀说道:“傻丫头,有些事情是我必须去做的!再说了,我不就是去草原上走一趟么?长则两月,短则一月即可回来!” 李宇默默不语,只是紧紧的抱住张允文。 “对了,妹子,若是你一个人在家感到孤单,你可以去找你的支柔姐姐。其实她在长安也是很孤单的!”张允文忽然想起支柔,当下对李宇说道。 李宇在张允文怀中抬起脑袋,望着后者的眼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话别了儿女情长,张允文带着居住在自己家里的几人出发了。这些人算是亲兵,但人数却是不够,所以,张允文还要到侦察营去找些人过来。 也不知杨常从哪里听得消息,在张允文去侦察营的路上,他拦住了张允文的马,然后将身后的一名青年拖出来:“嘿嘿,张大人,此去突厥一路艰险,老哥也没什么送的,把这个家伙送给你!” 张允文一看,这人竟然是宋瀑。只见他晒得更黑,显得更加壮实了。想起前些日子杨常所说,不由好奇的问道:“宋兄弟不是学了功夫四处游历去了么?怎么回来了?” 杨常顿时气道:“这混蛋自以为学得好,到处找人比试力气,结果在河东被一个老头子给收拾了,羞愧无颜,只得窜回长安!老子便琢磨着,与其让这小子不长眼的到处惹祸,不如交给大人你给锻炼锻炼,别的不说,就凭他这把子力气,肯定能混出名堂来!” 于是,张允文的亲兵队伍里又增加一人。 来到侦察营,张允文挑选了五十名老兵和表现突出的新兵。这其中,像刘诚、吴鹏他们这些老兵不用说,前些日子张允文遇到的王克等一批比较厉害的新兵也被选入其中。这些所谓的新兵,其实也是各府挑来的精锐,不过以前没有接受这方面训练而已。如今他们在这里训练了一年,比起很多老兵来,也是遑不多让。 接着,这一行六十多人骑马来到装备院来补充装备。 在路过军事学院时,隐约得到消息的学员们在几名公子的带领下围着张允文,要求也带他们去。张允文双目一瞪,口中叱道:“什么去不去的!老子这是去执行任务,带上你们干什么!” 刘仁实不服气的道:“我们也行啊!” 张允文笑了一笑,对着身边的焦老大道:“老焦,让他们开开眼界,知道一下什么叫做侦察兵!” 焦老大轻笑一声,翻身下马。只见他起身腾挪,一下子便跃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在众人的目光中,于树冠之间一阵晃荡,便消失在树冠之中。 “咦,人呢?”众学员满是诧异的四下乱盯。 张允文笑了一笑:“看到没有,只要你们能做到,我就带你们去!唔,老焦,下来吧!” 只见树冠上的树枝动了一动,接着一个人影从树冠阴影处显现出来,之间他的领口腰际都插满了树枝,再加上一身深色的衣服,藏在阴影处,若不是走近,很难发现。 众学员顿时默默不语,满是敬佩的看着焦老大还有这群侦察营士卒。 摆脱了学员的纠缠,张允文他们进入装备院,跟阎立德说了一声,便打开库房大门,让各个士卒们进入选择武器。当然,拿出来时会在门口登记。 其中侦察营士卒所选的武器都大致不差,出了随身携带的横刀、军刀、军刺、钢弩之外,在仓库里也就每人捡了几颗手雷,补充了一些纯铁箭矢。当然,身为神射手的马望山和吴鹏则是补充了两袋长羽箭。至于其他人的装备也到大差不差,除了那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宋瀑。只见他除了选择了一根近百斤的铁柄狼牙棒之外,还想要带上一门迫击炮。不过在他得知了这迫击炮需要有炮弹支撑时,正想放弃这种想法,张允文却道:“宋大哥,把这东西带上,炮弹让马来扛!” 最后,众人带上了三门迫击炮,五箱共计一百枚炮弹。而这些炮弹据说是陆大匠及几名工匠的最新研究成果。这种炮弹比原先的炮弹多了一层,铁壳与火药之间,用薄薄的一层易碎的生铁隔开,填充头大量六面是刺的指甲大小的铁蒺藜,爆炸之后,弹片连同这种铁片四下飞溅,造成大面积的伤害。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 装备完之后,张允文带着近六十名骑兵呼啸而出,直往北面驰去。 这一次,他们同样是每人带了一匹从马,用于放置重型武器和换乘。 沿着通往太原的官道一路奔走,走得差不多就是当初去奚族的那条道。不过到达太原之后,却是径直往北走,而并非折向东。 到达太原之时,调查院传来消息,说是突利返回牙帐不久,颉利向突利征兵,突利不肯。颉利顿时大怒,领兵讨伐突利,突利便向李世民求助。 “啧啧,不愧是‘房谋杜断’,那房玄龄分析事情发展态势真是厉害,竟然早就预见到了颉利对突利的讨伐!虽然我也知道,但是却是从书上看来的!”张允文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头不由暗自想道。 此时的大唐太原以北的朔方,还有着一个割据势力,为首的叫着梁师都。梁师都此人本就是朔方大族,乘隋末离乱而起,割据朔方。而李唐统一天下之后,梁师都马上向突厥投诚,不是引导突厥南侵中原。贞观元年,李世民本待扫平朔方,却又顾忌突厥,这样一直拖到了贞观二年。 不过张允文估计这梁师都没什么活头了,贞观元年的大雪和内乱使得突厥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及到他梁师都,再加上明年将要北伐突厥,今年定然会将所有障碍清扫一空。相信过不了多久朔方成为大唐治下的州郡。 到达朔方附近时,张允文提醒士卒小心,并派斥候沿途侦察。一路上遇上几支朔方和突厥的游骑,面对侦察营士卒时,却是很快被灭口了。 过了朔方不远便是长城,越过长城,便是一望无垠的广袤草原。 那些跟随着张允文去过奚族的士卒还好说,见到天高地阔的场景,只是微微震撼一把便过去了。而那些第一次来到草原的士卒望着这蓝天白云,望着这嫩绿新黄的草原,不由一动不动的坐在马上,怔怔的望着这里的每一个场景,贪婪的望着每一个角落,着实为这里的天与地感到震撼。 “看够了嘛?”张允文淡淡的说道,举起马鞭,遥指着这广阔无垠的天地,“没看够也没有关系,你们放心,以后这块土地,这片草原将是我大唐的治下之所,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此言一出,众人顿觉豪气骤升,对着这苍茫天地,一声长啸。 怒马如龙,张允文带着六十多骑士奔驰在这草原,脚下踏着的土地,渐渐由荒漠变成了稀草,在变成嫩绿的草原。这时,张允文有预感,自己离突利的牙帐不远了。 然而,一路奔驰,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要不是知道大致方向在东北,而且又有太阳做指方向,张允文真的怀疑自己已经在这茫茫草原中迷路了。 而一众士卒对于张允文有着绝对的服从,亲兵们对于他有着充分的信任,所以倒还不至于出现什么不满的情绪。况且张允文毕竟是带过兵的人,知道安抚士卒情绪。所以,大家还是跟着张允文在草原上埋头狂奔。 就这样过了整整三日,三日之中,什么人也没有看见,一种孤单缠绕着这个团体。终于,在第三日的时候下午的时候,张允文他们遇上了一大群绵羊。 有绵羊附近定然有部落,在附近果然找到一个拥有见千人的中型部落。 这回张允文没有客气,这次他们是来驰援突利的,若是不拿出一点实力,说不定反而让人看不起。当下直接命令士卒准备战斗。顿时,箭头如林,横刀闪烁。张允文和杨石则是在后面将迫击炮架起,从马上取下炮弹,准备战斗。 早就发现这批不速之客的部落战士,同样的跨上战马,手中挥舞着寒光四溢的弯刀,往张允文这边冲了过来。 “准备!”就在张允文喊出准备时,忽然听见对面传来一声突厥语,正在纳闷是什么意思时,那个声音有用汉话道:“张将军住手!我们是自己人!” 张允文顿时一愣,接着陡然想起这个声音来,当下“哈哈”大笑两声,命令士卒收起兵器。而那边冲锋的突部落战士慢慢的收住马步,往回走去。 三名骑士猛的从那边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还用汉话大声吼道:“张将军,张将军!” 张允文翻身上马,看着奔驰过来的三名骑士,心头暗暗的念道:“好久不见啊!”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薛延陀 三名骑士眨眼之间便到了。当先的一人,却是体态豪壮,脸庞黝黑。此时带着一个皮毡帽,完全一副牧民打扮。然而张允文却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赵毅,在突利身边呆了两年多些的赵毅。武德六年,因为李世民的政治需要,他和四名侦察营士卒跟在突利身边,这一跟就是两年多。 “末将赵毅,见过大人!”赵毅走近,下马拜见。其余两名士卒也下马行礼。 看着赵毅行礼,张允文赶忙上前扶起,轻声道:“赵大哥幸苦了!北地苦寒,看起来赵大哥都有些显老了!”说完,不由唏嘘一声。 赵毅满是激动的道:“当年陛下派我等入突厥,屈指算来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里我可是日夜想念着长安,想念着那帮兄弟啊!也不知家中父母是否安康,妻儿可好!” 张允文拍拍赵毅的肩膀:“赵大哥辛苦了!众位弟兄辛苦了!你们放心,这一次我们前来草原,就是带你们回长安的!以后你们不必呆在这草原上受苦了!” 赵毅和其余两名士卒顿时兴奋不已,目光中闪烁着浓浓的喜悦。 叙完了旧情,众人一边往突厥部落里走去,一边谈论着正事。 “对了赵大哥,当初不是有四位弟兄和你在一起么?如今怎的只剩下两位了?”看着两名侦察营士卒,张允文问道。 听到张允文这样问道,赵毅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黯然。只听他嚅嗫道:“萧老三死了,死在突厥人的手里!而那樊兴,此刻正在突利那边保护突利!” 许是生生死死见多了,张允文拍拍赵毅的肩膀:“放心吧,老子一定会为萧老三报仇的!嗯,你刚才说樊兴那小子在保护突利,这是怎么回事?” 赵毅甩开心头杂念,凝神对张允文说道:“前些日子突利征讨薛延陀、回纥大败而归,被颉利幽禁大帐近十日,其间鞭打数次。突利深以为耻。回到牙帐却也是不得安宁。先是颉利派人前来征兵,被突利拒绝之后,使者纷纷离去。然而就在当夜,突利遇刺。要不是我们几人恰好在身边,恐怕突利已经魂归西天!” 说着,眼看就要到了部落,赵毅示意身边的两名兄弟带着这六十多人进去,而他还站在边上继续和张允文说着。 “自这以后,突利便有反意。我等趁机劝服,突利便上表请求入朝。可是没多久,就传来颉利将要攻打突利的消息。突利心慌意乱之下,向陛下求助,然后又陆陆续续的将牙帐往南边撤离。这不,我等便是先从从牙帐那边撤下来,在这边安顿好之后又要去接第二批人!” 张允文闻言,不由冷笑一声:“以前见这突利,还以为是个人物,如今未战而先言退,也不过如此!”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赵毅点点头,默默不言。 “好了,我们走吧!”于是两人慢慢的走进这个部落之中。 据赵毅说道,这个部落是最近几日才从牙帐那边迁过来的,主要成员是妇孺。而突利的牙帐,却是在离此处以北将近两百里的地方。 进入部落之后,果然只看见到处都是妇孺,至于那支冲锋的突厥骑士队伍,不到两百人。见到赵毅过来,很过牧民弯身行礼。 “想不到你小子在突厥混得还不错嘛!”张允文嬉笑道。 “嘿嘿,那当然,也不可能看我老赵的本事。在突厥这一亩三分地上,别的不说,突利身边的那些突厥勇士哪里是我们的对手.在这突厥,实力为尊,他们打不过我们,当然就得尊敬我们!赵毅面带得意之色说道。 张允文顿时嬉笑道:“这般说来,那颉利。突利不就是最厉害的了么?” 赵毅顿时住口,不再吹嘘。 两人来到一顶大帐里面。此时里边已经坐满了人。十多名和赵毅等人交好的侦察营士卒还有张允文的亲兵队伍都挤在里面,正说说笑笑,高谈阔论。三名身穿突厥轻纱的少女正挨个为众人倒奶酒。 张允文和赵毅寻了一块地方盘腿坐下,一名突厥少女忙拿着银制酒壶为二人倒上奶酒。 “头儿,看到没有,这突厥女人的胸脯好大啊!在突厥这两年,突利那老小子赏给我的突厥女人都堆了一帐,回头要不要我送你几个!”谈起女人,本来生得一脸豪壮之气的赵毅也猥琐起来,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奇特的光芒。 张允文一巴掌拍在赵毅头上:“妈的,老子成亲不到一月,就被派到这地方来,你还来寒碜老子!” “什么?头儿你成亲了?咋能不给兄弟们说说呢?要是知道头儿成亲,就算是千里迢迢,老子也会赶过来吃喜酒的。女方是谁啊?哪家闺女如此有福气能嫁给头儿?”赵毅几个问题接连不断的问了下来。 张允文喝了一口这飘着浓香奶气的奶酒,眼睛斜觑了赵毅一眼:“这回没吃着喜酒,回长安时还有一次喜酒可吃!不过先说好了,若是贺礼太少,老子连门都不让你进!” 在众人的说笑声中,张允文和赵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而是闲话笑话,时而是正事局势,就这样一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赵毅和张允文在大帐内用完晚饭,其余的士卒也渐渐离开大帐。 “赵大哥,我准备明日动身前往突利牙帐,你派一人与我等同行,免得在牙帐那边生出什么误会!”张允文轻声说道,“虽说我不惧突利的那些勇士,可是若是打上一场,终究不好,双方的脸上都不好看!” 赵毅点点头:“头儿考虑的是!明日我便和你们一起回牙帐去!” 张允文不由一愣:“若是你走了,这里怎么办?” “不是还有两个兄弟在这儿么?头儿放心就是!” 听到赵毅安排好了,张允文也就不再说话了。 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草原上时,张允文及众位骑士,再加上一个赵毅,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了。 草原上的两百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纵马奔驰,方向正确,也要一日才能到达。所以他们匆匆的用过早膳,便纵马往北疾驰而去。 路过一片片草原,越过一条条溪流,翻过低矮的山岭,众人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突利的牙帐。 在一片金色的夕阳之下,突利高耸的牙帐被染上一层金黄。在远处望去,只见整个营地内人影憧憧,一队队斥候游骑不断的从营地出来或是回到营地。整个牙帐笼罩在一片战前紧张的气氛之中。 有几支斥候队发现了张允文他们这支骑兵队伍,不过当他们看到领头的赵毅时,当下掉转马头,往其他方向去了。 “走吧,我们进去!”赵毅在前面带路,众人顺利进入营地。 进入营地后发现营地的空地处堆着一对对草料及其他物资,而靠着毡房的兵器架上,整齐的排列着一溜长兵器。再看来来往往的人流,他们的腰间尽是挎着弯刀。 “看来这边的情况的确不妙啊!”张允文自言自语的说道,“对了,赵大哥,你先安排一下兄弟们们的住处,然后和我一起去突利大帐!”转过头,对着侦察营士卒和自己的亲兵说道:“你们所住的地方一定要挨着,不要隔得太远!还有,要保持万分的警惕,弩箭上弦,手雷准备好,千万不要疏忽大意!” “喏!”一众人齐声道。 赵毅将众人安排好之后,和张允文一同慢慢的往突利的大帐走去。 眼看就到了大帐,张允文忽的做了一个手势,赵毅心领神会,脚步顿时放轻,一路行来,如同一只夜猫一样悄无声息。 守在大帐便的守卫好奇的看了二人一眼,不过看到赵毅时,放下心来,眼睛盯向其他地方。 二人站在大帐之外,隔着厚厚的毡布,里面的谈话声却是清楚入耳。 只听见毡房内突利有些焦急的说道:“你们大唐不是最重诚信么?先前本汗已经上表入朝,也算是你们大唐的臣僚了,如今臣僚被攻,大唐怎还不派兵前来?” 站在外面的张允文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阵鄙视,这突利还真会打蛇随棍上,不过上了一表,便想着大唐出兵救他,真是想得太好了。 这是,只听得帐内一个声音道:“大汗你不用担心,我大唐乃是诚信之邦,况且大汗和陛下又有香火之情,陛下定会派人来救的!” 听这声音,却是樊兴。 突利沉默片刻,却是轻叹一口气。 张允文听到这里,和赵毅悄悄退后两步,又示意赵毅通报。赵毅便一边走,一边大声道:“大汗,你看我把谁带来了!”直接掀开门帘,进入毡房之内。 顿时,帐内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进来的二人身上。一人是赵毅,算得上突利身边的第一勇士,众人熟识。而另一人却是一面年轻人,身穿大唐制式衣甲,腰挎横刀,一幅标准的唐军将军打扮! 这人其余突厥人不认识,突利却认识,当下激动的问道:“张将军,你怎么来了?” 张允文目光一扫,只见大帐内除了突利和樊兴二人,还有七八名衣着华丽的突厥人,看样子是突利受喜爱的高官。当下“呵呵”一笑,行了一礼:“小将张允文见过突利可汗!” 听得张允文自报家门,那些突厥人顿时发出一阵轻声惊呼,显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 “张将军不要客气,来来,赶紧入座!”说着,突利挪了挪位置,在身边空出一块地来,刚好能让张允文的屁股放下。 张允文也不客气,向场中的众人抱拳一揖,算是行礼,然后坐在突利身边。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篝火晚会 突利眼角带笑的和张允文寒暄了一阵之后,问道:“不知张将军此次带了多少大军前来援助本汗?” 张允文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 “六万大军?哇,实在太好了!” 张允文没有说话,仍旧比划着这个手势。 “嗯,我知道了,六千!六千大军也不错!唐军的战力本汗十分相信的!” 张允文还是没有说话,执着的比划着这个手势。 “呃,张将军,六百人是不是少了点!算了,聊胜于无!” 张允文淡淡的看了突利一眼,依旧比划着“六”这个手势:“将近六十人!我带了将近六十人过来!” 突利顿时惊愕:“六……六十人,还是将近!” 张允文点点头,一脸庄重:“不要看我只带了这六十人过来,可是他们实际的战斗力可以顶的上六千人!”张允文敢说此大话,完全是因为有手雷和那门迫击炮撑着的。相信没有经历过热兵器的突厥骑士进行密集冲锋时面对这两样东西,肯定会大败而回。 另外,他这样说,却是为了威慑一下突利,免得突利见自己人少,心生什么歹意。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突利闪过一丝勉强的笑容,然后岔开话题,和张允文谈论起草原风情来。 而赵毅和樊兴二人也在下面客气的和众位突厥高层说笑一片。顿时间,大帐之内洋溢着一派和谐融洽的气氛。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这场谈话的结束。半个时辰之后,张允文、赵毅和樊兴走出突利的大帐。而突利带着一帮突厥人站在大帐门口,目送张允文等人离开。 待张允文消失在视线之中,那突利顿时沉下脸来,一言不发的回到毡房内,一屁股坐在铺着兽皮的矮榻上,端起一碗奶酒,愤愤喝下! “可汗你这是为何?大唐不是派人来了么?而且派的还是张允文前来!”一名胡须花白的突厥老者看到突利的样子,不由抚抚胡须,劝突利道。 突利狠狠的放下碗:“可是这才多少人?不足六十人!就算他张允文和他的那些手下都能以一敌十,可是人数终究太少,怎么抵挡住颉利的大军!” 老者却是一阵轻笑:“可汗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大唐人的身上,他们派人前来,只是做一个姿态,给大汗你看,给颉利可汗看。一方面显示他们已派人驰援,另一方面向颉利可汗表示出他大唐会帮助大汗。所以,若是颉利可汗来攻,能打的,还是我们突厥男儿!” 听到老者这番说辞,突利无言以对,半晌才狠狠道:“只是本汗一想起来就觉得可恨!” 老者轻叹一口气,对突利道:“据探马来报,颉利的三千前锋骑兵据我牙帐不到百里,如今正安营扎寨,估计明日中午便可抵达!若是大汗对那张允文心生不满,可以请其出手,解决这三千铁骑。一来可以看看这张允文和手下的实力。他不是说六十人可当六千人用么?那对付三千前锋应该没问题吧!二则嘛,若是唐军失败,也能阻挡前锋半天,以待我军从容准备!” 突利听到这个建议,面色一喜:“呵呵,还是右相大人厉害,这等妙计用在那张允文身上正是合适!”说着又是装模作样的轻叹一声,“当初在五陇阪的时候,本汗便知这张允文厉害过人,便想将他纳入麾下。奈何天不遂人愿啦!” 而在另一边,张允文对聚集在一起的众位士卒道:“各位兄弟,如今我等已经达到突厥牙帐,相信最迟明日,那突利便要请我等上战场和那颉利战上一场,以便看看我等实力。不知各位弟兄做好准备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次定要让那些突厥蛮子大吃一惊!” “就是,俺早就忍不住想要杀人了!” …… 听着这些嗜血的话,张允文不由翻翻白眼,扭头对赵毅道:“这牙帐大营里可有什么南边来的商队、兽医之类的人?” 赵毅思忖片刻道:“商队前些日子就走了,兽医嘛,我们这儿倒有一个,好像也是中原人,如今在这儿扎下根来,连徒弟都教了好几个!嗯,大人,你问这个干什么,莫非他们……” 赵毅话还没说完,就见张允文点点头:“不错,他们就是调查院的探子。嗯,我不方便亲自去询问,赵大哥代劳一下,问问有什么新的情报没有?” 赵毅点了一下头,然后沉默的起身出去。 张允文轻声道:“好了,弟兄们先下去休息,明日之事,我自有安排!” 第二日一大早,赵毅便找到张允文,对他说道:“头儿,昨夜我已经找了那个兽医,还真他娘的有情报啊!据说颉利那边一个叫赵德言的家伙在颉利出兵两万之后,又怂恿颉利出兵一万,正往这边杀来!其前锋三千骑兵最迟于中午时分抵达牙帐!” 张允文点点头。这时,一名身穿突厥衣饰的老者走来,赵毅当先行了一礼:“见过右相大人!”这分明就是在提醒张允文面前这位老者的身份。 张允文也跟着行了一礼。那老者笑道:“张将军乃是上国将军,与岂能向老朽行礼!对了,大汗有事情找张将军,还请张将军跟老夫一同前往!” 这番话说得文绉绉的,一点也不像那些突厥人的话,后来张允文才了解到,这右相开皇年间曾经在中原游学,熟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当下心头不由对这右相有些警惕了。 老者带着张允文来到昨夜的大帐,那突利一见张允文便迎面笑道:“愿草原保佑你,我的将军!” 听到这样的话,张允文心头冷冷一笑:“无事献殷勤,谁知道这突利到底藏着什么肚肠!”虽是如此想着,可面上却挂满了笑容:“愿草原同样保佑你,我的大汗!” 寒暄完毕,二人坐下。 那突利道:“大唐的张将军,小汗今日可是有事求你!” “来了!”张允文心头暗想道。“为大汗效劳,末将万死不辞!还请问大汗所为何事?”张允文问道。 突利轻叹一声,满脸的愁容:“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大唐的张将军!颉利那老贼派出的军队正往这边过来,将要攻打本汗!其前锋三千兵马中午即到,可是本汗的骑士尚未集结完毕,不能同他打着一仗!所以小汗请张将军出手,带着你的本部军马和五百名突厥勇士将那些前锋拖住半日,待本汗兵马集结完毕,便与颉利老贼的兵马决一雌雄!” 张允文闻言,顿时沉默不语,半晌才艾艾期期的说道:“可是大汗,我的士卒加起来不到六十人,就算再加上五百突厥勇士,恐怕也很难拖住那三千铁骑啊!若是他们不念战,直接冲杀而来,岂不是坏了大汗的大事?” 突利闻言,不由仰天轻叹:“唉,难道天要灭我突利,像我突利,不但是突厥的二汗,还是大唐皇帝陛下的手足兄弟,怎么能死在此处?”这番话有意无意的提起他的身份,让张允文不由神色陡然一变。 突利又道:“算了,张将军那点人马的确不是三千铁骑的对手,还是让本汗带着人马亲自去迎击这猖狂的颉利鹰犬!” 这得这又是劝又是激的话,张允文心头冷笑一下,口中却是有些惶恐,又有些不甘的说道:“大汗切莫看不起我,昨夜我便说过这六十人顶六千人人用!大汗也不必派那五百勇士了,看我带着六十人为大汗争取出半天的时间!” “既是如此,小汗多谢张将军了!”突利感激的说道。 “事不宜迟,末将便先行一步了!”说完,昂首出门。 在他身后,突利冷笑两声。而那位一言不发的右相,却盯着晃动的门帘,若有所思。 回到住处,将事情说完之后,张允文冷冷的说道:“既然那突利想要来个借刀杀人,那我们就去把刀给折断,看看那突利会有反应!” 一众将士顿时“嗷嗷”直叫。 带着全部的装备,一人两骑,直往西北边疾驰而去,应向那呼啸而来的颉利前锋。 赵毅等四人没有跟着张允文一块儿去,在还没有彻底的和突利撕破脸皮之前,张允文还得保证突利的安全。不过想来他张允文也不会和突利撕破脸皮。 而此时,在距离突利牙帐西北七十多里的地方,三千铁骑正呼啸疾驰而来。这三千铁骑乃是颉利装备比较好的部队之一,虽然比起他的亲卫狼骑差了一些,可是至少也是人人皮甲,弯刀大弓一应俱全。 而这先锋大军的将领叫做阿史那提狄,他还是一名突厥贵族。此人乃是颉利帐下的第三勇士,使一杆狼牙棒,虽说不能以一敌百,但是以一敌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加之生得虎背熊腰,身材壮硕,上身只穿了一见敞胸短褂,露出壮实的胸肌和一团黑黝黝的胸毛。再加上浑身上下晒得黝黑,所以当张允文第一眼看见这阿史那提狄时,不由哑然失笑,对身边的士卒道:“你们看看那突厥先锋大将,像不像一只狗熊?” 这一问下来,众士卒顿时笑成一片。面对三千人的紧张也消失了。 此时已经将近中午,张允文带着士卒在离突利牙帐还有三十里的位置发现了这群正疾驰而来的三千铁骑。当然,这得归功于麾下灵活的斥候。 在三千铁骑的必经之路旁边的一座突兀的山岭上,张允文将迫击炮架起,其余士卒各自将长弓钢弩准备好,瞄准着飞驰而来的铁骑。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角力 由于经年风蚀,此处的山岭三面笔直,可见深红色的泥土和一块块的层岩。剩余的一面则是一个缓坡,从缓坡一直延伸出去近一里的距离,稀稀疏疏的分布着长出嫩绿枝条的白桦树。树下则是一层浅浅的嫩绿色的牧草。 在树林里边,手持钢弩的侦察营士卒面上乱七八糟的涂着树叶的绿色汁液,身上插着树枝和草编制的伪装,连手上的钢弩也被抹了一层稀泥,以免反光。 而在山岭之上,张允文测量了一下距离,等着远方奔驰过来的骑士。而在他身边,几名用弓的士卒也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三千骑士。 “嗯,老宋,你现在不要忙着冲锋,等到我们先攻击一阵你在冲下去!对,现在别举着狼牙棒,一头放在地上就行,节省马力!”看着宋瀑一脸紧张的样子,张允文出言抚慰道,“待会儿看到大家都冲锋了,老宋你就冲上去!你放心,你现在可穿着两层甲啊,防护力超强!” 宋瀑吞咽了一口口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看着远处奔驰而来的骑兵,再低头看看手中已经被握汗的迫击炮弹,张允文忽然想起了马克思在论述四大发明时的一句话:“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现今,自己不就是拿着火药去炸骑士么? 那突厥骑兵越来越近,张允文手中炮弹已经放在炮口处了。 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不光是要计算距离,还要估计好提前量,在炮弹落下去的地方,刚好是先头骑兵最密集的地方。 眼看进入最佳射击距离,张允文手一松,迫击炮弹滑落炮管之中。 先听见一阵咕噜噜的炮弹在炮管中滑动的声音,接着“嘭”的一声沉闷的声音,炮弹已经飞出,呈抛物线状落往骑兵密集处落下。 突厥人纵马前行的队形却是散乱无章,毫无队形。先锋大将阿史那提狄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他的左右从骑紧紧跟在左右两侧落后半马的距离。接着便是一波密集的骑兵,大约有七十多人。这波骑兵之后,稀稀拉拉的跑着几个骑士,然后又是一波密集的骑兵。整个前进队形如同冰糖葫芦一样。 张允文的第一发炮弹就落在第一波比较密集的骑兵之中。 那些正在行进的骑兵也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接着便是一道拉长的破空之声。他们本能的感到危险,想要躲避,忽然一声巨大的声响响起。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飞射的弹片、铁蒺藜几乎同时到达,将方圆近丈的十多名骑兵射下马来,外围的骑士也受到冲击波的波及,几乎失去了对战马的控制。 “敌袭!”一名突厥骑士刚用突厥语大声喊道,第二发炮弹又至。 “轰――”一声巨响爆炸开来,又有十多名突厥骑士受伤坠马,然后被后面蜂拥而来的骑士直接踏过。 跑在前面的阿史那提狄顿时止住马步,掉转马头,看着身后跟来的骑士。胯下的骏马不安的刨动着蹄子,轻轻的走动。阿史那提狄见身后表情有些慌乱的骑士,当下用突厥语大声吼道:“我们不是没用的懦夫,我们是突厥的骑勇士,不要害怕这些东西,草原会保佑我们的!” 正说着,又是一枚炮弹在人群中炸开。顿时骑士们四下散开,离爆炸较近的骑士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嘶鸣一声。 阿史那提狄听出炮弹呼啸声传来的方向,目光一扫,发现了山岭上的张允文和他身边的几名骑士,顿时大吼一声:“那边,给我冲!” 霎时间,只见剩余的骑士齐齐掉转马头,如洪水转向一边,直往山岭杀来。浩浩荡荡,犹如潮水。 张允文却是不管不顾,对着身边的马望山、吴鹏道:“可以干活了!” 二人连同几名使弓的士卒,顿时拿出三石、四石弓,弯弓搭箭,直往冲锋而来的突厥骑士射去。 如此密集的冲锋几乎不用瞄,一箭一人。 就在马望山他们射击时,张允文已经调整好迫击炮的角度,拿起迫击炮弹,又开始射击了。 而那些突厥骑兵,冲锋过来,两翼展开,慢慢将整座山岭围住,正面的缓坡前聚集着将近两千骑士,而剩余的骑士则是绕着山岭来回跑圈,防止山岭上的人逃脱。 阿史那提狄只看到山岭上的数个人影,却没有注意到稀树林中隐藏的侦察营士卒,就在突厥骑士进入侦察营钢弩的射程时,士卒们果断的扣动扳机,顿时,四十多支铁箭准确的**冲锋的突厥骑士的胸膛,顿时,冲在最前面的三十多名突厥骑士倒地。 快速的拉上弦,上好箭支,花费时间不过三秒,举弩再射。而此时,突厥骑士已经前进了将近十步。这是由于此处有树木阻挡,若是在平地,一个呼吸内即可冲刺二十步。 而在下面的侦察营士卒用弩箭射击时,站在山岭上面的马望山等人不停的用弓射击后面的突厥骑士,张允文则是不停的用迫击炮轰击。 在这种立体火力的打击之下,前进了五十多步的突厥士卒慢慢如消退的潮水一样退下。而在他们退下的时候,众人仍旧射出最后一轮火力。 只见缓坡前宽阔的草原和树林的边缘地带,分布着一圈尸体还有无主的马匹。粗略估计一下,地上的尸体将近两百具,而那些被炮弹炸伤的突厥骑士和不能骑乘的马匹,恐怕更多。 果然,不到两刻钟,突厥骑士开始第二轮进攻,人数比起以前减小不少,将近四百人远远的聚在草原之上,注视着这边的动静。他们恐怕就是受伤了的突厥骑士。 这一次突厥人学乖了,只见他们队形散开,呈波浪式的快速往树林推进。而且人人手中握着黄桦弓,虽然比起马望山、吴鹏的要短上不少,恐怕也有二石。 只见这些突厥骑士一边冲锋一段之后,停下往树林里射上两箭,然后再往前行。而钢弩的射程明显不及那二石弓,众侦察营士卒只得藏在树后,躲避箭矢。 张允文见状,一边继续让马望山吴鹏等人进行精准射击,一名操控迫击炮,一发发炮弹不时落在树林外的突厥人阵线上,炸起一片片土皮。 而突厥骑士也渐渐进入钢弩的射程。这一次他们确实早哟准备,只见铁箭射在他们的胸甲之上,确实并未完全穿透,小半截箭尾还露在外面,比起上一次完全穿透差上一些。 张允文看看他们有些臃肿的身材,顿时醒悟。原来这些骑士将那群因受伤而没有参加战斗的突厥骑士的皮甲卸下,穿在自己身上,穿了两层皮甲,防护力提升一大截。 而下面的侦察营士卒也察觉到这一点,于是他们纷纷将箭头对着突厥骑士的头部,扣动扳机。 然而外围突厥骑士的箭雨压制,让侦察营士卒的射击速度大幅减缓,这群冲在前面的五百突厥骑士在付出一百人的代价之后,终于推进到树林中央,据最近的侦察营士卒不到五十步。 张允文见状,暗自冷笑一声,却是仍不去炮击那些推进来的突厥骑士,而是炮击那些外围射击的突厥骑士。 由于进入树林,有树木阻挡,突厥骑士不可避免的拥挤在一起。这时,侦察营士卒拿出手雷,拉开拉环,专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扔去。 顿时间,树林里响起一阵阵爆炸声,不时有突厥骑士被炸下马来。侦察营士卒边打边退,渐渐脱离外围突厥骑士弓箭的射程。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冲进树林的突厥骑士,人数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将近两百人时,草原上传来一阵号角之声, 听得号角声的突厥骑士再次慢慢的退出树林,和外围的骑士混在一起,退回草原。 “将军大人,我们马上就要突破他们的防御,直扑向那山岭,怎么下令退下来了?”一名从外围退下来的骑士愤愤的向阿史那提狄问道。 阿史那提狄眉头紧紧皱起,指着那树林冷笑道:“要突破他们的防御?你看清楚,他们战斗到现在有多少人死亡?一个都没有,只有十多人在箭雨中受伤,上山岭上养伤去了!他们边打边退,什么突破防御,全是他妈的是假的!就是要让老子不断的往里面投兵!这群该死的大唐人!” “什么?将军大人,他们是唐人?” “除了唐人,谁还能拥有这种发出巨大响声,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器!再看看士兵们体内的箭支,全铁打造,除了唐人,谁还会如此的富裕!” “难道大唐参与到我们征伐突利的战争中?”士卒不由问道。 阿史那提狄顿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他猛地说道:“管他什么唐人不唐人的!面前这群混蛋杀了老子多少士兵?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传令下去,全军你压上,准备最后的攻击!老子要一举灭了这群唐人!” 于是突厥骑士无论身上有伤没伤的,开始集结起来,组成三角冲锋队形,目标直指山岭。 这时候,阿史那提狄才发现刚才的几次炮击和两次冲锋中,自己的士兵已经死亡近千人,光是第二次冲锋,就足足有六百人阵亡。 面色阴沉的看着那如同巨兽盘踞的山岭,阿史那提狄一挥手中弯刀:“冲啊!” ------------ 第一百八十章 归程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突厥人已经进攻两次了!这一次拼尽全力,定是想要一举消灭我等。所以,此次对付这些突厥骑兵,一定要坐到尽量杀伤其有生力量,等到时机成熟,我等一鼓作气,随我冲下去和他们好好厮杀一阵!”张允文看着越来越近的突厥骑兵站在缓坡边,对下面的侦察营士卒吼道。 说完,又返回山岭之上,检查一下炮弹,一箱三十发已经打了二十一发,箱子里还剩下九发炮弹。 没有犹豫,看着那汹涌而来的突厥骑兵,一发炮弹放入炮筒,接着飞出,准确的落在人流之中,轰然炸开。人流出现一个短暂的真空,然后又瞬息被后面汹涌而来的骑兵补上。 看样子突厥人拼命了!张允文心头暗自想到,手中也不听,又是三发炮弹飞出。 突厥骑兵在树林与草原的边缘便遭到了侦察营士卒的顽强阻击,一批批骑兵如潮水一样汹涌而来,被射下下马之后,后面的骑士又迅速补上,渐渐的向树林内推进。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而在这半个时辰里,突厥人推进了将近百步,却是死伤严重,差不多近千人在这五十步的距离里失去战斗力,或是死亡,或是轻伤。这个时代不存在所谓的重伤,瘦了重伤等同于死亡。 终于,当一名侦察营士卒顺手摸到大腿外侧的箭盒,却什么也没摸到时,他心中一凛,当下将钢弩收回后背的囊中,摸出手雷,静静的等着突厥骑士的到来。 箭支没有了,手雷还剩五枚。 钢弩射出的箭支渐渐变得稀疏了,那边的突厥人似乎察觉到这一情况,顿时发出一声嚎叫,兴奋的冲了上来。 张允文也看到下面稀疏下来的弩箭,没有微微一皱。这是,马望山向张允文轻声道:“大人,没箭了!”一看那地上,散落着四个麻布箭囊。同样,吴鹏和其他的射手面前也散落着几个箭囊。张允文记得,当初他们运这白翎箭的时候,是三十支一捆,每捆用麻布将囊包裹。看看地上散落的所有箭囊,差不多有三十个,也就是说已经射出了差不多九百支箭了。 “手雷呢?还有手雷没有?”张允文问道。 “嗯,还有三个!” “好,射完箭的兄弟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活动一下手臂,等会儿可要近身搏斗,先让手臂休息好!至于手雷,老宋,你全部集中起来给下面的弟兄送去,然后回来准备白刃战!”张允文说道。 宋瀑一言不发,下马将几十枚手雷收集起,猫腰往下面跑去。 没过多久,那宋瀑便上来了,只见他面色泛红,一脸的恶心模样。 张允文将一枚炮弹放进炮管,然后对宋瀑轻笑道:“怎么样,老宋还习惯吧!” 此言一落,那宋瀑的面色更加难看。 张允文顿时道:“今天你是习惯也得习惯,不习惯也得习惯!这可不是江湖搏杀,这是战场,死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当初老子不还是在死人堆里吃饭,那尸臭和饭的味道混合,闻着都没胃口,可还是得照常吃!没事,熬过去就是了!” 一边说道,一边将最后一枚炮弹放进炮管。 “看到那只狗熊没有,你们都是用狼牙棒的,待会儿你直接往他的那个方向扑去,记住了,一路上要大呼小叫,吸引他的注意力!等你们二人打起来的时候,老子抽冷子给他一箭!”张允文晃晃手中的几根箭矢。 “嗯,大人,这,这样恐怕不好吧!”宋瀑低着头呐呐的说道。 张允文顿时一把抓起宋瀑的衣领,狠狠的说道:“老宋,这里可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什么好不好的!哪种办法能杀人,我们就用哪种办法!另外,现在我是战场上的将军,我说说的就是命令,不管对与错,你都要去执行,不要有任何异议!”说话间,双目之中,一片森然,那狰狞的神情,直如野兽。 仿佛是受到张允文杀气的感染,宋瀑的双目也渐渐通红,手中的狼牙棒捏得更紧了。 树林里的手雷爆炸声也渐渐稀疏下来,侦察营士卒慢慢的往山岭上撤。 山岭上,众人的马匹全在几棵树之间啃着嫩绿的草芽儿。 “好了,准备出击!”张允文见大部分侦察营士卒上马,几名还有手雷的士卒正奋力的将手雷扔出,阻止突厥骑士的脚步,当下命令道。 将炮管热得烫手的迫击炮扔在一边,张允文收拾铁槊,身边站着四十多名士卒,铁槊一挥:“杀啊――” 借着缓坡的地势,四十多名骑士如猛虎下山一般直往剩余的不足千人的突厥骑兵冲去! “杀啊――”众士卒口中齐声狂吼,声震云霄。 这不到五十人的骑兵冲锋,竟然有千军万马的气势,排山倒海的压过来,狠狠的和当先的突厥骑兵撞在一起。 宋瀑听的张允文的吩咐,一边纵马冲锋,一面口中大声吼道:“杀――” 狼牙棒横扫过去,直接将一名突厥骑士的弯刀砸断,然后去势不减,将那名士卒扫下马去。那名突厥骑士随即被乱马踩踏。 又是一狼牙棒敲下来,将一名突厥骑士的脑袋敲破,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血水站在狼牙棒的钉子上,显得格外的恶心。然而宋瀑恍然未觉,吼上一声“杀――”,然后一棒子一个,直接将突厥骑士的脑袋砸碎。 看到这样的暴力场面,张允文真的很难相信宋瀑就是刚才那个见到死人脸色不舒服,属于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果然,宋瀑的表现引起了阿史那提狄的注意,只听那如同狗熊一般的阿史那提狄大吼一声:“汉狗好胆,待我来会会你!”说完,提起狼牙棒便往宋瀑的方向冲来,宋瀑充血发红的眼睛狠狠的一盯那阿史那提狄,依旧大吼一声:“杀――”,挥动狼牙棒便杀了过去。沿途欲抵挡的突厥士卒纷纷被宋瀑一棒敲碎脑袋。 而在宋瀑身后,张允文悄悄的将钢弩拿出,瞄准和宋瀑战成一块的阿史那提狄。 箭头随着阿史那提狄的移动而慢慢的移动,寻找着机会。 终于,在一次和宋瀑硬拼之后,两人各自退后两步,就在那时,张允文扣动扳机。 铁箭疾如闪电,直接插在阿史那提狄的脖子上,从侧面贯穿。血沫从伤口流出,慢慢顺着黝黑的胸脯滑落。他张开嘴,口中发出“嗷嗷”的声响,眼神中满是不甘,缓缓的转过头,想要往张允文的方向往来。另一支箭矢又“嗖”的一声飞来,插入他的太阳穴中。 手一松,一杆狼牙棒坠地,接着,狗熊般豪壮健硕的身躯也栽下马来。 张允文冷笑着收了钢弩,将插在地上的铁槊一把提起,一槊贯穿了一名突厥骑士的胸脯,大吼一声:“敌酋已然授首,兄弟们,跟我杀!” “杀――” 霎时间,唐军士气如虹。 与唐军相反,突厥人先是三次进攻受阻,损兵折将,而如今,自己的先锋大将也被人暗算致死,那里还有什么士气可言,当下,将近七百突厥士卒四散奔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放弃了追击这些残兵的想法,张允文看着面前这四十多名士卒,只见他们几乎人人带伤,刀伤、箭伤最多,还有一些是钝器所伤。他们满身是血,有自己的,但更多的突厥人的! 地面上,十一名士卒的遗体安静的躺着。他们都是侦察营的士卒。 张允文看着面前的士卒,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兄弟们,今天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我们用不足六十人,击败了突厥的三千铁骑,杀死了两千人。但是同样,我们有十一名弟兄离去了!他们不会白死,兄弟们会记住他们,陛下会记住他们,大唐会记住他们,历史会记住他们!所以,各位或者的弟兄,不必悲伤,收起你们的眼泪,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吧!” 口中虽是如此说,可是张允文却还是有些惭愧,若是能多带两箱炮弹过来,说不定弟兄就会少死两个。 “给你们半个时辰,打扫战场,将箭矢捡回来,突厥人的马匹收拢,没死的突厥人直接补上一刀,还有,把那先锋大将的首级割下来!”随着一串命令下来,疲惫的士卒又开始忙碌起来。 而此时,太阳已经落到西方,将要下山了。 半个时辰之后,箭矢捡回大半,其实大部分都是从死人身上挖出来的,在突厥人身上擦了擦,便将这带着浓浓血腥味的箭矢放回箭盒之中。 至于突厥人丢下的马匹,完好无损,没有受伤的将近三百匹,那些受伤的马匹则和尚未死去的突厥人一样,直接补上一刀,免得它们落在突厥人手中。 马望山提着阿史那提狄的首级走过来:“大人,差不多完了!不过……”说着指了指一旁。只见那边一人正半跪在地上,“哇哇”的呕吐,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这人正是宋瀑。 张允文转过头,不理会宋瀑,对士卒道:“好,既然已经收拾完毕,那我们回突利牙帐去!” 于是,四十多名骑士翻身上马,驱赶着近三百匹优良的突厥战马往东南方向走去。 张允文走到宋瀑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却是什么也没说,然后翻身上马。 “大人……”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张允文知道是宋瀑。 “大人,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张允文转过头,看见宋瀑扛着狼牙棒,,一下子骑上马,走到张允文身边。 咧嘴一笑,张允文狠狠的一击马臀,骏马顿时一声长嘶,风驰电掣的追着前面的大部队而去。 夕阳的光芒照射在草原上,将众人狂奔的身影拉得很长。在他们身后,鲜血染红的大地和满地杂乱的尸体显得格外的醒目。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剿匪 纵马到达突利牙帐时,太阳滑下地平线,只在西方的天际显现出一阵亮白,待到这亮白彻底的消失,便是夜幕来临的时候了。 当一众疲敝之卒带着近三百匹突厥战马返回突利牙帐时,只见突利牙帐之内猛的冲出近五百名骑士将张允文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突厥骑士用突厥语大声的说了几句,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看那骑士疾言厉色的样子和一脸戒备的模样,都知道那些话不是什么好话。再加上他的目光不时在众人身后的军马身上扫过,张允文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张允文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铁槊一抬,作出将要战斗的姿势。身后的士卒顿时拔出横刀,面色冷冷的盯着这数百突厥骑士。 刚刚才杀过人,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尚未退去,所以当这四十多人齐齐拿起武器时,一股冰凉的杀气蔓延开来。那些突厥骑士只觉得后颈毫毛陡然竖起,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来。 这时候,只见三名骑士从牙帐飞驰而来,见到张允文他们,为首的赵毅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过头,对着那名领头的突厥骑士用突厥话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说得又急又快,顺溜之极。那领头的骑士不敢争辩,垂着脑袋,默默不语。 见训斥得差不多,赵毅一挥手,那些骑士如蒙大赦,赶紧骑马往营地内跑去。 张允文和众士卒在赵毅出现的那一刻便收起了手中的兵器。那赵毅走近张允文,行了一礼:“头儿,你可回来了!老赵可是担心死了!” 张允文勉强一笑,对赵毅道:“赵大哥,兄弟们都累了,你先下去给他们找点吃的,然后安排休息!对了还有十一个兄弟战死了,你叫人找几块裹尸布,把他们先包起来吧!过些日子我们带他们回家!” “什么,有十一个兄弟战死了?”赵毅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张允文沉重的点点头:“我们杀了两千多人,击溃了颉利的先锋铁骑!” “什么?”赵毅几乎失声的叫了出来。 张允文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什么要问的,明日再说!还有,老子先去休息了,不管是谁都别让他来打扰老子,就算是突利那老小子也不行!” 说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昨日歇过一夜的毡房里,倒在榻上就睡。 而赵毅也按照张允文的吩咐,派出樊兴守在毡房外面,自己却是拿出奶酒、牛羊肉,让众士卒吃了个饱。 第二日,张允文起身的时候,浑身肌肉要隐隐酸疼。 听到毡房内的动静,樊兴掀开门帘边进了来。“头儿,您醒了!”樊兴在旁边的几案上到了一碗羊奶递给张允文。 张允文接过羊奶,两口喝下。 那樊兴笑道:“昨也执失比那小子还到突利面前告了你一状,说是你带着这么马过来,也不知献给他突利!我看那小子是眼红了!” “执失比?谁啊?”张允文疑惑的问道。 “就是昨天带人拦住你们的那家伙!他是突利帐下的第三勇士,却打不过我和赵大哥。昨夜见到你带回里的突厥军马,估计是起了贪婪之心,所以拦住头儿!算了,不说那些了,走,我们出去吃羊肉去!”樊兴起身笑道。 张允文也起身,慢慢的往外走去。 樊兴在前面引路,张允文紧随其后。两人来到突利的大帐之中。 进入大帐,张允文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出了突厥的几位高层之外,张允文带来的所有士卒都已经端坐在一边,喝着奶酒。 见到张允文进来,突利满脸笑容的站起身来,迎着张允文道:“亲爱的张将军,你来了,我们可是等了你好久啊!” 张允文也是满脸笑容:“劳大汗久候,末将心头颇为不安啊!”虽是如此说,可是看他满脸笑容,哪里有什么不安愧疚之意啊! 突利毫不介意,抓起张允文的手,直接往上座走。 在上座上坐下之后,突利拍拍手。两排少女手捧银盘,鱼贯而入。 只见银盘之上放着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看那块头,恐怕有两斤。少女们将银盘一一放在众人面前,然后盈盈退下。 突利笑着招呼道:“诸位不要客气,尽管吃!” 他话音一落,那些突厥人慢慢伸出手掌,抓起羊肉便撕咬起来。而一众唐军士卒无一人动。 突利见状,正觉面子挂不住时,张允文抓起面前的羊肉,大口吃了起来。那些唐军士卒这才动作整齐的抓起羊肉往嘴里塞。 “昨日张将军带领不足六十人便击溃了三千铁骑,小汗佩服,来,小汗敬将军一碗!”突利说起昨日战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自然。 张允文看着突利,想起了那十一位已经长眠的侦察营士卒,端起酒碗,连场面话也没说,直接喝了下去。 突利尴尬的一笑,悻悻的喝下奶酒。 听到突利的话,张允文完全可以肯定这突利肯定派人跟在自己身后,见识到了自己和突厥先锋骑兵血拼的那一仗。可是,最后冲锋,近身战斗时,这些人竟然没有上前帮忙,实在是令张允文气愤不已。 张允文冷笑一声,然后冷淡的说道:“既然大汗提起此事,那末将正好回复大汗昨日战事。昨日我部五十三人阻击颉利先锋三千人,斩杀二千二百人,砍下敌将首级,其余七百人尽数逃逸。” 听着张允文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个个数字,即使是早有准备的突利也不由大吃一惊,而那些不知道情形的突厥高层顿时惊呼道:“不可能!” 张允文也不废话,直接让赵毅拿来昨日砍下的首级,扔在大帐中央。 首级骨碌碌的滚了两下,最后定住。一张带着不甘的脸刚好对着突利。 “阿史那提狄!竟然是阿史那提狄!”看清楚首级面容的突厥人顿时一阵惊呼,接着望向张允文等众人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这些唐人难道是恶魔下凡,怎么能凭借区区的五十几人就斩杀了两千人,而且连阿史那提狄的首级都被砍了下来。他可是颉利帐下的第三勇士,比起突利帐下的第一勇士赵毅,也遑不多让。而如今,却是被这些唐人给砍了,这些唐人又该是多厉害! 突利脸色连续数次变化之后,勉强笑着对张允文道:“张将军果然英明神武,连阿史那提狄的人头都能砍下来!有张将军在,颉利那老贼肯定不敢再来进犯!” 张允文淡淡的说道:“大汗,为了阻击颉利先锋,我军已有十一人阵亡,损失惨重,以后的战役最多为大汗呐喊助威,却是不能上战场了,还请大汗见谅!” 突利嘴角抽动,十一人……损失惨重…… 张允文说完,还好心的提醒突利一句:“大汗,那先锋虽亡,但其主力用不了一日便可抵达,是战是撤,还请大汗早作决断!” 突利点点头,表示理解。张允文见状也不再言语,看看士卒们盘中羊肉吃得差不多了,便向突利一声告辞,出了大帐。 唐军士卒同样鱼贯而出。霎时间,大帐中只剩下突利和十多名突厥高层。 “大汗那张允文所言在理,是战是撤还请大汗早作决断!”胡子花白的右相轻声对突利道。 突利低着头,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如何,只能一战!若是我等举族南迁,行进速度如何比得上颉利的铁骑,只有和颉利决一雌雄,让他不敢再打我部落的主意!” 右相点点头,表示理解。 而旁边一名大汉却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突利见状,没好气的说道:“执失比,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不要吞吞吐吐的!” 那执失比轻咳一声道:“大汗,前些日子我部奉颉利可汗之名,北征薛延陀、回纥,损失惨重,如今我族兵力不过两万,如何能与颉利的铁骑抗衡,不若投了颉利,让他征兵就是!念在同是突厥一脉,颉利大汗应该不会难为我们吧!” 突利冷笑一声:“执失比,这是你的意思?若是你想去投颉利老贼,你自去便是,何必对我说!哼哼,在我帐下是第三勇士,看你到了颉利那边又会成为第几勇士!” 一听到这话,执失比顿时一愣,随即俯下身来请罪。 突利说得极是,他执失比在突利这边还可以排上个第三勇士,掌握几百兵马。可是到了颉利那边,恐怕就只能做个十夫长,还要受尽欺负。他执失比如何能答应。 突利看着身边的右相道:“右相大人,举族南迁的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右相右手抚兄,行了一礼:“大汗放心,老臣一定竭死尽力!” 又望着执失比道:“执失比,你立刻通知赵毅他们,让他们即刻整军,本汗要领着大军和颉利亲自一战!” 执失比领命退下。接着大帐内的突厥高层也渐次退出,空荡的大帐中只留下突利和右相二人。 “右相,你确定本汗带兵出击,那张允文便会带着火器跟着咱们?”突利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原来突利领兵一战的主意却是这位右相出的。 “大汗放心,大汗已经上表入朝,便是大唐的人,若是不救,他张允文便是不顾同朝之谊,是为不义;而看到我大军陷入困境而不久,是为不仁;大汗乃大唐皇帝手足,若是不救,是为不忠。而汉人最重的就是这仁义忠孝。他张允文不想身败名裂,只有带着火器跟着大汗出征!”右相抚须笑道。 突利这才放心的笑了一笑:“这下本汗放心多了!唉,唐军本就强盛,而今再拥有这等犀利的火器,实在是天下无敌了!若是我等拥有这等火器那该多好啊!” 当初探马报回张允文战斗的消息,说是漫天雷震,火光突闪,疑为神术时,那右相却笑道:“天下间哪有什么神术!这张允文能有如此神通,定是借助了什么火器罢了!” 所以,如今突利对这火器可是神往得很啦!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拦路抢劫 随着突利的命令下达,整个营地变得格外的紧张忙碌。只见普通牧民收起值钱的物件,放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而那些突厥战士则是不断的擦拭手中的弯刀,整理身上的箭壶,给马匹喂足草料清水,做着战前准备。 一间毡房之内,张允文透过门帘晃动产生的间隙往外面看去。只见人流不息,不时可见穿着皮甲的士卒路过外面。 “看来他突利要下定决心拼上一把了!”张允文喝了一下奶酒,轻声说道,“我们还剩下多少装备?” 旁边的焦老大马上回到道:“经过昨日的战斗,手雷消耗了一大半,炮弹消耗了一箱。箭矢全射出去了,不过又捡回大半来!” 张允文点点头:“兄弟们,你们下去准备一下,我们恐怕又要跟着突利去打上一仗了!” 此言一出,众士卒顿时一片沉默。 半晌,那马望山才道:“大人,他们突厥人之间狗咬狗,怎么还要我们去参加啊?昨天都死了十一个兄弟了!” 张允文环视一周,只见众人尽皆一脸赞同之色,当下微微轻叹一口气,说道:“说句实话,其实老子也不想帮突利那老小子去打仗。可是话又说回来,突利已经上表请求入朝,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也就是说突利将会向我大唐投降,看这些往来的突厥人,都将会成为我大唐税赋、兵役的来源!说不定下一场战争中,我们将和他们并肩作战!所以,我们这场仗,不是为他突利而打,而是为这大唐的子民而打!” 听得张允文这般一说,众人却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们是士卒,你是将军,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张允文暗自摇摇头,看来这些家伙还得接受一下思想政治教育。回到长安之后,自己一定要向李世民建言,在全军开展思想教育工作。 “好吧,你们先下去准备,这次咱们带两箱炮弹,把所有的手雷揣上,争取一次把颉利打疼,让那老家伙不敢再次动手!”张允文站起身来说道。 “喏!”众士卒齐声说道。 张允文离开毡房 ,看着面前不断忙碌的牧民,有些牧民已经开始驾着马车往南方走去了。他慢慢的走到突利的大帐,掀开门帘进入其中。 这种直接闯入的举动并未让突利感到一丝恼怒,突利反而侧过头来,对张允文笑道:“我等你好久了!” 张允文也不客气,淡然说道:“听闻大汗将领兵与颉利大战,末将愿随大军前往!以襄助大汗一臂之力!” 突利“哈哈”一笑,拍拍张允文的肩膀:“有张将军相助,那颉利大军不堪一击!” 客气了一下,张允文坐在大帐中,听着突利安排军事。 听了一下,张允文便没有心情再听,直接出了大帐。突利那里实在安排战事,分明就是在集合骑士,然后往西北方向杀去,寻找颉利主力,与之一战。至于遇上之后如何打,根本就没有提及。 算了,说不定人家草原上就是这般打仗的!张允文心中暗自说道。 将近一个时辰,整个部落近一万骑兵集结完毕。突利带着帐下勇士和一些大将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披风猎猎,衣甲森然,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威风。在他的头顶上,一面描绘着展翅雄鹰的战旗正迎风招展。 和突利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张允文和他的士卒。只见他们每人两匹突厥军马,这种马可比张允文他们从大唐骑过来的马要好得多,不但骨架更加高大,耐力更加好,就连平时狂奔的时候也比较快。但是冲刺的速度和持续性却是差了一点,而且耗用的草料更多。 张允文和众士卒懒洋洋的骑在马上,皆是半眯着双眼,无精打采的样子,要不是偶尔闪过的一丝精芒,还真以为这几十人是人人可欺的软蛋。 突利的眼睛斜斜的看了一眼张允文和他的士卒,意气风发的一挥手中的马鞭:“突厥的战士们,出发!狼神会保佑我们把面前那些欺压我们的突厥败类统统杀死!” “哇--嗷--”突厥骑士顿时发出一阵奇怪的吼声。 近万的骑兵顿时如在草原上流动的潮水,浩浩荡荡,直往西北方向流去。 一路上突利也不知放了多少拨斥候,只见十人一队的斥候队隔上片刻便到突利面前汇报一次。终于,大军行了三个时辰,中间还休息用餐了一次,突利大军和颉利的一万七千中军相遇了。 一块宽阔的平原之上,一面描绘着头狼的战旗和一面描绘着雄鹰的战旗骤然相遇,将近三万骑兵隔着中间宽阔的平坦的草原对峙。 霎时间,草原安静下来,只有南风吹着战旗发出的猎猎响声。 张允文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雄鹰战旗,目光陡然变亮了。 两军对峙之时,只见颉利军阵那边策马奔出三名骑士,一直到突利阵前百步的位置,收住马步,面色张狂的对着突利吼道:“突利,还不下马受死!” 张允文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身边的樊兴却是知道。当下他便将这句话的汉语意思说给张允文听。后者闻言不由翻了一个白眼,若是突利真的想要投降,何必带着人在这里对峙。 突利冷笑道:“啜默,本汗敬你是我突厥大将,不与你做口舌之斗,要打尽管放马过来!” 这时,那樊兴道:“原来领军的是啜默这个莽夫!”说着,便将啜默此人的经历道来。原来啜默本是一个小部落的头人,后来谁始毕可汗东征西讨,混了个吐屯来当。后来颉利夺取突利汗位时,这啜默投效颉利。 那啜默冷哼一声:“就凭你这不足千人的队伍还想和老子的两万大军打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既然你不识抬举,那看老子将你擒下献给大汗!也让大汗看看始毕的嫡子是怎样的懦弱无能!” “住口!”听得啜默这般说,突利不由怒吼道,“啜默,当初父汗在世的时候你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吐屯,如今成了亦都护,还不是父汗提拔上来的!如今投靠颉利,竟然连父汗都不放在眼里!” 啜默“哈哈”一阵狂笑,却不回答突利的话,掉转马头,回到本阵之中。 片刻之后,只听见一阵悠长洪亮的牛角号,啜默的大军缓缓移动,大军两翼慢慢的包抄过来,而中军则是慢慢的压了上来,看样子这啜默想要一口吃掉突利的大军。 “哼,这啜默的胃口也太大了吧!他也不怕吃不下把牙给蹦了!”张允文冷笑一声,下马将迫击炮架起,装着炮弹的木箱打开,露出整齐的炮弹。 突利看到张允文的迫击炮,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羡慕和占有欲。 估计好距离,直接将迫击炮的角度调到最大射程,只待骑兵进入射程。 而突利这边,看到张允文没有发炮,突利也没有动作。一排排整齐的骑士看着迎面冲来的颉利骑士不由互相望了一眼,吞吞口水。 终于,当颉利的中军进入射程时,张允文一枚炮弹放下,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炮弹飞出,“轰”的一声在冲锋的骑兵中炸开,草皮翻飞,泥土青草四下飞舞。 顿时,只见冲在最前面的数名骑士仿佛被绊马索绊倒,马匹猛的倒栽下去,人也随即跌倒在地,被后面的骑士踏成肉泥。 虽然炮弹爆炸声巨大,但是在万马奔腾的震动中,却显得如此的微小。 “杀啊--”突利抽出弯刀,指着前方冲锋而来的骑士大声吼道。 霎时间,苍凉的牛角号在此响彻草原,不过这一次却是突利这边在吹动。 与颉利骑兵的冲锋不同,突利近万人的冲锋却是中军突出,两翼稍微在后。 两支部队如同潮水一样不断的变换着曲线,最终轰然撞在一起。 而这时,张允文迫击炮的射程刚好能从两军拼杀的火线一直到颉利大军纵深三百步。于是,张允文肆无忌惮的放着迫击炮,一枚枚炮弹在颉利军中炸开,如同一朵朵盛开食人花,疯狂的收割着颉利骑兵的生命。 终于,在连续放了接近四十炮时,炮管已经烫手,不能再用。张允文顿时对身边的四十多为士卒道:“你们骑着骏马绕着战场外围游走,看到哪里的敌军较多,便扔上一颗手雷过去!” 众士卒顿时领命而去。 张允文看着这迫击炮和剩下的炮弹,却是有些犹豫了,到底是上前杀敌还是在这里守卫迫击炮呢?最后,他还是留在这里,决定等到炮管冷却一些之后,将剩下的炮弹打光。 他不知道的是,在一枚枚炮弹在突厥中军炸开的时候,突厥士卒心中却是一片冰凉。这一个个爆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每一次爆炸,四下飞溅的的单片和铁蒺藜带走部分骑兵的生命,巨大的冲击波将骑士冲锋队形冲得乱七八糟,巨大的爆炸声惊了附近马匹,骑士忙着控制马匹的时候,却被突利的骑兵一刀砍死。 这样的混乱一直在中军持续,中军的骑兵也在快速的减少。 终于,天上不再落下那可怕的爆炸物时,颉利的骑士还没来得及欢呼,对面突利的骑士便杀来。整个战场的局势已经出现胶着状态,这条战线慢慢的变成了一条“S”形曲线。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声爆炸在此响起,这爆炸声却是响起在两翼。只见几十名迅速如风的骑士一边纵马狂奔,一面扔出一个个黑漆漆如同拳头大小的东西。那些东西一落在人群之中,便发生剧烈的爆炸,四下飞射的弹片再次将附近近三丈内的骑士击伤,而中心的骑士直接被轰下马来。 战场厮杀了近半个时辰,张允文见到炮管冷却下来,再次将炮弹放入炮管。 于是,一朵朵食人花再次绽放。 见到这一幕,颉利骑士绝望的迎接着死亡的命运。 然而放了两炮的张允文顿时发现原来战线已经往那边推进老长一段,而且还在不断的推进,若是自己继续放炮,恐怕会炸伤突利那边的骑士,只好搬起迫击炮,示意身边的杨石抱起弹药箱,往前面跑了近半刻钟,这才放下迫击炮,架好底座,又开始放炮。 这样的战斗一直持续,待到炮弹打光时,张允文一看,只见战线已经推进到颉利军本阵之前,身后的草原上摆满了尸体,有颉利那边的,也有突利那边的。 终于,颉利的骑士中一人开始掉转马头往后奔去,接着,更多的骑士开始溃逃。 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支失去士气的部队除了逃跑,毫无战斗力可样。 而颉利骑士的士气,已经在炮弹和手雷的轰击中渐渐消失。那第一个转身逃跑的骑士更是带走了颉利骑兵最后的士气。 描绘着苍狼的战旗开始往西北方移动。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朝堂 从上午一直到残阳落下,长达四个时辰的行军、战斗耗光了骑士们所有的力气。所以,苍狼旗一离开突利的视野,突利便下令停止追击,开始清点人数,打扫战场。 一具具尸体被拖着分到两边,一边是突利的骑士,一边是颉利的士卒。 突利骑士阵亡二千一百三十人,颉利的骑兵阵亡三千八百七十一人。至于伤者,突利的伤员比起颉利的伤兵要少得多。颉利那边的伤兵多是迫击炮和手雷的弹片所伤,那啜默撤退时没有带走这两千多名伤兵,所以,如今的他们已经成了突利的俘虏。 看着草原上一个个醒目的弹坑,虽然比起前世越南时的那些阵地上的弹坑要小得多、浅得多,但是,那熟悉的形状和坑坑洼洼的地面,让张允文产生一种熟悉感,看到这些,想起从前。而随风飘来的淡淡的血腥和硝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他一时间不由有些恍惚了。 习惯的摸了摸裤兜,想摸出两根香烟出来抽上一抽,却摸了个空。不由讪讪收回手掌,一屁股坐在一匹死去的战马身上,望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 如今,突利近万的骑士只剩下六千多人,整理战场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门迫击炮就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那明年征讨颉利的时候,在阵前架设一个炮兵阵地,那说不定突厥的人马还没冲到我军阵前,便已经损失惨重了。 不过麻烦的是炮手不够,也就是说在明年征讨突厥之前,自己必须为李世民培养足够多的炮手,而如今,环视整个大唐,能熟练操作迫击炮,懂得角度测量、三角定位等方法的貌似只有他一人。 正沉吟间,那突利下马走近张允文,站在他的面前。 “张将军,既然已经打赢了此仗,为何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看看本汗麾下的勇士,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张允文抬起头:“我只是在考虑经过这一场大战之后,颉利还会不会继续攻打大汗!” 突利顿时眼睛一亮:“哦?那依张将军只见,那颉利老贼会不会来攻?我等下一步又该如何行动?” “颉利已经连续输了两次,人马损失近六千,若我是颉利,便不会在做这种无谓的牺牲,而专心防备北方的薛延陀、回纥诸部!所以,和颉利打下一场战斗的可能性不大。至于我等下一步的行动……”张允文似笑非笑的望着突利,“大汗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突利“哈哈”一笑:“和张将军说话真是痛快!” 此时,一具具火把已经点亮,大军整理战场完毕,开始上马押着伤兵回撤了。一条火龙蜿蜒在漆黑的草原上。 在侦察营士卒收拾起迫击炮时,突利的目光始终盯着那门炮。张允文笑道:“此炮乃是我大唐工匠呕心沥血之作,依大汗看,这威力如何?” “威力甚大!若是本汗得之,足以横扫草原!”突利脱口而出,随后发觉不对,看向张允文时,只见后者正盯着宛如火龙的骑兵队伍,好像没有听见自己的这句话。 回去的时候有伤兵、伤马的拖累,所以速度要慢上一些。走了一段,到达一处山坳被风处,张允文笑道:“大汗,今夜我等就在此处扎营吧!” 突利点点头,让赵毅、执失比等人安排扎营,自己却是坐在马上,等主将大营一立好,突利便钻进去休息了! 而张允文则是带着侦察营士卒立起几个大营帐,开始休息了。 至于守夜巡逻的事,相信赵毅会安排的。 夜风呼啸,不时从战场方向传来一阵阵狼嚎声。许是战场散发的血腥味引来了狼群,此刻它们正在啃食那些被抛在战场上的骑兵的尸体。 临离开战场之前,张允文便询问突利如何处理战死士卒的遗体,突利满脸崇敬的说道:“自有狼神会来处理!” 而此刻,张允文明白了突利话中之意。 第二日一大早,大军便拔营出发了。 花了半日时间回到牙帐。此时牙帐里的牧民已经南迁近半,剩余的牧民也正在右相的主持下渐次南迁。 大军回来带来的胜利消息让整个牙帐沸腾起来,而暂时没有了颉利大军的威胁,牙帐南迁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本汗想要随张将军回朝觐见大唐皇帝陛下!” 这是突利说有重要事情商量,而将张允文请到大帐中说的第一句话。 张允文闻言,顿时笑道:“大汗既然想要入朝觐见,那这边之事将如何安排?” 突利闻言道:“这边之事,自有右相处理,本汗将带着执失比与张将军轻骑快马,同会长安。” 张允文心头暗自嘀咕,莫非是这突利害怕颉利杀过来,丢下一干臣下,自己跑了?当下笑道:“大汗入朝见我皇帝陛下,一是为了表示投诚之意,二来嘛也是想取个富贵功名。想当年的阿史那思摩都封了个郡王,大汗附我大唐,定然也能封个郡王之类的。可是大汗想过没有,轻骑入朝与率众而附哪一种能得到更大的功名富贵?” 突利顿时恍然,伸出手来拍拍张允文的肩膀:“张将军考虑极是!那本汗便带着族人前往幽州!” 张允文闻言又笑道:“大汗,此处虽然离幽州较近,但是,幽州不过是一地方上州。若是末将站在大汗的角度,定然不会去幽州,而是去太原!” 突利赶忙问道:“为何如此?“ “一来太原乃是我大唐北都,政治位置显赫。二来嘛,太原驻扎有重兵,领兵大将周范此刻正领兵前往代州,可以接应大汗你啊!” 此言一落,突利顿时陷入沉思。 张允文见状,也不再说话,起身出了大帐。 终于,突利牙帐在第二日中午发出了最后一批牧民。原本牙帐驻扎的地方,也只留下空荡荡的草原。 早在头一天下午,当一批人数多达三百,牛羊马匹共计五万头的最大一批牧民迁移时,张允文和突利便随着他们一起往南走。至于右相,张允文看见他进入突利大帐半天,出来之后,直接往南走,想必是去安排牧民聚集点的迁移工作去了。 花了两天的时间赶到张允文遇见赵毅的那个部落,只见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但是在右相的主持下,先期住在此处的牧民已经开始往西南方向迁移了。 张允文心头微微一笑,那个方向,不正是太原的方向么! 而在迁移的过程中,因为害怕颉利调兵袭杀牧民,所以大量的游骑沿着营地直太原一线游弋,就连张允文的侦察营也排除部分士卒同行。 浩浩荡荡的迁移活动一直持续了将近半个月,此时,从南边吹来的风渐渐变热起来,白昼的时间在慢慢延长。张允文知道,此刻的长安,恐怕知了已经开始鸣叫,夏天已经到来了吧! 半个月的迁移让人疲惫不堪,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精神上的疲惫。因为一直害怕颉利有所行动,所以从张允文到侦察营上下,从突利到众骑兵上下,所有人的弦绷得紧紧的。 当最后一头羊进入长城内的时候,众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来了。 入了长城再往南走一段便是云州、蔚州地界了。要不是张允文提前派人持令牌到蔚州、代州、太原三地地联络一番,恐怕早在突利到达长城北边时,驻守这些地方的大唐军队便已经出动了。 过了长城后的第二天,突利派出的游骑遭遇了唐军的斥候队。好在这些斥候知道得到命令,没有将突厥的游骑杀死,而是就是看管起来。 到第三日时,南迁的突厥人终于遇上了大队唐军。在张允文派人出去交涉一番之后,这近三百唐军直往北奔驰而去,帮助突厥骑兵完成队尾的警戒任务。 随着渐渐深入中原,只见一路上的草原渐渐少了,树木渐渐多了,身穿有着宽大衣袖的汉服的人越来越多,而那些突厥人眼中的戒备之色却是越发明显。 张允文叹了一口气,来到突利身边:“大汗,你看看,你治下的牧民对于我大唐子民可是戒备森严啦!” 突利干笑一声:“这个嘛,我也没什么办法!相信住上几日,情况会有所好转的!“ 张允文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好在没过两日礼部户部的官员便到了太原城,而突厥诸人也在太原以北百里之外的一片草场上驻扎下来。 所有繁琐的工作,像什么登记造册,民情调查,汉胡协调之类的工作有礼部来的那些官员全包了。接待突利的工作也交给了姗姗来迟的礼部尚书唐俭。 张允文也乐得清闲,每日在太原城内闲逛,充分见识了一把李渊老家,帝国北都的风采。比起上次陪同南附的奚族首领走马观花的游览太原,张允文这次可是在太原城内足足逛了十日。将这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走了几遍,每一家酒楼饭馆都去尝了一下。 最后,在太原的调查院里了解了一下最近的消息,发现没什么大事发生。 这个时候,突利的部落已经安置得差不多了。而突利,即将踏上去长安城的路途,觐见大唐皇帝李世民。这也就意味着张允文也即将回长安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军校改制 大唐贞观二年六月二十四,张允文在草原和太原上呆了两个多月之后,张允文终于和突利等人返回长安了。 同行的还有一辆马车,车上装载着十一个骨灰瓮,里面装着十一名战死的侦察营士卒的骨灰。和骨灰在一起的还有他们的遗物,各自整整齐齐的码放着。 于是,混合着完成任务的喜悦和失去战友的悲伤的两种情绪笼罩在这支近百人的马队上,一路行来,张允文和众人默默无言,只有唐俭在亲热的和突利说着沿途的风物。 沿着太原通往长安宽阔平坦的官道慢慢的行走,一路上来往的客商旅人都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打量着这支慢慢前行的马队,一边打量,一边交头接耳的轻声说些什么! 虽然对于这种带有强烈目的性的政治宣传有些反感,但是,张允文还是十分配合的在每一处驿站停留,任人观赏。 若是快马加鞭,太原至长安的路程两日即可到达。可是,这段张允文他们足足走了八日,这才到达长安。 所谓近乡情更怯,所以,进入关中之后,赵毅与其他三名在草原生活了两年的人,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眼眶顿时变得红通通的,一直一言不发的骑在马上,只是盯着山山水水发呆。 张允文落在后面,和赵毅等人并行。 “怎么,老赵,想家了?”张允文面带微笑的说道。 赵毅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嗯,老子当年离开中原的时候还没有和老娘娘子说上一声,也不知他们担心成什么样 了,说不定还以为老子战死沙场了呢!” 张允文却是一笑:“老赵不要担心,虽说你没有跟你家里说,可是当年老子是侦察营的教官,你们的头儿,怎么会不给你家里说一下呢!不过你家还真他妈的难找!老子在三原县那块逛了一天才找到你家。嘿嘿,嫂子还真是贤惠,听说我是你的将军,当场就置办了一桌酒席。还有,你家小子虎头虎脑的,像极老赵你了!” 赵毅听得张允文的这通话,顿时露出一个微笑,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仿佛在回忆了自己娘子的面容,自家孩子的笑颜。 张允文没有打扰他,转过头去问另外三人:“怎样,你们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军营报到!你们不知道,离开了两年,我们侦察营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光是人数就足足三千!看到前面的那些小子没有,全是贞观元年的时候才进来的新兵蛋子,现在如何,不必你们差吧!” 三人“呵呵”一笑:“那当然,在头儿的调 教之下,就算是一头猪也会成为合格的士卒的!” 张允文不由翻了个白眼:“是啊,你们三位真是合格的士卒!” 三人嘻嘻笑了一阵,樊兴这才对张允文说道:“我们还是回军营吧!我们可不像老赵那样有妻室!现在我们还打着光棍呢!正准备拿了赏钱到乐馆里乐上一乐!怎样,头儿,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风花雪月,一看头儿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哈哈,可要学学我们,不光久经沙场,而且久经风月场!” 张允文又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好哇,只要你劝服了我那位公主娘子,老子就和你们到风月场上混个几天!” 三人顿时讪讪一笑:“呵呵,呃,我们差点忘了,头儿也是有妻室的人了!而且弟妹还是个公主!” 张允文看着扭过头,不再理睬这三个家伙,而是对赵毅道:“老赵,要不然你就直接回家吧!侦察营那儿的点卯,我说去说一声便是!先和家人团聚,明日再回长安来受赏!” 赵毅却是摇摇头:“虽然我非常想立刻回去,可是这不合符军纪,还不太礼貌!头儿你要知道,这两年在突厥,突利可是待我们兄弟不薄啊,根本就没有因为我们是汉人而对我们产生任何疑虑。如今他投大唐,我归建制,我老赵总要送他到太极殿里边去,聊表心意!” 张允文点点头:“好吧,老赵,你说得在理!不过嘛你也应该让人带个口信回去,说你回来了,免得让家人担心吧!” 赵毅犹豫片刻,“嗯”了一声。 就这样一行百人回到长安。同样,唐俭先将突利安置在番馆里面,准备第二日朝见李世民。 而护卫,除了突利带过来的那些突厥士卒之外,赵毅等四人也留在这里。 突利问道:“赵毅,既然你已经回到长安,为何不回你的大营报到,还跟着本汗干什么?” 赵毅道:“在下虽是汉人,却深受大汗器重!今日大汗南附中原,我等应送完大汗最后一程,然后在返回军营!” 突利顿时无言以对,拍拍赵毅的肩膀,轻声叹口气道:“其实能还的在你们救我一命时,就已经还清了!” 赵毅面无表情的拱手一揖,退了下去。 张允文离开番馆之后,直接找人给老家在三原县的赵毅家中捎了一个口信过去,说赵毅已经回来了。然后自己也往府邸走去。 连续两个多月没见过李宇了,想起那个看起来非常害羞的丫头,张允文心中闪过一丝热乎。 一回到家中,上下转了一圈,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走到后院里面,顿时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里。张允文一听,顿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 前几个月张允文还没有与李宇成亲时,支柔曾经吵着无聊,自己便用桐油泡过的大小一致的木头块给她做了一副麻将,然后教了她玩麻将的方法、规则。支柔如获至宝,兴冲冲的抱着麻将便回到王府。也就是靠着这麻将熬过了张允文和李宇成亲前后那段孤寂的时光。 可惜张允文并不知道这些,此刻的他正趴在门外,透过门间缝隙偷窥里面的情形。 只见一张桌子之上,李宇、支柔,再加两名丫鬟梅香和蕊儿,刚好凑成一桌。只见八支洁白纤细的手在桌面上荡来荡去,将颗颗麻将打乱,然后又整齐的码好。 看到这里,张允文微微一笑,不由向前推了一下大门。 “谁?”只听见一声娇咤,一块麻将飞速往门口飞来,直撞在门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声。 张允文这才想起,里面的支柔貌似还是一名高手,当年曾经独搏狼王的高手。 “嘿嘿,娘子,相公回来了!”张允文推开门,预想中的投怀送抱没有,屋内的女子只是看了张允文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啦!把那颗麻将捡回来!”然后就不再理会张允文,又开始继续玩麻将。 张允文忽然感到这大热天里一阵秋风吹过。 第二日便是突利觐见李世民的日子。 早早的从温柔乡中起来,在梅香和蕊儿的伺候之下穿上紫色官袍,带上高冠,拿起象牙板,出了门直往麟德殿走去。 走到宫外时,上朝的时辰还未到,宫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官员。见到张允文,一些官员上来道贺,说什么张将军在突厥立下不世大功,实在让人敬佩之类的话语。还有一些官员则是用一种漠视的眼光看了张允文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其他方向。 目光在场中一扫,只见那些番邦使者,还有归降的异族头领,如支柔的父亲,以前投降的阿史那思摩、执失思力等人。 没过多久,只见一群人过来,为首的正是突利和唐俭二人。 阿史那思摩、执失思力还有突利三名突厥高层同时看见了对方,然后相视苦笑一下。这恐怕便是所谓的“他乡遇故知”,不过是最郁闷的那种。 这时候,只见宫门打开,一名内侍走出来,大声唱道:“上早朝――”声音悠长,响彻皇宫。 一众大臣鱼贯而入。 大殿之内,文武官员分列两边,各国使者站在后面,而今日作为主角的突利一脸微笑的站在大殿最前面。从那张带着微笑的脸上,张允文看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 靠在柱子上,张允文冷眼看着突利从开始的上表一直到最后的山呼万岁,受赏官爵,一切都仿佛做戏一样,做给那些番邦使者看 终于熬过了这一段冗长的仪式,接着便是李世民赏赐功臣,而这一次,张允文被升为了侯爵,封邑增加了百户,不过封地却是未变。原本有大臣说封赏过重,可是李世民却道:“上次允文带奚族回来,朕只赏了财物,官职未升,爵位未升。如今允文不仅将突利可汗带回大唐,而且还以六十兵力击溃敌军三千,斩杀两千,这份功劳摊到每名士卒之上都足够让他们连升三级,难道允文就不该赏赐?” 至于赵毅等四人,尽皆升为将军,在侦察营里任职。 于是一场庄严的入朝上表仪式便在这样的氛围中结束了。 当朝会结束时,突利看了张允文一眼,一脸惆怅的往麟德殿外走去。而在他身后,阿史那思摩和执失思力对望一眼,同时追上突利。 张允文站在麟德殿外,看着金壁辉煌的重檐殿宇,高墙阁楼,一股淡淡的怅然涌上心头。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炮兵 长安的六月已经非常热了。知了在柳树上嘶鸣,树叶打着卷儿,恹恹无力的垂下。 张允文坐在天然居二楼临窗的桌子上,一手摇着蒲扇,一手端着茶杯往嘴里送。这大热天的,喝着凉茶还是嫌热。 在桌子的另外两方,坐着李宇和支柔,她们手中也各自摇着一把团扇,罗衫半解,露出一抹雪腻的抹胸。张允文一边喝着茶,一边往那儿盯。 这里被单独隔开,不虞有外人能看见。 “登徒子,看什么看!”李宇翻个白眼娇嗔道。 “看娘子啊!”张允文嘻嘻一笑,那神情,像极了街上调戏姑娘闺女的流氓。 注意到一旁的支柔眼神微微有些黯淡,李宇嬉笑道:“那边还有一位娘子,你怎的不瞧?” 张允文正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敲门之声:“大人,你要求小人做的事已经做好了,不过那家人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一听这声音,张允文顿时知道这人是自己派去给赵毅家中送口信的那位小厮,听他的言语,赵毅家中似乎出了什么事。当下也无调笑之意,站起身来,对二女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去三原县那边看看去!” 李宇和支柔站起身来,眼中皆带有不舍之意,怔忪了半天,支柔忽然咬唇道:“要不我和你一道去吧!” 那李宇也道:“对啊,我也要喝允文哥哥一起去!”说着小声嘟囔道,“上次一走便是两个月,万一你这次一走又是很久,我们岂不是太过孤单了么?” 听到这话,张允文心头不禁一怔,随即温柔笑道:“好吧,我们坐车过去!” 众人整理好衣衫,出了天然居,在那名小厮的带领下,找了一辆车,然后想到番馆找到赵毅,跟赵毅将这事一说,赵毅面色一变,翻身上马,跟着张允文的马车往北走去。 三原县位于长安北面,直属于长安府管辖。赵毅的家便在三原县的县城之中。从长安城到三原县的距离不远,众人花了一个多的时辰到达了三原县县城。 一入三原城,赵毅便是默默不言,目光随着马蹄的走动而移动。当到达一处围墙斑驳,大门紧掩的院子外时,赵毅在也忍不住,急冲冲的下了马,对着那扇大门便吼道:“娘、秀云,我回来了!” 吼了一声,却没有人应答。赵毅着急的来到门边,抬起大脚一脚踢在大门上。只听“咯吱”一声,大门内的门闩断裂,接着大门轰然往两边排开,撞击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屋内顿时发出两声尖叫。赵毅一个着急,两步冲入院中,再次大声吼道:“娘、秀云,你们在哪儿?我回来了!” 片刻之后,只听见一间破败的屋子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真的是我儿回来了?”赵毅一听见这个声音,如同雷击,膝盖一软,当场朝着屋子的方向跪下:“毅儿不孝,如今回来了!”说道后面,已是声音哽咽,虎目含泪。 听到这句话,张允文只觉得心头一阵揪疼,而李宇和支柔二人慢慢的靠近张允文,目光中泪光闪动。 “咯吱”一声,那破旧的柴门发出一声难听摩擦声,慢慢打开。一名面容清秀而身材曼妙的女子扶着一位佝偻着身体,头发花白的老年妇人慢慢走出屋子。而在他们身后,一位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孩探头探脑的望着院子中的赵毅。 赵毅一看见这老年妇人,哽咽的大吼一声:“娘!”然后膝行上前,直到老妇人面前,“啪啪啪”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年妇人忙扶起赵毅:“我儿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这样跪着啊!” 赵毅不好忤了母亲的意思,站起身来。高壮的赵毅本就比起他母亲高了一头,如今他母亲又佝偻着,看起来刚及赵毅胸口。 “娘,你的头发怎白了这么多!我记得两年前你的头发还只有几根白的!”扶着母亲坐下,赵毅又找来长凳招呼张允文三人坐下,抓着母亲粗糙的手问道。 母亲笑着叹了一声:“唉,自从那年你虽陛下出征没有回来,有人便说你投了突厥,老身一直不信,便天天坐在街头望着南边,就是希望你能从长安城里回来!可是一直等了两年,还是没有看到你回来啊!心头就担心啦,一直这样担心,这头发也就白了!” 听得这话,赵毅哽咽的叫了一声“娘”。 张允文的脑海中则闪过这样一幅场景。年迈的母亲坐在街头,目光中满是期待的望着南边。从早晨一直到黄昏,就这样望着。看到太阳将要落下,这才轻声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迈动着脚步,一步步的往回走。走上几步还回头望上一望,希望黄昏中能出现儿子的背影。然而每一次的回望都是失望的转过头,继续前行。无论是刮风下雨,无论是春夏秋冬,她总是每天准时的来到那棵大树下,望着南方。就这样,头发花白了,身子佝偻了。 回头一望,只见李宇和支柔二女眼睛通红,下面隐有泪痕,想必已经哭过了。拍拍他们的肩膀,张允文向赵毅的母亲和妻子笑道:“老人家、赵家嫂子,赵大哥不是回来了么?这两年可是辛苦你们了!” 那老妇人一看见张允文,也是笑道:“原来我儿的张将军也来了!啧啧,后面的两位丫头是张将军的妻室吧,真是貌美如花啊!对了,张将军,我儿既然也在这里,我倒是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投了突厥?”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变得严厉起来。 张允文又笑道:“若是他投了突厥,那我还会陪他回来么?” 老年妇人这才喜笑颜开:“我就是说嘛,我儿怎会投了突厥!若是他敢去投突厥,老身第一个不放过他!” 张允文继续道:“老人家多虑了!这两年赵大哥虽然身在突厥,可是那是奉了陛下之令。前些日子,突厥的二可汗来降我大唐,赵大哥居功至伟,功不可没啊!呵呵,你们还不知道吧,赵大哥已经是正五品的将军了,管着上千人呢!就连你们三原县的县老爷见了赵大哥也得行礼自称下官了!” 此言一出,赵毅母亲和妻子顿时喜形于色,齐齐向张允文说感谢。张允文笑道:“赵大哥得以升成将军,一则是他甘在突厥带上两年,受苦无数,二则是陛下圣明,论功行赏。与小子又有何干!” 赵毅母亲有忙着感谢李世民和慰问赵毅,问问他有没有受伤,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这时候,张允文瞧见了赵毅妻子身边的小孩子,向他招招手,小孩却是不好意思的躲在母亲身后。赵毅见状,“哈哈”大笑着抱起自己孩子,到张允文面前,指着张允文喊道:“叫张叔叔!” 那小孩看着张允文,目光中满是羞意,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张叔叔!” 张允文“哈哈”一笑:“老赵,你儿子的性子可是一点也不像你啊!”说着从腿上拔出一把军刀来,连鞘递给那小孩子,“叔叔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这把军刀陪了我几年了,今日便送与你!” 然而匕首还未递出去,李宇便娇嗔道:“允文哥哥你也真是的,你这把刀不知杀了多少人,怎么能送给小孩子呢!” 张允文顿时连连称是。收回匕首,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却发现没什么东西可以送出去,顿时尴尬的说道:“这次没带什么东西来,下次再给带东西给你!” 接着赵毅又抱起孩子站在李宇身边:“叫……嗯……”忽然想起李宇的身份,赵毅也不知让自家的小孩子如何称呼这位公主。 “既然他叫允文哥哥叔叔,叫我婶婶便是!”李宇像是知道赵毅心中所想,顿时笑道。待孩子叫了声“婶婶”之后,李宇递上一把小巧的梳子:“来,拿着,以后多多帮你娘梳梳头!” 接着小孩子又喊了支柔一声“婶婶”,支柔眉开眼笑的递上礼物,一支突厥牛角号。 一旁的老妇人和赵毅妻子看到这一幕,顿时露出笑容来。 接着赵毅又和自己的母亲妻子叙了一番话,赵毅吩咐道:“秀云,你去街上买些吃食酒肉回来,我要和头儿喝上几杯!” 那秀云的脸色顿时一变,脚下却未移动半分。赵毅母亲也是脸色苍白,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儿媳。 赵毅粗心大意,不知道有什么不妥,但张允文却看了出来。联系到刚开始进门的时候,那紧闭的大门还有躲在屋子里的情形,心中顿时有所计较。 当下对赵毅的妻子说道:“赵家嫂嫂,你脸色苍白,难道有什么难言之事?” 听到张允文的话,赵毅这才反应过来,看看自己母亲和妻儿的神情,沉声道:“娘、秀云,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人顿时艾艾期期,互相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却没有回答。 张允文见状,沉声说道:“老人家、赵家嫂子,赵大哥可是正五品的将军,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你们尽管说出来就是!若是老赵做不了主,小子乃是从三品将军,应该能帮你们做主的吧!” 听得张允文此言,赵毅的母亲顿时眼睛一亮,沉默片刻,将赵毅离家之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世家 这三原县不大,却因离长安较近,所以长安城内的达官贵人多在三原县买田置地。而他们又忙于正事或是享乐,所以常常将管理这些田地产业的事情交给自己身边之人或是远房亲戚。而这样的一批人在三原县内仗着自家主人的名头,作威作福,成为三原县一个恶霸阶层。三原县的地方官管不了,长安府的官员不想管,朝廷高官懒得管。 在赵毅奉命进入突厥后,整个三原县慢慢的流传出赵毅投降突厥的传言。一时间,赵家脸面无光,整个赵家一直低头做人。而赵毅的母亲便是每日到街口,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归来。这一等就是两年。 就这样慢慢的过了两年。失去男人的赵家没有经济来源,每月靠侦察营提供的俸禄为生,紧巴巴的过了两年。渐渐的,赵毅的母亲和妻子都有些绝望了。 然而贞观二年刚过,赵家便迎来了更大的麻烦。 裴震是当朝中书令裴寂的远方亲戚,算起来还算是裴寂的堂弟。而这位裴震帮着裴寂管理着三原县将近千亩良田,大小二十多间铺子。在三原县诸多商人地主中也算得上排在前面的了。而且裴震身后乃是裴寂,这位武德年老臣的代表,最早跟着李渊起兵晋阳的老人。 裴震的年纪比起裴寂来说小不了多少,也是六七十岁了。膝下有二子,一人负责田地,一人负责商铺,帮助父亲管理裴寂的产业。 而如今,整个裴震家里除了一名长孙之外,剩余的小辈都是女子,所以自是对这名叫做裴宏的十五六岁少年宠爱无比,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谓慈母多败儿,这位十五六岁的裴宏俨然成了三原县的一霸,属于那种欺男霸女的纨绔恶少型。 贞观二年三月的一天,赵毅的妻子出门买一些日常用品,非常不巧的被这位裴宏看到了。 要说赵毅的妻子秀云,绝色之姿倒是算不上,面容只能说是清秀。可是她却有着一副令所有男人垂涎的曼妙身材。胀鼓鼓的胸脯、坚挺的屁股和纤细的腰肢让那位常年欺男霸女的裴宏一见便兽血沸腾。可是毕竟是在集市之上,若是强抢民女恐怕会引发民愤。所以裴宏只是让人跟着赵氏身后,找到了住处,并在众人口中打听到了赵家的背景,属于那种毫无背景的那种,顿时放心下来,开始了自己强抢民女的计划。 赵氏也算贞烈,在裴宏带人逼上门之时,竟然一头撞在院墙上,头破血流,昏迷了过去。 那裴宏虽不惧人命官司,可是闹出人命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当下退出了赵家,而赵毅的母亲请来大夫将赵氏治疗好,又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完全康复。 然而,裴宏却不死心,每日带着一帮手下游荡在赵家门外,要不是赵毅的母亲和妻子轮流以死相逼,那裴宏恐怕早已将秀云抢了去。 如此一来,赵毅的母亲和妻子皆不敢再行外出,每日关闭大门,拜托邻居买来日常生活用品,躲在屋内。这一躲便是两个多月。期间,那裴宏曾经多次今日院子之内,甚至还曾挟持过赵毅的儿子,以逼赵氏就范。虽然最后在一众街坊邻居的围观和三原县衙役到来的情况下,被迫放了赵毅的儿子。但是这件事仍旧闹得满城风雨。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今日赵毅破门。赵毅一回来,他的母亲和妻子顿时觉得有了依靠。 听完二人的述说,只见赵毅面色血红,手握成拳,阵阵作响。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 看到赵毅面色血红,张允文不由想起了这句话。 “那裴姓匹夫,欺我太甚!”赵毅气喘如牛,声音低沉的吼道。 而张允文身边道李宇和支柔也是一脸的愤愤不平,满是同情的望着赵毅的妻子。 张允文却是“嘿嘿”笑道:“那裴震裴宏不过是小人物一个,无足挂齿,令人为难的却是那中书令裴寂。不过赵大哥你不用太过担心,既然老子见了此事,肯定要管到底!不过具体的操作还是要斟酌一下,既要将那裴震裴宏给除去,还不能给裴寂留下任何口实。”说着拍了拍赵毅的肩膀,“若是裴寂将怒火洒在赵大哥头上,对赵大哥可不好啊!” 赵毅听了张允文的话,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头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要我亲自将那裴宏给除去!” 张允文笑道:“放心,杀人的事我会交给你办的!” 听到二人肆无忌惮的谈论杀人,还一面谈论一面微笑,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如公鸭嗓的声音道:“赵家娘子,我家少爷又来看你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听到这个声音,只见赵毅的妻子和母亲面色同时一变,一脸惊慌的望着门口。 “刘三,小声点,不要吓着了赵家娘子,本公子可是怜香惜玉之人,可见不得美女在我面前受到惊吓而又来个以头撞墙!”一个轻浮的声音响起,看样子便是那裴宏。 “是是,公子教训的是!”公鸭嗓子满是谄媚的声音响起。 片刻之后,只见一众人出现在赵毅的家门口,为首的一人身材修长,恰似竹竿,一身宽大的衣衫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也倒是非常的俊俏,不过令张允文恶心的是,此人竟然面敷脂粉,头插红花,一脸色咪咪的笑容挂在脸上。 “小生见过赵家娘子!”可能是登徒子的通病,这裴宏一进院中,目光就直接望向赵毅的妻子,而视周围的人如无物。 赵毅的妻子赶忙退后两步,一下子躲在赵毅的身后。 那裴宏这才看到面前这位高壮的大汉,接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在院内一扫,目光又是一亮:“原来这儿还有两位美娇娘啊!小生今日真是艳福齐天啊!”说着向李宇和支柔一揖:“小生裴宏见过二位小姐,嗯,不知二位小姐芳名?” 李宇顿时脸色通红,急急躲在张允文身后,而那支柔柳眉一挑:“该死的登徒子,不但想要霸占秀云姐姐,还想打老娘的主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是在草原上,老娘一定将你五马分尸!” 那裴宏听到支柔的声音,瞧见李宇面带羞涩的样子,顿时一幅色授魂与的样子:“呵呵,有个性,我喜欢!” 张允文却是笑了一笑,低着头和李宇咬了一阵耳朵,李宇斜斜瞟了裴宏一眼,在看看赵毅的妻子秀云,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那裴宏手下全部进入院中,并不宽敞的院子里顿时挤满了人。透过人墙往外望去,只见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饰花马车。再看看进入院子里八名长得三大五粗的大汉,看这情形,这裴宏今日恐怕就是过来抢人的。 果然,只见那裴宏晃着一根纤细的手指说道:“小生今日实在是艳福不浅啊!本来想接赵家娘子回府的,却又遇见另外两名美娇娘!只叹小生今日只准备了一辆马车!”说着颇为遗憾的摇摇头,“算了,先将三人一同送进马车!等到回到府里,少爷再来一个个的安慰!” 听得这话,赵毅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大喝一声:“今日你们谁敢!” 那裴宏顿时睁大眼看着赵毅,片刻之后,回头问道:“此人是谁?” 只听那公鸭嗓子刘三道:“呵呵,公子,这人就是赵毅了!那赵家娘子正是他的婆娘!” “哦,原来是那位降了突厥的赵毅啊!”裴宏阴阳怪气的说道,尤其是“降了突厥”四字,咬得格外的重,“既然赵家主事的在此,那本公子便放明了话,要么你将你家娘子送给本公子玩赏几日,要么就让本公子到衙门里告发你这位降了突厥的叛徒!” 听到这话,张允文不由又怒又气,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无耻得这般光明正大的。 “你!”赵毅指着那裴宏,却是被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那裴宏冷笑道:“我怎么了我!赵毅,难道你还有选择么?今天本公子就跟你说了,本公子看上你家娘子,乃是你家娘子的福气!可千万不要不识抬举啊!来人啊,去请赵家娘子,嗯,还有这两位小姐到府上一聚!” 顿时,八名大汉齐齐一声狞笑,四名大汉扑向张允文和赵毅二人。他们是对方仅有的两名男子,当然要分出人手去制服他们,免得张允文和赵毅二人捣乱。 剩余的四名大汉则是分别扑向三女和赵毅的母亲。至于那四岁大小的小孩子,没人去理会。 张允文见两名大汉扑上来,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一个掌刀击在一人的后颈,那名大汉顿时萎靡的到了下去。另一人见状,怒吼一声,双臂猛地合了起来。张允文怡然不惧,瞅着空隙,一手抓过大汉的手臂,另一手狠狠的击打在肩胛处。大汉顿时一声惨呼,手臂顿时脱臼。抓起大汉的衣领,一个大背摔,直接将大汉扔在那裴宏的面前,砸起一大片灰尘。 而此时,赵毅已经解决了一人,正和另一人缠斗。三名女子不住的闪躲,而赵毅的母亲则是被一名大汉控制住了。 张允文看着院中的局势,猛地一声大吼:“裴宏,你派人袭击朝廷命官,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太原王氏 听得张允文的话语,那些大汉顿时停下动作,转过头,齐齐的望向裴宏。 那裴宏一双眼睛在张允文身上扫视片刻,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两名大汉,不由吞了吞口水,笑脸问道:“请问大人是什么官职啊?” 张允文心念一转,便知道这裴宏眼下之意,当下故作傲然道:“本官乃是装备院主事,从五品的员外郎。而且……” 说道“而且”两字时,声音倏地变小。那裴宏顿时一阵大笑:“不过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本公子的堂祖父可是正三品的中书令!上啊!给我抓住那三位美人!” 于是,众位大汉又开始行动了。 眼见一名大汉将要抓住李宇,张允文想也不想,一步冲上前去,八极拳施展开来,拳击、肘击、膝撞,只听见一阵“咔嚓”声,那大汗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吐出一口鲜血,仰面躺在地上。接着张允文如法炮制,飞快的将另外几名大汉打倒。然后一把抓住欲图逃跑的裴宏,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将哇哇直叫的裴宏打懵了,张张嘴,吐出一颗牙齿。 张允文冷笑一声,对赵毅道:“赵大哥,你现在快马加鞭去一趟军事学院去找一个叫做刘仁实的学院,告诉他,就说老子要一帮人!他肯定知道我的意思!”说着,便将一块军事学院的腰牌递了过去。 赵毅接过腰牌,猛的点点头,接着飞快的出了门,翻身上马,一骑南去。 张允文让秀云拿来一根粗大的麻绳,将地上的八名大汉牢牢捆在一起,而那位正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裴宏则被张允文单独的捆住,扔在地上。 这时候,张允文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员,只有九人,那位公鸭嗓子的刘三却是不见了。看到这里,张允文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从长安快马加鞭赶到三原,恐怕用不了一个时辰,自己将会在这里等待一个时辰,直到刘仁实那群公子的到来。到时候往眼前这位涂脂抹粉,头插红花的裴宏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纨绔公子。 可是张允文知道,自己是等不到一个时辰的。那位逃走的刘三很快就会叫来大批人马,到时候要挡住这批人马,将事情闹大,可就全靠自己的表现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只听见街道上人声喧哗,似有人群往这边过来。 “你们回屋去!”张允文抽出腿上的军刀,面无表情的对院子里的众人道。 只见李宇听见张允文的话之后,顺从的和赵毅的母亲妻儿一起进屋,而那支柔却是走到张允文身边:“张哥哥,你还有没有武器?” 张允文眉头一皱,轻声训道:“支柔妹子,你怎的还在这里,还不进屋去?” 子柔却是嘟着嘴说道:“来到长安这么久了,实在无聊的很!今日可以杀人,我怎么能错过!” 张允文顿时一寒:“呃,妹子,难道你在奚族的时候经常杀人?” 只见支柔点点头:“是啊,我们奚族和四周的霫族、契丹等部落征战不断,我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说着,隐有得意之意。 张允文思忖一下,从腰间横抽出一把军刺递给支柔。支柔接过军刺观察了一下,红着脸指了指张允文手中的匕首:“我可不可以用那个?” 看到支柔的这个样子,张允文微微一笑,将匕首递给支柔。而后者拿起匕首轻轻挥舞,那匕首顿时在手掌中转了一圈,划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只有右手如飞,一会儿正握匕首,接着一个刀花闪过,又是反握匕首。 张允文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看不出来这支柔还是用匕首的高手。 正在这时,只听得人声鼎沸,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议论声、嘶吼声。张允文示意支柔呆在院中,自己背负双手,站在门边。 只见门外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其中当先者却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只见他穿着宽大的袍子站在最前面。此人想必就是裴宏的祖父裴震了。在裴震后面是一片清一色的大汉,手中握着木棍、横刀。 见张允文出来,裴震双目狠狠的盯着张允文。这时,裴震身后响起一个公鸭嗓子般的声音:“老爷,就是他,就是他打了少爷!”接着,那徐三从人群中钻出来,哈着腰对裴震道:“老爷,此人身手不凡,还自称朝廷命官。现在也不知少爷被她怎么了!” 听到这话,裴震先是眉头一皱,随即沉声道:“老夫可不管他什么朝廷命官,只知道他打了老夫的孙子,而且宏儿如今还在他手中,若是不能为宏儿讨回公道,老夫今日誓不回去!” 虽是这样对下属说,可是在对上张允文时,他又说道:“年轻人,凡事须留一线,不可做绝啊!老夫见你气宇轩昂,想必也是朝廷贵人,只要交出老夫孙子,这事就此揭过,老夫也不为难你!” 听得这话,张允文心头暗暗骂道:“老狐狸!真他妈是一只老狐狸!” 当下厉声说道:“裴宏胆大妄为,竟敢袭击朝廷命官,等同造反,本官将其拿下,送往大理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岂会因你的两句话而放了此人!” 听得此言,裴震不由勃然大怒,沉声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从五品,你要知道,我裴家可是出了一名正三品的中书令,难道你就不怕丢官丢命?” 张允文“哈哈”一笑:“他裴寂再大也大不过法理,大不过大唐律令!只要本官秉公办事,持正守中,难道还怕他裴寂不成?” “好!”裴震气得长须飘动,“有胆气!有魄力!既然你非要同老夫作对,别怪老夫不客气!儿郎们,给我上!” 张允文冷笑一声,双手从背后架到前面来一手握拳,一手握着军刺:“你们谁敢!难道真要造反不成!” 裴震“哼”了一声:“儿郎们,给我上!出了什么事有老夫担着!” 顿时,几名名手持横刀的大汉冲在最前面,刀锋闪耀,直往张允文扑来。张允文手持军刺,盯着扑上来的大汉,身形宛如游鱼,在大汉间躲闪。 这门外本就不大,再加上张允文站在最狭窄的门框处,所以几名大汉扑上来时,显得有些拥挤。 张允文避过劈下来的横刀,反手一刺,军刺扎进那人肩膀处。那人手膀吃疼,手中横刀顿时落地。一把抽出军刺,一时间血流如注,泛着泡沫的鲜血直往外流。 在一群大汉中,张允文东转西转,不时的以大汉的身体作为掩护,躲避劈来的刀锋。将群战时的作战技巧发挥的淋漓精致。只见他身体一矮,欺近一人身侧,位置一转,不仅避过了一把刺过来的横刀,还以这名大汉为盾牌,挡住了另外两名大汉。 就这样,张允文东一刀,西一刺,花了不到两刻钟,便在这几名手持横刀的大汉的肩膀处添了一个血洞,横刀纷纷脱手。 张允文微微喘了一口气,将横刀全部踢进院子中,对支柔喊道:“这是他们谋反的证据,可要捡好了!” 院中的支柔便将这些横刀放置在一起,放到离裴宏和八名大汉远远的地方。 “你!”听到张允文的那句话,裴震狠狠的指着张允文,却是不知说什么好。 张允文轻蔑的一笑,对着裴震道:“裴老爷子,如果我是你,就马上回家准备细软盘缠,立刻跑路了!要知道,这谋反可是大罪啊!” 裴震被张允文的话一激,眼睛竟然有些泛红,大声吼道:“儿郎们,去给我杀了这人!” 剩余三十多名手持木棍的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终于有一人提起木棒往前冲。有人带头,剩余的大汉顿时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只听得阵阵马蹄声传来,接着一声大吼:“他妈的,你们竟敢打我们的学院的人!” 接着,只见几十名骑士纵马冲来,直往裴震和众大汉冲来。 大部分大汉躲避开来,但仍有几人避之不及,被马匹狠狠的撞飞,然后踩踏在地。 来人赫然便是赵毅和刘仁实、程处默等一批公子哥儿。 见到援军到来,张允文“哈哈”狂笑,半天之后,这才指着裴震和一干大汉:“赵毅、刘仁实听令,将他们通通拿下!” 霎时间,骑在马上的众人一些拿起钢弩指着裴震众人,另一些人却是翻身下马,抽出横刀,一脸狰狞的向裴震等人走去。 早在赵毅、刘仁实等人纵马直冲过来时,裴震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接着在听见张允文狂笑着下令时,那裴震彻底的愣住了。待段云松将裴震拿下时,那裴震顿时身体剧烈扭动,发出一阵杀猪式的吼声:“你们凭什么拿我?我乃是当朝中书令的堂弟!” 段云松闻言,顿时“呸”了一声,一脚踢在裴震的身上:“老子还是樊国公家的公子呢!看到那边没有,有夔国公家的公子,有卢国公家的公子,有张亮大将军膝下义子。还有这些兄弟,哪一个不是功臣之后,你算个屁啊!”说着一指张允文,“看到没有,那可是右卫将军,开国县侯,还是驸马都尉,你竟然敢向他动手,真是他妈的活腻了!” 一听到这些话,那裴震顿时面如死灰。 张允文见裴震的样子,冷笑一声,大声说道:“今有裴家子弟裴宏,目无皇亲,调戏汝南公主在先,欲图强抢公主在后,为本官所阻,带人围攻朝廷命官,罪大恶极,当交由刑部、大理寺、宗正寺三方会审!而裴家裴震,带兵攻打公主所居之处,谋杀朝廷命官,其心可诛,当以谋逆之罪论处,交由刑部、大理寺会审!”说着顿了一顿,扫视了裴震一眼,“派人通知三原县县衙及周斤折冲府,请求派人封锁三原县,防止任何一名裴家之人离开此处!若有反抗者,一律拿下,不计生死!” 听到张允文的话语,那裴震双目圆睁,气喘如牛:“你……公主?哪里有什么公主,分明……”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李宇和支柔联袂而出。刘仁实、段云松等人同时行礼道:“见过汝南公主,抚顺郡主!” 裴震顿时面色苍白,随即面容一阵痉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目光狠狠的盯着张允文,好像在说:“公主之事故意没提,还隐瞒了身份,你故意陷害我!” 确是如此,若是张允文稍微提了一下汝南公主,就算给裴震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手!若是张允文表露出一个右卫将军身份,或是开国县侯,或是驸马都尉,三个里面的任意一个,他裴震也会毕恭毕敬,不会有半点其他无礼举动。反而他什么也没有说,等于张了一张网等着裴震往里面钻。 张允文目光森然的盯着裴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好像在回应着裴震的话语:“不错,我就是陷害你!”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妍姐 发生在三原县的这场事情被张允文很好的封锁下来了。三原县县衙和军府出动了大批的衙役和士卒将整个三原县封锁,而张允文又从军事学院调来两个班共计两百人,协助或者说是监视那些负责封锁消息的衙役和士卒。 之所以如此谨慎,张允文却是害怕裴寂在自己将这裴震、裴宏带到长安之前有什么动作,用或软或硬的手段来救这两人一命。自己可是答应过赵毅,这裴宏必须死。 就在三原县封锁起来的时候,张允文带着李宇支柔以及几十名功勋贵胄子弟,押着一长溜的人往长安城走去。 裴震、裴宏还有一众大汗每人口中塞有布团,用黑色的麻布包住头,再用长绳捆成一串,在几名士卒的押送之下,慢慢往长安走去。若是他们其中些人有所异动,连鞘的横刀便一下子砸了下来。 就这样花了半天时间,众人终于进了长安。 在进入长安大门时,那守城士卒要掀开他们脸上的黑布检查,张允文恐怕附近有裴寂的人,若是认出裴震来,那就不妙了。当下训斥道:“大胆!这些人可是大理寺重犯,你等如何能随意查看!” 那士卒闻言,悻悻放下伸出去拦着张允文的手,让他们轻松通过城门。 进入长安城内,张允文带着一众人直扑向皇城的大理寺。沿途往来的人流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这支奇怪的行色匆匆的队伍,并未太过在意。 来到大理寺,张允文一众人聚在大理寺门口。看守大理寺的大门的差役见得这一票人马,早早的进去通报了。所以,张允文到来没多久,一名身着绯红衣袍的官员匆匆而出。这人正是大理寺少卿孙伏伽。 一见到张允文,孙伏伽便问道:“张大人,不知你带着这般多的人来到本官府衙之前有何贵干?” 张允文看着孙伏伽一张认真的脸,轻声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孙大人到里面谈!“ 孙伏伽抚了一下颌下胡须:“那张大人先请!“ 张允文和孙伏伽先后进入大理寺内,剩余的众人也鱼贯而入。 “不知张大人有何事?那些头蒙黑巾之人又是何人?”甫一落座,孙伏伽便问道。 张允文笑了一笑:“本官与汝南公主及抚顺郡主同往三原访友,而这些人先是垂涎我家公主的美色,欲来强抢,亏得本将军身手不错,打退了他们中的一些人。谁料后来他们竟然又是一拥而上,打了小的,引来老的,而且还用了横刀!孙大人你说说,他们应该如何处置?” 孙伏伽听到张允文这番话时,顿时一惊,手中茶杯几乎翻落在地,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张允文:“什么,他们竟然强抢公主?不成之后还动了刀兵?张大人,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们你们的身份?” 张允文委屈的说道:“怎么没有,我刚告诉他我是装备院的主事的时候,他们就一阵狂笑,说什么不过从五品的小官,打就打了!” “那大人怎么不说出你是当朝驸马,朝廷的开国县侯?” “这不是还来不及说么?我才把第一个官职给说去,他们就冲上来围攻本官了!” “嗯,这些是何人,怎的如此大胆?”孙伏伽有些好奇的问道。 “姓裴!”张允文话音一落,孙伏伽就感到有些不妙,果然,只听张允文道:“小的叫裴宏,老的叫裴震,据他们自己说和裴中书有些关系!” 孙伏伽笑脸顿时一僵。 张允文看到孙伏伽的表情,知道这位大理寺少卿对于裴寂也有些惧意,当下正色道:“孙大人若是因惧了裴中书,而不想过问此事,就当本官今日没有来过!本官直接去找陛下处理此事!”说着,作势与往外走。 孙伏伽连忙起身拦住张允文道:“张大人你这是何意,下官何时说了畏惧裴中书,何时说了不过问此事!张大人切莫乱说话!此事已然涉及谋反,罪行重大,就算是裴中书也没有办法吧!” 张允文点点头:“孙大人熟读大唐律令,本官佩服!所以这件事还请孙大人秉公办理!“ 孙伏伽一抱拳:“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大人放心就是!” 张允文也是一抱拳:“既是如此,那就劳烦孙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官讲就是!” 孙伏伽沉吟一下:“此事关系重大,还要请刑部与宗正寺前来会同商议,就请大人帮忙奔走联系!” “这没有问题!嗯,这些人犯暂押在大理寺内,还请孙大人能秉持公道,不能让他们会见任何人!” 孙伏伽重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张允文便又跑了一趟刑部,一趟宗正寺,最后,当张允文入宫求见李世民时,已经是晚上了。 当张允文通过刘贤求见李世民时,房间内顿时传出一阵咆哮声:“张叔疾,你自己滚进来!” 一听这声音中含着的怒气,张允文顿时一惊:“对了,虽说封锁了三原县,可是陛下还是能通过调查院了解事情真相!”心中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进入房间之中,只见李世民正坐在一张书桌后面,批改奏章。一沓厚厚的奏章摆放在书桌之上。 “微臣张允文见过陛下!愿……” 张允文话语还没说完,李世民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别说那些,过来看看这个!”说着指了指桌前的那堆奏章。 张允文翻开奏章一瞧,只见第一份却是御史台弹劾房玄龄的奏章,第二份则是弹劾长孙无忌的奏章。一直翻下去,张允文发现一份弹劾自己的奏章。而这些奏章的一个共同点,全是武德老臣弹劾贞观朝臣。 张允文不由放下奏章,望着李世民,想听听他是如何说。 李世民目光炯炯的盯着张允文:“允文啊,从这些奏折里可看出些什么来?” 张允文点点头:“嗯,好像被弹劾的都是当年秦王府一系的人马!” “不仅仅是当年秦王府的老人,还有不少是朕即位之后提拔上来的新人!而弹劾他们的官员你可知道有哪些?御史台的赵静初、吏部的陈本章、太仆寺的宋石流,还有中书令裴寂!至于他们为何今日集体上表,原因无他,全是因为你,张叔疾!”李世民面色严肃的对张允文道。 张允文顿时一怔,看着李世民,一脸的茫然。 李世民道:“今日你可是干了一件大事啊!竟然把裴寂的堂弟给弄到了大理寺里面,罪名还是谋反大罪!呵呵,张允文,真是干得不错啊!你可知道,为了维持几股大臣之间的平衡朕做了多少努力,而今,这种努力全因你而化作乌有了!” 张允文霎时间明白过来,自己的举动已经被裴寂知晓,而裴寂在知道裴震必死的情况下,竟然伙同所有的心腹上表弹劾贞观新臣,一时间,朝廷内文官只见平衡的格局被打破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有些郁闷了,自己明明封锁了消息,怎么还会被他知道。 李世民冷笑一声,似乎看出了张允文的疑惑:“你是不是认为你做得滴水不漏?可是你知不知道,自从赵毅回到关中,朕便派人盯上了他的家眷。难道裴寂他们就没有?你就算在怎么封锁消息,可来往的商人呢?路过的旅客呢?他们都可能将消息待到裴寂那里!” 张允文一愣,垂下头来。 李世民翻动着一沓厚厚的奏章,轻声道:“这才今日一日!朕敢肯定明日弹劾的奏章将更加多!而且多半是弹劾你张允文的!像你今日私自调动军事学院的学员、将汝南置于险境等等,到时候,朕倒是看看你能如何应对!到时候那些官员齐齐向朕施压,朕又如何能保全于你?” 张允文接口道:“什么保全不保全的,微臣在做出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了后果,大不了官职降回校尉,爵位被夺!反正又要打仗了,大不了重新捞回来就是!” 听到张允文的话,李世民顿时劈头盖脸的训斥道:“你,你怎的能这般说话,那官职。爵位乃是你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谁会夺去?朕定当尽力保全!” 见张允文一幅隐隐不服的样子,李世民也不再训斥了,转而温言道:“允文啊,朕知道你为了手下的兵将这样做倒是无可厚非,朕也知道,凡带兵者,能得到将士拥护能为主将去死,这样的兵才能打,才有战斗力。你作为一位武将,应当这样做。若是朕遇上这种情况,也会去做的。但是如今这事情毕竟闹大了,朕又该如何平息裴寂的情绪呢?” 听到这里,张允文却是忍不住说道:“陛下,为何你要如此迁就那些武德老臣?当年陛下新即位,朝臣不够,须有德高望重之人坐镇朝中,用他们当然无可厚非,可是武德七年道贞观二年已经连续举行了三次科考,大批仕子步入朝堂,锻炼几年便是一员干吏。至于朝中大臣,有房杜二位大人,长孙大人、杜淹杜大人,薛收薛大人等等已经足够支撑起朝堂的运行,再加上一些对陛下素来亲善的老臣在一旁扶持,则朝堂之上,又何须裴寂等人!再说他裴寂才智疏漏,办事不利,却是素有野心,当年刘文静刘公便被他诬陷至死,陛下在高祖皇帝那边苦苦哀求而毫用处,只能看着刘公屈死!难道这……” “住口!”李世民厉声喝道,一下子打断了张允文的言语,“朝中大臣岂是你这小子能够臧否评价的!你先回去,朕自有安排!” 说着一振衣袖,一振微风刮过。 张允文行了一礼,慢慢退出房间。 在他身后,李世民看着张允文的身影消失在黑幕之中,不由仰头轻叹,这朝中之事,复杂万分,各方利益,错综复杂,岂能如在战场上一般一言而决。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议事堂内 第二日张允文非常干脆的请了五日的假,说是受了轻伤,需要静静养伤。 所以,对于朝会上吵得地覆天翻场面,他是一点也没有看到。 此时他正坐在庭院里的一棵柳树下,教授面前一群街坊的小孩唱歌。 “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大唐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这首《英雄赞歌》乃是后世电影《英雄儿女》里面的插曲,当年朝鲜战争的时候,张文济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小屁孩,啥都不懂。到后来迷上《英雄儿女》,对于里面这首《英雄赞歌》更是情有独钟。如今张允文轻声唱来,不由心如潮涌,思绪飘飞。 这首《英雄赞歌》曲调高昂,不适合面前这群小孩哼唱。他们只是背熟了歌词,记得旋律。然而站在坐在旁边的李宇支柔还有府邸里的一众丫鬟,在听过几遍后,倒是能哼出优美的曲子。 “张叔叔,这些唱词是什么意思啊?”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子仰起头问道。 “哦,其实这首歌包含了一个英雄的故事,所以他的名字叫做《英雄赞歌》。故事是这样的!我们的英雄啊本是一名大唐士卒……”张允文用轻柔的声音慢慢的将赵毅的故事讲了出来。他说得很是煽情,竟然将几名侍女的眼泪给骗出来了。 而那些小孩听到身入突厥两年时,不由激动得满脸通红,紧紧的握起小拳头。而听到有恶霸想要霸占赵毅家人时,小孩子们顿时同仇敌忾。说道有人杀了恶霸时,不由拍手称快。 待张允文将故事叙述完毕,将歌曲教得每一名小孩子都会唱时,张允文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糖果,然后送他们出府。 “允文哥哥,你这是在帮赵大哥造势吧?”送走了小孩子,回到庭院中,李宇问道。 张允文点点头:“朝堂之上的事情,云诡波谲,复杂万分。昨夜听了陛下的话,这才知道朝堂之上,比战场上还要险恶。比如说这次,那裴震裴宏虽说是死定了,可是由于裴寂的关系,恐怕我和赵毅也要受到牵连。我倒是没什么,毕竟有那么多头衔挂在那里,就算是少了一两个也没关系,只要不是驸马都尉的勋位被夺了就好。可是赵毅呢,虽说有功社稷,可是毕竟乃是一介武夫,又无大家族支持,势单力薄,若是裴寂迁怒于他,他可受不了这怒火。所以为夫今日帮他造势,就是要让全长安、全大唐的人都知道他赵毅的事迹,都要竖起拇指夸一声英雄。到时候,我倒是看看谁敢忤了民意。” 李宇闻言,一双漆黑的眼睛顿时满是钦慕的望着张允文:“允文哥哥考虑周详,妾身实在佩服啊!而且这首歌旋律优美,与时下的曲子又完全不同,让人耳目一新。相公真是厉害!” 李宇说着,旁边的支柔和侍女们同时赞同的点点头。 张允文的虚荣之心顿时得到极大满足,他坐到柳树下坐着:“来来,把那首《英雄赞歌》唱给为夫听听!” 于是,甜美的歌喉唱着动听的歌曲,优美的旋律回荡在庭院之中。 然而张允文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朝会正吵着一团。 先是孙伏伽连同刑部、宗正寺将汝南公主遇袭之事说了出来。早已知道情况的李世民作大怒装,令孙伏伽严审裴震裴寂。 而朝堂众人听完李世民判决之后,齐齐的将目光望向裴寂。 裴寂并没有任何行动,既没有求情,又没有当庭辩驳。 这时,一名御史台的官员上奏弹劾张允文私调军事学院士卒作为私用。另一名吏部官员上奏弹劾张允文利用自己右卫将军身份私自调集右卫属下府兵。还有官员弹劾张允文肆意封锁三原县,造成来往通道不畅。 看到这些不过从五品、正五品的官员一个个跳出来弹劾张允文,李世民和众位大臣知道,裴寂的反击开始了。 然而这些官员的弹劾刚刚出来,长孙无忌和一众原系秦王府文官谋士的高官就站出来辩解,说是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举。当时情况危急,若不调动军事学院的学员,后果不堪设想。至于调集府兵封锁三原县,却是怕逃出去的人招来援兵报复。也是情有可原。 而那些公子们的父辈,如刘弘基、程咬金、张亮等人皆是满脸无奈的笑容,这张允文也太狠了,不仅把自己的儿子使唤了,还要让当老子的来擦屁股。于是纷纷出列,附和长孙无忌等人的意见。 而裴寂那边的人当然不愿意,于是,两方人马口水大战不止,朝堂之上闹声一片,只听得李世民头疼不已。 “够了!”李世民大喝一声,“张允文之事等到刑部、大理寺、宗正寺三方会审裴震裴宏之后再做定夺!” 裴寂的人还想再做争辩,却瞥见裴寂轻轻的摇摇头,顿时,伸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 虽然朝中的争辩被拖延了,可是长安城的市井里坊里却是逐渐传出一个故事和一首好听的歌曲。故事里的主角被歌曲描绘得慷慨激昂,舍身成仁。而旋律优美的歌曲因为这则故事儿充溢着一股热血凄厉,壮丽庄重。这样故事和歌曲相互的映衬,传播极快。没过几日,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 裴寂走在大街之上,面色铁青,每走到一处,几乎都能听见这首旋律优美的《英雄赞歌》,看见有人唾沫横飞的讲述着那个故事。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其目的分明就是帮赵毅造势。 果然,在长安传遍了这首歌和这则故事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大理寺爆出。这则故事不仅仅是故事,还是真实的事件,故事的主角此刻就在玄武门南面的侦察营里,而故事中的恶霸此刻正呆在大理寺监狱里。故事主角的名字叫做赵毅,恶霸的名字叫做裴宏。 正处于开疆拓土时代的初唐时期的民众对于英雄有着一种狂热的崇拜,尤其是像赵毅这种立下了赫赫功勋的士卒。所以,当赵毅的事迹及遭遇传遍长安时,长安民意如潮。赞美赵毅者有之,疼批恶霸者有之,当然也有登徒子津津乐道的说着赵毅妻子的美貌。 至于裴寂府上的仆役侍女,每一次出门,都会迎着街坊邻居无比鄙视的眼神,他们也不自觉的地下了头。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几名身穿黑色衣衫的皂役来到张允文府邸。 “张将军,孙大人即将审理裴宏强抢公主一案,还请张将军及公主过堂一叙!” 于是张允文和汝南乘坐着一辆马车慢慢的来到大理寺。 大堂之上,孙伏伽坐在中间,两边却是坐着一位刑部的侍郎,一位宗正寺的少卿。见到张允文携汝南公主到来,除了宗正寺的那位少卿之外,其余人尽皆行礼。 而李宇和张允文回了一礼之后,又向那位少卿道:“见过叔父!”这位少卿却是赵王李元景,还是李世民的兄弟,李宇的的叔父。 见过礼之后,张允文连同李宇坐在一旁,接着,裴震裴宏二人押上大堂。 在大理寺的监狱里面呆了几日,两人此时出来已是一脸的靡靡。尤其是裴宏,原本就干瘦的他在狱中更是整个人憔悴得变了形,没有脂粉的遮掩,裴宏清瘦的脸颊深深陷下,双眼也是深陷眼眶。 “啪!”孙伏伽惊堂木重重一拍,整个大堂内回荡着巨大的声响。 裴震裴宏不由身体一阵瑟缩,满是恐惧的往这旁边坐着的张允文。 “堂下何人?所犯何罪?”孙伏伽满脸威严的说道。 听到这句程式化的语言,张允文暗中翻了一个白眼。 站在裴震裴宏身边的赵毅向堂上大人一抱拳:“下官赵毅,见过几位大人!”此时的赵毅身穿一件黑色长衫,发髻高隆,看起来威武不凡。 在他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大理寺的皂役们顿时议论纷纷。 “你就是赵毅!果然英武不凡啊!”那赵王李元景看见赵毅,顿时呵呵笑道。赵毅连忙客气了一下。 这时孙伏伽道:“赵毅,你将你所知情况从实说来!” 赵毅顿时面色一肃,一脸愤恨的将自自己到草原之后家中遭遇的情况说了出来,一直到自己和张允文回到家中的事一一道来。听得孙伏伽直点头。 “公主殿下,驸马都尉,你们可还有需要补充的么?”孙伏伽看了一眼端坐的张允文和李宇问道。 张允文站起身来,将自己派出赵毅去学院搬救兵之后的事娓娓道来。他讲可比赵毅要好得多,几句话语形容下来,裴震便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张允文说完,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堂上的裴震裴宏二人,只见他们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似乎没有听见张允文的话。 “你二人可有话说?”孙伏伽照例问了一下当事人。 那裴震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堂上众人,又垂下眼帘默默不语。而那裴宏却是蓦地发出一声叫唤:“哇!我不想死!呜呜,我不想死……” 听到这二人没有异议,孙伏伽在将目光投向刑部侍郎和李元景,只见他们二人点点头,便起身道:“有裴氏子弟裴宏,欺男霸女,危害一方,前有威逼赵氏之劣行,后有冒犯皇室之渎罪,更有攻击朝廷命官之恶举,罪大恶极,当判死罪!择日枭首示众。其祖裴震,带人包围公主居所,攻击驸马金身,罪不可赦,判处死刑,择日施刑!至于裴府上下之人,尽皆流放岭南!” 这一宣判结束,大堂上顿时一片肃静。大小官员的目光全盯在张允文身上。这案子一结束,裴寂恐怕就要动张允文了。而张允文仿若无事人一般,在众人目光之中,起身告辞,离开大理寺。 ------------ 第一百九十章 胁迫收买 大理寺作出的判决没过多久便传遍了整个长安,那些居住在长安城内,而又深知赵毅遭遇的居民无不拍手称快。 张允文知道看到街边议论的人群,轻声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在大理寺作出判决的第二日朝会上,张允文出现了。顿时,朝堂上众臣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他的身上。 那些裴寂一方的官员再次的呈上奏章,弹劾张允文,而且还加了处理意见,希望能处罚张允文,以儆效尤。 李世民收了奏章,扔在面前的几案上,笑着向张允文问道:“张叔疾,你可有什么话说?” 张允文迈步出列,低首一揖:“臣无话可说!那私自调集学院士卒与当地府兵本就不对,臣既然已经做出此事,自然不会做口舌之争!臣甘受处罚!” 此言一出,众大臣顿时一愣。原以为张允文会强行狡辩,以他学院主管和右卫将军的身份,倒是很容易说过去的,可是他竟然自行承认罪责,甘愿受罚。 李世民眯起眼睛:“你真的愿意接受处罚?” “臣愿意!” 三字一落,再看那弹劾张允文的官员,只见他们面上带着丝丝喜色,一双眼睛不时的望着裴寂。 “好吧,既然你愿意受罚,那朕便处罚与你。孙爱卿,你来说说,私自调兵是什么罪责?”李世民微微皱眉说道。 孙伏伽上前一步:“私自调兵,形同谋反,当重罚!” “形同谋反”四字一出,裴寂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启奏陛下,微臣有事上奏!”房玄龄出列奏道。 “准奏!” “陛下,自隋末以来,天下纷争,直至大唐混一四海,然而其中多有家将家丁者,皆是悍卒。若按大唐律令,岂不是在场许多人都犯了畜养私兵这一罪状?所以微臣认为,特别之事当特别处理,如张允文私自调兵之事,乃是维护皇家而做不得已之举。往陛下从轻发落!” 李世民听到这话,顿时点点头:“房爱卿此言在理!但是所谓从轻处罚亦不能轻罚,若是此例一开,那后患无穷!所以朕决定,夺去张允文侯爵之位,将为伯爵。封邑减少三百户。削去右卫将军之位,改授中郎将一职。另罚薪一年,闭门思过一月。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虽说这一处罚明显的带有包庇色彩,但是裴寂还是同众位大臣一道山呼:“陛下圣明!” 而张允文则是郁闷的没称上几天“侯爷”,又被打回伯爵去了。更令他郁闷的却是闭门思过一月。成天呆在府邸之中,却是有些无聊了,每日除了玩玩麻将之外也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了,难道还要每日在床上运动不成? 在这炎热的七月里,张允文便每日躲在家里,拿着扇子扇凉,喝着旁边侍女递上来的冰水,那种感觉实在美妙。 至于裴寂,张允文没有再去考虑他了。此人与李世民有隙,最迟明年,裴寂将和一批把持着重要位置的武德老臣一起被裁下来,空出来的大量重要位置将会被李世民全盘接收。至于裴寂本人,贞观三年好像因为什么案子被放归老家去了。张允文皱着眉,却是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案子了。 没过多久,传来李世民调兵讨伐梁师都的消息。张允文一听到这个消息,心头痒痒,可是如今自己还在闭门思过中,就算是想去打仗,恐怕也是不行,只好对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发呆。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待到七月末的时候,朔方那边传来战报,柴绍、薛万彻领大军和突厥大战两场,击溃来援的突厥兵马,包围朔方。朔方城内梁师都从父弟梁洛仁杀了梁师都,开城投降。 没过几日,张允文闭门思过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于是,张允文又开始每日奔波在侦察营、调查院还有军事学院之间了。、 来到侦察营营地时,那守卫营寨大门的两名士卒一见到张允文便用一种热切敬佩的目光看着他。而进入营地之后,那些来往士卒一见到张允文,大声招呼时,那股热切劲直让张允文纳闷。 进入侦察营大帐之中,只见李扬正召集一众侦察营的大小官员开会。而回到侦察营的赵毅,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熟悉之后,成为了侦察营内的第三号人物,掌管着将建四个团共计八百人。 见到张允文进来,这些大小军官连忙站起来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将军!” 张允文笑道:“不必多礼,你们这是才开什么会啊?怎么没叫上我?” 李扬忙道:“不过是侦察营每五日一次的例行会议,所以没有叫上大人!”李扬可不想背上一个藐视长官的罪名,连忙解释道。 “呵呵,既是如此,那你们开会吧,我在一旁看着!” 众军官顿时恢复原来的样子,开始开会。 然而张允文看了一会儿便开始目瞪口呆了。只听见一名团正道:“他奶奶的,老子看不惯你们二团很久了,有种你这个团正和我一对一来上一场!” “他妈的,谁怕谁,来就来!” 于是,两人互相瞪着眼出门而去。 没过多久,两人回来了,一人肩膀软软的垂下,另一人脸上被打出两个黑眼圈,口角流出些许血丝。 “这,这就是你们开的会?”张允文指着挂彩的二人说道。 “唔!”众军官齐齐点头。 看来除了给这些士卒军官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之外,还要加强纪律教育了。 这是张允文参加完会议之后得出的结论。 临行之际,张允文问起士卒为何对自己如此热切之时,李扬笑答道:“还不是将军你的赫赫威名!草原之上以六十对三千,回长安之后又为弟兄报仇,连爵位官职都丢了一级。兄弟们当然钦佩了!” 回到家中,张允文便开始编撰加强思想政治修养和纪律观念的教材。这份教材不仅仅是侦察营要学,军校也要学习。 调查院那边也没有什么新的情报,倒是赵德言每隔几日便会传回一张纸条,上面用暗码写着突厥的最新情况。通过这些情报,完全可以看出突厥的每况愈下。 至于军事学院那边,被张允文调到三原县的两个班早已回到学院。 “大人的遭遇我等可是早有耳闻,在听得大人被削了一级爵位、官位之后,我等皆是唏嘘不已啊!”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张允文一面将教员们送来的不能确定的文件批了,一边听教员说道。 “呵呵,爵位官位没有了,以后再挣便是!有什么值得唏嘘的!哦,对了,屈突大人不是坐镇学院么,像这些文件完全可以交给他处理啊!” 那些教员脸上顿时露出怏怏之色:“屈突老大人那边可是不好说话啊!有些事情他根本不会批的!” “哦?”张允文抬起头来,“什么事不会批?” “比如上次大人调学员三原去,我等便是没有经过屈突大人的同意,见到大人你的腰牌之后,便直接让刘仁实他们去了!” 听到这话,张允文不由有些尴尬,随即做无事状:“哦,上次是本官违反了纪律,是本官的不是!嗯,你等记住,以后切莫在出现这种情况!至于屈突大人那里,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们多多了解便会知道。” 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些教员,张允文又来到装备院。 如今在这对突厥战争的战备阶段,装备院可是重中之重。尤其是那日李世民观摩火炮发射之后,这里的警戒更是加强了。 一到装备院里面,张允文叫来了阎立德,让他介绍一下装备院的最新情况。 阎立德先将装备院最近的支出情况说了一下,接着介绍了各个部门之间的研究制造情况,最后说起新式武器时,阎立德却是兴奋的和张允文来到仓库之中。 “大人,这是按照你的意思打造的绊马索!”阎立德指着一卷铁丝道,“这绊马索的横截面不是圆形,而是三角形,三角成刃,到时候将这绊马索挂在合适的地方,那战马快速冲来,保证能将它的腿刮得个劈开肉绽!” “还有这个,大人所说的爆破筒!不过那威力好像没有大人说的那般大,这么多火药塞在里面,还不及相同重量的手雷杀伤力大!”虽然有些疑惑,但是陆大匠还是将这爆破筒做了出来。 张允文这才想起,貌似现在用的还是黑火药,而不是后世的高爆火药。 “嗯,先将就着用吧,反正这东西容易制造,成本又低!”张允文想起自己犯的错误,不由有些懊恼的说道。 “对了,这爆破筒的一端陆大匠制成了尖形,说是既可以做槊刺,又可以往地上一插,便成了陷马坑,非常的实用!大人你看如何?”阎立德有些邀功的说道。 “好!非常好!”张允文不由赞叹起陆大匠的才智来。 接着,在看了新式武器之后,张允文有一个作坊一个作坊的进去瞧了一瞧,就像后世的领导深入基层一样。 “唉,这工作,真是累啊!”张允文在结束四个部门的工作回到家中时,发出这样一句感叹。 而回到家里,想起那本思想教育,纪律风貌的教材没有编撰完毕,又得继续加班。 说起这本教材,张允文编撰的时候采用后世的办法,用理论加事例,从古到今的讲解,还有所谓忆苦思甜,反复教育,不断洗脑之类的方法,将这本教材编撰得厚厚的。终于,在九月的一天夜里,张允文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本教材才算完成。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偶遇 当张允文将这本编撰好的在一次朝会之后送到李世民案头时,李世民好奇的翻读着张允文的这本名为《思想政治修养与纪律风貌》的书籍。 “呵,还真厚啊!”李世民口中说道,手中却是一页页的翻阅起来。 先前有张允文编撰的几本教材得到了全军上下的一致好评,而那些关于后勤供给的书籍更是让户部的官员耳目一新。所以,李世民对张允文这本书还是抱有很大的希望。 粗粗的浏览了一遍,李世民放下书籍,手指敲击着桌面:“允文啊,这书的后面部分加强军队的纪律建设,朕倒是能看懂,可是前面说的思想政治修养,这又是何意啊?” 张允文道:“这思想政治乃是保证军队能服从陛下领导,效忠大唐的根本!只要每一名士卒能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而战,为谁而战,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定然会大大的加强。陛下请看,三国时期,诸军阀混战,将士反复,其原因为何?便是因为这将士的思想政治素质不过关,他们心中没有国家,只有自家主公。而我大唐定不能蹈其覆辙,一定要加强士卒的政治教育!” 李世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吧!老规矩,先在学院里进行试验,看看效果如何!” 张允文却道:“还要加上侦察营!微臣也要在侦察营进行这思想政治教育!” 李世民依旧点头应允。 见张允文将这书籍之事说完,李世民笑眯眯的说道:“允文啊,最近幽州那边传来了一条情报,你知不知道啊?” 看得李世民笑得有些诡异,张允文不由问道:“什么情报啊?” “关于奚族的!奚族五部落尽皆降我大唐,其麾下精锐骑兵共计四万,除了各个俟斤统领一部分之外,其余奚族各将领也统领着一部分,这部分恐怕有两万人!这些兵马朕本欲做伐突厥之用,然而幽州都督传来消息说是这些兵马难服管教。朕便想让你挂着领军将军的名义,管理这支奚族兵马,至少要做到令行禁止,调度统一!” “可是,可是微臣何德何能,能管理这支异族军队?”张允文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 “呵呵,现在不行,等你和抚顺郡主成亲之后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管理他们了!”李世民笑望着张允文,那份笑容看起来分外的诡异,“朕决定,这个月便赐婚与你。呵呵,允文,你可要好好加油啊!” 于是,张允文由于某些原因在和李宇成婚几个月之后,便再次成亲了。 虽说支柔是奚族人,但是成亲还是采用的汉族礼仪。因为多了一个皇帝赐婚,加上支柔本是郡主,所以这婚礼的规格极高,赶得上和汝南公主成亲时的规格了。 照例搬出了袁天罡。这位神棍几乎成了专门主持婚事道士了。这位道士掐指一算,终于算到九月十七乃是一个黄道吉日,于是婚礼便定在九月十七这一日。 同样是六礼齐备,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张允文一道道礼仪进行下来,丝毫不差。不过在到抚顺郡王府接亲时却是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 只见抚顺郡王府门口,一排奚族大汉并肩站立。他们穿着露肩短衫,紧紧的绷在身上,露出起伏不定,棱角分明的块块肌肉。为首的人张允文认得,叫做阿史那力啜,当初张允文曾和他交过手,本是突厥贵族的他如今算得上奚族的第一勇士。 只听他说道:“嘿嘿,张大人,你们汉人迎亲的时候喜欢做些文绉绉的诗歌来,可是我们奚人不一样,今日你若是向接走郡主,那就得先过我们这关!” “这样不好吧!”张允文穿着一身大红吉服,一脸为难的看着这一排十人。 阿史那力啜顿时“哈哈”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你看看我这九名兄弟,个个都是力大无穷的好汉!不过张大人放心,我们会手下留情的,这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张允文不禁有些玩味的一笑,看来让接亲的新郎难堪是各个地方相同的习俗。当下微微一笑:“力啜老兄,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若是将你们全部给打倒,那样多不好啊!”不待阿史那力啜生气的吼出来,张允文接着道,“这位是我的师父,算得上是男方的长辈,尉迟敬德,尉迟大将军!” 阿史那力啜顿时闭上嘴巴,看着尉迟恭不再言语。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尉迟恭。 “这两位是我的二位兄长,在折冲府里面任职!”刘勇刘武同时鼓了鼓身上的肌肉,一点也不比那些奚族大汉少。 “嗯,这一位是杨常,他能力抗千斤!当初我的马惊了,杨大哥便连人带马给扛了起来,救了我一次!” 阿史那力啜顿时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杨常。 “这一位是杨大哥的徒弟宋瀑,一膀子力气不比杨大哥小!” 还没等张允文挨个介绍完,那些奚族大汉自动的闪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嗯,张大人里边请!今日这一进去,张大人便是我们草原的女婿了!” 进入郡王府,先是拜见长辈,然后留下一众接亲的宾客在王府内吃饭,自己则是往支柔所居的那处小院走去。 奚族民风开放,所以张允文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人来阻拦,反倒是那些奚族少女热心的引路。 到达小院里,刚好看着身穿一身大绿色的支柔正在几位侍女的陪同之下慢慢走了出来。看她走路时小心翼翼,几乎每一步都符合规范的样子,张允文暗笑了一下,可以想象,支柔为了这次成亲定是排练了许久,当下心中不由有些微微的感动。毕竟支柔本不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子。 张允文上前抓起支柔的手:“走,跟着为夫到前堂见长辈去!” 听到这话,本来就有些忸怩的支柔,一张涂了胭脂的脸庞更加红了。 来到前堂,张允文惊奇的发现那阿史那力啜竟然在找杨常拼酒,其余的奚族大汉也各自找了一名接亲队伍里的壮汉拼酒。不由微微摇头,自己手下这些人可是成天泡在“神仙醉”里面,这些喝惯奶酒的奚族大汗怎能拼得过他们。 虽然支柔对于张允文的师父、兄长都已经熟悉了,张允文仍带着支柔一个个见礼。 这场接亲仪式一直从上午举行到下午,等到众人都酒足饭饱之后,张允文又带着支柔返回自家府邸,而奚族那边也派出了数目庞大的送亲团,浩浩荡荡,直往张允文府上杀去。 看到这支送亲队伍时,张允文赶忙派人先回府上,通知厨子,继续加菜加酒! 回到府上,张允文的成亲仪式就差不多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洞房花烛夜。为了避免有人前来打扰,张允文拿出最烈的“神仙醉”,也就是所谓的酒头,即蒸馏酒由水到酒之后,冲出酒花之前的那段时间出的酒,比起冲出酒花之后的“神仙醉”,后劲还要大得多。于是,与张允文交好的,一帮可以来偷听洞房的年轻人便被这酒头灌得不省人事。 吩咐仆役将灌醉的这些家伙扔进客房,自己则是拉着面带羞涩的支柔,轻车熟路的步入新房之中。 这一间新房却不是当初和李宇入洞房的那间新房。张允文怕惹起支柔的不快,便让人布置了一间。 新房之中,一片红色,昏暗的烛光不停的摇晃着火苗,一圈淡淡的光晕萦绕在烛火之外。步入房中,一股似麝非麝,似花非花的淡淡的香气迎面扑来,为整个房间里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氛。 张允文看着一脸娇羞的支柔,轻轻握住她白净的手,低低唤了一声:“支柔妹子!” 似乎意识到什么,支柔一张俏脸通红,低着头“嘤咛”了一声。 罗帐慢慢放下,其间旖旎春光,不能细表。总之,张允文又完成了一次成亲仪式。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功成 古人所谓的“三妻四妾”指的是一发妻,二平妻,四妾室。 汝南公主李宇,便是张允文的发妻,而支柔,只有成为平妻了。 经过那一夜之后,整个张允文府邸的构架就完成了。两名妻子主内,管着日常事务,张允文则是主外。 虽然是如此说,但是张允文悲哀的发现貌似只有自己在外面辛苦奔波,为主内的两位好像没什么事情可做。每日除了管管侍女和府内琐事之外,便是在家中聚在一起打麻将或是出去寻访闺中密友。这样的日子也着实无聊。 终于,在十月的一日,二人正式向张允文提出了这个问题。 “呃,这个嘛……”听到这个问题,张允文不由摸着下巴沉吟道,“男人消磨时间无非就是吃喝嫖赌,你们恐怕不行!要不然这样吧,你们各那一笔钱出去,管你是开店铺还是置田地,一年之后咱们来看看谁赚的钱多,你们看怎么样?” 二人眼睛同时一亮,支柔抢先说道:“来到大唐这么久了,我还重来没有下过田地呢!好,妾身便选置田地!我可是要打造出一个漂亮的农庄出来!” 李宇也笑道:“那妾身便去做生意去了!早就听说承乾、李泰他们在做生意,赚了不少的钱,妾身也来试试!” 张允文见二人这样说,也放下心来:“既然你们已经选择好了,我们下个月就开始,每人十万贯作为启动金,至于雇人的问题,相信你们自己会解决好的!哦,对了,不要太累,多雇几个人,一下事交给他们去办就是!” “知道了,知道了!”支柔摆摆手,示意张允文一边去。后者郁闷的看着两个陷入幻想不可自拔的女人,不由轻轻摇摇头,出了大门。 第二日,在张允文出门上朝之后,李宇和支柔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带着一批人马出门而去。他们带的人马全是张允文从林然那里要过来人。 如今,林然的醉云楼还是在开着,不过已经和调查院脱离的关系,由当初林然**出来的一批人在经营。 当张允文问道林然要人时,林然毫不犹豫的给了张允文四名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和两名头发花白的老者。那四名年轻人是林然培养出来,以后准备让他们当酒楼大掌柜的。而两名老者则是已经告老的两位大掌柜。这六人刚好被李宇和支柔二人一人分了三个。 李宇坐在马车上,三名掌柜和护卫骑在马上,在长安城内逛了一天,到天色将暮时才返回府邸。支柔的情况也一样,她骑着马在三名掌柜和护卫的陪同之下,在长安附近的田地逛了一天。 当她们返回家里面时,张允文已经坐在饭桌边等着她们了。 “回来了,吃饭吧!”张允文面无表情的说道。 二女小心翼翼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再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淡淡的惶恐。轻轻的坐下,然后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 顿时,饭桌之上一片安静。 吃完饭,张允文轻咳一声,二女立刻齐齐的望着他。 “你们说说,今日都到哪儿去了?”张允文虽然心中暗笑,却是绷着一张脸说道。 两女吞吞吐吐的将今日所做之事说完,张允文顿时笑了起来:“不错嘛,还是挺积极的!” 见到张允文露出笑容,二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允文又道:“不过嘛你们既然是作为幕后东家,直接让手下的人选好几处位置之后,再由你们决定便是,何必这样一跑就是一天!特别是你,宇儿,你的身体本就不太好,这样下去可是不行啊!” 听得这话,二女脸红的点点头。 当夜,一张床榻之上,李宇被张允文搂入怀中,一双手轻轻的抚摸着。 “相公,你说做什么生意最能赚钱啊?”李宇一面撒娇的的摇着张允文,一面软声问道。 “这个嘛,当然是人家没有的生意最赚钱了!”张允文考虑片刻,说道。 李宇顿时娇声道:“那什么东西是人家没有的呢?” “呃,这个问题有些复杂,让我想想!”张允文眯上眼睛,做思考状。 李宇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允文。片刻之后,微微的鼾声从张允文的口鼻中传出。 李宇顿时有些气恼的“哼”了一声,转过身躯,不理会张允文。 第二日,当三人又聚在饭厅吃饭时,张允文向李宇嘻嘻笑道:“宇儿,昨夜你不是问我什么东西最能赚钱么?” 听到这句话,李宇又想起昨夜张允文发出微微鼾声的模样,顿时轻哼一下。 张允文不以为然的说道:“以为夫看,这最能赚钱的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等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行业。而这些行业可分为四大类:衣食住行。只要你能把持住一个产业,那么就财源滚滚了!” 此言一落,李宇顿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旁的支柔给张允文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柔声道:“相公,你既然跟宇妹妹说了些秘诀,也跟妾身说说吧!” 张允文笑道:“支柔妹子,你开农庄却是没什么秘诀,只要多找些老农,精耕细作便是!到秋天丰收的时候自然会有成果的!” 二女同时微微颔首。 终于,在经过半个月的筛选之后,李宇决定开一家成衣店。而店铺的位置没有落在西市里,而是落在了崇仁坊。那里和附近的里坊多有权贵居住。李宇便是想将这成衣卖给那些贵妇人。不过后来张允文进入那间成衣店时,他忽然发现这些挂在外面做样品的衣裳大小刚好适合李宇。 而支柔则是在长安以南将近三十里的地方买下大片的良田,佃给附近的农户耕作。 见二女兴办的产业渐渐走上正轨,而且也不像以前那般悠闲了,张允文还是十分高兴的。 然而在贞观二年十月,御史大夫杜淹病重,虽然经过孙思邈等几位道门医术高手的一番救治,情况有所好转,但是仍旧缠绵病榻。 杜淹的重病对于张允文没有任何影响,然而对于李世民则不一样。就在杜淹病重不能理事的时候,裴寂请求将御史台的一名御史中丞升为御史大夫,一名监察御史升为御史中丞。这其中那名监察御史便是当初弹劾过张允文的那位。 李世民沉着脸思考了片刻,同意了裴寂的建议。 十一月末的时候,长安城已经开始飘洒着雪花了。 不知不觉,这贞观二年又即将过去。 张允文冒着雪花来到调查院外,推开大门,一阵寒风呼啸,夹带着雪花扑进屋内。 “大人来得正好!下官这里正有一份情报!”说话的是陈全康。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份情报,面色严肃的向张允文走来。 如今的他经过胡泉的锻炼之后,显得更加沉稳了。 张允文接过情报,粗粗的看了一眼,然后面露喜色。他拍拍陈全康的肩膀:“老陈,辛苦你了!” 然后快步出了调查院大门,往皇宫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的雪地上,一排清晰的脚印宛然。 ------------ 第一百九十三章 铁勒使团 “陛下!”张允文急冲冲的进入麟德殿偏殿。 “看你这般急冲冲的成何体统!你好歹也是大唐的右卫中郎将,言行举止自要有沉稳之风,不要这般毛躁躁的!”李世民看到张允文微微喘气的样子,不由板起脸训斥道。 张允文却是没有接口,将手中的那张薄薄的纸递了过去。 李世民接过纸张一看,脸上颜色顿时变了数变,负起双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纸张上写道:“突厥北边诸姓多叛颉利可汗归薛延陀,欲推其俟斤夷男为可汗!” 停住脚步,李世民对着殿外的内侍喊道:“刘贤,你派人去讲房杜二人、长孙无忌、魏征这四人叫来,就说朕有重要事情商量!” 刘贤在外面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 这时李世民转过身,向张允文笑道:“允文啊,你先坐下,咱们先聊聊!嗯,听说汝南那丫头开了一间铺子?” 张允文顿时赔笑道:“这不是她们在家中闲得无聊,微臣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么!” “什么微臣不微臣的,你我翁婿之间难道还要这般生分不成!贤婿啊,朕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汝南那丫头从出生到嫁人,好像还从没有做过这些事呢,就连她封邑里边每年的收入都是宗正寺的人在帮衬着,她能行么?”李世民笑着问道。 “没关系,就算她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关系!这家店铺自有人去打理。再说了,反正这是给她解闷用的,免得她每日闷在家里!赚钱赔钱又有什么关系!”张允文说道。 李世民笑着指了指张允文:“你呀,也别太宠着她们了!要知道你可是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正说着,只听见殿外传来刘贤的声音:“陛下,长孙大人来了!” “还不快请进来!” 身穿一身便衣的长孙无忌进入偏殿后,微微喘气,想来也是快速赶过来的。李世民将那份情报直接递给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看过之后,沉思片刻,正要开口,却被李世民拦住:“辅机啊,等房杜二人,还有魏征来了之后再行商讨吧!” 长孙无忌只好住口不言,坐在张允文旁边。 张允文向长孙无忌施了一礼,长孙无忌回礼问道:“嗯,允文啊,你刚才和陛下在聊些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是说说汝南的事啊!” “哦!原来如此!”长孙无忌轻笑一声,然后和也和张允文谈起了汝南公主的事情,期间还几次说道他家的长孙冲。 这时候,房杜二人及魏征陆续到来。待他们看过纸条上的内容之后,李世民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长孙无忌当先道:“此事乃是草原分裂的讯号!自始毕可汗继承汗位,这东突厥挟当年突厥汗国之余威,一统北方草原,成为草原共主其势之大,兵锋之盛,我大唐初立,实在难挡。好在颉利夺位之后,一系列措施使得众叛亲离,偌大的汗国四分五裂,即将瓦解。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薛延陀部连同草原北边诸部就算合在一起,人口、牛羊也没有颉利多。所以微臣认为,对于这薛延陀部,我大唐可以表示支持,甚至派出使者封那夷男为可汗,只要明年出兵之时,薛延陀部能出兵攻击北方,同时阻断颉利往西逃亡的路线,那就够了!” 长孙无忌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李世民也摸着唇上的两撇髭须道:“辅机所言在理!唔,众位爱卿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便是,这里不是大殿,不用拘束!” “陛下,臣有话要讲!”房玄龄站起身来说道,“长孙大人之言,臣亦是赞同的。然而实施此计划时亦需要防备薛延陀坐大!如今,铁勒诸部皆附薛延陀,其势已然不小。然漠北诸部之中,除却薛延陀,便是回纥最大,所以臣建议,除了封赦薛延陀夷男之外,亦要封赦回纥酋长菩萨。” 李世民一听,顿时连连点头:“房卿此言大善!那依众位爱卿看来,这趟漠北之行,又可派谁人前去?” 李世民此言一落,张允文倏地感到一阵不妙。 这时,杜如晦道:“陛下,这出使人选,微臣建议,主使由皇室宗亲将领担任,而在封赦之后即留在薛延陀,做联络协调之用。一则嘛表示我大唐对其部重视,二则嘛若是薛延陀翻脸,谅他也不敢伤我大唐宗亲。而这副使嘛……”杜如晦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张允文,“非允文莫属!” 李世民不由笑道:“允文?呵呵,朕也认为不错!若是这次在去一次,那允文就是三上突厥了!嘿嘿!”说道最后,李世民满脸怪异的笑了起来,“若是如此,那大唐上下对论对草原的熟悉程度,允文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啊!” 此言一落,屋内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杜如晦又道:“副使已定,那主使又选何人?” 张允文一听这句话,几乎想跳起来大声诘问杜如晦:“副使什么时候定下来了?”然而看到这些文臣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不得不打消了这种想法。若是问出这一句话来,不仅是对在场众臣的置疑,也是对李世民的置疑。 李世民沉吟片刻,说道:“遍观宗室诸人,能称才俊者不少,而能独当一面惟有孝恭、道宗等寥寥数人。以朕看来,不若派遣道玄前往!道玄每每作战,亲冒箭矢,冲锋在前。朕最欣赏的便是他这点了!若是多加锻炼,我大唐宗室之内不是又要多一位能独挡一面的王爷了么?” 诸位大臣对望一眼,齐声道:“陛下圣明!” 虽说李世民他们在这儿商量好了,可是却仍是要在朝会上颁下旨意,还要经过门下省这一关之后,圣旨才算是生效。 第二日朝会之时,李世民先将这个薛延陀自立的消息宣布了,接着又将昨日和长孙无忌等人商议的结果以圣旨的形式颁布下来。经过一番廷议之后,圣旨顺利通过。 于是张允文和李道玄满脸苦涩,一副同病相怜的模样站在大殿之中,恭敬的接过圣旨。 虽说圣旨上没有写明何时动身出发,可是如今已是十一月中旬了,长安已经飘过一场小雪,若是再等上一段时间再出发,大雪漫天,队伍恐怕会迷失在草原、大漠之中。所以二人都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散朝之后,李世民叫住二人,好生勉励了一番,然后目送他们出了大殿。 “唉,允文,你说我们怎么这样倒霉啊!这件破差事为啥非要本王来做啊!”一出了皇城,李道玄便开始抱怨道。 李道玄和张允文曾经在剿灭刘黑闼时曾经并肩作战过,后来每一次李道玄回长安时,张允文总会将他拉到天然居或是醉云楼喝酒,所以二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再加上二人年纪相差不过三四岁,极易混熟。 张允文没好气的看了李道玄一眼:“李兄,别在这儿抱怨了!我们已经接了圣旨,当下之急是尽快安排好眼前的事,然后好放心的去漠北!” 李道玄仰天长叹一声:“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二人来到天然居,李道玄直往上到二楼捡了一处僻静的包厢坐下!张允文随后跟上。 坐下之后,点了各式酒菜,李道宗这才说道:“允文啊,据说你到草原那边去了两次了,你跟我说说那里的情况,老哥我也好有所准备?” 张允文苦笑一声:“李兄,我两次去草原可都是在春夏时节,哪里知道这冬天的草原是什么样子!”他虽是如此说,但是心头却勾画出一幅寒风呼啸,冰雪连天的画面。前世在苏联的特种部队里学习,雪地作战是一个重要的大科目。而回到祖国之中,北疆千里边防里许多精于雪地作战的战士,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见张允文这样说,李道宗也不再追问,喝了两口酒,换了一个方式问道:“不知允文要带些什么东西去?老哥我也好带上!” 听到这句话,张允文蓦地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张允文才正色道:“李大哥,现在小弟不忙和你说!待会儿吃晚饭,你我同去侦察营里,我给他们讲讲如何在雪地中生存作战,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么!” “可是你现在跟我说说也没什么啊!”李道玄有些奇怪的问道。 “呵呵!”张允文笑道,“那东西涵盖的范围太广,一时半刻讲不完的,还是等会儿一起讲吧!” 李道玄有些郁闷的喝下一口酒,然后狠狠的吃菜。张允文也默默不语,只是狼吞虎咽的吃着。 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很快吃完。二人出了天然居,纵马来到玄武门南面的侦察营。 刚到侦察营门口,张允文倒是没问题,直接进去,而李道宗却被那守卫士卒给拦了下来。眼见李道宗将要发火,张允文不由拉住他,然后对那名守卫道:“放他进去!若是李扬问起来,就让他来找我!” 二人直入中军大帐。 见到李扬,张允文不待他行礼,便挥挥手道:“不用多礼!任务紧急,你马上筛选出三百名北地士卒出来!记住了,一定要是北地的,耐得苦寒的,幽州、朔州那边的最好!唔,调令在这里!” 李扬见张允文所得严肃,一个抱拳,看也没看那调令一眼,出了大帐,对门外的士卒道:“通知全体士卒,凡家在幽州、蔚州、代州、朔州等苦寒之地的士卒即刻前往校场集中!”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烽火起 校场之上,北风呼啸,旌旗猎猎。 四百多名士卒整齐的站在校场上。 张允文慢慢踏上点将台,双手负在身后,大声道:“听我命令!立正!” “啪――”一阵整齐的靴子撞击地面的声音。 “稍息!” 士卒顿时放松了紧绷的身躯。 “皇帝陛下交给我一个重要的任务,我需要三百名出身北地,耐得苦寒的士卒,自认为能做到的上前一步!”张允文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校场上。 “啪――”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所有士卒尽数上前一步。 “好!你们是好样的!但是,我只要三百人!听我命令:凡生于北地而成于他处者退出!凡侦察营内公开比武一千五百名以后者退出!” 于是,整齐的士卒方队渐渐有人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不时的回望一下。 片刻之后,整齐的方队已经空出不少位置。 “立正!” 士卒们迅速重新站好队列。这个队列比起刚才的那个要单薄不少。 清点一下人数,三百一十二人。 见人数合适,张允文一步跳下点将台,走到士卒面前。 “好,既然人已经出来了,那本教官将会对你们上一堂雪地作战的课程!全体都有,坐下休息!” 张允文也坐在地上,面向士卒。李道玄也不顾什么斯文不斯文,照例坐在张允文身边,目光中满是狂热的盯着面前这支队伍。 考虑道很多后世的雪地作战装备此时都没有,所以张允文只讲了一些简单的。 “雪地作战,首先是保暖问题。你们记住了,身穿几层衣衫和身着同样厚底的单衣相比,几层衣衫肯定会比单衣要保暖得多!还有,白雪之中难以找到柴火作为篝火,所以,出发之前你们一定要带足桐油,还要大量的易燃的碎布!” “下面说说行军问题。行军之时,要注意呈纵队前行,不要给我乱跑。另外,需要几名士卒到队伍前面,将那些被雪掩埋的草给我挖出来,树上的雪给我抖下来。反正每隔一段距离就要看到其他的颜色,不能满眼尽是白色。” “雪地里面估量测定距离的时候会有些偏差,所以你们用钢弩射击的时候要好生把握住。” …… 只见张允文在上面唾沫横飞的说着,下面的士卒望着张允文,不时的点点头,能记多少就是多少。 而在旁边,李扬带着四名文吏正奋笔疾书,将张允文所说的注意事项全部记下。 最后,张允文起身道:“关于你们的装备,这不用担心,我自会带你们去领取的!”然而说出这句话时,张允文心中却是想到了其他其他地方去。 装备?雪地作战的装备又有哪些呢?首先是手套、皮帽等保暖物品。不过貌似如今的大唐还没有手套,也没有那种厚实的,可以遮住耳朵和后颈的帽子。然后是弓箭,如今侦察营几名射手用的仍是木制复合弓,这冰天雪地里,弓弦冻住,反而不如钢弩好用。看来哪些弓箭手也得该有弩机了。最后是后勤。张允文他们此次是要穿过突厥到达薛延陀,也就是要横穿草原和荒漠,期间路途遥远,地形复杂,除了雪地,还有一段荒漠。而在荒漠之中,却是难以辨路,还需要指南针…… 正在张允文胡思乱想的时候,李道玄拍拍张允文的肩膀:“呵呵,允文,你果然厉害啊!这些东西讲起来头头是道,恐怕李靖、李绩那些老将军也将不出来啊!真是厉害!” 张允文倏然回过神来,听到李道玄的话,不由笑道:“他们擅长的是整个战争的谋划,战局的把握!不要拿我的长处和人家的短处比!哦,对了李兄,小弟现今有件要事去见陛下,不知李兄你是否愿意同往?” 李道玄摇摇头:“听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我可要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便不和你同去了!不过你能不能告诉为兄你见陛下所谓何事?” 张允文当场便将手套、皮帽等东西说了出来,然后道:“这些东西需要大规模制作,而如今时间又少,只有请陛下帮忙了!” 听到张允文口中的手套、皮帽等物品,李道玄顿时眼睛一亮:“不错不错,这些东西真是不错!你去找陛下,为兄也回去做两套出来!” 说完,就匆匆离开。 张允文一个人来到麟德殿,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在花园之中找到了李世民。而此时的李世民正在享受天伦之乐,在长孙氏的陪同下与几名年幼的儿女嬉戏。 见张允文到来,李世民放下正抱着的长乐公主,将她交给长孙氏。 “二姐夫,二姐夫!”那长乐一见到张允文,顿时在长孙氏怀中欢快的招着手。 张允文行了一礼之后,和李世民来到旁边,将自己关于手套、皮帽等物件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道:“这手套不仅难保暖,还可以保护手指头,让士卒们射箭时免得被弓弦割伤。皮帽更是冬日里保暖的好东西啊!而且这些东西的制作工艺简单,所需要考虑的只有材料!” 李世民沉吟片刻,然后笑道:“确是是好东西!好,朕这就下旨,让尚衣局、尚服局和尚功局彻夜赶制,定让允文和道玄出发之前能领到合适的装备!不过允文啊,汝南那丫头不是开了一家成衣店么?手套、皮帽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让她去经营?” 张允文闻言,顿时才想起自己老婆还开了一家制衣店,当下讪讪一笑:“嘿嘿,忘了!” 在外面奔走了一天,回到家中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有些疲倦的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忽然感觉面前好像有呼吸产生气流流动,睁开眼,只见李宇和支柔二人正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 当下轻声问道:“你们怎么还没休息?” “不是为了等你么?”支柔柔声说道。李宇也跟着点点头。 张允文心中微微感动,将二女同时搂入怀中。二女顺从的靠在张允文肩上,体会这难得的温馨。 过了一会儿,张允文对二人说道:“宇儿、支柔,今日为夫领了圣旨,最迟后日便要出发前往漠北,你们在家中可要自己保重啊!” 一听到这个消息,二女同时发出一下低低的呼声。 支柔在草原上长大,当然知道漠北是个什么地方,当场便有些惊慌的说道:“相公,漠北苦寒,而且还要越过千里流沙,就算是草原人也不敢轻易进入那里!你若是去了漠北,恐怕……”说道最后,咬着下唇,满是担忧的看着张允文。 李宇听出支柔话中意味,慌忙抓住张允文的胳膊,一双漆黑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张允文:“允文哥哥能不能不去啊?” 张允文摇摇头:“此次事关重大,必定要有人前去。我自信对于草原、荒漠还有雪地都比较了解,远比朝中的其他将军要深入得多!所以我必定要去的!” 听到这话,李宇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将头靠在张允文肩上,抱着胳膊的手更紧了。 见二女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张允文又将手套、皮帽的想法说了出来,末了对李宇道:“宇儿,这两样东西算得上是独家了吧!你下去好生思量一下,说不定就凭着这个就能赚到很多钱呢!” 李宇有些犹豫的道:“可是这个好像有些简单吧大家都容易学去。而且宫里面不是已经在开始制作了么?” 张允文笑道:“难道你就不会做好一些的!人家仿造生产的一副手套只能买几文、十几文,你制作出来的卖给那些贵妇的一幅手套就卖他个几百文、一贯至于怎样能买这么贵,你自己去考虑吧!” 听了张允文的话,李宇顿时陷入沉思。而一旁的支柔仍旧用满是担忧的眼神望着张允文。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出征 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才将支柔劝得放心下来,然而当夜在床榻之上,支柔死死的痴缠着张允文,目光中满是浓浓的不舍。 当第二日张允文起床时,支柔还裹着丝被在睡。晃了两下腰,只觉一股酸软的感觉升起,当下摇了摇头,看来一个女人动起真格的来,比起和几个壮汉打一场架还要辛苦。 还是照例上朝,照例当了一把木头桩子。待到散朝的时候,李世民叫住张允文:“允文,你留下来一下!” 在一名内侍的带领下,张允文在一个房间里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手套和皮帽,粗粗估计一下,恐怕有三四百套吧!用麻绳捆得牢牢实实的。 “张大人,这可是三局里面两百多女工和三百多宫女花了一夜的时间赶制出来的,大人满意不?”那名内侍见张允文一脸惊讶,顿时说道。 “非常满意!”张允文点点头,“麻烦你叫几名卫士过来,帮我把这些统统搬出去!” 早已得到李世民吩咐的内侍赶忙迎了一声,不多时,二十多名卫士进入房间,抱起捆好的手套、帽子便往外走。 “搬到玄武门那边去!” 走了近半个时辰,张允文和这二十多名卫士终于到了玄武门南边的侦察营。 直接让人将这堆东西搬到校场上,顿时,那些没有训练任务的士卒围观起来。 张允文在兜里摸了半天却是没有摸出半个铜板来,只好拍拍为首的一位卫士的肩膀:“呵呵,今日什么也没带,有些对不起诸位兄弟了!改日不该你们轮值的时候,老子请你们喝酒去!” 这二十多名卫士齐齐笑了一笑,然后拱手告辞。 张允文回过头,只见正有士卒偷偷摸摸的翻捡着那堆东西,当下大吼一声:“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不准乱动!” 士卒轰然散开。 接着,上次选出来的三百多名士卒聚在校场之上,张允文给他们示范了一下如何使用手套和帽子。 “把这手套套上,握刀的时候可以增加摩擦,握得更紧!拉弓的时候可以保护手不被弓弦割伤。更重要的是,你们即将步入一个比长安比你们出生长大还要冷得多的地方,在那里,手套可以保护你们的手不被冻伤。” “看到这帽子没有,若是冷的时候把后面和旁边这个给放下来,系在颈上,可以保暖。” 张允文话音刚落,下面就响起一片喧哗之声:“哇,真的耶好热乎啊!” “戴上这手套,好像感觉更加有劲了!” “还是我们将军大人厉害,连这些东西都能想出来!” …… 在旁边士卒羡慕的目光中,三百多人迅速的戴好帽子,戴上手套。 张允文站在前面,看着这支整齐的队伍,大声说道:“现在你们已经领了一部分装备!想必你们还在疑惑这次任务到底是什么?竟然要三百人来完成!虽然我不能透露任务的内容,但是,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如果参加了这次任务,可能在今后一年里不能回到长安,而且阵亡的人数可能是三去其一。最后,我再问你们一遍,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愿意!”三百士卒齐声吼道,发出山崩海啸一般的声音。 见士气可用,张允文再次大吼一声:“你们准备好了嘛?” “准备好了!” “好,出发!” 张允文领着这三百人纵马奔驰至大唐军事学院。此时,李道玄还有张允文几位亲兵也站在军事学院之内,等着张允文。 一到学院门口,众人下马,步行进入学院。 见面之后先是寒暄一阵子,然后一齐往装备院里面走去。 只见三百名侦察营士卒军容齐整,行进起来整齐划一,整个部队流露出来的一种彪悍却又内敛的气质,让往来的学员不禁侧目。 一大群人进入装备院,那阎立德便苦笑道:“我说大人嘞,上次你才带着将近半百的人来我这儿拿了那么多武器走,如今你又带这么多人来,想要把我装备院的仓库搬空不成!” 张允文却不客气,拍拍阎立德的肩膀:“阎员外,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用说么!不就是拿点武器嘛!这次也不要多了,每人三盒铁箭、五枚手雷,再每五人给一条绊马索就行了!” 阎立德闻言,不由一声苦笑:“这可是我们装备院一个月的产量啊!”虽是如此说着,却还是领着三百人来到仓库,补充完了箭支、手雷、绊马索等物品。至于迫击炮,张允文没让士卒带上。这可不是上次去突利那里打仗,而是当使者,宣读诏书的。而且这些新式武器张允文没不想让未来的敌人知道。 补充完毕,张允文对李道玄道:“李兄,从现在开始,这三百人就交给你来带!好好的磨合一下,争取到薛延陀的时候使用起来,能如臂使指。” 李道玄点点头,然后对站立得整整齐齐的士卒道:“全体都有,立正!” 士卒们下意识的站立好。 李道玄在站在三百人面前:“各位士兵们,我是这次任务的主使,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由我带直接领导你们!可能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李道玄,你们可以叫我李大人或是李将军。不管你们怎么叫我,反正记住了,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兵了!今后一年里,我们都将会在一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远离大唐,远离长安,只有互相扶持才能生存下去!” 说着,只见张允文在旁边偷偷的伸出一个大拇指,不由微微一笑:“好了,士兵们,我不再多说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是同袍,是战友。现在听我命令:立正!目标,军北方,前进!” 三百人在李道玄的带领下纵马直出了军事学院,往北方奔驰而去。 然而没走多远,刚到渭水北岸,张允文忽然瞥见几道熟悉的人影正站立在渭水边上。却是自己的两名娇妻和侍女。 张允文不得不勒住马缰,缓步走到他们面前,带着几分抱歉的说道:“两位妹子,想不到陛下的动作如此之快,一夜之间就将装备赶制完毕!为夫领了装备,便要出发,不能再陪你们了!实在是抱歉啊!” 李宇默默的看着张允文,柔声道:“早些回来!”支柔也说道:“路上小心!” 听得二女的话,张允文心头一阵感动,向她们微微一笑,掉转马头,纵马向北,疾驰而去。不时的回头望上一眼。 江风呼啸,李宇与支柔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允文骑马而去的背影,直到人影渐渐的淡了,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 经过了这一个小插曲之后,马队毫无阻碍的继续疾驰,一路上,使节旌旗招展,每至一处,则是要四下宣传,说是朝廷派遣淮阳王李道玄为使节,北上出使草原漠北诸部。 然而所有随行人员中,几乎都是满脸横肉,身材健硕的汉子,就连张允文看起来也不像一个文官。好在临行前李道玄在礼部拉了几个自愿作为使者的官员来,这其中便有韩世良,这才拼凑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出使队伍。 而使节的行头,从旌旄、节杖到车辇、华盖,在路过太原的时候也补充完毕,恍然一看,这支使团还真是成形了。 出了太原往北走时,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行走在官道之上,寒风呼啸,如被刀割。所幸众人都戴有厚厚的皮帽。放下两侧和后颈处的檐子,再在口鼻处戴上一个被张允文成为“口罩”的东西,这才感到暖和一些。 一路急行,出了河东道,往草原直奔。只见沿途河流溪水,尽皆凝冰,草原之上,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寒冷天气里面行路,十分的困难。不仅要面对刺骨的寒冷,还要提防脚下结了薄冰的路面,十分的湿滑,稍不注意就会连人带马跌倒在地。 终于,在他们进入草原没几天,也就是十二月初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漫天大雪将枯黄的草原染成一片白色。 那一夜,众人挤在几具行军帐篷里面,点燃浸过桐油的碎布和干燥的马粪,全部靠在火堆边。在这温暖的篝火旁,众人渐渐睡去。 当他们第二日清理营地的时候,这才发现四面皆是一片雪白,积雪深可没过脚背。原来许多路标都只在积雪中露出头来。 这时张允文沉声道:“记得当初我教你们的雪地行军法则么?从现在开始,必须按照那个法则来办!” “喏!”众人无不应允。 于是众人又开始出发了。所幸的时,许多高的地方还是没有被积雪掩埋,可以看见其他的颜色,如枯黄的草、红色的土、黑色的树干。所以张允文也就没有派人先行将树枝上的积雪摇落。 就这样又走了七八天,其间遇到凛冽寒冷的西北风,飘飘洒洒的雪花,还有一些饿得双眼通红的老狼,终于,在往西北行了不知多远后,遇上了一支正在往北迁移的小部落。 见到李道玄、张允文带领的三百骑兵,这支不到千人的小部落如临大敌,几百名男子纵马而出,满是警惕的看着众人。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的礼部官员用突厥语大声说着什么,不时的指指北方,又指指李道玄张允文等人,像是在介绍众人身份。 听到这位官员一番说辞之后,那个小部落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一位健壮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用突厥语和那名礼部官员大声交谈着什么。 说了半天,小部落的众人纷纷返回到行进队伍之中。而那名礼部官员则回过头来向李道玄张允文苦笑一声:“二位大人,他们这是想要去漠北投靠薛延陀的,所以往北走。若是我们再往西北走上半日,便可到达突厥牙帐!二位大人,你们决定一下,到底是去漠北找那薛延陀部,还是去突厥牙帐补充一下给养?” 张允文和李道玄沉默片刻,同时开口道:“先去突厥牙帐!”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僵持 此时他们的身份乃是大唐使节,奉命出使草原。既然是出使草原,如果连突厥牙帐都不去那还能叫什么出使草原。再者,众人已经在草原上行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有些疲倦了,生活物资也用得差不多了,所以要去突厥牙帐歇息一下,补充生活物资。另外,此去突厥牙帐还可以试探颉利对这支小规模军队的印象,以及突利对于大唐明年发动战争的准备情况。 所以,张允文和李道玄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前往突厥牙帐。 而张允文选择去突厥牙帐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与赵德言会面。 虽说赵德言是汉人,但是张允文担心他在突厥所遇甚厚,位高权重再加上颉利的厚待,说不定会起异心。所以,张允文觉得有必要和赵德言见上一面。 既然决定行进目的,众人当下往西北方向奔驰而去。 突厥牙帐本是在天山山脚,这里的天山,却是杭爱山,汉代的时候叫做燕然山,唐人称之为于都斤山或是乌德鞬山、郁督军山。但是颉利趁隋末离乱中原自顾不暇时,大肆扩张,占领定襄。突厥牙帐也就跟着来到漠南。 疾驰了一段路程,张允文忽然看见雪地之上有马蹄痕迹,顿时知道附近有突厥人活动。于是竖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后面的士卒顿时提高警惕,拿出钢弩,四下警戒。 这里应该是突厥牙帐的外围了,地上的蹄印说不定就是四下巡逻的斥候留下来的。 众人行进速度放慢下来。 又行进了一段,到达一处低缓的高坡下。从坡下一直到坡顶,东一块西一块的分布着一团团积雪,而其他地方则是露出枯黄的干草或是光秃秃的泥土。 一看到这高坡时,一股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张允文当即抽出钢弩,指着坡上。众士卒也纷纷将弩箭对准山坡上。 果然,只见一队手持弓箭的突厥人慢慢出现在山坡上,箭已经上弦。也许是面对众多的钢弩,不由微微一愣神。 这时候张允文示意旁边那位会说突厥语的官员上前,这位被叫做徐大人的官员策马上前几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那些突厥人脸色顿时变了一变,急急的收起弓箭,深深的望了张允文李道玄一眼,掉转马头,消失在山坡后面。 “妈的,听不懂这该死的突厥语真他娘的不舒服!”李道玄骂了一句,然后向那位徐大人问道:“徐大人,刚才你跟那些突厥人说的什么?” 徐大人道:“本官告诉他们我们乃是大唐使者,奉命出使草原,还不快让颉利可汗带领帐下文武前来迎接!” 徐大人说完,众人不由微微一笑,虽说这徐大人不可能当着突厥人的面这样说话,但是私下里这样说来还是很舒服的。 众人说说笑笑,从这高坡之下走过,继续往西北方走去。 又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牛角号声,接着,只见数千骑骑兵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冲了过来。 浩浩荡荡的骑兵发出震天的声响,张允文他们止住马匹,全力戒备,只觉得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突厥骑兵迅速的冲了过来,在众人前百丈处倏然分成两股,将整个使团包围起来。 张允文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转过头和李道玄对视时,不由发现李道玄眼中竟然也是杀意四溢。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声长长的牛角号声。只见这些突厥骑士齐齐的右手放于左胸边上,在马上微微躬身,向众人行了一礼。 顿时间,张允文和李道玄不由满是惊愕。 一名年老的突厥骑士走了过来,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用一口流利的汉话说道:“远道而来的尊敬而又高贵的大唐使节,老夫乃是这突厥的屈律啜(官职名),奉了大汗的命令前来迎接大唐使者,表达我突厥的善意!” 张允文听到这话,心头不以为然。而那李道玄作为主使,当下上前一步道:“原来是屈律啜大人!小王乃是淮阳王李道玄,今日作为主使,带领使团出使草原!”说着四下扫视了一下,“屈律啜大人的欢迎方式还真是特别啊!本王差一点就下令放箭了!” 屈律啜干笑两声,和李道玄寒暄一下,然后道:“淮阳王殿下,还有这位副使及各位大唐来的使者,请往这边走!”说着在前面引路。 众人顿时慢慢的跟着屈律啜往牙帐方向走去。一路上张允文忽然明白这屈律啜带着这么多人前来迎接的原因了。只见这些突厥骑士好像两道墙一般,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张允文本想借机勘查一下突厥牙帐附近的地形,却被这些突厥骑士给挡住了视线。狠狠的盯了他们一眼,他们却是冲张允文憨憨一笑。 放马慢慢的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众人终于看见这草原的中心,突厥牙帐了。 只见白色的毡房从眼前一直铺到地平线上,粗粗望过去,恐怕有差不过十里远。一顶巨大的毡房位列中央,另外还有几十个小上一号的毡房。 毡房从大到小,等级森严。可汗、可贺敦(可汗妻子的称号)居住在最大的毡房,特勒(可汗之子),叶护、屈律啜、阿波、吐屯(皆为官职名)等人的毡房便是由大到小的排列下来。 那名年老的屈律啜笑着道:“大汗听说大唐使节来了,正高兴着呢!此刻正在大帐等着你们!” 听得此言,张允文一笑,将自己的几个亲兵和礼部官员带上,然后吩咐其余士卒跟着几名突厥人下去休息。自己则和李道玄及几位礼部官员在亲兵的陪同之下,跟着屈律啜往颉利可汗大帐走去。 一进这可容纳将近三百人的大帐,便感到一阵温暖。只见大帐的角落处,七八个燃着通红木炭的火炉正往外散发出阵阵热浪。每个火炉上方都开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旁边都站着一名突厥少女手持扇子,将火炉上方飘起的烟扇到大帐外面。 而大帐中央的地面上,铺着羊毛编织的地毯,四面壁上,挂着各式粗犷的装饰。其中多为狼形。几根屹立在大帐中的柱子上,雕刻着简单的线条、纹饰。 大帐正正前方,一张铺着兽皮的椅子上坐着颉利可汗,在他的左右下方,坐着两排突厥官员。 李道玄、张允文走在最前面,几名礼部官员走在后面。至于张允文的几个亲兵,则被留在大帐之外。 “大唐使臣淮阳王李道玄、太谷县伯张允文见过颉利大汗!”李道玄站在最前面,张允文稍稍退了一点,二人和后面的礼部官员同时一揖道。 颉利可汗满是热切的笑容:“既然是大唐来使,那还客气什么!坐,坐!” 李道玄和张允文坐下,几名礼部官员站在他们二人身后。 甫一坐下,张允文便四下打量,只见整个大帐内坐的突厥官员将近二十人,也是文武分开,但文臣多为老者,武将多是壮汉。目光在他们之中扫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赵德言的身影。 这时颉利可汗道:“贵使远道而来,路途辛苦,本汗也就不忙着和贵使谈论公事,先来欣赏歌舞,享用美食,明日再来商议公事!呃,贵使以为如何?” 李道玄和张允文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对颉利可汗道:“烦劳大汗!” 颉利拍拍手,只见一列列面容秀美的突厥少女手捧银盘,盈盈走到每个人面前。放下盛有烤肉、奶酒的银盘后,走到大帐中央。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突厥少女们挥动着手臂,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穿着火红色皮靴的小脚踩着雪白的羊毛地毯不断的旋转,体态曼妙,婀娜多姿。 张允文当先一拍手掌,大呼一声:“好!” 接着是李道玄还有众位官员,到了最后,整个大帐响起了欢呼叫好声。 在这一片欢呼声中,大帐之内,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待接风之后,在两名突厥内官的引领下,张允文和李道玄来到两座装饰华丽的毡房前。内官恭敬的用着并不算标准的汉语说道:“二位贵使,这里便是二位歇息的地方!小人先行告退!”说完,慢慢的躬身退下。 张允文和李道玄对望一眼,站在毡房外,却是没有进去。张允文轻声道:“李兄,看来突厥的情况非常不妙啊!” 李道玄“嗯”了一声,微微点头:“若是在以前,他们那里会这般客气的招待我们!” 张允文笑道:“这样不是正好说明他们害怕了么!虽然陛下明年进攻突厥的计划还没有搬上桌面,可是从一系列的布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针对突厥的。恐怕明日突利会重申一遍当年的渭水之盟,李兄你可要小心应付啊!” 李道玄点点头,拍拍张允文的肩膀,转身走进一座毡房。 张允文见李道玄离开,也进入了另一座豪华的毡房。 一进入毡房之内,张允文便闻到一股幽幽的清香,像是混杂了青草和乳汁的香气。借着毡房内昏暗的灯光一看,只见那张铺着光滑兽皮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位突厥少女。细看那少女的眉眼,张允文觉得有些眼熟,再一看少女手腕上的银铃,顿时想起这少女正是刚才跳舞的那群少女中的一人。 只见她躺在床榻之上,穿着一身薄薄的丝衣。眯着双眼,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可是张允文却看见她白皙的眼皮一阵蠕动,分明是在装睡。 毡房内,一支火炉散发着阵阵热浪。毡房内温暖如春。 张允文轻笑一声,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种待遇。可是想起自己家中的两位娇妻,尤其是在在北风呼啸的渭水边上李宇的那句“早些回来”,支柔的那句“路上小心”。想起她们说起这两话时那种担忧的眼神以及那种透到骨子里的柔情,张允文的嘴角顿时泛起了一个笑容。 他走到床榻边上,脱了皮靴,也不解下衣衫,躺下就睡。 那位突厥少女感觉到自己身边躺下一人,正心如鹿撞,慢慢的睁开眼,想要迎接暴风雨的袭击时,忽然惊愕的发现睡在自己旁边的大唐副使竟然发出微微的鼾声,已经入睡了。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粮草 当张允文醒来时,发现原本躺在自己身边的突厥少女已然消失不见。 穿上皮靴,正要出去,这时门帘拉开,一人端着木盆进入毡房。正是那名突厥少女。 可能是不会说汉话的缘故,少女并未与张允文交谈,而是做了一个洗漱的动作,在指了指木盆。张允文顿时明白少女的意思。 洗漱完毕,张允文出了毡房,这时,只见昨夜李道玄歇息的那座毡房门帘也打开,一脸神清气爽的李道玄慢悠悠的出了来。 一见到张允文,李道玄发出一阵“嘿嘿”的诡异的笑声,拿肩轻轻撞了一下张允文:“怎样,突厥女人的感觉不错吧?” 张允文摇摇头。 “不是吧,你的口味如此之高!突厥女人这般带劲的你都嫌不行?”李道玄一脸惊诧,“昨夜我可是被她给抓破了后背啊!那感觉,啧啧,真他娘的刺激!” “我不是嫌突厥女人不行,而是根本没动她!”张允文解释道。 “呃,妹婿啊,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李道玄一脸诡异的望着张允文下身。 看到李道玄这般模样,张允文顿时气道:“你这是什么话,你看我像那种人么?” 李道玄摇摇头:“既然不是,那为何美色当前还会不为所动?难道你是柳下惠转世?” 张允文怕他再纠缠下去,赶忙道:“我这不是怕对不起宇儿和柔儿么!再说了,万一你这一夜风流不小心留下了种子,那该如何是好?难道你还要将这少女给领回去?” 李道玄“嘿嘿”一笑,满脸尽是猥琐:“这没啥关系!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 张允文闻言,顿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二人用完早膳,先去了一趟使团,只见随行的士卒和那些礼部官员居住条件虽然比起自己的要差上一些,可也是四人一间毡房刚到达这一片毡房外时,便被警戒的士卒发现。张允文拍拍那名全副武装的士卒的肩膀,意思是说:你们做得不错! 巡视一遍之后,张允文让士卒们加强警戒。而李道玄则是和几名礼部官员窃窃私语一番之后,领着他们往外走去。张允文随后跟上。 “道玄兄,今日可要商谈‘正事’了,道玄兄可要加油啊!”张允文笑着对李道玄说道。 李道玄有些愤愤的道:“老子最不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表面上一片笑容,暗地里互相捅刀子,真他妈扯淡!” 知晓李道玄脾气的张允文不由苦笑一声:“道玄兄,你可是正使,就算是再不喜欢也要去谈啊!难不成你还要指望我?” 李道玄也不再言语,沉着脸大帐方向走去。 一到大帐那里,李道玄原本沉着的脸顿时浮现出一阵春天般的微笑。让张允文不由一阵感叹,虽说李道玄厌恶做这种虚伪的事,可是毕竟是生在皇家,几乎一生下来就有这种虚伪的本事。 进入大帐,李道玄、张允文及礼部诸位官员脸上尽皆挂着和煦的笑容,向颉利行礼道:“大唐使者见过颉利大汗!” 颉利“呵呵”一笑:“二位贵使客气了!来,坐,请坐!” 待众人坐下,颉利笑问道:“不知二位贵使对于昨夜的安排可曾满意?” 李道玄和张允文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幅男人都懂的笑容:“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颉利顿时大声笑道:“好,既然两位贵使满意,那本汗就放心了!想我突厥大唐,本是友好邻邦,大唐贵使前来,自然要好好的招待了!” 李道玄抱拳笑道:“大汗太客气了!” 只听颉利可汗又道:“想当初,本汗至渭水,大唐皇帝陛下单骑出阵,三言两语便将本汗折服,从而签下这和平的盟约。盟约一签,转眼便是三年了!” 李道玄和张允文想起当年颉利领二十万大军进逼京畿,于渭水之上签下城下之盟,然后突厥几多反复,每年南侵中原,掠得人口财货无数,心头不由一阵恼怒。 李道玄当即冷笑一下,说道:“能签那渭水盟约,还是全靠大汗的二十万骑兵相助啊!” 颉利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是啊,大唐初立之时,便是军容整肃。本汗在渭水边上看到那策马而出的大唐将士,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所以本汗自然要多带一些战士了!” 李道玄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颉利。 面对李道玄有些不礼貌的行为,颉利仍旧笑道:“贵使,本汗已经决定向大唐上表称臣,为大唐藩屏北疆。还请贵使能将本汗的善意转达给大唐陛下!” 李道玄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一喜,脸上顿时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来。 然而这时张允文却冷冷的道:“突厥以前不是也做过大隋的臣下么?结果当年炀帝巡幸雁门的时候,突厥怎么将雁门团团包围住了?哦,对了,那时候的可汗正是大汗吧!” 颉利可汗的笑容顿时一僵,而李道玄闻言,则是慢慢皱起了眉头。 张允文又道:“大汗既然想要纳表称臣,想我皇帝陛下,恢宏雅量,包纳四海,定然会接纳大汗!不过嘛,大汗若是想要为我大唐藩屏北疆,至少要拿出些诚意来吧!” 听得张允文这句话,颉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呵呵,贵使放心,本汗上贡给大唐的东西会是非常丰厚的!等贵使临行之时,本汗也会送上丰厚的礼物给贵使!” 听到这话,张允文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多谢大汗了!” 颉利“哈哈”的笑了两声,却是不再说话。 接着颉利有和李道玄聊起了其他话题。最后,张允文和李道玄起身告辞,出了大帐。 “允文,刚才你为何突然向颉利索要财物?”出了大帐,来到僻静之处,李道玄不由问道。 张允文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玄兄,明年陛下将要出征突厥,这个时候颉利上表称臣,分明是做缓兵之计,这一点你不会想不到吧!” 李道玄点点头:“刚开始的时候颉利说要上表称臣,我还暗暗高兴了一下,可是转眼一想,这定是颉利的缓兵之计,一则拖延时间,二来不给大唐发动战争的借口。我说的可对?” 张允文皱着眉头道:“确实如此。这颉利老奸巨猾,倒还真是厉害啊!”说着冷哼一声,“就凭一个上表称臣,他就想大唐放过他,真是痴心妄想!我向他索要财物,一来嘛可以让他轻视咱们,二来嘛,让他觉得上表称臣的事更加顺畅,三来嘛,兄弟我最近缺钱啊!”李道玄听到第三个理由时,不禁哑然一笑。 沉吟一阵,张允文对李道玄道:“李兄,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突厥,前往漠北,给那位想做大汗又没有名义的夷男一个名义!然后我自有办法对付颉利!” 李道玄“嗯”了一声:“好!明日我们就动身前往漠北,而且临行之前老子就跟他颉利摊明了说去封赦夷男,看看颉利的表情如何!” 张允文笑道:“那表情一定非常难看!对了,道玄兄,临行之前我还要去见一个人,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啊?”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突厥认识人啊?” “赵德言!” “呃,那个据说被你赶出长安的赵德言?” 张允文点点头。 一间幽暗的毡房里,赵德言全身罩着黑袍坐在一边,张允文和李道玄坐在另一边。 “不知大人要见卑职有何要事?”赵德言开门见山的问道,“牙帐这边,颉利耳目众多,若是被人看见,恐有不妥!” 张允文也直接道:“闲话我也不多说了!这位是淮阳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此次颉利想要向大唐献表称臣,你帮着催促一下,让颉利在我等离开之后就立即出发。本官可不想从漠北那边回来的时候还要和突厥的使臣一起上路。还有,把这封信给我传回长安去!” 赵德言接过信,皱了皱眉头:“大人,卑职冒昧的问一句,为何要催促大汗赶早行动?难道大人有所图谋?可是大汗既然已经上表称臣,为何还有图谋他?” 张允文冷笑一声,轻声道:“赵德言,看来你在突厥呆久了,对颉利产生感情了,一口一个‘大汗’,还知道为颉利开口求情了!”说着声音陡然一转,厉声道:“赵德言,你给我记住,这突厥注定是要灭亡的,你若是能一直配合我等,待你回京之后,我与淮阳王同时保举你进入中枢。若是动了其他的心思,自己好好想想长安的妻儿老小,想想自己的处境!本官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 一旁的李道玄配合的咧了咧嘴。 虽说是寒风凛冽的冬季,可是赵德言的额上还是沁出点点冷汗。只见他点点头,一言不发。 张允文和李道玄对望一眼,起身出门。 昏暗的毡房之中只留下面无表情的赵德言。 在突厥牙帐呆了一日,李道玄、张允文和众士卒好生休息了一下,补充完生活物资,当然,多是肉干、乳酪这种食物,还有每人几大牛皮口袋的水。 “允文,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个向导?”李道玄见准备完毕,不由问道。 沉吟了一下,张允文点点头:“好吧,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咱们找颉利要去!” 李道玄顿时一惊:“为什么不找赵德言,要去找颉利要?难道 你不怕那向导怀有二心?” 张允文微微一笑:“就算他有二心,难道还能在我们手里翻出浪花来!而且,我又不止要一个向导!” 李道玄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拍拍肩膀,“嘿嘿”一笑。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侦察恶阳岭 和颉利将要向导的事一说,颉利当即欣然应允,派给大唐使团三名据说常年在漠南漠北奔走的中年人。不过当颉利知道他们此去漠北是为了封赦薛延陀首领夷男为可汗时,颉利的笑脸顿时僵住了。 虽然成功欣赏到了颉利的表情,但是张允文和李道玄心中却没有什么欣喜之意。他们即将匆匆的离开突厥牙帐,往漠北走去。 于是,这支三百多人的使节队伍携带者大量的物资匆匆出发,一路往北而去了。至于张允文向颉利索要的财物,颉利倒是大方,没有拿什么牛羊之类的牲畜,而是直接送了张允文和李道玄一人一小袋,看样子恐怕得有百来粒,如指头大小,装了大半口袋。 张允文和李道玄也不客气,揣在腰间,还礼貌的对颉利说了一声谢谢。 目送着使团远去的背影,颉利紧紧的握起双拳,感到一阵愤怒。自己本应该是草原上唯一的大汗,可是这支使团的到达薛延陀之后,薛延陀的那个夷男,那个铁勒人,也将拥有大汗的称号。对于这一点,颉利感到无比的愤怒。然而想起突厥衰落的模样,又不由放开拳头,有些颓然的看着远方。 一名摇摇晃晃的骑着马,张允文一面对李道玄道:“来,李兄,看看这个!”说着将一张写着汉字的手套递给李道玄。 戴着厚厚的黑色皮手套的李道玄接过纸条,迅速浏览一下,然后微微皱起眉头:“允文,这上面的消息可信?” 张允文点点头:“这是潜伏在牙帐的调查院探员传过来的!定然准确。再说了,你看看颉利这些年来的表现,也说明了胡人已经有些脱离颉利的掌握了,极有可能自行其事!” 那纸张上写着:“胡将契毕罗欲谋使团!” 所谓的胡人,指的是草原上非突厥,主要是从昭武九姓那边过来的粟特人。颉利帐下除了阿史那等七个突厥家族的近卫军之外,剩余的作战主力便是胡人和广大的诸如奚族、契丹等族的仆从军。但是颉利重用胡人,而轻视仆从部落,疏远突厥本部,使得大量的仆从部南附大唐。而每年纵兵掠夺中原,便是胡人作为作战主力的。 而这名契毕罗在众胡人大将之中算不得位列前茅的大将,只能算是一个中游的将领,其本部兵马共计万余人。他要图谋使团,定是受了其他胡人大将的挑拨怂恿。 李道玄微微一笑,转过头望了身后长长的队伍一眼:“就凭着允文训练出来的三百人,那契毕罗恐怕要拿上个两千人来才能吃得下。可是他舍得么?” “还是小心些好!” 马队一路往北,若是遇到天气晴好的日子,则走得快些;而遇到雨雪天,则是停下来扎营。 所幸他们这次在牙帐补充的物资足够多,也到足够支撑他们前往漠北。 一路上还遇到几只正在迁移或是安顿下来的小部落,见到马队时,都露出一种警戒的神色,直到马队远去,这才放下心来。 就这样在寒风中行进了四五天,众人终于快到大漠了。 之所以知道快到大漠了,却是因为没有被积雪覆盖裸露出来的地表上,枯黄的牧草越来越少,而呈沙砾状的黄色土壤越来越多。一阵北风吹来,只见地面上腾起一层模糊的“沙雾”。 在大漠的边缘,使团做了一次休息。 三名突厥向导被送到了李道玄的大帐里边,那名能说上一口流利突厥语的徐大人也在大帐里边。 只听这位徐大人用突厥语叽里呱啦的将张允文早已准备好的几个问题挨个问出,三名突厥人战战兢兢的互相看了几眼,这才慢慢的回答了。 接着三名突厥向导被请出了大帐之外。 那徐大人说道:“大人,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将几个问题都问了。总的说来,在大漠中行进,大概需要七天左右才能穿过大漠,至于行走路线,三人说法不一。而沙漠中最宝贵的东西他们都说是水。还有辨别方向么,白天靠太阳,晚上靠星子。” 听到这个回答,张允文笑了一笑:“看来他们几个也倒是说了实话,不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真心为我们带路。好了,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可要进入沙漠了!” 第二日,众人精神抖擞的进入大漠。 三名突厥向导被士卒左右看着。士卒手中横刀已然出鞘。 走进大漠不远,便发现一滩滩积雪散落在大漠上。不过颜色已经近乎土黄色了。 寒冷的北风吹来,落在脸上,有些粗糙的感觉。用手一抹,只见手套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黄沙。 在大漠中行走的日子非常的无聊,虽然初进大漠时众人都被这苍茫荒凉的粗犷风景所吸引,但是,看久了之后也难免生厌。所以,在第三日的时候,整个马队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一直到五日,张允文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从进入大漠那天开始,天空中一直密云如集,厚厚的遮盖住了日月星辰,众人不能靠其分辨方向。到第五日时,天空虽然仍旧有云,可是已经薄了许多,隐隐可见日头。所以,第五日白天的时候,张允文发现一个问题,自己这支马队似乎一直再往西走。 要知道在这种大漠里面,一眼望去,全是一片黄沙,分不清东西,难辨出南北。即使是张允文这种前世收过专门训练的人在这种环境里也容易迷失方向。所以,在没有日月星辰指引的条件下,张允文竟然没有发现向导带错路了。 当即命令马队停下。张允文清晰的看见三名向导中的两人在大队停下的时候,不由轻轻颤抖了一下。 “允文,怎么回事?”李道玄策马走到张允文身边,低声问道。 张允文面如寒冰,马鞭遥遥指着那两名颤抖了一下的突厥向导:“前几天没看出来,今日才知道我们一直在往西走!要到漠北往北走便是,怎么会往西走?” 李道玄当即反应过来,亦是满脸寒色的看着三名突厥向导。 随着张允文马鞭遥遥一指,几名士卒的横刀立刻架在三人身上。三人顿时身体颤抖如筛糠。 那徐大人见状,赶忙上来。张允文向他道:“徐大人,你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徐大人连忙问了一下,只见三人同时沉默,片刻之后,一人用突厥语说了什么,另外两人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大人,他们说他们是突厥向导,奉了可汗之命带领使团北上!”徐大人翻译道。 张允文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你对他们说,对于这个回答,本将军极度不满意。所以,那人的左脚没了!”说着一指那位最先出言的突厥人。 张允文话音一落,徐大人还没翻译,一名士卒“嗖”的一声便将那人的左腿膝盖以下给生生的砍了下来。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射在沙地上,慢慢被沙子包裹。而那条断开的小腿在微微抽搐了一下。 “啊――”那人发出一阵杀猪般痛苦的嘶嚎。双手抱住断开的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 一众文官那里见过如此阵仗,不由齐齐的吞了一口唾沫,满是心悸的望着张允文。 徐大人结结巴巴的将张允文的话向剩余两名已经吓傻了的突厥人说了一遍。二人顿时默默不言。 张允文又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告诉他们,数十下,谁没有回答便砍去他的两只脚!” 徐大人连忙将张允文的话说了一遍。只见徐大人话还没说完,两名突厥人便抢着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忽然将目标指向对方,大声的吼着什么,到最后竟然发展到拳脚相交的地步。 一时间,这大漠上的画面有些诡异了。一名突厥人抱着断腿在地上杀猪一般嘶吼。两名突厥人打作一团。 徐大人看了看面色有些难看的张允文,低声道:“呃,大人,他好像说的是什么引诱、胁迫之类的话语!” 张允文皱了皱眉头:“让他们好生的说说!” 徐大人正要说话,却见一支铁箭“嗖”的一声插入二人面前的沙地上。二人顿时收住手脚,分站两边。满是恐惧的望着那名射出铁箭的士卒。 那名士卒却是慢慢走上前来,将深插在沙地里的铁箭取出,看了两名突厥人一眼,回到队列中。 徐大人清清嗓子,用突厥语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话音一落,一名突厥人赶忙说了一通,而另一人的脸色则是渐渐有些难看了,他也大声的说了起来,还伸出手指指着躺在地上哀鸣的那人。 听得二人说完,徐大人抱拳道:“大人,这二人说他们确实是颉利派出的向导,不过他们二人是突厥人,那一人是胡人。那名胡人收买了他们中的一人,然后两人一起威逼剩下的一人,三人故意在沙漠中带错方向,想等我们物资枯竭,饿死在沙漠中。当然,三人一直想乘机逃走,不过一直被士卒严密看守,找不到机会!” 张允文闻言冷笑一声:“告诉他们,立刻带我们前往正确的道路上去,三日之内若不能出了沙漠,那就别管本将军没给他们机会!” 徐大人一翻译完毕,两名突厥人便对着张允文不断的磕头,然后说上一大通突厥语。经过翻译,张允文知道此时二人说的全是肉麻的谄媚之语。 于是,使团又重新上路了,不过走的却是另一个方向。两名突厥向导在横刀钢弩的威胁之下,不得不认认真真的带路。 而那名被砍断一条腿的胡人向导,则被众人扔在这片荒凉的大漠中。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漠北 这一次那两位突厥向导倒是竭心尽力,花了三天时间,众人终于在沙地上看到一丛丛被积雪掩埋的枯草。看到这这枯草,众人心头不由松了一口气,终于出了大漠了。 越往北边,寒风呼啸,天气越冷。 这漠北之地自古便被中原视为蛮荒之地,就连汉朝时卫青、霍去病远征匈奴,到达燕然山即止,勒石记功而还。 一行人纵马奔驰,踏着当年卫霍曾经踏过的道路,张允文、李道玄心中不由涌起豪情。“道玄兄,你看这苍茫草原,他日我大唐军队定要踏足其上,扬我大唐雄威,展我汉人豪气!”张允文马鞭遥指着广阔的天地,笑着对李道玄说道。 “男儿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对着这广阔天地,张允文放声吟道。 “好!”李道玄第一个赞叹出来,“允文诗作不多,但每每读来,只觉豪气骤升,热血沸腾,其中气概,冲塞天地。前有‘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而今又有‘三千里外觅封侯’,看来允文你的志向可真是不小啊!” 张允文骄矜的笑了一笑:“不瞒李兄,小弟的志向便是开疆拓土,将我大唐疆域东扩直扶桑,西扩直西极,北到燕然,南过南洋。” 李道玄粗粗一估计,不由咋舌道:“那得多大啊!” 使团一路北行,走了差不多四五日,终于碰见了巡游的薛延陀骑士。表明身份之后,使团立刻被恭敬的请回薛延陀营帐。 此时薛延陀的营地位于一片平坦的草原上,四面是枯黄的牧草和堆积的冰雪。这个营地的人数将近两万,却不是薛延陀首领夷男所在的营地,而是薛延陀的一个大部落。 在这里补充了物资之后,在薛延陀族人的带领下,使团继续往北走了两日,这才到达薛延陀的大帐 得到消息的夷男早已在距营地百里处迎候使团。 夷男身材高大,带着明显的胡人血统,眼珠呈现灰色,鼻子高挺,栗色的头发有些弯曲,一身灰色的皮大氅,端坐在马上。 在他身后却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是夷男的两个儿子大度设与突利失。这二人的胡人血统要淡一些,更似特勒人。 夷男望着天边,心头却是翻涌如潮。自铁勒诸部谋自立以来,先有欲谷设,后有突利来讨铁勒。这便是所谓的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他夷男能成为大汗,和颉利平起平坐,那么整个漠北草原恐怕就要听他一人的话了。忽然又想了回纥酋长菩萨,这位当年欲谷设讨伐时以五千骑破十万的勇士,自那次战役之后,回纥纳起降众,实力大增。 正沉吟间,忽见远方明黄色的使节旌旗和长须飘飞的节杖忽的冒出了地平线,接着,一队身穿黑色衣甲的骑士也渐渐上来,缓缓的往这边走来。只见他们衣甲整肃,队形丝毫不乱,就连控制马匹是跨步的大小也几近一致。随着这列人马的临近,一股沛莫能御的气势从这三百骑身上散发出来,给人以一种不可战胜之感。在加上骑士头上奇形怪状的皮帽和手上漆黑的皮手套,更是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望着这些骑士,夷男心中的羡慕之情一闪而过,然后拍马上前,对着走在最前面的李道玄行了一礼用有些拗口的汉话说道:“番邦小臣夷男见过上使!” 李道玄也回了一礼:“大唐使节李道玄见过首领!” 二人一阵寒暄之后,在薛延陀骑士的簇拥之下,慢慢的策马往薛延陀大营走去。 薛延陀和突厥同属草原游牧民族,不过薛延陀这支属于铁勒族。再加上他们位于更加寒冷的漠北,所以二者毡房的装饰布置却是有所不同。薛延陀的毡房多以灰色黑色为主。这样的颜色虽然不太美观,可是在晴天却能吸收到更多的热量,让毡房内更加温暖。 夷男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众大臣陪同着李道玄、张允文还有几名礼部官员进入大帐,坐定之后,夷男笑道:“臣闻上使将至,已快马派往各部落,最迟后日,各部落酋长便可来到此处!还望上使在此多歇息两日!” 李道玄也是满脸笑容:“那正好,我正想见识见识漠北草原的风情!” 听到这话,夷男“哈哈”一笑,当即和李道玄聊起了漠北草原的风情。末了,还让几名铁勒少女献舞一曲。 一场主宾尽欢的会面结束之后,李道玄和张允文等人出了大帐。 “妈的,和这个胡蛮子虚以委蛇真他娘的不爽!”李道玄小声的在张允文身边道。 张允文笑了笑,对李道玄道:“道玄兄,如果我是你,就会趁着这段时间到附近去转上一转!可要知道,你和三百士卒可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月或者一年,若不主动一些,恐怕以后不好办啦!” 李道玄轻轻的“嗯”了一声,接着又抱怨道:“允文啊,为啥你能回去,我不能回去啊!” “因为你是淮阳王,以后还要领导这些铁勒人南下进攻突厥呢!而我嘛,则是要保护徐大人他们这些文官返回长安!” 李道玄无语的转过身。 “咦,道玄兄,你往哪儿去?” “找人勘查附近地形!” 当日,李道玄便带着十几名侦察营士卒以欣赏漠北风情为借口,骑着马在营地四周逛了一大圈。 而张允文则是在帐篷里和前来陪同他的大度设慢慢品酒赏舞。 第二日,薛延陀附近的部落如阿跌、拔野古等部的首领先后到达薛延陀大营,而回纥、仆固、霫等部落首领却仍未到达。到第三日时,这些部落首领才陆续到达。 而在这段时间里面,李道玄带着人将附近百里内的地形摸得个一清二楚。 待各部落首领尽数到达之后,夷男便开始准备封赦仪式。早在使团到达的第一日,李道玄就悄悄的告诉夷男将要封他为可汗之事。 大帐之中,各部落首领按照实力大小分坐两排,夷男作为主人坐在上方。 李道玄拿着一卷黄色的卷轴,用汉语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鹰翔天宇,成搏空之势;狼啸草原,望明月自怀。今有铁勒薛延陀部首领夷男,英武雄略……特封赦其为真珠毗伽可汗,赐战鼓大橐!” 夷男大喜,当场便行了一个跪礼。其余部落首领皆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看着夷男。就连回纥酋长菩萨也不例外。 这时,两名士卒抬着一个大箱子进入大帐,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放着一面铜铸鼓身,牛皮蒙成的打鼓和一面绣着扑空雄鹰的大橐。 夷男见到这两样东西,不由眼睛一亮,心头激荡,脸上一阵潮红。强忍着细细抚摸的冲动,夷男又行了一礼,然后退到一边。 只见李道玄又拿出一卷圣旨,又诵读起来。这卷圣旨的内容和上一卷大同小异,却是封回纥首领菩萨为回珠可汗,居真珠可汗之下为漠北二可汗。赐大橐一面,上面绣有一支展翅的鹘。 菩萨先是一愣,接着也是满脸狂喜。整个漠北草原,薛延陀势力最大,其次便是他回纥,能被封为二可汗,菩萨已是非常的高兴了。 念完圣旨的李道玄笑眯眯的退开,对夷男和菩萨二人道:“恭喜二位大汗了!不过不知道二位大汗将在何处开立牙帐啊?” 二人顿时沉默下来,互相望了一眼,又各自扭过头。 李道玄见状道:“牙帐一开,就意味着汗国正是成立,这开帐的位置可是要选好啊!” 片刻之后,夷男先是看了一眼菩萨,然后道:“小汗准备开帐郁督军山!” 听得此言中首领心头一突。这郁督军山乃是当年突利设立牙帐之所,夷男又开帐于此,难道想与突厥一争高下? 菩萨犹豫一下,也出言道:“小汗准备在土拉河边开设牙帐!” “好!”李道玄抚掌道,“二位可汗都确定了开立牙帐之所,实在可喜可贺啊!” 李道玄虽是这般说,可是夷男和菩萨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担忧,而剩余的这些部落首领目光也在这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大帐内顿时一片沉默,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终于,那仆固首领起身道:“上使大人,若是一家开立牙帐,我等依附就是。如今两家同时开立牙帐,我等又将依附于谁?” 这一问却是问出了诸多小部落的心声,同样也问出了夷男和菩萨二人的心声。他们二人各自有着打算,都想拥有更多的人口和土地,也就要更多的附庸部落。可是在场的部落有限,二人又该如何分配? 李道玄道:“当然是随你们自己选择了!无论入那一家,对于整个漠北都是好的!”转过身,又对那夷男和菩萨道,“再说了,二位可汗若是都想要更多人口,和必只将目光放在漠北,看看漠南那边,可是有几十万人口啊!” 李道玄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齐齐一惊。 李道玄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神秘一笑,出言道:“这也是本王这次前来漠北的目的之一!” ------------ 第二百章 雏鹰展翅 “先来介绍一下,本王李道玄,乃是当今陛下族弟,封淮阳王!”当李道玄对着众位部落首领说出这话时,场中的大小部落首领倏地又是一惊。 先不说别的,单是这王爷的身份就不由让人产生一股压力。 那夷男和菩萨看着李道玄,最后一个长揖:“竟然是王爷亲自前来封赦,小汗实在荣幸万分啦!” 李道玄“呵呵”一笑:“二位大汗不要客气,倒是本王要麻烦真珠大汗了!” 夷男忙摆手道:“哪里哪里,王爷能来,小汗高兴还来不及呢,怎能说麻烦了!”说着他又小心的问道,“上使,不知你刚才所说的话是谓何意?” 李道玄指着南方道:“漠南之地,人口几十万,难道诸位首领不想要么?”说着目光扫视了一边在座的众位首领。 各位首领和两位大汗相互看了一眼,一时沉默不语。 李道玄又笑道:“这次前来漠北,本王可是带着扑面的诚意过来,各位首领,就看你们的决定了!”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夷男和菩萨二人身上。 “敢问上使,若是我等出兵,不知大唐会不会也派出兵来呼应我等?”夷男有些谨慎的问道。 “当然!”李道玄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今年乃是贞观三年,陛下决定在今年的时候发动对突厥的全面战争,到时候,我唐军将一鼓作气扫平漠南。而你军的只需牵制突厥驻扎在北方的胡人军队,而且防止颉利北窜。” 听完这番大概的布置之后,那夷男当下说道:“既是如此,那小汗干了就是!那颉利欺我太甚,小汗早就想再和他打上几场!” 那菩萨也哼了一声道:“突厥军队,不堪一击!当年小汗带着五千精骑便可破其十万之众,今日又大唐负责主攻,难道还怕了不成!” 二人话音一落,其余的小部落首领顿时纷纷响应。 李道玄压压双手,大帐内顿时悄然无声。他“呵呵”笑道:“见到大家能如此齐心,本王深感欣慰!至于如何牵制突厥,阻断归路,容以后再议!本王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战争结束。所以,若是各位首领有何疑问,尽管来找我便是!” 听得李道玄的话,各位首领齐齐点头,而那菩萨则是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夷男,似乎在责怪后者未曾将李道玄将留在薛延陀之事说出。 夷男苦笑一下,就连自己也是刚才才知道此事,怎么可能提前给这些人打招呼呢! 这时李道玄已经将能说的都说了。他笑呵呵的向夷男和菩萨行了一礼,然后退到一边。张允文则是在下面偷偷的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反客为主,这招用得很不错。 夷男站在大帐中央,看着众位首领,也不知说些什么为好。那李道玄已经将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恐怕要在以后才会说。终于,他憋出一句话来:“为了欢迎大唐上使及各位首领的来到,本汗今夜决定杀羊宰牛,庆祝一番!” 在众首领面前成为可汗,夷男心头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让人把金鼓架在大帐内显眼的位置,将大橐悬挂在王座后的壁上。 出了大帐之后,众位部落首领要么呆在营帐中,要么和两位新晋的可汗联络感情,当然,还有一些首领去找大唐使团,希望也能够获得一个得封可汗的机会。 对于这些首领,李道玄、张允文直接将那几名礼部的官员拖出来挡着,自己躲到一边去了。 由于人数众多,所以杀羊宰牛的事在下午便开始了。宽敞的营地内不时传出牛羊的悲鸣声。 天公作美,从上午开始,天上就没有下过一点雨雪,留着挂着朵朵白云的湛蓝天空笼罩着整个大地。 暮色渐渐降临,三架篝火如品字形架在空地之上。 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围起软皮做成的障幔遮挡北方吹来的寒风。夷男、菩萨和一众大唐使节当先进入这个障幔围成的大圈中。 坐在厚而软的羊毛毯上,丝毫感觉不到地面上传过来的寒冷。三架篝火熊熊燃烧,在寒风的吹拂下火焰四下飘动。 待各部落首领及薛延陀贵族坐下,一名薛延陀贵族老者站起身来,口中如同吟诵长诗一样,抑扬顿挫的吟诵着听不懂的突厥话。不过后来徐大人私下告诉使团众人,老者念诵的不过是歌颂苍天,歌颂草原的诗歌。老者神情肃穆,用洪亮的声音大声的吟诵。铁勒诸部众首领也低着头,口中喃喃。 在这种近乎宗教般虔诚的开场中,一众大唐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张允文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而李道玄则是挠耳抓腮,一双眼睛不停的乱扫。 终于,老者吟诵完毕,发出一声洪亮的声音,宣布这场篝火晚会开始。 十多名突厥壮汉抬着一具具处理好的牛羊走入场中,在三架篝火旁边支起,开始烤了起来。片刻之后,牛羊身上便冒出油脂,滴落在柴火上,发出“吱吱”的响声。一股迷人的肉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时,夷男举起金制酒盏,站起身来,先用突厥语念了一大段话语,然后再用汉话道:“我的各位亲爱的兄弟们,今日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从富饶强盛的大唐出发的使节,经过千辛万苦的跋涉,来到我薛延陀部,并且以皇帝的名义赦封我,你们的兄弟,薛延陀的首领为真珠可汗;我们的兄弟,回纥部的酋长为回珠可汗。从此我们铁勒便要在漠北崛起了!” “为了铁勒的崛起,我们满饮此杯!”夷男当先将手中酒盏中的奶酒一饮而尽。 李道玄听到这句祝酒词,却是暗自撇了撇嘴,然后用汉话大声念道:“为了大唐的繁荣强盛!” 使团诸人和士卒也举起酒盏:“为了大唐的繁荣强盛!” 喝完酒之后,一群穿着红色盛装的铁勒少女轻盈的走进场中,先向着四方行了一礼,接着在节奏明快的琴声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她们手腕脚腕上皆挂着银铃,举手投足之间,银铃响动,和着那悠扬明快的琴声。 看着这些铁勒少女翩跹的舞姿,张允文却想起了当初在突厥大帐时的情形,尤其是当夜躺在床榻上的突厥少女。 别待会儿这群铁勒少女也要爬上床榻?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将目光移向李道玄,之间后者正全身贯注看着火焰边翩翩起舞的铁勒少女,那种眼神若是在长安城内盯着某家的大姑娘,定会被当做登徒子而被金吾卫押走。 这些铁勒少女一曲歌舞完毕,再行了一礼,然后退出场中。 这时候,那些在一开始就烤着的牛羊此刻已经差不多有六成熟了,浓郁的肉香为飘散在整个营地里面。只见那些烧烤的铁勒汉子从旁边的皮袋总拿出一个银色的竹筒大小的银筒,小心翼翼的打开,轻轻的将里面粉末洒下,落在烤肉上,然后不停的翻动。片刻之后,那烤肉的香味更加浓郁了。接着又是另一个银筒。直到接连在烤肉上洒了五种调料,那些汉子才收住手,小心的翻烤着那些外表微微金黄的牛羊。 见张允文看得入神,坐在旁边的菩萨不由笑道:“上使可是在看那些庖子们手上的银筒?那可是他们的独门秘制的烤肉料,添加到里面,吃起来更加的香,更加的软!” 张允文也笑道:“我就是好奇,怎么这些粉末一洒下去,那香味更加浓了!”其实他在这香味中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孜然。 正说话间,夷男又举起酒盏,站起身来祝了一盏奶酒。 李道玄一口喝完奶酒,凑过头来轻声对张允文道:“他奶奶的,这奶酒喝起来真不是个味,满口除了一股子奶味,哪里有什么酒味?还是你家卖的神仙醉好喝!” 张允文翻个白眼,神仙醉是五六十度的高度酒,那里是这种奶酒可以相比的。 正在这个时候,却见两队膀大腰圆的汉子穿着一身劲装走进场中。虽然他们手上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但是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彪悍气息让侦察营士卒第一时间便将手中横刀紧紧握住。 夷男笑着对李道玄道:“上使大人,这些都是我铁勒最厉害的勇士,现在让他们为上使大人表演一下。也好让上使大人见见我铁勒勇士的风采!” 只见两队突厥汉子齐齐大吼一声,迅速分成两队相对而立,同时做了一个准备搏斗的姿势。他们半蹲着身体,双臂平举,然后同时发出一阵大吼之声,两队汉子如同两只相互对撞的野牛群,轰然撞击在一起,扭打、厮杀开来。 他们的搏斗方式在张允文看来分明就是摔跤,但是又有些不同,在摔击的同时,还夹杂了拳打、腿踢等搏击之术。没多久,两队铁勒汉子便只剩下一半的人。而这一半的人迅速分成两队,又开始对搏起来。 张允文看到这群汉子中的一人表现极为显眼,几乎每一次和人打斗,他总是能第一个战胜对方。甚至在第三轮的时候甚至一手将一名大汉给摔飞。所以张允文几乎可以肯定,若是一直比斗下去,这名大汉将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果然不出所料,当大汉单手将最后一名对手高高举起时,夷男直接宣布了这名大汉的胜利。 ------------ 第二百零一章 夜扰恶阳岭 “这汉子好大的力气!”看着那位将近两百斤的壮汉被人单手举起,李道玄不由轻声低呼。 张允文点点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名汉子。接着猛的转过头,往自己身后的宋瀑望去。 马望山、杨石和宋瀑三名亲兵这次也跟着张允文来到漠北。 见到张允文望向自己,宋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张允文顿时转过头,又望向场中。他明白宋瀑的意思,那重重的一点头表示他有自信能够在力气上压过那名铁勒汉子。 “乞伏木!乞伏木!”那些被击败而站在一旁的铁勒汉子见到那位将近两百斤的汉子被慢慢放下,不由同时吼道。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小,后来渐渐放大,就连那位被举起的汉子也加入到呼喊的行列。 “呵呵,这位勇士叫做乞伏木,是我铁勒第一勇士,也是第一大力士!上使觉得如何?”夷男看着场中仰头长啸,不时拍打自己胸脯的乞伏木,笑着对李道玄道。 李道玄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只见他勉强的一笑:“大汗手中竟有有如此力士,本王真是开眼了!” 夷男面露得意之色,指着那乞伏木道:“这乞伏木本是一个孤儿,从小被野狼养大,力大如牛。当年小汗发现他的时候,他也不过五六岁,那时候的力气就不比成人小了。养了这么多年,这把子气力,也越发的大了!” 这时,那乞伏木忽然停住,对着大唐使团的方向就是一阵狂吼。突厥语噼里啪啦的说出,听得夷男等人面色一变。而那位精通突厥语的徐大人面色铁青的望着乞伏木,双手紧握。 一看这情形,众人便知那乞伏木吼的不是什么好话。 夷男站起啦对着乞伏木说了几句,后者满脸的不服气,虽然住口,但仍是一脸挑衅的看着大唐使团。 张允文见到这种情况,冷哼一声,对那位徐大人道:“徐大人,你站起里,将那铁勒人的话给我说上一遍!” 徐大人刚刚站起身来,那夷男便赔笑道:“上使大人,是孩子不懂事,触怒上使,待会儿小汗一定责罚他!你看这……” 张允文却打断他的话:“徐大人,说!” 只听徐大人慢慢说道:“刚才那名汉子吼的是:大唐汉人,你们这群怯懦的绵羊,有种和我下来比试一场,看我不打得你们屁滚尿流。嗯,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徐大人此言一落,只见夷男尴尬一笑,而大唐士卒们则是义愤填膺,纷纷怒视着场中的乞伏木,有两名性急的士卒 已经站起身来,想要下场和乞伏木比斗一番。 “站住!”张允文一声轻吼,那两名走了两步的士卒顿时停下,满是气愤的看着张允文。 “你们不是那人的对手,还不回去!”那两名士卒沉默片刻,忽然道:“头儿,难道就任凭他侮辱我大唐军士?” 张允文见到这士卒一幅倔强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你们先且退下!我自会让人来对付着乞伏木的!”说着顿了一顿,“若是你们想下场,可以在这场结束之后去挑战其他的铁勒人!” 听到张允文的这话,二人这才露出一丝微笑,慢慢退回原处。 “老宋,你上去和那乞伏木耍上两把!不过注意了,此人极其擅长近身搏斗,你下去和他比试力气就行!呃,就像当初你和你舒服比试时的样子!徐大人,麻烦你和老宋一起下去,充当一下通译!”张允文先向宋瀑说了,又向徐大人说道。 二人同时抱拳领命,慢慢来到场中。 而这时,夷男看着张允文,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再看看身材虽然壮硕,但比起乞伏木要小上一号的宋瀑,不由有些不屑的弯起嘴角。 刚来到场中,那乞伏木的目光便不屑的从二人身上扫过,神色傲慢的说了几句话。那徐大人面色不变,却是疾言厉色的回了几句。乞伏木顿时一滞,似乎被徐大人的气势所摄。 这时,徐大人用汉话高声道:“今有铁勒乞伏木与大唐宋瀑比试力气,共比三场,赢二场者胜!苍天作证,大地为誓!”接着再用突厥语高声说了一遍。 随着徐大人的声音在场中传开,场中顿时寂静如夜。 这时候,只见五名突厥大汗吃力的抬着一块半丈见方的巨石走进场中。 “第一场,比试起巨石!” 当巨石被抬进场中时,四周观众便猜到这巨石恐怕是用来比试的。如今听得徐大人这般说,不由一惊。看着巨石的块头,恐怕有近千斤重吧! 宋瀑向着乞伏木冷笑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者两步上前,也不看宋瀑一眼,微微弯下腰,双手牢牢扣住巨石底部,大吼一声,全身猛的发力,只见他身上穿着的劲装一下子充盈起来。却是那身上肌肉发力鼓胀,渐渐胀起了身上的劲装。 “啊――”乞伏木半蹲着身体,脸色通红,脖子上根根青筋蜿蜒。 “嗤――”的一阵布帛撕裂声响起。只见乞伏木身上的劲装竟然被浑身鼓胀的肌肉给撑破了,露出里面黝黑坚硬的肌肉。 巨石慢慢的起来,在乞伏木的吼声中,点点升起,一直升到膝盖处。 一步,两步……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着,每走一步,草地上便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终于,走到第十步的时候,在也坚持不住,双手一松,巨石轰然落下。众人似乎感觉到大地一阵轻晃。 然而在从抱起巨石到行走十步的这个过程中,乞伏木的腰始终没能直起来。 放下巨石,乞伏木挑衅似地看了宋瀑一眼。宋瀑恍然未觉,只见他不断的活动着双手、腰肢,半天后这才走到巨石边,对着那乞伏木轻轻一笑,笑容中满是嘲弄。 和乞伏木不一样,宋瀑却是先站成马步,然后身体前倾,慢慢弯下腰抱着那块巨石。 双脚猛地一顿,顿时深陷进泥土中。一股肉眼可见的肌肉波动从双腿往上蔓延,每过一处,那里的肌肉就增大半分,直到上肢、胸脯的时候,只听宋瀑发出一声巨吼,那巨石陡然之间便被抱了起来。那过程看起来比乞伏木要轻松得多,而且腰肢还是直着的。 霎时间,整个场地静悄悄的,所有的眼睛都盯在宋瀑身上。剩下的就是看宋瀑能走几步了。 脸色涨得通红的宋瀑吃力的抱起巨石,一步步的走着,几乎每一步都深深的陷进泥土之中。他面无表情的走着,就这样一直走了十二步,然后猛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弯下腰,将那巨石轻轻的放在地上。 深深的呼吸几下,宋瀑通红的脸庞渐渐回复平常颜色,原本微微颤抖的手臂也在他双手的一张一握中渐渐稳定下来。转过身,看着表情惊讶的乞伏木,嘲弄似的一笑。 在篝火的映衬之下,乞伏木的表情微微有些狰狞,他也看着宋瀑。 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 这时,徐大人朗声道:“第一场,大唐宋瀑获胜!第二场,比试指力!” 他话音一落,只见一名大唐士卒扛着一麻袋东西过来。打开口袋,里面却是一枚枚核桃。 核桃是汉朝时传入中原的。张允文到达薛延陀的第二日便在一家牧民处发现大量的核桃。据牧民说这些核桃是他从西突厥那边运过来的,本想卖给附近牧民,却没卖出多少。于是张允文花了不多的钱便将那人的核桃尽数购买来。 今日这乞伏木挑衅,张允文便想起用捏核桃来比试指力,让下跟徐大人说了。 “你们二人须捏碎核桃壳而不能伤到里面的肉。先是两刻钟,到时候谁捏的核桃合格的多些,谁就是胜者!而且,只能用一只手来捏,不能换手!” 宋瀑和乞伏木不由同时一怔,看看地上的那袋核桃,再看看徐大人,无奈的走到核桃前坐下,慢慢的捏起核桃来。 只见他们二人右手食指大拇指宛如铁钳,夹起一枚核桃,用力一捏,只听得“啪”的一声,核桃爆开,里面的果仁被捏成一团。 扔在手中报废的核桃,重新拿起一枚,这次用的力轻些。“啪”核桃再次报废。 不多时,二人面前便已经仍满了报废的核桃,而真正能达到合格标准的,也就那么四五枚。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终于,当徐大人喊停止的时候,二人同时停下来满是油脂的手指。 徐大人笑着上前清点核桃数目时,赫然发现二人能够合格的核桃数目竟然相同,都有十一枚。至于那些被捏成一团泥浆的核桃,则是多不胜数,恐怕那袋将近百斤的核桃被二人捏去了一大半。 看到这里,徐大人不得不说道:“二位,你们捏碎的合格的核桃数目一样多,只能算作平局了!” 宋瀑倒是没说什么,那乞伏木的反应就大了,只见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凑到徐大人面前,狠狠的用突厥语说着什么。 周围的铁勒人听到乞伏木的话,面色不由一阵发青,看样子,那乞伏木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徐大人面色一肃,也不管面前的乞伏木比起自己要高上一头,同样用一种狠狠的语气说了一大串突厥话,还指了指大唐使团及四周的铁勒贵族。那乞伏木在徐大人的言语中渐渐低下头来。 见乞伏木不再纠缠,徐大人不去看他,而是用洪亮的声音道:“现在开始第三场比赛,近身角力!” 三架品字形的篝火中间,一个三丈见方的大圆圆划在地上。宋瀑和乞伏木站在圆圈中,满是警惕的望着对方。 前两场比斗消耗了他们部分力量,所以二人也不急着展开攻势,而是静静的对峙,一面警惕对方,一面缓缓恢复体力。 按照规则,这次比斗不能出现人命,不能出现残疾,不能出现重伤,若一人被另一人杀死或打成了重伤残疾,那后者也必须付出同样的代价,也将被杀死或者重伤残疾。为了这个规定的实行,大唐使团可是强烈要求铁勒人以草原的名义发过誓。所以二人皆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却不敢下死手。 对峙了不久,一阵北风吹过,篝火火焰发出一阵扑扑的响声,火焰四下飘飞。就在这个时候,二人同时动了。 宋瀑跟着杨常学习了将近一年了,除了将杨常的发力技巧学会之外,也学了几套拳法。然而在面对乞伏木的进攻时,他忽然发觉这些东西根本用不上。 乞伏木的打法是一种非常缠人的打法。在近身之后,几乎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成了武器,一双腿不停的扫着宋瀑的下盘,健壮的上肢则是和宋瀑拼着力气。宋瀑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如此打法,所以从一开始便被乞伏木压着打,时不时被乞伏木的腿给绊倒。 终于在他不知多少次被绊倒之后,趁机用右腿一扫,狠狠的撞击在乞伏木的腿上,乞伏木当即摔倒。宋瀑终于开始 渐渐适应了乞伏木的战斗方式,并且开始模仿这种战斗方式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这样又过了一刻钟,终于,乞伏木抓住宋瀑的一个空挡,双手抓住宋瀑的手,一只腿搭在宋瀑的腿边,身一转,腿一绊,将宋瀑绊倒后,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推,宋瀑被推出圈外。 无言的宋瀑只得接受失败的事实,有些垂头丧气的回到张允文身边。 于是,这场角力最终以平局收场。 对于这个以平局收场的结局,无论是大唐使团还是铁勒人,都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无论哪一方输了,面子上都不好看。 张允文转过头,望向刚才那两位想要下场的士卒,果然见他们二人正准备下场挑战铁勒人,当下对着他们摇摇头。二人看到张允文这般动作,只得气闷的坐回原处。 在比斗结束之后,夷男又出来做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讲。然后那些穿着红色盛装的铁勒少女再次进入场中,从烤好的牛羊身上切下薄薄的烤肉,恭敬的送到在场的每一个人手中。 拿起烤肉放在口中,轻轻咀嚼,只觉得满口肉香,浓香的肉汁弥漫在舌上齿间,让人不由满口生津,胃口大开。 在夷男和众铁勒贵族热情的招呼中,大唐使团上下和铁勒人打成一片,不少的能歌善舞的大唐使团成员纷纷走上场中,和正在篝火边上跳舞的铁勒的青年男女一起翩翩起舞。 欢笑声在整个场地中响起,回荡在草原上。 ------------ 第二百零二章 炮击 一座高达三丈的三层土台花了一天的时间就被薛延陀的牧民们给砌了起来。 这是一座用来歃血为盟的祭台。初步确定军事合作意向之后,李道玄向夷男提出了歃血盟誓的要求。于是夷男下令在一日之间便筑起了这个高达三丈的祭台。 第二日便是歃血盟誓之日。 这一日天色阴沉,北风呼啸。天边厚厚的云彩沉重的压下来,让张允文想起一句诗来:黑云压城城欲摧。 看着情形,恐怕又要下雪了吧! 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步的踏在高台之上,往上攀登。 夷男、菩萨和李道玄三人走在最前面。众位部落首领和张允文及几位随行官员走在后面。 到达祭台最上层时,一阵寒冷刺骨的西北风吹来,众人一阵瑟缩。此时高台最上层已经整齐的摆着一长一短两张几案。断的几案之上放着三个银碗,而长的几案上则是放了一长溜的银碗。 而在高台的一角,一头健壮的黑牛被牢牢的困在一个木架子上,一名穿着考究的铁勒老者手持一把尖刀站在黑牛旁边。 夷男、菩萨及李道玄走到那张短些的几案前,双手恭敬的拿起银碗。 就在这时,那名手持尖刀的铁勒老者一刀**黑牛脖子上,割断黑牛的动脉。霎时间,殷红的鲜血射出,一丈之内,尽数被洒上殷红的鲜血。那健壮的黑牛竟然没有立刻死去,四条腿微微抽搐,牛嘴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夷男、菩萨和李道玄三人拿着银碗走到正流淌着鲜血,低低哀鸣不止的黑牛身边,接了半碗鲜血,然后走回几案边。 其余部落首领和张允文也从长的几案上拿起银碗,依次走到黑牛身边,接了半碗牛血,返回几案。 双手捧起这碗鲜血,在黑牛低低的哀鸣中,夷男大声的用汉话说道:“苍天在上,草原在下,今有铁勒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铁勒回纥回珠可汗,大唐使者淮阳王李道玄及众位大小部落酋长首领就于漠北,其序曰:上古炎黄之化,即有战争之事,阪泉、涿鹿,称王者之师。遂乎尧、舜,揖让而君天下,施仁恩而罢征伐,行义而止干戈……” 这盟誓之序念诵完毕,夷男放下银碗,用手指在银碗中蘸上鲜血,涂在唇上。其余众人纷纷效法。 涂完鲜血,夷男又举起银碗,继续高声念道:“维大唐贞观三年,岁在己丑,大唐淮阳王、益州大都督、左骁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李道玄,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回纥回珠可汗等,敢昭告于皇天后土,山谷神祗……” 只听夷男用标准的汉话念着盟誓之词,词中将整个突厥和颉利可汗狠狠的数落了一下,末了说要连同大唐共同讨伐之。 这段盟誓之词念诵完毕,夷男恭敬的捧起银碗,靠在嘴边,“汩汩”的将半碗鲜血喝下。菩萨、李道玄也将碗中鲜血尽数喝下。 于是,在这层云如积,北风呼啸的日子里,在这方高台之上,大唐与铁勒为了公共的利益,共同的目标,暂时的结为盟友。 躲在帐篷里看着帘外飘落的雪花,张允文心头却是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娇妻。此时已经是贞观三年的元月了,今年的春节的时候,恐怕自己还在大漠里面行军。而她们二人恐怕也在倚窗眺望。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惆怅。 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整个草原都被洒上了一层白雪。 在盟誓之后,张允文本就想返回长安,可是当夜便开始下雪了。张允文不得不多留一日。看着这雪花,张允文有些烦躁的起身,在帐篷里走了两步,终于下定决心,掀开厚厚的门帘往外走去。 “我要回长安!”张允文见到李道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听到这句话,李道玄倏然一惊:“什么?你现在要回长安?可是你看看外面的大雪,这样的天气能回去么?” 见李道玄有些激动,张允文轻声叹道:“唉,我知道这种天气里行路很是危险,可是我有回去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李道玄闻言,静静的喝了一口奶酒:“那你跟我说说!” “第一,颉利那边的事!”张允文竖起一根指头,“颉利派出使团上贡,我们必须破坏此事,要不然今年讨伐突厥,我大唐出师无名!” 李道玄闻言,微微点头。如果突厥使团顺利到达长安,以颉利能屈能伸的枭雄性格,就算是割地称臣也要使大唐暂缓出兵,以作万全。到时大唐反而被动起来。 “第二,关于炮兵的问题!”张允文扔出了自己设想已久,却没能办成的事,“战争即将开始,我装备院内现存有大量火炮,但能熟练操作火炮的士卒几乎没有。所以我必须趁着这几个月的时间训练出一批能熟练使用迫击炮的士卒,自成一军!” 听了这一条理由,李道玄倒是有些疑惑的道:“这炮兵真的必要么?” 张允文面色一肃:“他将会成为继步卒、骑兵、水军之后的又一大兵种!若是我大唐能够练成,则几乎能无敌于天下!” 李道玄一幅疑惑的表情:“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几乎无敌于天下了么?” 张允文顿时一愣。说来也是,从在隋末战火中练出来的大唐军队,在对内对外战争中,胜率极高,就算是一场不胜,后面也会赢回来。所以李道玄说唐军几乎无敌,确是有几分道理。一时间,张允文也不知如何说为好,只好强辩道:“那是你没见过百炮齐鸣的场景。若是你见到了,恐怕你也会极力赞成编练炮兵的!” 李道玄也不和他争辩,微微一笑:“允文,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草原,那我也不拦你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啊,草原上的冬天可是不好熬啊!” 张允文一拱手:“多谢道玄兄体谅!” 于是,在这漫天飞雪中,张允文带着自己的三位亲兵,外加一队铁勒骑士踏上了南下的归途。几名礼部官员本来也想和张允文一通返回长安,却被李道玄制止了。一是这些文官可不像张允文和他的亲兵那般体格健壮,二是自己留在薛延陀,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有几个帮手当然更好。 这队铁勒骑士一共二十人,皆是身强体壮、虎背熊腰的大汉。他们负责将张允文一行人送过大漠,到达漠南时才能返回。 迎着寒风霜雪,踏着冰雪泥地,众人艰难的往南行走。开始的时候地上积雪甚厚,几乎深可没膝,马儿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时出现跌倒的情况。此次回程,张允文令每人带上两匹从马,马身上带着足够的干粮。 一路往南走,地上积雪渐渐浅了起来,到达大漠边上时,只看见一堆堆积雪落在山坳、沟谷等背阴处,其余地方则是露出黄色的沙粒。 铁勒骑士里边有常在这大漠行走的人,所以当初带张允文过大漠的两名向导如今被留在薛延陀,成了其中一员。 花了五天的功夫,众人快速的出了大漠。没水的时候,直接抓起背阴处的积雪,灌进皮囊之中,放上一会儿便成了清水,虽然里面有不少的沙粒,但是众人也没什么讲究,直接喝下。 当到达大漠南端,看到草原的时候,一名会说汉话的铁勒骑士不由道:“感谢草原!有上使在此真是幸运。在这个月份里面穿过大漠竟然没有遇见沙暴!” 听到铁勒骑士的这句话,张允文也感到自己的运气不错。 到达漠南草原的铁勒骑士没有继续南下,而是反身入了大漠,返回薛延陀去了。 张允文带着身边的三名亲兵踏着冰雪一路南行。这一路上冰刀霜剑,北风冷冽,满地积雪,外加一些饥饿眼睛发红的独狼的攻击,这一路行来,不可谓不辛苦。 好在补给充足,而且张允文在行进中不断的为三人讲解雪地作战的一些基本要点,还不时的亲身示范,所以一路南行,也倒是士气高昂。 到达突厥牙帐的范围,张允文却是不敢进入。虽说颉利极力向大唐臣服,可是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对自己动手。为了安全起见,张允文避过牙帐,一路南下。 靠着每人两匹从马身上充足的补给,四人花了近半个月的功夫终于出了草原,遥遥可见横亘于南方的长城的雄姿。 当他们过了长城,到达一座小县城时,却被守城士卒拦了下来。看看守城士卒的样子,在看看他们自己,不由哈哈一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只靠吃干粮加雪水为生,已经面黄肌瘦,脸颊深陷,再加上从来没修过边幅,胡须老长,难怪守城士卒将自己拦下来。最后还是张允文亮出自己的腰牌才进入城中。 在这座小县城里修整了一番。先购买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找了一间酒楼,四人点了一桌子素菜和酒,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得上菜的小儿鄙视不已。 他们从薛延陀出发,一路行来,所吃的干粮几乎全是肉干、鱼干、乳酪之类的食物,吃了一个月,嘴中几乎全是肉味、奶味,所以他们一到这小县城,直接叫了素菜吃了起来。 在这座小县城里耽搁了半日,众人再次出发,一路直往长安走去。 ------------ 第二百零三章 攻占 一只信鸽在一支白皙干瘦的手掌中扑腾了两下翅膀,升入空中。 信鸽在头顶上盘旋一阵之后,往南飞去。 手的主人收回手,望着信鸽远去的方向,喃喃道:“张大人,我可是照你的话去办了!不知你给我的诺言能不能实现呢?” 信鸽一路南飞,迎着寒风,飞过草原,一直到达太原府。而不久之后,太原府里也飞出一只信鸽直往西南面的长安飞去。 几日之后,一支近百人的骑兵队伍在一个傍晚出了长安城。这个时候是关闭城门的前一刻,城门边上的人流非常稀少。 这支骑兵一路往太原方向疾驰而去,昼伏夜行,沿途尽量走偏僻之处,夜以继日,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到达长城南边的云州境内。 长城南北,多有马贼。这一段路是关中、河东商人进入突厥草原的必经之路,所以沿途之上,马贼众多,尤其是长城内外。 不过自大唐统一四海之后,很多马贼纷纷的从良了。但是仍有一些马贼在活动。例如羊胡子。 羊胡子之所以叫做羊胡子,除了他下巴下面那如同山羊一样的胡须之外,还因为他的荒淫。据说羊本性淫,而这位羊胡子也是个色中恶鬼,常常强抢民女入山,所以有此种称号。 羊胡子带着将近两百的山贼占据了附近一座地势险要的山岭作为基地,平素则是纵马飞驰,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快如疾风。兼备了马贼和山贼的优点。再上此处乃是大唐与突厥的交界处,所以大唐也没有发动过大规模的剿灭行动。所以羊胡子的日子过得也还滋润。 但是,这种情况在贞观二年十二月末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由于此时正是寒风呼啸、大雪漫天的时候,羊胡子和众山贼也没有心情出去活动,况且此时也没什么“肥羊”可供下手。于是,将近两百号人聚在山寨中,烤着火、吃着肉、喝着酒。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这座名为“野狗岭”的山脚下,一支百人的马队静静的站着,望着野狗岭,沉默得仿佛是一架架石雕。 “下马!”领头的一人望了一眼地势险要的野狗岭。风雪之中,野狗岭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 众骑士顿时纷纷下马。 领头的看着面前的百人,沉声道:“全体都有,准备战斗!王克,你带着三十人从正面上去,沿途凡遇见哨岗卫兵,一律格杀勿论。” “是!”一名健壮的汉子行了一礼,带着五十名士卒便冲了了野狗岭崎岖险峻的山路。 “宋乙!你带着三十名士卒骑着**四下游走,若是发现漏网之鱼,一律格杀勿论!” “是!”一名微微有些胖的士卒翻身上马,带着三十名骑士呼啸而去。 看着剩余的这二十名士卒,领头之人一挥手:“走,我们跟上!”带着二十名士卒也登上了上野狗岭的山路。 领着五十名士卒上山的王克慢慢的停了下来。呼啸的北风和漫天的飞雪之中,他敏锐的看见架在一棵大树上的瞭望哨,至于里面有没有人,他就不知道了。 伸出两根手指,往那个方向一指,两名侦察营士卒便猫着腰往那边冲去。他们的身上都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在漫天风雪中起着隐蔽的作用, 两名侦察营士卒迅速的来到树下,只见树丫之上,用木条钉成的简易瞭望哨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正在两位士卒松了口气,准备向王克比划手势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踩着雪地发出的“喀嚓”声,当下一惊,想也不想一下子拔出军刺,反手便刺了上去。 两柄刺刀同时刺中身后的人。来人张大嘴,正要发出一声喊叫,却被一只大手个牢牢的捂住了嘴,双眼不甘的圆睁,慢慢失去生机。 解决了这里的哨兵,王克又带人一路往上潜行,却是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哨岗了。 快接近山顶,王克派出的排头兵发现了一道高高耸立的木栅栏,当即如同一只灵猴一般爬上一棵大树,半眯着双眼观察了许久,这才三两下下了树,迅速跑回队伍向王克报告:“报告大人,前面发现山贼营寨,营寨外面有一层稀疏的木栅栏,高有半丈,里面没有暗哨、箭塔,只有两名守卫!” 王克笑骂了这名排头兵一句:“他奶奶的,还暗哨箭塔,我们打的是山贼,不是什么正规的军队!” 排头兵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嘿嘿,这不是成习惯了么!” 王克笑道:“这习惯非常的好!好了,兄弟们注意了,拿出你们的武器来,露出你们的獠牙的,把面前这群王八蛋统统给干掉!” 士卒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呼声。 五十名士卒迅速的往山上冲去,那半丈高的栅栏根本就不是障碍,只见他们身手灵活得如同一只只在林间跳跃的猴子,三两下翻过栅栏,呈半包围状向营寨里面冲去。 这寨子依山势而建,建筑杂乱分布。所以士卒进入寨子中之后,三两人一组,摸进一座房屋,一脚踹开大门,瞧见人影便将手中钢弩射出,然后顺手放回背上,握起手中横刀,每间屋的搜查。 山顶上最大的那座房子就是羊胡子居住的地方。此刻,羊胡子正在一边靠着炉火,一边喝着烧酒。旁边一名满脸泪痕,委屈无比的清秀女子正蹲在地上,为羊胡子捶着腿。后者微闭双眼,一幅享受的样子。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有些像门被强行打开后撞击墙壁时发出的声音。羊胡子当即感到不对。作为一名在刀口上混日子的老马贼,他的警觉性非常高,第一时间提起一把长刀,猛的拉开大门,然而面前的情形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飘飘洒洒的大雪之中,三名身穿白色披风,面无任何表情的人站在院子厚厚的雪地里。手中横刀垂下,点点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雪地上。 看到三人,羊胡子便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这三人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目光之中尽是不屑。一股凶煞之气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竟然比漫天的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羊胡子吞了吞口水,手中长刀勉强的握住,看着面前的这三人,他小心的问道:“各位是哪位道上的兄弟?如今到我寨子中来,敢问杨某是否有得罪之处?” 三人闻言,也不回答,只是盯着羊胡子。 羊胡子心中虽然恼怒,可却知道面前的人是厉害的角色,还是少惹为妙,当下又将那话重新说了一遍。 这时候,门口又涌进六七名身披白色披风的人,而当中的一名二十七八岁的人上上下下的看了羊胡子几眼,出言问道:“你就是羊胡子?” ------------ 第二百零四章 定襄城 三千匹马,八千头羊在数百名牧民的驱赶下慢慢的往南方前进。随同这些马羊和牧民的还有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队伍,他们护送的却是一车车生牛皮以及其他草原特产。 这些东西是突厥颉利可汗上贡给大唐皇帝陛下的。礼单已经随着第一批使节到达长安,他们第二批使者则是专门运送这些礼物到长安的。 这批使节的头领叫做步鹿原,乃是一名吐屯,同时也是颉利帐下的一名勇士。这一次,他带着五十名勇敢的突厥战士南下,向中原皇帝上贡,心头是十分不情愿的。 在他看来,中原人是卑鄙和孱弱的代名词。看看那位中原来的赵德言,体形纤瘦,四肢无力,步鹿原毫不怀疑自己能一只手打到三个这样体形的人。还有赵德言那卑劣的性格。每当他看到赵德言眼中闪烁着阴暗的光芒在颉利耳边嘀咕什么时,他心中总是涌起一股怒意。 该死,我们伟大的突厥汗国怎么能向中原皇帝上贡称臣呢?每当想到这里,步鹿原心头充满了难言的愤怒。 然而愤怒归愤怒,可汗的命令他还是要去做的。所以此刻的他正坐在马背上,右手总是放在离弯刀柄最近的位置,双眼警惕的看着四周。 前面就是长城了,过了长城便是汉人的地界了。 虽然知道这长城南北马贼横行,可是,步鹿原不认为那些弱小的马贼敢招惹突厥汗国的队伍。提起头看了看那面飘扬的狼旗,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感。 然而这位突厥吐屯不知道的是,在长城破旧的墙体上,一名穿着土黄色衣甲,几乎和这长城融为一色的人正趴在城墙上,遥遥的望着正慢慢行进过来的突厥队伍。当他看到那浩浩荡荡、漫山遍野的羊群、马群时,不由心头一突:这次的任务可不好做啊! 猫着腰慢慢的沿着破旧的残垣行走,到达一处高台。高台上倒放着一棵才砍下来不久、手臂粗细的树。这人看了远方的突厥队伍一眼,小心的、慢慢的竖起这棵树,尽量不让树上的叶子掉落下来,**旁边早已挖好的坑中。顿时,长城的城墙上“生”出一棵树来。 离长城近百丈外,有一人正在注视着长城上的那处高台,见到一棵树竖立起来,他微微有些兴奋。真的来了么?可是看到那树上密密的叶子时,又不由眉头微微皱起。手中也不停,也将身旁的一棵树竖立起来,同样是树叶满满的。 就这样,一棵棵树竖立起来,从长城一直到长城南边十里处的一处高坡之上。 高坡上站着二三十名穿着黑色破烂衣衫的人,他们神色彪悍,手中拿着刀上涂着黑泥看起来污秽不堪的横刀。而在这群人身边,一名留着山羊胡子贼头鼠脑的人畏惧的看着众人。 此人正是羊胡子,而这些神色自若,露出一股彪悍气息的人却是大唐侦察营的一旅士卒。领头的人正是刘诚。 当日一只信鸽飞进调查院时,众人看到鸽子腿上绑着的三道红线,顿时知道情况紧急,当下翻译出来,送往宫中。 当李世民看着这道消息时,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上面竟然写着建议陛下派侦察营出动,将突厥上贡的使团灭口,使之上贡称臣不成。虽然这条建议不错,可,可这是一个皇帝能做的么?就算是要去做,也也能让下面的人秘密去做。于是李世民便让人将这张纸条送到侦察营。李扬一看这纸条,当日便派出刘诚领着一支百人骑兵出动了。 刘诚一边赶路,一边想到了行动计划。他决定以马贼的名义出动。但是他们这群人横看竖看都不像什么马贼,所以,他决定突击两个马贼据点,抢些人来用。 于是羊胡子,还有另一处名为“飞一刀”的马贼被这群士卒给剿了两名马贼头目和将近百名彪悍的马贼被侦察营驱赶出来,准备和突厥人拼上一场。 马贼们手中握着劣质长刀,紧张的看着身后虎视眈眈的士卒。 除了刘诚站立的高坡之外,其余各处都埋伏着士卒和马贼。通常是十名士卒搭配二十名马贼,躲在一处。 马贼们不是没有想要反抗过,可是当领头的一人被一名普通士卒连人带刀的劈断之后,所有马贼都放弃了这种想法。在劈完人之后,那名士卒竟然还在和旁边的一人说笑。这种谈笑间杀人的手段让众马贼不寒而栗,从此温顺的听从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卒的话。 “大人看那边,有消息了!”王克站在刘诚旁边,指着远处那颗竖立起来的树低声说道。 刘诚一看,只见树上树叶茂盛,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树上的树叶代表着使团人数的多少,而今看着架势,突厥人数恐怕有五百人以上吧。刘诚转过头,看着羊胡子和山坡下的飞一刀,当下命令道:“羊胡子,你和飞一刀带人先行攻击!”看到羊胡子面色大变的样子,刘诚又笑道,“只要这次你不死,我就放了你们,而且这次抢的东西全归你们!” 羊胡子十分识趣,他知道,自要是己敢说一个“不”字,那面前这位带着笑容的人便会一刀劈向自己,所以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重重的点点头。 突厥使团赶着羊马过了长城,渐渐走来。而在他们身后,那些负责立起树的士卒则是盯着突厥使团远去的方向冷冷一笑。他们的任务除了侦察之外,还有负责打扫想要往北逃窜的突厥人。 当浩大的突厥使团慢慢走来时,刘诚不由瞳孔一缩,只见漫山遍野挤满了白色的羊群和马群,数百名牧民手持长长的马鞭赶着羊群前进。在羊群后面,五十名彪悍的突厥战士押着四辆马车,慢慢的前进。 衡量了一下自己这方的人数,虽然比突厥人要多,可是这些羊群、马群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有它们的阻挡,很难一次性格杀所有的突厥人。 “这些不是突厥人么?”羊胡子发出一声低呼。 刘诚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羊胡子:“你,下去做第一轮攻击!” 羊胡子被刘诚的目光一瞪,只好到山坡下面和二十名马贼会和,然后慢慢走出来,站在大路中央,看着逐渐靠近的突厥使团。 近了,更近了……羊群“咩咩”的叫着从他们身边通过,马群也慢慢的通过,突厥人也慢慢的通过…… 羊胡子转过身,看着突厥人远去的背影,终于运足全身力气大吼一声:“打劫!” 突厥人转过身,诧异的看着刚才淹没在羊群之中毫不起眼的二十人,片刻之后,蓦地发出一阵狂笑声。 刘诚拍拍脑袋,他是在想不通,凭着羊胡子今天的表现,怎么还能在这长城南北闯出名堂来呢? 没办法,刘诚慢慢的骑马走到山坡下和留胡子会和一处,其余士卒带着飞一刀和众马贼也慢慢出来。片刻之间,官道上站满了将近两百人。 突厥人蓦地止住笑容,步鹿原看着面前这群衣衫破烂,手中拿着劣质长刀的马贼,心头非常不忿,想不到连小小的马贼都干明目张胆的打劫汗国的使团,实在是大胆至极。 想到这里,步鹿原抽出弯刀,对着五十名突厥战士大吼一声:“杀光这些马贼!” 霎时间,众突厥战士齐齐抽出弯刀,往羊胡子等人冲了过来。而那些突厥牧民见背后发生战斗,也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英勇的突厥勇士杀敌。 刘诚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突厥牧民,轻声对边上的宋乙道:“你带着三十人去包抄那些牧民,注意不要放走一人。” 这位微微有些发胖的队正看了看前方的突厥牧民,轻轻一击马臀,骏马呼啸而去。 而这时,五十名突厥战士即将冲到众人面前。 刘诚和剩下的侦察营士卒对望了一眼,然后举起横刀,却没有什么动作。而此时,突厥战士已经和马贼战成一团。 几乎是两名马贼攻击一名突厥人,可是和突厥人相比,他们不仅个体的作战能力差了一大截,连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没有,全无章法。 羊胡子看着旁边的一名马贼架住了一名突厥人的弯刀,瞅了个空隙,一刀**那名突厥人的腰间,然后连忙后退两步。之间另一刀斜斜劈来,将那名架着刀的马贼一刀劈下马来。 开始的时候凭着人数多,马贼还杀了十几名突厥人,虽然死的人数是这个数字的三倍。但是后来突厥人进入状态,直将剩余的马贼杀得七零八落,损失惨重。 看到剩余不足二十人的马贼队伍和二十多人的突厥战士,刘诚轻哼一声:“王克,带二十人出击!” 身旁的王克也不废话,双腿一夹马腹,带着二十名士卒便往突厥人那边杀去。 这些突厥人还以为王克等人和那些马贼一样,同样不堪一击,谁知一交手,猛的发现不对。 王克一刀劈下来,便将一名突厥士卒手中弯刀劈断,刀锋落下,又劈在突厥人的脖子上。 二十名侦察营士卒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快速的扫荡剩余的突厥人。 步鹿原无奈的看着己方的战士一个个被杀死,心中更是暗骂中原人的卑劣。这支后来冲上来的二十名骑兵,武艺高强,配合紧密,刀刀夺命,分明就是军中所用的招数。这些中原人竟然敢假扮马贼来袭击汗国使者,实在罪不可赦,等我回去,一定要向大汗禀报,发兵攻打中原。 想到这里,步鹿原顿时纵马往北冲去。 而在他往北冲去的路上,刘诚等人正挡着他的道。他控制着马匹,尽量避开刘诚等人。 然而刘诚冷冷一笑,看着那名想要逃逸的突厥人,从背后拿出一具钢弩,瞄准步鹿原,扣动扳机。 正在飞驰的骑士猛的一顿,一头栽下马来。 而牧民那边,宋乙已经杀了大部分牧民,剩余的牧民则是四散逃逸。那满山遍野的羊群、马群成了最好的屏蔽。 ------------ 第二百零五章 姑嫂 一阵寒风吹过,雪花斜斜的飘飞,密密的洒在长安城中。 张允文返回长安已经两日了。在这两日里,先是向李世民汇报了一下工作,接着便一直和娇妻在府里温存。 对于张允文这种偷懒的行为,李世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虽说是在偷懒,可是他还得处理一个刘诚留给他的难题。这便是刘诚在劫杀了突厥使臣后得到的那批牲畜。 按照现在的价格,马匹最低八十贯一匹,羊最低十贯一头,这样算下来,有三十多万贯,如此大的一笔巨资,到底该如何处理呢? 张允文的办法是马匹全部以超低价卖给十二卫,四车生牛皮则是低价卖给了装备院,用于制作皮甲,而羊则是全部交给林然处理销赃。相信凭借林然那庞大的商业体系很容易将这八千头羊消化了。而得到的利润李世民那边送上一份,刘诚等一百名士卒那一份,侦察营拿一份,林然拿一份,张允文拿一份。这样算下来,每方能那上两万贯。 就这样突厥使团带来上贡的礼物就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当即劫杀突厥使团时,那些四散逃逸的牧民竟然真的逃出了几个。这些逃出来的牧民胆战心惊的逃到附近县衙,然后被送往长安。而他们又是众口一词的说遇上了马贼,领头的是一个留有一把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于是羊胡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不过当附近县衙的衙役和府兵感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全是山贼和突厥人的,至于牲畜、大车,根本不见影子。 这些尸体中,众人找到了羊胡子和另一伙马贼飞一刀的尸体。既然他们都死了,那是谁拿走了那些上贡之物?很明显,他们二人的同伙。 于是,这袭击突厥使团,抢走贡品的罪名落在了子虚乌有的马贼同伙身上。 这件突厥使团遇到袭击之事很快传遍了大唐上下。长安城内,几乎人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而李世民对此事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怒,他一面指派刑部干吏到云州城调查,一面下决定清剿长城内外的的马贼团伙,另外,对于突厥的颉利可汗也表示了愤怒,明知道是使团,还派出这般少的人手护卫,连个马贼都打不过,实在是一点也不把大唐和突厥的关系放在眼里。 那名先来长安的突厥使者连忙当庭请罪,李世民怒气冲冲,将那名使臣赶出朝堂。 贞观三年的朝堂变化飞快,先是元月的时候裴寂因法雅和尚而受牵连,被罢去官职,遣还老家。也许是在长安呆久了,迷恋起长安的繁华风物,上表请奏留在长安,李世民对裴寂道:“你的能力如此不足,谋虑如此平庸,朕念你是自晋阳起兵以来一直跟随的老臣,所以一直厚待于你,若论恩泽,群臣第一。武德年间货赂公行,朝纲紊乱,皆是因你而起。但是看在你是老臣的份上没有处罚你。如今只是将你遣还回乡,你应该感到幸运!”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李世民充满了浓浓的怨气。远的诸如刘文静、储位之争不说,就是贞观二年的时候纵容族人为恶,攻击张允文,这就让本来对裴寂感到不忿的李世民更加的对裴寂有意见。所以,接着法雅和尚之事,将这裴寂踢出朝廷,遣还回乡。 不光光是裴寂,一大批跟着裴寂的武德老臣也都陆陆续续淡出了朝廷之外,或是被架空,或是赋闲,或是告老。贞观二年元月间,整个朝廷中枢大臣总人数不足六百人。武德一朝的老臣,差不多十去七八。 听到裴寂免官的消息,张允文并没有一丝喜悦,他知道,这位老头子的运气很差。回到老家蒲州后不久,又有一个叫做信行的家伙在裴寂面前说他有天命,裴寂再次受到牵连,流放静州。到达静州之后,遇到当地山羌作乱。而那位作乱的山羌首领也不知犯了什么混,竟然说要劫裴寂上山,奉他为主。裴寂当时就大怒,带领家丁仆役平息了山羌之乱。后被李世民接回长安,老死于此。 朝堂之上另一个变化就是大批贞观新臣的出现。房玄龄当了左仆射,杜如晦当了右仆射,尚书右丞魏征守秘书监,参预朝政。“房谋杜断”的名相之名顿时天下皆知。那些在武德、贞观年间中进士,而锻炼了两年的年轻官吏被大量的提拔,在以唐俭为代表的武德老臣和以房杜、长孙为代表的贞观新臣的带领下,整个朝堂出现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然而,这只是朝廷中枢,全国上下三百多州,一千多县里面仍旧有大量的老迈官吏,为了获得新的血液,李世民在二月时下“求贤诏”,并决定于今年夏日再举行一次科考。 虽然这种举动有些不符合礼制,但是如今满朝皆是李世民的近臣,再加上此举的确符合国家利益,所以虽然有些老儒略有微词,但是朝廷上下还是通过了李世民的决定。 此次大范围的人事调动也影响到了张允文。张允文手下的装备院管事阎立德,这位工部员外郎因在装备院的这段时间表现优异,已经升为工部侍郎,不再负责装备院了。一名叫做冯诺的新晋工部员外郎成为了新的装备院管事。而军事学院那边,几名原来的主管也被调到兵部去了,而接替他们的是一批年轻的面孔。 至于侦察营和调查院,倒是没有什么人事变动。 张允文专门花了几天的时间和新来的这位冯诺及那些年轻的军事学院主管交谈了一下,考察了他们的品行,然后再重新决定其职权范围。 一晃之间,这二月便已经快过去了。而朝堂之上的这场新的权力分配也落下了大幕。 看到军事学院里一队队晒得黝黑的士卒,张允文忽然想到了关于组建炮兵的问题。而炮兵的最好人选,当然便是军事学院中的学员了。想到这里,张允文又想到了整个学院如今存在的问题,当下慢慢的坐在马上,慢慢的往回走,同时脑海中已经开始架构新的军事学院体系了。 阵阵寒风呼啸中,张允文闭上书房大门,沉默的坐在书桌前。提着蘸满墨汁的毛笔,他在一张白纸上写道:“关于大唐军事学院改制问题的若干意见!” ------------ 第二百零六章 说客 在张允文的印象之中,所谓的军事学院应该分成几个体系,培养单独的人才。就像当初的那群太学生进入军事学院之后成立的参谋系一样,专门培养参谋人才。所以,张允文在这份建议书中将军事学院进行了划分。 首先将整个学院进行分级,共分为三个学年。其中第一年为基础学习,学习的就是基本的军事训练和基本课程。待第一年学习完毕,学员便可以选择进入学院的系进行更专业,更深入的学习了。 学院的系一共分为五个大系和一大院。参谋系,主要针对那些能识文断字,文化水平较高的学员,主要是培养参谋。步兵系,主要教授步兵常用战法,步对步,步对骑,步对城等各种情况下的步兵战法。骑兵系,主要教授骑兵的各式战法。炮兵系,这是张允文新设的一个系,根据大唐热兵器的发展情况,摸索合理使用热兵器的战略战术。还有一个系叫做指挥系,若是说那三大军种系是为了培养中低级军官,那这个指挥系的目标便是培养高级将领。而剩下的研究院则是研究新式武器的最合理使用方法,步、骑、炮三大兵种的配合方法,新式战术等等一系列创新问题。 至于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那要等这份报告通过之后,自己和屈突通等学院官员联合商议决定。 花了两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终于将这份建议书给写完了。 当他将这份建议书递交给李世民时,李世民细细的看了两遍,然后喜道:“贤婿此文,举纲张目,构架清晰,条理明确,下面的人只需要按照这份建议做下来即可,实在是事倍功半啦!” 张允文先是谦虚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那你说说这份建议书能否通过?” 李世民笑道:“当然能!朕思索一下,若是按照允文的建议施行,那军事学院建设将会走上走上正规化、专业化的道路,大唐未来的名将说不定将会尽数在此诞生!朕当然全力支持了!” 张允文松了一口气,又听李世民说道:“你拿着这份计划书,去给屈突老大人、李药师、李绩、你师父等人看一看!”张允文点点头,接过这计划书,向李世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在几名军事学院高层那里转了一圈回来,张允文的计划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肯定。有了这些大佬们的保障,他开始着手对军事学院进行改制了。 学院从贞观元年开始建立,如今是贞观三年。其间,贞观二年的时候,学院又举行了一次招生,招得太学生数百名,还有各地愿意来当募兵的士卒三千四百人,经过选拔筛选,留下了两千八百多人。所以,如今整个学院的人数超过六千人。 先进入学院的那三千人作为二年级,开始了分系选择。分系采用的是个人志愿和学院统筹安排相结合的方式,先是让各个学员自主选择系,然后根据教员们对学员的意见,进行局部调节。比如有些学员不适合当骑兵,却从了大流,选择了骑兵系。最后的结果统计下来,让张允文不由有些郁闷了,几乎有一千人报了指挥系,一千人报了骑兵系,剩下的一千多人共报了生于的三系一院。 张允文见到这种情形,决定举行在指挥系和骑兵系举行一场考试,将那些盲目从大流的学员给剔除去。 而贞观二年招收的两千多人作为一年级,继续进行基础教育与训练。 于是张允文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完成了两份试卷,一份是指挥系的,主要考察学员的全局能力和应变能力;另一份是骑兵系的,主要是对学员们的骑兵作战理论进行考察。凡报了指挥系、骑兵系的学员在贞观三年二月二十六这日集中考试。 然而在考试之前,张允文的府邸却来了大量的客人,而且个个身居高位。以段志玄、程咬金为代表的将近十人的武将齐齐造访张允文府邸,为的却是那考试之事。 在公开的学院改制计划中,指挥系将会以培养高级将领为目标,所以,这些将军们惟恐自己的儿子进不了指挥系,成为众人笑柄,所以在这考试前夕,一个个都到张允文这儿来,一口一个“老弟”的亲热的叫着,大讲当年和张允文并肩作战的事。然而张允文不由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真的和他们并肩作战过?好像自己在河南,他们在山东吧! 既然这些将军们都拉下脸皮来找自己了,张允文当然也不会严词拒绝,却是拿出一本厚厚的教材,当着将军们和他们儿子的面,将一个个考点挨着勾画出来,然后说道:“一二章是基础,必考;三四章是深化,必考;五六章是精华,必考!” 那程处默看着这厚厚的书籍,嘴中不由嘟哝道:“这不是没说么!章章都要考!” “错!”张允文义正言辞的说道,“不是还有一章没有列入考试范围么?” “……那是附录!” 在众位将军心满意足的神色和众位公子有些沮丧的脸色中,张允文不由暗笑道:“这些家伙三大五粗的,无论是段云松还是程家兄弟,更加适合冲锋陷阵,而不是运筹谋划!再说了,这些家伙自己平时不好好上课,临时抱佛脚,哪里那般容易!看看人家刘仁实,虽然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可他的功课却是完成得非常之好,这一次也没有让他老爹刘弘基出来说情!” 二月二十六的考试准时进行,花了三天时间,动用了学院里的全部教员和几名老将,花了三天的时间将这两千多份试卷挨着看完了,最终结果是指挥系有二百三十多人合格,当然包括那几名考前来说情的的公子,听说他们在其父的高压之下,连续三日都没有出过书房的大门,而且其父天天抽问,一回答错误便是一阵暴打。所以在这样的高压之下,这些平时粗心大意、懒散异常的家伙拼了老命,终于磕磕绊绊的勉强过了。而骑兵系那边,有五百四十多人合格。 那些被剔除来的学员则是面临着新的选择。被指挥系剔除来来学员还可以在剩下的四系一院中选择。被骑兵其刷下来的学员也同样可以在四系一院中选择。不过要想再报指挥系和骑兵系的学员必须再经历一次考试。 张允文将这些事交给教员们去做,而他现在的要做的是对指挥系和炮兵系进行构架。至于其他的其他的系,有其他的教员负责。 先是指挥系。张允文对指挥系的要求非常之高,开设的课程也是非常多的,步战、骑战、炮战、后勤之类的都要学习,更重要的一门功课却是《政治与军事》,这本几乎照搬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的书籍。 至于炮兵系,本来报的人数不足百人,可是张允文说要亲自担任炮兵系的主管,并且教授学员打炮时,报名人数猛增。到最后确定各系人数时,炮兵系共有四百二十八人加入。 经过这件事,张允文不由暗暗有些沾沾自喜,看来自己的魅力的还是挺大的嘛! 终于,在三月初的时候,这长达一个多月的军事学院改制终于完成了。学院开始按照这新的架构进行运作。 ------------ 第二百零七章 投诚 从李世民决定发展迫击炮开始,到现在,装备院每月出产迫击炮二十多门,炮弹近三百发。这些产出数量的代价却是每月万斤的钢产量。 几乎每日都可以看见络绎不绝的马车拉着铁矿石及煤炭沿着宽阔平坦的道路慢慢的进入装备院后门,然后再空车出去。 而位于装备院北边,相对独立的冶铁局,四座巨大的高炉和八座小些的高炉从早运行到晚,烟囱里冒出的浓浓黑烟重未间断。如今这冶铁局所用工匠,就占了整个装备院是一半还多。 当张允文问起新晋的装备院管事冯诺如今库存的迫击炮及炮弹时,冯诺沉默片刻,恭敬的答道:“报告大人,如今装备院库房内,有迫击炮三百七十九门,炮弹一万七千二百六十发!” 张允文听到这个详细到个位的数字,非常满意的拍拍冯诺的肩膀:“老冯干得不错啊!嗯,今天你先拨给我十门炮,三百发炮弹,就半个月的产量,我要给那些小兔崽子上一堂实践课!” 冯诺稍微犹豫一下,然后点头同意。张允文顿时高兴的拍拍冯诺的肩膀,让随行而来学员进去搬东西。 “大人,这些东西可是要登记在册,呈报陛下的啊!”冯诺看到张允文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提醒一句。 “这个我当然知道!尽管去登记吧!再说了,当初陛下那般支持火炮发展难道还会不批准么?” 张允文只带了几十名学员过来,听到张允文和冯诺协商完毕,当即摩拳擦掌的走进库房之中,将炮和炮弹搬出来。 四百二十多名学员盘腿坐在地上。此时是三月,天气还凉着,地上更冷。然而学员们却是毫不在意的坐在地上,只因为张允文一句“坐下”的命令。 在这群学员中,既有表现优异的寒家子弟,也有表现一般,甚至有些糟糕的贵胄子弟,其中有几人还是张允文的熟识,像邢国公刘政会的长子刘玄意,这家伙的表现便是十分糟糕。当初报名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报指挥系,而直接报了张允文的炮兵系。得知消息的刘政会虽然看在张允文的面子上没说什么,可是暗地里将刘玄意狠狠的批斗了一顿。 另一名和张允文熟悉的人却是张亮的样子张浑。这人却是一开始就报了炮兵系,而张亮也没有提出反对。他是当初随李世民参观试炮的将领之一。 十门迫击炮整齐的放在学员前面的空地上,两箱炮弹放在迫击炮旁边。 “看到你们面前的东西没有?这就是将会陪伴我们,作为我们忠实伙伴的炮!炮兵炮兵,就是操炮的兵!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把这炮当做你们的媳妇一样好好的爱护,仔细的了解。了解它,要比了解你媳妇儿更加的深入!”张允文话音一落,众学员发出一阵哄笑声。 一名学员大胆的笑道:“教官,难道我们四百多人就这样十个媳妇儿?” 这名学员的话语引起了更大的哄笑声。张允文也不由笑道:“当然不是!这种小炮是两人配合着使用,还有一种大炮是五人配合使用。也就是说,现在你们是两人一个媳妇儿!以后你们是五人一个媳妇!” 众学员继续哄笑。 张允文静静的看着他们,等到笑声完毕,张允文又才道:“今日是我们炮兵系的第一堂课,我会亲自来教授你们一些与炮相关的知识!不过你们摸炮之前,我们恐怕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理论培训。所以,今天这些炮,仅仅是拿给你们看的!” 下面顿时传出一阵嘘声。 张允文却是毫不介意的笑道:“既然是给你们看,所以你们不能摸,今天看你们的教官我来摸这炮!”说着,示意全体学员起立站好,然后他走到一门迫击炮前,打开地上的木箱子,取出一枚炮弹,又向学员道:“这炮由炮和炮弹组成,缺一不可!来,你们看看,那到那边的靶子没有?” 此时张允文和学员们站在一块巨大的空地上,北边是渭水,南边有起伏的丘陵。顺着张允文的手指,众人看到在离他们将近三百步的位置,正密集的排着一根根木桩子。围成一个周径近丈的圆阵。而这样的圆阵在四百步、五百步的位置还各有几座。 在众学员的目光中,张允文伸出右手食指,稍微测量了一下距离,然后俯下身来,在炮击炮炮口的一处机关上进行了调整,慢慢的将炮口抬高。等到机关上的一个白线转到一个刻度时,张允文对学员道:“看好了,三百步的那个靶子!” 手中炮弹滑下,落在炮管中,然后蹲下身来,看着三百步处的靶子轰然被炸开。 在学员们惊叹的眼神中,张允文又用迫击炮击中了四百步、五百步处的靶子。 三发炮弹射击完毕,张允文一挥手:“走,我们过去看看!”当下带着学员往靶子走去。 走近那手臂粗细的圆木排成的靶子,只见原本排列整齐的圆木以炮弹落点为中心,往四面倾斜,如同盛开的菊花一样。这是炮弹爆炸的冲击力造成的。而落点处的圆木尽数被炸成几段,地面上出现一个三尺大的坑。而飞溅的弹片和铁蒺藜深深的镶在落点四周的圆木上,即使是最外围的圆木,也插上了弹片。 众学员顿时目瞪口呆。一枚炮弹落在圆木中间就有这样的威力,若是落在人群中,那杀伤力又是如何的大?这才一门炮发射了一枚炮弹,若是百门炮同时发射,那又是一副怎样的情形? 张允文看到学员们的表情,微微有些得意了。他又一挥手:“走,到那边前边去看看!” 就这样参观了三个靶子。三百步的那个,炮弹落点几乎就在中间,四百步那个要差上一些,五百步的那个差得更远,但三发炮弹都命中了密集的圆木阵。 张允文此举,一是要树立炮兵的自信,要让他们有一种“大唐军队中,攻击我最强”的思想。二是要威慑一下这帮小子,提醒他们炮不是随便可以打的! 从靶子边回到原地,众学员一路上尽皆沉默。 张允文心头暗笑了两声,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一些了。 射击完了之后,张允文的第一堂课就差不多结束了,吩咐学员将炮和炮弹搬回仓库,同时郑重警告,谁要是敢乱动一下这迫击炮,发射出一枚炮弹,则立刻开除学员,不管那学员是谁,学员的父辈是谁!顿时,众人尽皆严肃的点点头。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张允文每日前来教授课程,然而四百多人不可能同时在一间教室里上课,实在是忙不过来。张允文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些教员过来,花了几天的时间,一面上课,一面为教员讲解所谓的三角测距、炮弹弹道、曲线射击之内的理论。而这些理论张允文还没有给学员们讲过。往往是张允文在这里把理论教授给教员,然后教员们在第二日就将这些教给学员。 这样的日子差不多持续了一月,张允文就累得不行了。就算是正月的时候从漠北连续赶路回长安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累过。 然而,这一个月也不是没有效果,经过这段日子填鸭式的教育,这些学员的理论知识掌握得非常丰富了。于是张允文宣布,可以进行实弹射击了。 所谓的优秀炮击手,其实都是用炮弹堆出来,积累大量的射击经验,一次次射击之后,才能成为优秀的炮击手。所以,张允文又从装备院调来五十门迫击炮和大量的炮弹供学员们实弹射击。 而他则是坐在旁边,指导着学员们射击。待他将所有的诀窍都教得差不多的时候,正要放下担子,好好休息一下时,李世民却是将他给找了去,说是有大事相商。 ------------ 第二百零八章 康苏密 从正月飘过雪之后,二月、三月连续两个月都没有降过一滴水了。可以预见,春旱将导致今年的粮食减产。 这个时代,江南初步开发,只能供给江南江北之地,湖广尚未开发,天下粮食,尽仰关中。所以关中的春旱让李世民非常的着急,尤其是在他将要发动战争的前夕。 “允文,你的广开地井之策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旱情,但是今年粮食减产已成定局,所以朕决定采纳你当初的建议,令天下世家输边军粮草,朕以牛羊酬之。至于选那些世家,朕尚未决定,所以特地请允文过来商量!” 说这话时,李世民和他最倚重的几位大臣站在太极殿的大殿之中,张允文站在他们的对面。李世民如今已经搬出了东宫,而来到弘义宫,更名为大安宫。平素的朝会开始在太极殿举行。 张允文斟酌了一下,慢声道:“陛下,若是用世家支援我大军粮草,一是要选亲近皇室的大家族,二则要选离边境较近的世家。这样可以保障粮草供应,若是他们出了什么情况,我军可立刻出动!” 李世民点点头。房玄龄也道:“允文说的这些我等已经想过了!天下七族五姓中,有陇西李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这三家离边境较近,所以我等决定就选这三家!” 唐初的七族五姓,指的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和荥阳郑氏这七大家族。这七大家族哪个不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李世民这个李氏和这七大家族比起来,无论是从郡望还是从传承底蕴,都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据说李世民的李还曾和陇西李拉过关系。 历史上整个有唐一朝,清河崔氏一共出了二十三名宰相,赵郡李氏出了十七名宰相,范阳卢氏出了八个,这便是所谓的“八相佐唐”。至于其他的文臣武将,更是多不胜数。除了朝中大臣之外,还有文人墨客,才颜俊杰,如王勃、王维、王之涣、王昌龄等人,尽是属于太原王家。就连后来唐高宗也曾多次下令,令七家不得互相通婚。这七家的能量之大,可见一斑。 虽说这七族并称,可是太原王氏、陇西李氏属于关陇集团的行列,而其余几家则是山东世族的行列。这七族之间,亦有矛盾。 自李唐建立之后,整个大唐帝国由新兴的关陇贵族把持朝政,山东高门、江南氏族的影响力逐渐下降。和后两者比起来,以李世民的李家为代表的关陇贵族属于一个政治军事集团,他们更具有扩张力。 虽然这些山东高门、江南氏族、关陇贵族每年会为国家或者说为自己的家族培养大量的人才,可是,这些家族的存在大量的占用了土地,使得土地兼并严重,盛世的时候还体现不出来,一到乱世,则将流民成蚁,盗乱蜂起。占用大量土地,却又因强大的背景而缴纳微薄的赋税,这种情况对于谁来说都是不可容忍的。所以,从李世民开始,一直到中唐时期,历代皇帝都不遗余力的打压士族,其中以武则天为最。 如今,房玄龄提出来的这三家,两家是关陇贵族,一家是山东高门,其分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允文,跟你说话呢!”见张允文低着头,一副走神的样子,房玄龄不由说道。 张允文顿时带着歉意的一笑:“对不起啊,房大人,刚才走神了!不过微臣也认为房大人选出来的三家非常适合!” 李世民点点头:“朕已经决定选这三家。可是前往这三家的人选,朕还没有确定!如今找允文来就是商议这派往三家进行游说监督的人选!” 一听到这句话,张允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看到众臣微笑的样子,这才讪讪笑道:“不知陛下想派谁人前往?“ 李世民沉吟片刻:“陇西李氏,朕派淮安王过去!范阳卢氏,朕决定派河间王过去!而太原王氏那边,朕决定让让道玄与你一起去!” 张允文一听,心头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又要我跑腿!”只听李世民笑道:“想当年在洛阳的时候,那王家的王屈便向你示好,将偌大的一栋宅子送与你。后来在长安的时候,又将现在的天然居卖给你。他王屈虽不是王家的头号人物,但是在整个王家内也是排的上号的。既然他如此看重你,你去和他谈谈,说不定能一下子成功!” 听到李世民的这个理由,张允文回想一下,笑道:“难道陛下就不怕微臣因为当年王屈的重礼而使作出让步?” 李世民看了张允文一眼:“允文不是一个因公费私之人!” 张允文顿时一阵沉默。 于是,这与三家商讨军粮换牲畜之事的人选便决定下来了。淮安王李神通去陇西李家,河间王李孝恭去范阳卢家,江夏王李道宗和张允文去太原王家。 “真是的,相公回长安才呆上两个多月,而且还多是在外面办公。如今又要出去!”支柔有些幽怨的低低抱怨道。 而李宇则是坐在床沿边,看着梅香和蕊儿为张允文收拾行李,口中对支柔道:“柔姐姐,相公这是在办正事,我们做妻子的当尽力支持他啊!” 支柔看着李宇一幅柔顺的样子,顿时上去摸了摸后者滑腻的脸蛋:“宇妹妹你就是太依着相公了!若是他说是出去办公,而实际上去寻花问柳,难道你还要送他出去不成?” 李宇闻言,顿时柳眉一竖:“他敢!”看到支柔一幅惊讶的样子,有微微垂下臻首,轻声道:“相公不会的!” 支柔嘻嘻一笑,狡黠的说道:“宇妹妹果然深懂相公啊!” 正说着,张允文慢慢进入屋子中,一看见那收拾起的行李,顿时道:“怎么把夏天的衣衫都给放进去了!咦,那是什么?团扇?我用得着这东西么?”七手八脚的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拿出来,“最多一个半月我就可以返回长安,用得着这些么!” 和两位娇妻在屋内温存了半天,畅叙了离别之情,张允文这才依依不舍的上路了。 他的几位亲兵本待要跟过来,不过却被张允文拒绝了:“这次又没有什么危险的事,不用你们去了!等下次打仗的时候再带你们去!”此言一出,几名亲兵顿时怨念极深:难道我们除了打仗,就没有什么事能做了么? 其实张允文是考虑到三人从漠北回来才两个月,若是此次再次出去,恐怕有些不近人情。所以没带那三名亲兵,而是带了郑方廉等三个徒弟。 迄今为止,这三名徒弟的表现还是让张允文挺满意的。一套八极拳已经学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便是磨练了。而一些侦察营常用的技巧,也在几次和张允文执行任务的过程学了不少。而上次去漠北,因他们生于河南之地,没有带他们三人前去,所以这一次去太原,张允文将他们带上。 先到李道宗在长安的府邸。刚到外面,只见车马粼粼,各色马匹和三辆马车正乱糟糟的挡在门外,一些仆役正往马车里抬着一口口红漆大箱子。 “嗯,道宗兄,你这是……”张允文待李道宗一出来,便指着那些豪华的马车和木箱问道。 李道宗微微一笑:“我等北上并州,与那王氏会面,自是要准备周全,不能失了礼数。我等乃是大唐宗室,也不可被他们压上一头!” 原来就是想和王氏争争面子啊!张允文听了李道宗的话,心头暗自想到。 “咦,妹婿,你怎地就带三个亲兵过来!你要知道,你可是我宗室驸马,面对王氏的时候可不能输阵啊!要不要我再借你几个亲兵用用?” 此言一出,郑方廉三人皆是面带不虞之色。 张允文连忙拒绝,同时心中暗笑,这李渊也是起兵晋阳,可以说太原是李家的老巢。而天下人只知道王氏,而不知道太原李氏,实在是让这些李氏宗亲深感不忿啊!此次回到太原,恐怕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在张允文的坚持中,李道宗也倒没有再谈论再借亲兵给他的话。 于是,这支由近三十骑和三辆马车组成的队伍出了长安,慢慢的往北边走去。 看着这种速度,张允文不由苦笑两声,以这样的速度,到达太原至少要七八日吧。 屈指算来,这条长安通往太原的道路,张允文走了接近十次。所以对这条路还是非常熟悉的。 平坦的道路上,李道宗和张允文骑马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批身穿闪亮明光甲的骑士,衣甲明晃晃的,简直可以当镜子用。骑士后面,则是三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流苏璎珞,佩玉鸣銮,一路行来,微风轻拂璎珞,鸣銮叮咚作响。 这样一支队伍行走在通往太原的官道上,来往的商旅行人看着他们明晃晃的明光甲,装饰华丽的马车,就是绕着道走。 沿途白日行路,晚上则寄宿驿站,走了足足七日,终于到达了并州地界。 ------------ 第二百零九章 入城 虽然张允文曾经来过太原几次,可是对太原也算不上十分了解,只能说是独自走在太原街上不会迷路。 但是李道宗就不同了,这位王爷差不多自小便在太原长大,后来李渊晋阳起兵,便跟着李世民后面东征西讨。待天下太平,四海一统之后,李道宗又得呆在封地里,或是在外作战。所以此次回到太原,李道宗满脸的缅怀之色。 进入了太原城里,李道宗的怀念之色更加浓了。他看着这依稀恍若昨日的风景,满是怅然的对专业道:“想当初,叔父还有陛下他们都在东都为官,我和道玄他们便在这太原城里,那时候还是大业年间吧!我们算得上是这太原城里的一霸了,整日没干什么好事,偷鸡摸狗,到处打架,和王家的那些小子没少打过架!现在想起来,真是年少轻狂啊!” 听到李道宗这样说,张允文顿时知道了李道宗为什么要带着一帮子衣甲鲜明的亲兵过来,原来是给自己壮胆用的!张允文在心头满是恶意的猜测着。 对于这位到来的江夏王李道宗,太原这边给出了很好的接待,虽没有什么黄沙铺地、清水洒街,但是太原本地官员还有河东道尚书台的一些官员尽皆到场。王家也派出了几名和李道宗同辈的人过来。而李道宗行辕所在便是晋阳宫,他 以王爷的身份入住晋阳宫。当然住的不是主殿,而是一间专门招待王爷的偏殿。 住进晋阳宫之后,张允文找了个借口溜出来,独自走在太原城的街道上。 这太原作为北都,加之大道通衢,交通发达,发展十分迅速。走在街道上,可见人流往来如织。而在市坊之中,店铺林立,招牌旗幡如云,更是一片繁华之景。 张允文来到市集之上,四下仔细望了一下,在一家布店门框之上看到一个特殊的标记,当下进去。 进入布店,一名小二便应了上来:“哎哟,这位客官里面去!不知客官想要要些什么?” 张允文靠在柜台上,手指轻轻的敲击桌面,发出一种奇特的节奏:“你们这儿可有那种叫做‘游子身上衣’的衣裳?” 那小二先是看了看张允文手指敲击的节奏,然后打量了张允文一眼,满脸笑容的道:“有,有,当然有!不过这种衣衫很难缝制,需要‘慈母手中线’才能缝出来!本店仅此一件,若是要买,还得请掌柜的出来!” “好,那我等着!”张允文笑道。 小二仍旧一脸的谄笑,掀开一道珠帘,走了进去,没过过久,一名胖胖的掌柜就走了出来。那小二介绍道:“掌柜的,这位便是要买‘游子身上衣’的那位客官!” 掌柜笑着一揖,对张允文道:“这位客官里边请,我们到里面去谈!” 在胖掌柜的带领下,张允文来到里屋。 “呵呵,大人请放心,这墙中夹了两层麻布,外面听不到声音的!”胖掌柜看到张允文四下打量的样子,不由有些微微得意的说道。 张允文微微一笑,和胖掌柜寒暄一阵之后,便直接进入正题:“你在这太原经营了这么多年,相比对这太原城了解的一清二楚。现在和我说说太原王家的情况!不要说远的,就说最近的情况!” 胖掌柜闻言,低头沉思良久,似在整理思路,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说慢慢道:“这王家现在的族长叫做王琼,属于王家的北房!整个太原王家分为四房:北房、东房、西房和外房。如今掌握王家大权的就是北房的王琼。除了王琼,还有东房的王盎,西房的王晋,外房的王屈,这几人在整个王家也算是说得上话的!” 张允文听到王屈这个名字时,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至于这四房的分工,也是各自不同。北房主管王家的田地,东房主管文事,西房主管内务,外房主管商务。那三房是一直由嫡子掌握,而外房则是由庶子掌管。” 张允文听着此言,顿时微微点头,这个时代的农本思想很是严重的,所以要分出一房专管土地。从另一方面来说,可见王家所拥有的土地之多。而文事乃是培养官员、文人的地方,影响力也是非同一般。内务总管王家所有杂事,虽然重要,但比起前两者还要差些。至于商业,士农工商之中地位最低,所以有庶子来经营。 那胖掌柜又说道:“北房那边如今有三子一女,现由长子王恒掌管。王恒有两子一女,最大的不过十五岁。东房王盎有两个儿子,东房也由大儿子掌管。西房王晋有一子二女,其子掌管西房。而外房王屈,膝下无子,却又一长女,乃是 王家第三代中年纪最大者,今年已是十九。外房如今由王屈亲自掌管,几名庶出的王家二代子弟辅佐。” 胖掌柜三言两语将王家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张允文听罢,沉吟了一下。这四房之中,掌管商务的王屈和掌管内务的王晋两人经常与钱打交道,对于有利可图的事,相必十分赞成,而剩下的东房和北房,一个是教书的酸儒生,另一个掌管田地,恐怕都不好办啊!看来突破口便在这东房和北房身上。 “你将那北房、东房的一些重要人物说一说!”张允文向胖掌柜道。 胖掌柜道:“北房王恒之外,另有一名管事叫做王安,此人属于王恒直接管辖的大管事,权力炙手可热。王恒此人,醉心绘画,很少理田事,几乎所有事情都是王安一手包办的。而东房重要的人物叫做王福。他是王盎的从侄。王盎及其二子皆为文人,对与东房的内务事一窍不通,全由这王福打理。” 张允文听了,顿时知道这北房和东房的突破口便是在这王安和王福身上。 这时那胖掌柜又道:“至于如今的王家第三代中,多是未曾及冠或是及笄,而最大的是王屈之女王妍。此女生得明眸皓齿,体态婀娜,却是在王家第三代中乃是出类拔萃者。不仅连续几年在东房的测试中拿了第一,而且精通拳脚,擅长马鞭。第三代王家子弟中的大部分人为她马首是瞻。就连王家家主王琼也常常说这王妍乃是错生女儿身。若是大人想谋王家,可从此女身下下功夫!” 张允文看了胖掌柜一眼:“什么叫做‘谋王家’?有些事可不能乱说话啊!” 胖掌柜见张允文并无责怪之意,当下嘻嘻一笑含混过去。 “恩,对了!我要一份关于王安、王福,嗯,还有王妍的行动规律表,你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来?”张允文问道。 胖掌柜沉默片刻:“大人稍候,卑职一刻钟之后即可拿出来!” 说完,胖掌柜匆匆的从旁边的一架楼梯上去。 张允文喝了两口茶,有些无聊,当下起身,掀开珠帘,来到外间货铺。 此时货铺之内已经有三名客人在选择布匹,两名小二在一旁热情的招呼。 见张允文出来,那名开始接待过他的小二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这位客官,可还有什么事么?” 张允文笑道:“你们掌柜的现在忙着,我出来随便看看!” 小二顿时知道张允文言下之意,也就不管他,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张允文兴致勃勃的看着店铺内让人眼花缭乱的成堆布匹。有麻、葛、丝、绸、锦,无论贵贱,店中应有尽有。还有半匹白色的棉布,这让张允文有些吃惊了。这个时代,棉花尚未大范围种植,棉纺织技术的不成熟也使得棉布产量极少,只有西域每年才产出极少的棉布,中原根本没有。 这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阵阵喧哗之声。 ------------ 第二百一十章 破城 喧哗声一传来,张允文顿时放下手中顺滑柔软的丝,往门外看去。 这时听得那名接待过自己的小二恨声道:“那混蛋市霸又来了!不知哪家铺子又要遭殃了!” 张允文顿时有些疑惑,望向小二。那小二立刻解释道:“这市霸是小人们私下叫的。这人姓刘名兴,乃是太原东西市监守之子,平时就仗着其其父的职权,在这东西二市里边欺行霸市。太原城里边的大老爷不屑于去管,而太小的官又管不着。再说了,这刘兴也没什么大恶,只是在一些没有背景的商铺那里讹诈些银钱,也没有出过人命,所以很多和市监守平级的官员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道这里,只听得喧哗声更大。张允文不由一笑:“嘿嘿,看来那刘兴是往这边过来的!” 此言一出,那小二顿时面色一惊,忙上前两步,走到门边一瞧,果然见到一位身穿白衫的公子带着三名大汉往这边过来。 “完蛋了,完蛋了!这次不知又要拿多少钱出来!”小二焦急的嘟囔道。 张允文见到小二焦急的样子,不由问道:“你们的东家应该是林然吧,也算得上有些背景,怎么他还要来你们店中讹诈银钱呢?” 小二苦笑道:“虽说我们的这家店是林东家开的,可是他很少过来,除了店铺开张的时候来过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来过。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林东家。而这位市监守还是在我们的铺子开张后上任的,当然不知道了!” “那以前这市霸来讹钱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 “给钱呗!” 正说着,那刘兴已经到达铺子门口。只见他一脚跨进门槛,便大声嚷道:“邹胖子,邹胖子!” 胖掌柜姓邹,所以这刘兴一进门便喊“邹胖子”。 小二迎了上去,满脸堆笑的对着刘兴道:“哎哟,刘公子来了!” 刘兴眼睛在店铺中转了一圈,却没有见到胖掌柜,当下微微皱眉问道:“你家掌柜呢?” 张允文环视一下四周,发现整个店铺之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外人了。起先在选购布匹的客人在刘兴到来之前已经尽数溜出了店铺。 “呃,我们掌柜正在后面!刘公子若是相见掌柜,小的这就唤去!” “算了,不必了!本公子先四下看看!”刘兴大手一挥,两名大汉顿时堵在门口,而他则是背负双手,在店铺内慢慢的走着,不时的俯下身看看柜台上的布匹。当他的眼睛瞄向那半匹棉布时,不由眼睛一亮,拿起那棉布笑道:“咦,这不是白叠布吗?那可是高昌的特产啦!” 白叠布?张允文闻言顿时一愣,原来现在的人把棉布称为白叠布,而且还是高昌国的特产! 小二见那刘兴对拿起棉布,顿时陪笑道:“刘公子真是识货,连这个都认识!小人佩服啊!不过这白叠布乃是有人订购的,然后小店方才万里迢迢从高昌那边进货过来,所以还请刘公子不要为难小店了!” 刘兴“哼”了一声,说道:“我家老母早就想用白叠布做一件衣服,这半匹布刚好!嘿嘿,你们就把这匹布卖给本公子如何?” 就在这时,珠帘晃动,胖掌柜胖胖的身躯从珠帘后钻了出来,向着刘兴作了个揖,口中笑道:“刘公子欸,这匹白叠布小店万万卖不得啊!这可是有人定下来的!” 刘兴听得这话,重重的“哼”了一声:“有人定下来,那是你们的事,与本公子何干!本公子能给钱买已经不错了!”说着向身后的大汉示意了一下,大汉当即从身上摸出一贯铜钱,仍在柜台之上。成串的铜钱落在柜台上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看着柜台上的那一串铜钱,胖掌柜和小二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按照市场价,这白叠布可是五百文一尺,而这半匹布恐怕不下五十尺,这半匹布的价格岂是这区区一贯。 胖掌柜见到这一贯钱,觉得非常刺眼,正要说些什么时,张允文忽然出言道:“岂有此理,天下间那里有这般强买强卖的道理?” 一听到张允文的话,刘兴顿时转过身来,目光冷冷的看着张允文:“你是何人?” 张允文轻笑一声:“客人!” 刘兴显然对这回答不满意,当下冷冷笑了一笑:“既然是客人,那本公子强行买布,关你屁事!”刘兴身后的大汉不屑的看了看张允文一眼,好像在说,凭这个身板,也敢和我家公子叫板。 张允文顿时怒道:“不平之路有人踩,不平之事有人管。你强买之事,小生就来管!” 刘兴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两声:“你这呆子,定然是读书读傻了!来啊,你去好好教训一下这呆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张允文身量极高,但浑身肌肉在衣服的笼罩下看不出来,再加上眉清目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像一名读书之人,所以那刘兴这样说道。 刘兴身后的那名大汉顿时狞笑一声,将要向张允文扑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清脆宛如黄鹂出谷的声音道:“姑奶奶倒是想看看谁敢去动那名公子!” 一听得这话,那大汉顿时止住身形。刘兴也是面色一变。 只见店铺大门边,一名身穿绿色劲装的娇艳女子手持马鞭,俏生生的站在门槛外。两名守在门边的大汉一脸敬畏的望着那名女子,目光中却不是惊艳,而是一种畏惧。 此女一来,刘兴顿时苦下脸来,转过头,对着那名女子,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妍姐!” 一听到“妍姐”这个称呼,张允文心中不由一动,看着女子年纪不过十**岁,正值风华年少的时候,想必就是王家第三代子弟中年纪最大的王妍。 王妍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兴一眼,迈进店铺之中。 胖掌柜见这王妍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向王妍行礼道:“王家小姐来了!” 王妍微微一点头,算是招呼,目光在店内扫视了一下,最后落在刘兴手中的白叠布之上:“刘公子,这白叠布可是本姑娘定下来的!难道你想要?” 听到王妍这般说刘兴当即便将手中的布匹放回柜台上,讪笑道:“既然是妍姐定下来的,那小弟哪里敢要哇!” 王妍瞥了张允文一眼,朱唇轻启:“那这位公子呢?刘公子还要教训他么?” 刘兴顿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位公子教训的是,小弟哪里敢去找这位公子的麻烦!嗯,这个,小弟先行告辞,告辞!”说完,带着三名大汉灰溜溜的快速离开。 张允文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妍三言两语将这开始看起来嚣张的刘兴打法走,心头却想着这王妍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竟然让这位纨绔恶公子畏如洪水猛兽? 王妍见刘兴出了店铺,轻轻露齿一笑,明眸皓齿,满室生辉。她对着胖掌柜道:“呵呵,不知道掌柜的除了这白叠布之外,可还有什么稀罕的东西?” 胖掌柜摇摇头:“西突厥那边极乱,战火不息,能运过来一些白叠布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弄得来其他的东西!” 王妍顿时有些失望了,低头看了那白叠布一眼,然后轻声道:“好了,掌柜的,你将这布送到南边的府上去,他们自会给你结账的!” 说完,王妍便欲转身离开。 张允文见状,顿时忙喊道:“这位小姐请留步!” 王妍转过头,见是张允文,顿时笑道:“不知公子有何事?” 张允文躬身一揖:“小生多谢小姐援手之恩!” 王妍轻笑一声:“公子客气了!先前公子说起话来正气凛然,就连那刘兴和他的家奴也是不惧,本姑娘倒是佩服之极的!” “小姐谬赞了!”张允文谦虚道。 王妍看到张允文的这个样子,顿时满意的点点头:“这不是什么谬赞了,你的表现比起太原城的那些公子哥儿,可是好多了!唔,看样子你是外乡人吧!” “小生今日才到太原!” “即使如此,那你出去之后尽可对人说你是我王妍的小弟了!到时候姑奶奶看看整个太原城里有谁敢欺负你!” 张允文顿时目瞪口呆。 见到张允文的这个样子,王妍不由轻笑一声,伸出柔荑握了握手中马鞭:“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姑奶奶抽他!” 说着,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出了店铺。 张允文回过头来,看着胖掌柜,满是惊讶的道:“这,这就是王妍?” 胖掌柜苦笑着点点头:“是啊!这位姑奶奶在太原城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上到北都的大小诰命夫人、官家闺秀,下到小家碧玉这姑奶奶都有交往。在那个圈子里面,她可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啊!” 见张允文认真倾听,胖掌柜更是卖力的说道唾沫横飞。 “除了交游广阔之外,这姑奶奶的还有着一手不俗的功夫,尤其是马鞭,耍起来简直是龙飞凤舞。当年这姑奶奶才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落的水灵了。一位外地来的商人见她貌美,便上前调戏,结果被这姑奶奶用鞭子把下面给打碎了。天啊,那时候她才十四岁!” 说到这里,胖掌柜不由自主的夹了一下双腿。 张允文一声轻笑,那胖掌柜顿时脸庞微微一红。 “那她说的小弟是怎么回事?” “嗯,这个嘛,整个太原城内年纪仿若的公子,有一半都是她的小弟,凡是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或是被打倒的公子都得乖乖的叫上一声‘妍姐’!不过这位姑奶奶背景深厚,交游广阔,在一众女眷之中有着莫大的能量,所以那些公子叫起‘妍姐’来也倒是顺口之极。嘿嘿,大人,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收人当小弟。呵呵,看来大人刚才制止刘兴的举动深得那姑奶奶的欢心啊!” 张允文接过胖掌柜递过来的那页写满情报的纸张,也不理会胖掌柜,转身出门而去。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兵锋 将那张纸摊在几案之上,只见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楷写着关于王安、王福和王妍的情报。 请报上说道,这王安为北房大管事,平素繁忙,但是每隔三日,这王安便要去一趟清徐县。那里有王安背着自家夫人养的一名女子,她已经为王安生下一名男孩子。 至于那王福,不良嗜好没有,倒是有一个良好的爱好,那就是爱书。也许是受到了东房书香门第的影响,王福自幼便喜爱书籍。注意,这喜爱书籍,并不是喜爱读书,而是单纯的喜爱书。每日暮时,王福总是要到太原城内一家叫做“涤尘轩”的书斋,和那家书斋的东家聊上半天。所谈的无非就是有关书籍的内容,颇有些魏晋清谈的模样。 至于那王妍,情报上虽然有介绍,但是今日张允文已经和她有过直接接触,对于这名大姐也有了初步的印象。再看她平时的活动规律,上午在家中,下午出家门,晚上再回家,几乎每日如此。 看到这里,张允文沉下头来,慢慢沉思如何利用这份情报了 第二日,便是李道宗和张允文去王家拜访的日子了。这次拜访,用的是代天子抚慰北都父老的名义。在李道宗带来的亲兵开路下,车马粼粼,往王家的北房宅邸走去。 这王家在太原城的东西南北各有宅邸,其中,北房的宅邸在四房之中算得上最大的。 李道宗的车驾刚到王家所在的那条街,便见街道上一直到王家大门边站满了人。尤其实在王家大门边,几名和李道宗年纪相差不大的王家第二代子弟正拱手迎接。 看到李道宗见到那几人眉头微微皱起,嘴角挑出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张允文不由暗想,这几人莫非当年曾和李道宗打过架? 车驾到达王家门口,李道宗下了马车,张允文也翻身下马。 “小民见过王爷、见过张将军!”迎接二人的王家众人同时行礼道。 李道宗“呵呵”笑着,挨个扶起那几名迎接的王家子弟:“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甫介兄、半山兄、叔幼兄,你们这是干什么嘛!我们兄弟几个用得着这样行礼么?” 三人顺势起身,剩余的王家众人也起身来。 李道宗和几人寒暄一下之后,几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呵呵,王爷、张将军,里面请!几位老爷子正等着你们呢!”说完,几人走在前面引路。 一进这王家府邸,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方照壁。壁上浮刻着深山云海,麒麟踏云,旭日东升,却是做镇宅辟邪之用。 绕过照壁,便见一条由洁白砖石铺成的大道,看这宽度,恐怕能容下四马并行。大道两旁植着高树灌木,此时正一片嫩绿。大道的尽头,一座高大威严的建筑屹立。遥遥望去,只见建筑的匾额上写着“议事堂”。 “二人这边请!” 在三人的带领下,李道宗和张允文来一直走到大道的尽头,来到议事堂外。 走近这议事堂,李道宗和张允文只见这议事堂建设得极其高大巍峨、金碧辉煌。虽然比不上长安城里的皇宫,可是却比得上太原城内晋阳宫里面的建筑。 进入这议事堂,只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为首的正是四大房。见到李道宗和张允文进来,这议事堂内坐着的众人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李道宗和张允文抱拳还礼。李道宗道:“各位客气了,在座多是小王长辈,岂敢如此啊!” 这时,坐在上座的王琼发话道:“王爷也不要和我们客气了!当初你和甫介他们打架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如今一晃也就这般大了!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来,坐坐! 李道宗上前,坐在王琼下手。 “道宗啊!嗯,不知王爷是否愿意老夫这般叫你啊?”王琼叫完道宗之后,这才问道,分明就是有些虚假了。 “老族长是我前辈,这般叫来,理所当然!”李道宗笑着回答道。 王琼抚须笑了两声,对李道宗和张允文笑道:“道宗啊,嗯,还有这位将军,来,老夫带你们认识一下在场众位!” 说着王琼站起身来,挨个的介绍起场内众人。 “这位是东房的王盎,这位是西房的王晋,这位是外房的王屈。他们可是和高祖皇帝同辈的。这位是犬子王恒,现掌管北房。” 当王琼介绍道王屈的时候,张允文看着面前这个干瘦的老人,不由微微一笑。王屈也同样还咦笑容。 在介绍了几房主事之后,王琼按着辈分介绍起场中的人来。其中王家二代多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王家三代则多是十多岁的半大孩子。 王妍虽是庶出,可是在第三代中年纪最长,表现优异,所以她此时也站在堂上。当王琼介绍到王妍时,李道宗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而张允文则是挤眉弄眼的看了王妍一会儿之后,恭恭敬敬的轻轻叫了一声:“妍姐!” 这声音虽是不大,却是附近的人都听得见。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王妍俏脸羞得通红,狠狠的看了张允文一眼,终于将面前这个穿着一身华丽皮甲的英武将军与昨日那个穿着布袍的书生模样的人重叠在一起,不由轻呼道:“原来是你!” 这个声音顿时引起了堂中众人的注意。 王屈不由问道:“妍儿,你刚才在说什么呢?” 王妍赶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是我失口了!”说罢,用羞恼的目光狠狠的剜了张允文一眼。后者咧嘴微微一笑,转身跟在李道宗身后继续往下走去。 介绍完毕之后,李道宗和王琼又坐回原位,先是说了一些无关的话语,像什么当年旧事之类的,一直从李渊说道李世民。最后王琼才说道:“皇帝陛下传来的诏书,老父已经看过了!其中内容,老夫也不敢妄加评述,所以今日召集了四房管事,请他们来评评这计划如何!” 李道宗听罢,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口中却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长辈不吝指点了!” 这牲畜换军粮的计划早在李世民发往三大世家的诏书中便已经做了详细的说明,所以,如今王琼一提出来,四房便知道所说的是何事了。 首先发言的是东房的王盎之子,一名很是秀气的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用粮食换朝廷俘获的牲畜,此事与行商事又有何不同,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辱斯文!” 此言一落,那外房的王屈不由脸色一变,却是带着些怒意。 王盎看了王屈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随即消失不见。 见到这里,张允文陡然醒悟,看来这王家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东房和外房之间的矛盾就非常的尖锐。 东房话音一落,那西房便道:“哼,你们这些儒生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可知道这一项贸易会为王家带来多大的利益?王家每一年的之处是多少?收入又是多少?你们这些书生老爷算过没有!” 此言一处,东房那边顿时哑口无言,只好把目光投向北房。 北房的王恒见到东房那边的目光,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轻声道:“王家每年的收入支出由你西房在掌管,我们知道的不多。可是对于王家粮食存余,每年粮食收成,我北房可以一清二楚。按照陛下的意思,我太原王家将供应五万大军将近半年的口粮,就算是大军的每位军士自带一半的粮食,那我王家仍需供给三十万石粮草。若是战事不顺,时间加长,那我王家供应更多。可是如今我王家存粮又有多少?每日又有多少粮草支出?西房你们可曾想过没有!” 这时候王屈接口道:“其实完全可以不动用王家的存粮,只消派人前往河南、山东收购粮草,完全可以应付得了大军的供养。至于收购粮草的银钱,可暂时由王家垫付,只待大军胜利之后还来牲畜,再将那牲畜贩卖江南、蜀中,那获利将是买粮所耗的几倍。” 西房听了王屈的这话,当下拍手道:“好!外房不愧是长期管商的,这办法巧妙!” 东房和北房顿时不屑的看了望去一眼,转过头去,望着王琼。 王琼却是不去看那二人的目光,笑着对李道宗道:“道宗啊,你看看,关于这件事,我王家还是争论颇大啊!北房和东房不赞同拿粮草换牲畜,而西房和外房又大力赞同。唉,此事老夫也不好办啊!” 李道宗忍不住道:“老族长,你可是王家的族长啊,难道还不能一言而决么?” 王琼摇摇头:“道宗说笑了!老夫虽说是族长,总揽四房。可是,这四房内部之事,还得他们自己说了算。老夫这个族长,只是协调四房关系的!” 听得这样的借口,李道宗也无计可施,正想在说些什么,忽然觉得有人在扯他衣衫,知道是张允文,当下忍住口中的话,默默不语。 霎时间,大堂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终于,李道宗忍不住,起身告辞道:“老族长,各位长辈,既然你们需要商议,那小王便不打扰,先行告辞了!” 话音一落,众人皆站起身来,一副要送行的样子。李道宗赶忙道:“不劳相送!小王自去便是!” 说完,和张允文一起出了大堂。 ------------ 第二百一十二章 遭遇战 “允文,你瞧瞧,本王可是诚心诚意的过来和他们谈,你看看王琼那老匹夫的模样,分明便是吃定了我们!还有东房的那个老匹夫!老子真想带大军把王家给平了!”坐在马车上,李道宗气愤的说道。 张允文轻声一笑:“道宗兄若是如此,恐怕天下惶惶,舆情哗然了。那些世家说不定会一齐敌视朝廷!” 李道宗无奈一笑:“我不过是说说嘛,允文何必当真!唉,这世家大族,根深蒂固,岂是说能平就能平了。只有一代代的慢慢削弱啊!对了,允文,刚才你拉我做什么?” 张允文没有说话,却是将作业看的那份情报递了上去:“道宗兄看看这个!” 李道宗接过纸条看了一遍,却有些疑惑的问道:“刘安、刘福?这二人是何人,你收集他们的信息干什么?还有这王妍,不就是今日堂上那位王家小姐,呵呵,与你眉来眼去的那个!” 张允文闻言,顿做嗔怒道:“道宗兄可不要乱说,什么眉来眼去?那是你看错了!” “好好,为兄看错了!为兄也没有听见你叫王家小姐叫‘妍姐’!”李道宗笑道。 “你……”张允文有些无奈的看着李道宗,“算了,我不与你说其他的了!带回回到晋阳宫里,我再跟你说说这王安王福还有王妍三人!” 回到晋阳宫,张允文在僻静之室将从胖掌柜那儿得来的情报一说,李道宗顿时恍悟,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张允文:“以前听说允文主管的调查院是如何灵便,如何是手眼通天,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张允文谦虚的一笑:“道宗兄过誉了!嗯,先别说那调查院的事,咱们先说说如何利用这份情报!” 李道宗看了张允文一眼:“允文既然已经胸有计划,何必问为兄!只管去做便是。若是人手不够,为兄还可以借给允文几人!” 张允文沉思片刻,抬头对李道宗笑道:“多谢道宗兄美意!不过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动用道宗兄的亲卫!且看小弟如何行动!” 连续半个月没下一次雨了,所以王安决定亲自下一趟田间地头。而首先去的地方便是清徐县。在那里,王家有着将近千亩的良田。 早在张允文他们拜访王家的前一日,王安就已经坐着马车慢慢的往清徐县走去。 清徐县在太原西南边,里太原不远,半日即可到达。所以王安当日就抵达了清徐县。 一到达清徐县,王安并未第一时间到达田间地头视察看清,而是去了清徐县县城一家占地颇大的宅子里。这座宅子里面住着的便是他在外面养的妇人和已经三周岁的男孩子。 然而王安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到达清徐的第二日,三名骑兵从太原城内悄悄的出了城,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之后便来到清徐县。 在这座大宅子风流过后的王安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工作,于是,在第二日的依依不舍的告别温柔窝,骑着一匹马,在几名仆役和清徐县管事的陪同下,开始深入田间地头,查看旱情。 在王安走了之后,宅子中的妇人起得晚晚的,倒是那三岁的小男孩闹腾得厉害,说什么为何昨夜不让他和母亲睡,却和一名丫鬟睡。还有为何爹爹每次都是这样,匆匆见了一面之后,有消失不见了。几名侍女哄了半天,终于让这小家伙不再闹腾了,然而他说今日想要出门。 这可怜的小家伙一个月难得出几次门,他母亲心知肚明,自己并非妻室、妾室,且王安家中发妻彪悍无比,虽说王安能强行将自己娶回家中,可是自己和孩子难免会受到妻室的仇视,所以她也就一直没提出让王安娶回家这件事。对于这膝下儿子的监管,也是非常严格的,一月就让他出个三次门,其余时间尽被关在这座大宅子了。 在小家伙提出这个要求之后,立刻被妇人答应了,但是要求两名仆役和一名丫鬟跟着。所以,在用过午餐之后,小家伙就在三名大人的陪同下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然而此时,在这座大宅子的大门、后门。侧门三个方向,各有一名挑着稀奇东西的买货郎在贩卖货物。当小家伙刚刚出门,便看见街道的尽头一个挑着担子的买货郎正慢慢消失在街头。隐约之间,小家伙看到了担子上到竹马、竹蜻蜓,当下撒腿便向那买货郎追去。 三名随从连忙追上。 买货郎一边走一边吆喝,混不在意身后跟了一个小屁孩。小家伙还没有大声叫唤,让那买货郎停下来,却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这买货郎竟然来到市场上了。 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将小家伙后面三名成人的目光渐渐隔绝起来。小家伙本来就身材矮小,在这人流中钻来钻去,倒是灵活无比。当他钻出一片人流时,赫然发现那名自己追赶的买货郎正停在自己前面,微笑着看着自己。 而被人流阻隔视线的三名随从,却是难以搜索到小家伙的影子,只好将目光转向买货郎身上。思忖着自家小少爷既然在追赶买货郎,那找到买货郎,就肯定能找到自家的小少爷。终于,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看到了一名同样打扮,担子上挂着竹马、竹蜻蜓的买货郎,顿时往那个方向挤去。 而在另一边,一名一手拿着竹蜻蜓,一手拿着竹马,兴高采烈的小孩子正在买货郎的牵引下慢慢的往城西走去。 “娃娃乖,待会儿叔叔给你买冰糖葫芦!”买货郎如是说道。 当那名丫鬟,两名仆役追上那名买货郎时,却是发现他身边并没有自家少爷。又让买货郎停住步子等了良久,却仍不见自家少爷上来,顿知不妙。三人苦着脸对望一下,然后两名仆役继续在集市上寻找,那名丫鬟返回府中向小家伙的母亲通报此事。 就在三人离开过后,买货郎嘴角泛出一丝笑容,然后挑着担子拐进一条大街,直往城西走去。 没过多久,大宅子中的仆役丫鬟全体出动,通知王安的通知王安,剩余的人全部加入搜索小家伙的行列。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王安火急火燎的跑回清徐,而小家伙仍然没找到。 众人正商量着报官时,一名仆役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写着“王大主管亲启”的字样。 “是谁送来的?”王安一看这书信,顿觉有些不妙,沉声问道。 那仆役看着王安的神色,有些惶恐的道:“这个,是一位才五六岁大的小孩子送来的!小的问了那小孩,说是有人拿三根糖葫芦让他送信来的!” 王安闻言,挥挥手,让仆役退下。 待仆役退下之后,王安急急的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看了片刻,接着便将信纸靠近烛火点燃,沉着脸对屋内众人道:“我要回趟太原处理一下!” 妇人顿时焦急起来:“老爷,那孩儿怎么办?” 王安依旧沉着脸道:“没关系,当我从太原回来时,孩儿也就回来了!” 随着年老的夫子将手中戒尺击在讲桌之上,今日的族学便结束了。 站在门口的王福看着欢腾的蹦跳出门的孩子,心头闪过一丝慈爱。看了看天色,王福迈步往门外走去。趁着天色尚早,他还要去一趟“涤尘轩”。 涤尘轩位于太原城城南,是一家不大的书斋。要知道在这个活字印刷尚未发明,印书全靠雕版的时代,一本书的价格是非常昂贵的,所以,大部分寒门读书人选择的不是买书,而是抄书。所以书斋的书,往往是为豪门大族的读书子弟准备的。 王福来到涤尘轩的时候,涤尘轩的掌柜照样坐在柜台后面手捧着一本书籍,摇头晃脑的在昏暗的灯光下读书。 涤尘轩是由一名科举未及第的仕子开设的。这名掌柜是仕子当年的书童,如今也是三十多岁了。见到王福到来,掌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埋下头看书去了。 王福不以为意,慢慢的踱着步子,在店铺内移动,目光从架子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上扫过。 这时候,店铺内的楼梯上出现一个人影,王福一见到那人影,顿时拱手道:“徐兄!” 那人慢慢下楼,也拱手道:“王兄!”这人便是这涤尘轩的东家。 王福每日都到这里来,已经和这里的东家掌柜混得很熟了,所以那掌柜不起身招呼,他也不生气。 东家走下楼梯,满是激动的对王福道:“王兄上来!里面有一位豪客,带来了好多孤本真迹,甚至还有几册书简!”说着抓起王福的手就往楼上走。 王福听到东家这般说,自然也是心痒痒,也是急急的往上面走。 一到楼上,只见三盏牛油大烛将屋内照得灯火通明,一个身影正坐在几案边,背对着王福二人。 “张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王福,王兄!”东家走到身影的侧面热切的介绍道。 那人起身向王福一揖,口中笑道:“王兄!” 王福借着灯光一下子看清了此人面孔:“你,你是张将军!”说着赶紧跳到一边,不敢受此人的一揖。 此人正是张允文。白日里王福曾在大门口迎接过李道宗张允文二人。所以自然认得。 张允文见王福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王管家何必如此!此时我也不是什么将军,你也不是什么管家,大家都是爱书之人!” 那东家听到张允文的身份,顿时吓了一跳,又听见张允文说出那话,这才放心下来。 张允文坐在几案边上,身边放着一叠书籍和几卷被虫噬出点点坑洞的书简。 王福和东家坐下来之后,张允文拿出一本书籍递给王福:“王兄请看,这是前朝开皇年进士,而今大理寺太卿孙伏伽孙大人年轻时抄录的书籍,上面可是有他的亲笔批注及印章啊!” 王福接过书籍,细细的看了一下,满是不舍的递回来,口中却说道:“这本算不得古籍!” 张允文不以为意的一笑,放下书籍,拿出另一本递给王福:“这是南梁萧统所揖《文选》三十卷里面的第七卷,这本书如何?” 王福刚刚接过,张允文又拿出一本书来:“若是王兄不满意,这本乃是南宋裴松之所注《三国志》,这本书如何?” 王福的身形不由有些颤抖了,这些书籍尽是古本,就算是王家这样的诗书传家的大家族里也数量不多。 张允文拿起一卷有洞孔的书简,轻声笑道:“这时汉朝郑玄所著《毛诗笺》,就连荥阳郑家都没有啊!” 轻轻将书简仍在几案上,拿起另一书简:“这是汉朝董仲舒所著《天人三策》,上面还有汉武帝的批注,王兄以为如何?” 看到这里,那东家也感到有些不对了。虽然他也是爱书之人,可是更是惜命之人。这张允文肯定有什么要事对王福讲,自己在一旁听了,恐是不妙,当下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二楼。 王福看着面前的书籍,吞了吞口水。 张允文轻笑道:“小将有一件事想求王总管帮个忙,若是事成,则这些书籍全是王总管的!” 王福顿时想起东房王盎给自己透露的朝廷欲以牲畜换粮食的事,当下道:“嗯,这件事嘛是老爷他们在做主,小人一个管事,哪能做得了主啊!” 张允文闻言,微笑不语,却是拿起一册书,慢慢的放在烛火之上。霎时间书籍便被烛火引燃,熊熊烈火顷刻间包围了书籍。 王福见状,一下子扑了上来,满是心疼的从张允文手中抢下烧毁小半的书籍,痛声道:“大人不要逼我了,小人确实管不了那事啊!” 张允文也没有接话,直接拿起那本萧统的《文选》,慢慢靠近烛火。 王福又要一下扑上来,张允文巧妙的一避身,却将手中书籍在另一盏烛火上点燃。 王福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吼道:“张允文,你无耻!” 张允文听得王福的话,也不动气,直接拿起郑玄的《毛诗笺》,正要投入烛火中,那王福终于服软了:“住手吧,张将军,在下同意就是!” 听到王福答应,张允文放下手中竹简,拿出一张宣纸来,对着王福道:“呵呵,既然王总管同意,那请在这上面签上你的大名吧!” 王福顿时一怔。张允文作势又要烧书,王福迅速的拿过宣纸,飞速的在上面落在自己的大名。 张允文待王福签了名字,将纸张收了过来,大笑两声,对王福道:“王总管乃是爱书之人,这些古籍交与王总管,小将却是放心的!还望王总管好好的看管这些书籍!” 王福却是没答话,双眼呆滞的看着面前这些珍贵的古籍,还有几案上两本已经烧毁近半的书籍,想起自己签下的大名,心潮如涌,却是百味杂成,一时间竟然痴了。 ------------ 第二百一十三章 白道之战 在太原城住了几日,李道宗和张允文算得上是无所事事,整日在晋阳宫吃喝玩乐或是在太原城内闲逛。 在张允文将王安王福制住之后,给他们一定的时间,他们定能说服自家的老爷,到时候四房齐齐同意,那王琼就是想反对也找不到足够多的理由。 “允文,你不会把晋阳宫内收藏的所有古籍都给搬出去了吧!”李道宗听完张允文的介绍,不由吃惊的说道。 “哪能啊!”张允文满不在乎的说道,“除了一本《三国志》注和一卷《毛诗笺》之外,其余全是伪造的!” “什么!”李道宗顿时一惊,“伪造的?难道你就不怕那王福认出来之后立刻反悔!” 张允文指了指搁在几案上的那张签着王福大名的纸张:“没关系,有那东西在,王福不敢的!” 李道宗顿时面露佩服之色:“好你个张允文,竟然用几本伪造的古籍就摆平了这件事!真是厉害!” 张允文却是有些心疼的道:“谁说的,还不是用了两本真迹!” 这一日张允文独自出了晋阳宫,在太原城内闲逛着。之所以是独自一人,是因为自己的三名徒弟此时正在清徐县的一处民房内,满是无奈的哄着那位年仅三岁的小孩子。 白马寺位于太原城北,建于唐武德四年,也算得上香火鼎盛。张允文此刻正在白马寺里瞎逛着。 老实说,从武德四年来到大唐,张允文还没有进过寺庙,而进过的宗教场所只有袁天罡的白云观。 来到白马寺只能说是兴之所至,当他逛到城北时,看到这白马寺,就不由自主的迈动步子,往里面走去。 然而就在他前脚进入白马寺之后,一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带着七八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女骑士也来到白马寺门口。正是王家的王妍小姐带着一众闺中密友到白马寺来烧香还愿。 “嘻嘻,妍姐,上次你许愿说要找个如意郎君,如今找着了没有啊?”一名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下马便向王妍打趣道。 “呸,你这丫头,不要乱说话,姑奶奶什么时候求了如意郎君的,倒是惠妹妹你吧,听说和我家的十二弟打得火热呢!”王妍当即反击道。 那少女顿时俏脸一阵绯红,娇嗔一声:“妍姐,你说什么啦你!” 一边说着,一众大家小姐一边走进白马寺中,真是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此时正值深春,白马寺内一片姹紫嫣红,行走在白马寺里面,只见满目的色彩斑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花香混合的气味。 王妍和众女在众香客惊艳的目光中,双手合十,点香还愿,一脸虔诚的样子。 还愿完毕,一众人出了大殿,却是来到偏殿,要在那抽取算命处算命。 一到偏殿,却见殿中那抽签处已经站了七八人。王妍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发现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瑟缩着往人群里面钻。一看到这道身影,王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起自己竟然稀里糊涂的认他当了小弟,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若在太原城内遇上麻烦,尽管报上自己的名号,想起这个隐瞒身份的家伙,想起在族内议事堂上自己的失态,王妍顿时怒火中烧,想也不想,两步上前,将正躲在人群中的张允文一把给提了出了。 只见对方见到自己,苦着脸可怜兮兮的叫了声“妍姐”,王妍又不由得“扑哧”一笑。 其实在王妍带着和众位小姐进入偏殿的时候,张允文便已经看到他们了。不过想起自己竟然拜她当姐,又想起李道宗那有些暧昧的眼神,不由有些心虚,不想和她照面,便瑟缩着身躯,挤在人群。却不料王妍眼睛尖,一下子就把他的认出来了。 见王妍从人群中将张允文抓出来,一众小姐全部围了上来,目光中满是兴趣的打量这张允文,不时和王妍开着玩笑。 “哎呀,妍姐,上次你不是要求个如意郎君么?刚刚一还愿,佛祖就将如意郎君送到面前来了!” “就是!妍姐,看看这位郎君,除了黑一点,还是蛮俊的嘛!” “唉,没机会了!本来我还想我大哥能有幸娶了妍姐,我们也好来个亲上加亲,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 “你们!”王妍又羞又气,红着脸庞大声道,“你们说哪儿去了,这是我新认的弟弟!” “哦--”众女齐齐发出一声怪怪的长音。 听到这怪叫,王妍俏脸更加红了。好在这时候众女中的一人说道:“姐妹们,既然妍姐有人要会,那咱们先避开一下,把妍姐留给这位郎君!” 众女一阵娇笑,慢慢离开偏殿。 待众女离开,张允文讪笑一下,轻声道:“妍姐,真是巧啊,在这里遇见妍姐你了!” 王妍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张允文,你老实告诉我,那日在布店里你是不是认出姑奶奶来了!” 张允文点点头。 “所以你故意不动手,让姑奶奶来帮你赶走刘兴那臭小子!” 张允文顿时大呼冤枉:“妍姐啊,我认出你可是在你喝停那刘兴之后啊!” 王妍顿时眉头微微皱起,这一皱眉,整个人显得更加漂亮了:“好了,姑奶奶暂时不忙着和你说那布店内的事,可那日在议事堂内你为何要呼我‘妍姐’,让我难堪?若是让老爷子他们知道我收了一个朝廷将军当小弟,非得笑话死我!” “嗯,这个嘛,妍姐不是说在太原城内遇到什么为难事,尽管找妍姐么?那时候小弟便遇上了为难的事,想让妍姐帮忙,不自觉的说了出来!”张允文绞尽脑汁的想着。其实当初在议事堂内叫声妍姐,完全是张允文想看看喊了声“妍姐”之后,这位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少女会有什么反应。 王妍冷笑一声:“帮忙?你说的是那件牲畜换军粮的事吧!那是长辈们的事,我一个小辈,又不过是一介女流,能帮你什么?” 张允文赶紧道:“妍姐哪里的话!若论起本事来,妍姐可比那些男儿强多了!只要妍姐一出马,此事保管能成!” 王妍顿时将信将疑:“唔,那张将军说说,姑……小女子能干些什么?反正爷爷是支持你们的,就当我帮了爷爷一个忙!” “妍姐真是通明事理啊!其实这事对妍姐来说易如反掌。只消妍姐在那几房老爷的家眷面前说上那么几句就成。至于说的内容嘛,可以大肆的说这牲畜换粮草的好处,像什么会带来大量的余钱,可以让内眷们添更多是首饰,买更多的衣裳之类的话!” 王妍闻言微微一笑:“张将军倒真是会打主意啊!算了,反正只是帮你说一下话,至于成功不成功,小女子可不管!” 张允文顿作大喜状:“即使如此,那小弟多谢妍姐了!事成之后,小弟必有重谢!” 说着二人慢慢的出了偏殿,往外走去。没走两步,张允文便看见那群王妍的闺中密友过来,忙对王妍行了一礼,然后落荒而逃。 在他身后,响起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和 几日下来,估摸着王家北房和东房已经被从内部攻陷得差不多了,张允文便又向李道宗提出了再次拜访王家的建议。后者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 于是,在离上次拜访之后的六日,李道宗和张允文再次拜访王家。 和上次没什么区别,同样是先得到消息的王家人在门口欢迎,然后一直陪送到议事堂中。议事堂内同样是坐着四房老爷和王琼这个族长。 先是一阵礼仪下来,众人各自坐下。 王琼当先笑道:“呵呵,道宗啊,老夫曾经有言,这牲畜换军粮之事老夫不会插手的,只要你能说服北房和东房,那老夫便全力供应大军!” 李道宗闻言,当即拱手向北房和东房说道:“二位前辈有礼了!看来此事能成与否,还在二位的一念之间啊!” 二人对望一眼,先是拱手回礼,接着那东房的王盎道:“江夏王真是太抬举老夫了,老夫不过一届腐儒,哪能一言而决啊,还是听北房怎么说!毕竟是北房掌管我王家的粮草仓存!” 北房王晋见王盎竟然推给自己,心头微微不悦,口中却道:“此事尚需斟酌一下!嗯,我平时管事较少,还是让王安过来说说我王家粮草情况,然后再行定夺吧!” 张允文听得二人的言语,便知道他们已经有所松动。又听到王晋说找王安上来,当下心头微微一笑。 没多久,那顶着两个黑眼圈,神色显得有些萎靡的王安便弯腰走上堂来。张允文一看道这王安,便可猜测其萎靡的原因。第一嘛,恐怕是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第二嘛恐怕便是劳累的。想着这王安要在几日之内弄清王家账目,还要想出恰当的的理由让自己老爷同意方案,实在是一件破费脑力的事。 王安来到堂上,先做了个四方揖,目光一扫,看见李道宗和张允文,却是若无其事的移开。但张允文还是感觉到了目光中的那中带着焦急关切的询问。 “王安,这几日你查了王家的诸多账目,你来说说,若是我东房同意这事,会不会对我东房有所影响?”王晋问道。 “回老爷的话,如今仓库内存粮十二万石,太原三大粮行内有四十万石的粮食正在出售,再加上散布在整个河东关中诸州的粮行供给一百一百一十万石粮食,完全足够!”王安说着顿了一笑,“不过正在销售的粮草的数目是由四老爷告诉小人的,小人尚未查实!” 王安口中的四老爷,却是负责商务的外房王屈。 王屈起身向众人道:“诸位不必对此数目有疑问,这些皆是有帐可查!”说完,又坐回原处。 那王安接着道:“这几日天气晴好,小人在库房之中转了一下,发现那些拿出来晒的粮食,很多已经发黄,乃是前年的粮食。最多再存放一年,便不能食用。所以小人还请老爷做主处理了仓库中存余的粮食!” 王安此话,没有直接回答王晋的话,、而是陈述了王家粮食库存现状,从侧面回答了王晋的话。既然很多粮食都已经放得发黄霉烂,难道还不能供应军中用粮么? 然而听道王安这话,李道宗和张允文的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王晋点点头:“既是如此,只要不影响我王家的春播秋收,那我东房同意便是!” 听到王晋的表态,李道宗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而那东房的王盎看了一眼王晋,面无表情的道:“既然北房也同意,那我东房也没话说!” 于是,王家四房尽数同意。 李道宗对着王琼笑道:“老族长,既然四房皆已同意,你看这……” 王琼接口笑道:“呵呵,既然四房已经同意,那老夫也同意就是!” 李道宗顿时大喜,躬身道:“多谢族长及各位长辈成全!” 这样,关于这王家的牲畜换军粮之事,便已经敲定了。 接着,李道宗和张允文等人在王家吃了一顿家宴,其间气氛融洽,一团和气,自不待言。 当李道宗和张允文离开王家时,王琼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却是微微一笑:“这人真是好手段啊!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老四啊,你的眼光可是不错啊!” 王琼转过身,看着身边的王屈说道。王屈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而在王琼旁边的几案上,几本古籍凌乱的摆放着,正是张允文送给王福的那几本。 “呵呵,道宗兄,这次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实在不易啊!”张允文笑着对李道宗道。 李道宗也是微微一笑:“允文,这次可全是亏了你啊!若不是你,为兄还真不知如何能让这王家同意陛下的要求!” 张允文连忙谦虚两句,然后看着长安的方向:“道宗兄,既然我等已经完成任务,那可以返回长安了吧!” 李道宗点点头:“嗯!为兄决定明日便返回长安,早做准备!” 而此刻在清徐县的一座民房里,一名三大无粗的汉子正无奈的哄着一名哭泣的三岁幼儿:“娃娃乖,不要哭了,明天我就带你去见母亲!” 而那名幼儿依旧大声哭泣不止。 屋内另两名大汉看着那名幼儿,不由齐齐的苦着脸,心头同时念道:“师父啊,什么时候把这小孩放回去啊!” 长亭边上,王屈带着一众王家子弟正在为李道宗和张允文送行,王妍也赫然在此列。除了王家,还有太原城的大小官员,也皆在长亭相送。 “呵呵,老夫当年一见张将军,便知张允文非是池中之物,今日再见,已经是一方公伯了!”王屈在和李道宗寒暄道别之后,又对着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笑道:“王老丈谬赞了!当年在洛阳之时,还是多靠了王老丈能让出宅子,小子这才有安身之处,后在长安的时候,又承蒙老丈让出酒楼。老丈高义,小子多谢了。” 王屈“哈哈”一笑:“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休得再提!今日老朽在此送别张将军,说不定来日你我便会在长安相见!”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转身向又李道宗走去。 而这时,那王妍则是走上两步,对着张允文道:“张将军,你说过要重重酬谢姑……本小姐。本小姐还没有得到你的酬谢呢,你就要离开!这可怎么说啊?” 张允文顿时拍拍胸脯:“放心吧妍姐,若是哪日你来长安,尽管吃我的,住我的,小弟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王妍对于这句承诺还是有些满意。只见她拍了拍张允文的肩膀:“好!那本小姐一定去!” 这送别的仪式没有举行多久,李道宗和张允文便慢慢的前往返回长安的道路了。当然,在进过清徐县的时候,张允文特地将三名徒弟接了回来,将那名幼儿送了回去。 当张允文接郑方廉三人时,发现三人竟然皆是神色萎靡,一脸倦容。见到张允文,三人无不激动的说道:“师父啊,以后你别让我们再去干这种差事了,和小孩子在一起实在是太累了!”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使团 虽然在颉利可汗上表称臣之后,边疆曾经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和平,就连一二月份,突厥也没有南下侵犯中原。可是,在出现了突厥使团遭劫之后,突厥人再次蠢蠢欲动了。 贞观三年三月,突厥胡骑一万越过长城,袭扰云州。同月,胡骑劫掠夏府。四月犯幽州。 一时间,大唐北疆又进入了战备状态。 而在漠北草原上,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和回纥的回珠可汗两名可汗正准备派遣使团,朝见大唐皇帝陛下。 为此,他们找来了李道玄这位王爷和那些中原来的官员,详细询问组建使团的人员配置和贡品准备。 李道玄也是个趣人。首先,他将手底下几名礼部官员全部塞在使团里面让铁勒人顺带保护他们回长安,接着在确定使团人数的时候,直接狮子大开口,报了一个五百人,其中四百是战士。当然,他拿出了一套合理的说辞说服了二位可汗,像什么铁勒使团南下,突厥必定有所行动之类的话语,硬是让铁勒人派出一支大的使团。最后在确定贡品时,李道玄尽捡贵的挑,像什么琉璃珠、波斯猫眼石之类的珍宝以及貂皮人参之类贵重物品。 虽然两位可汗明知道李道玄是故意的挑了一些贵重物品,可他们依然照着做了。毕竟这是漠北第一次上贡中原皇帝,是要郑重一些。 至于使团的头领,真珠可汗让自己的弟弟统特勒担任。回珠可汗的一个叫做纥骨莫的侄子也加入使团,成为一个副头领。 在四月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这支人数多达五百人的使团浩浩荡荡的上路了。由于这支使团拥有四百强悍的战士,所以开春之后那些饿得发慌的野狼、狐狸之类的走兽并未在这支使团手中讨得好处。受到袭击的使团也并未动手将这些野兽全部杀死,而是留下了一堆的尸体之后继续南下。留在身后的猛兽啃食着地上的尸体。 而在穿越大漠的时候,这铁勒使团非常倒霉的遇上了沙暴。只见狂风呼啸,将黄沙吹得漫天飞扬,拳头大小的石头随风遍地乱滚。五百人结下一个圆阵,将牲畜等捆在一起,人也互相扶持呆在中间,这样一直熬过沙暴。当风声不在,众使团的人露出头来,却发现大腿以下尽被埋在厚厚的黄沙中,所幸上贡之物没有被吹走。最后清点牲畜和人员时,发现牲畜少了近二十匹,人员少了十余人。 好不容易跋涉过大漠,进入漠南,到达突厥的势力范围时,众人更是高度戒备。谁知道这突厥在知道使团的消息之后会不会派出大军劫杀。 然而在漠南草原行了几日,众人才发觉这种担心有些多余,整个草原除了一些小部落之外,几乎没有看见什么游骑。而那些礼部官员一言道出了其中关键:这些突厥人肯定进犯中原去了! 果然在他们离长城不远时,遇到了空手而回的突厥部队。这支将近万人的突厥部队看到铁勒使团,当即冲了过去。不过铁勒使团早已发现他们,统特勒这位头领立刻下令往东方向而去,留下两百名铁勒人负责断后。 突厥人在消灭两百铁勒骑兵之后,一次次的衔尾追杀。而使团也一次次的将铁勒战士留下阻敌。终于,当前面出现一支身穿黑色衣甲的军队时,那些突厥人最终退却。而此时使团只剩下一百多人。 这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身穿黑色衣甲的军队却是驻扎幽州的大唐军队。而在他们以东百里处,便是幽州城。 在这支军队的护送下,使团来到幽州。在幽州休整了两日,这支减员大半的使团才动身出发,前往长安。 经过几天的休整,使团头领统特勒看起来精神勃勃,骑在马上,看着和草原截然不同的风物,不时和身边纥骨莫及几位礼部官员说这话。言语之中,隐隐有种对大唐的憧憬。 这样,使团沿官道而行,白日赶路,夜宿驿站,一路大张旗鼓,所过州府尽皆知道这支使团乃是铁勒使团。而早在使团在幽州休整时,幽州都督已经将使团到来的情况上报给了朝廷。所以,使团一路上行来,其动向及言语被朝廷知晓得一清二楚。 就这样,使团行了半个多月,终于进入关中,到达长安。 当统特勒等人见到长安城时,顿时被长安城恢宏的气势给惊呆了。站在长安城外,高大厚实的城墙从眼前一直往两边排开,不断延伸,似乎没有尽头。城墙之上那三层高的城楼高高的屹立,站在它的下面,一股强烈的气势压迫而来,让那统特勒不由勒马退后两步。 单单是城墙和城楼就已经如此,统特勒几乎不敢想象长安城内、皇城之内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策马进入城中,迎面便是一条宽达十丈的大道——朱雀大道。此时朱雀大道两旁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但中间留出来供行走的道路,也足足有六丈宽。坐在马上,举目四望,只见长安恍如棋盘,规划整齐统一。条条街道笔直,往往从 街道这一边一直可以望到街道的另一头。而在北方,那里的建筑比起周围的要明显高上一大截,层台耸立,建筑错落。 看到这一切,那统特勒一时震惊,不由呆住了。 在迎接的礼部官员的带领下,铁勒使团被安置在番馆。至于几名随同回来的礼部官员,则是被李世民召见而去,详细询问在张允文离开漠北之后发生的事以及使团南来大唐时遇到的情况。可以肯定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几名礼部官 员仕途无量,尤其是在李世民罢免大量的老臣之后。 早在使团到达幽州时,李道宗和张允文便已经返回了长安。 回到长安才几日,李道宗便被一纸令下,到灵州担任大都督去了。而张允文,则是继续他的日常工作。 至于李神通在陇西李家和李孝恭在范阳卢氏那边的情况,却是不尽如人意。二人虽然是宗室内赫赫有名的王爷,但是那二家并不买他们的帐,谈了十多天,李家和卢氏皆只愿各自拿出十万石军粮来做交换。听到这个消息的李世民,在太极殿偏殿里狠狠的将这两家骂了一通,同时借故将朝廷内李氏和卢氏的几位官员训了一顿,算是出出气。 这军粮之事就算完毕了。 第二日便是铁勒使团觐见大唐皇帝陛下的日子。统特勒和一众使团成员在番馆内准备了许久,打扮得衣着光鲜,这才跟着礼部的官员进入皇城之中。 皇城之中的建筑更加的高大巍峨,也更加的线条优美,只见拱顶飞檐,箕张如翼,琉璃明瓦,熠熠生辉,檐牙高啄,如翚斯飞,回廊曲折,雕栏画栋,比起昨日所见长安城内的情形不知又要豪华多少。 看到这些,铁勒使团一众人不由拘谨起来。 在内侍的引导下来到太极殿外,内侍轻声道:“诸位大人,请在此稍候,待会儿有人自会带你们进去的!” 等候片刻,只见另一名内侍匆匆过来,对统特勒等人道:“诸位大人,陛下传召!” 统特勒等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喜悦和紧张。 迈步进入宽阔的大殿,统特勒只觉无数双凌厉、深沉或是博大的目光齐齐望向自己,一股沛莫能御的气势直往自己压来。这种气势,比起自家长兄真珠可汗的气势还要强烈十倍、百倍。 未及到殿中,使团中的五人已有两人受不了这种气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统特勒和纥骨莫见状,也只得一齐跪在地上。 坐在龙座之上,身形沉稳如山的李世民看着离自己尚有十余步的铁勒使臣倏地跪下,不由轻笑道:“诸位爱卿看看,这漠北铁勒虽是蛮荒,却是深懂我天朝礼数啊!” 文武众臣顿时一笑,那种如同山岳般的气势陡然消失不见。 统特勒和纥骨莫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一丝惊骇。 “蛮荒小臣统特勒、纥骨莫向大唐天朝皇帝陛下献上草原大汗最为深厚的敬意!”统特勒和纥骨莫同时叩首道。 李世民和颜悦色的说道:“二位爱卿起来说话吧!朕也向你们大汗表示热烈的问候!” 跪在地上的二人起身向李世民表达了谢意,然后统特勒从怀中摸出一份羊皮卷来:“尊敬的皇帝陛下,这是我们大汗令小人送来的臣表!还请皇帝陛下一观!”在这里站了半会儿,统特勒已经有些习惯,不似开始那般拘谨。 纥骨莫也连忙拿出一张羊皮卷:“这是使团带来的礼物!” 一名内侍手捧托盘走下大殿,将两张羊皮卷收好,又捧着托盘回到李世民身边。 李世民捡起两张羊皮卷看看一下,顿时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刘贤,给朕念出来!” 刘贤躬身一礼,拿起羊皮卷,用尖利的声音念道:“漠北草原真珠可汗、回珠可汗顿首叩拜……”接下来就是一通恭维话,最后,两位可汗在羊皮卷中道,“愿永为大唐藩篱,世镇北疆!” 这臣表一念诵完毕,文武众臣同时齐声道:“恭喜陛下!” 李世民“哈哈”大笑两声,示意刘贤继续念。 刘贤又念道:“小臣上贡上邦,贡羊万口,牛五千,马三千,琉璃珠百颗,波斯猫眼石百颗……” 一长串礼物念诵下来,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李世民也是龙颜大悦的对统特勒道:“来人,赐薛延陀可汗夷男,回珠可汗菩萨金刀一口,缠丝金鞭一具,铁勒诸部,有大罪者斩之,小罪者鞭之。!” 那统特勒和纥骨莫听到李世民的赏赐,顿时面带狂喜,同时跪下道:“多谢大唐皇帝陛下!” 看到二位使臣欣喜若狂的样子,站在朝堂前面的几位大臣不由在心头微微冷笑两声:“哼哼,这金刀金鞭可不是那般好拿的!回到漠北的时候,看看两位大汗又该如何分配!” 在上贡与赏赐完毕之后,刘贤站在龙椅边上大声吆喝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尚书李靖出列道:“启奏陛下,臣有事上奏!” ------------ 第二百二十六章 铁勒出兵 李靖道:“微臣这里昨日收到了一份奏章,乃是代州都督,左武侯将军张公谨所呈,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却没有让内侍接过来,而是大袖一挥:“爱卿你当庭念诵便是!” 实际上这份奏章李世民已经看过,不过这次让李靖念,不是念给自己听,而是念给这众位朝臣,各方使者听。 只见李靖挺拔的立在殿中,双手捧起奏章,口中用醇厚的声音的念道:“臣谨顿首叩拜:自隋末以来,天下离乱,四海翻腾。北境不安,突厥之罪大也!……今突厥可取,其因有六。颉利纵欲逞暴,诛忠良,昵奸佞,一也。薛延陀等诸部皆叛,二也。拓设、欲谷设皆得罪,无所自容,三也。塞北霜早,糇粮乏绝,四也。颉利疏其族类,亲委诸胡,胡人反覆,大军一临,必生内变,五也,华人入北,其众甚多,比闻所在啸聚,保据山险,大军出塞,自然响应,六也……” 李靖用缓慢而坚定的声音念诵着着份奏章。大殿上寂静无声,可闻针落。李靖的每一句话响起,众武将眼中目光就亮上一分,待到李靖念诵完毕,众位武将已经是蠢蠢欲动,面红如潮了。 “陛下,微臣赞同左武侯将军的意见!臣愿提兵两万,北出长城,剿灭突厥!”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首先出列说道。 接着,右卫大将军程咬金、左武卫大将军李世绩等一干武将纷纷上前附和,要求提兵攻打突厥。 “药师,你的意见呢?”待各位武将尽皆请命完毕,李世民作沉吟状向李靖问道。 李靖眯起眼睛,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回陛下,微臣也赞同左武侯将军意见!这突厥颉利此人,反复无常,刻薄寡义,既与我大唐盟誓,却又以助梁师都割据朔方;既知铁勒向我大唐上表称臣,又袭击其使团。此等行径,天人共愤!所以臣愿领兵十万,踏破突厥牙帐,生擒颉利!”说道最后,已是疾言厉色,振聋发聩了。 “好!”李世民重重的一拍龙椅,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内。 他起身搓着手来回在龙椅前走动,虽是有些激动,目光之中却是带着冷静,就像当年他发动一场大战前夕,都会反复思考、冷静分析、权衡利弊一样。 看到李世民的这个动作,当年那些跟着他东征西讨的文臣武将不由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来。 终于,李世民停住脚步,目光坚定,神色从容的说道:“朕意已决,今日下诏,讨伐突厥!” 殿上文武顿时齐声呼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看着满殿的文武和那些站在后面的使臣,心中豪气骤升,当下大声喝道:“传朕命令,令:李世绩为通漠道行军总管,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由李靖节制三军!” 此道诏令一下,李靖。李世绩二人出列抱拳领旨。 李世民沉吟片刻又道:“令灵州大都督李道宗节制陇右兵马,防止颉利南逃西窜。李道玄加冠军大将军,领铁勒诸部兵马,封锁大漠,防止颉利逃窜漠北。卫孝节镇守幽州,防止颉利东逃!” 这几人此时都在外面,所以不能当面接旨,只能靠调查院的通信系统或是驿站来传达。 于是,从营州、幽州到云州、朔州、太原,再到灵州,这道长达千里的国境之上,十余万兵马自李世民诏令颁布的一刻开始,便慢慢集结了。范阳卢氏、太原王氏、陇西李氏三家也开始筹措大军所用军粮,同时密切注意朝廷动向,大军调动情况。 一时间,以长安城为中心,数百信鸽,数千骑士呈散射状飞速的向各自的目的地。 李世民在宣布完命令之后,便下令散朝。众位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走。李世民看到这这情况,不由哑然一笑:“众位爱卿,你们怎的还不离开?” 众将军也是“呵呵”一笑:“我们这不是在等着陛下安排差事么?” 李世民一挥手:“走,到参谋院商量去!” 来到参谋院内,众人在一张长形桌子边坐下。一名内侍拉开墙壁上的帘子,露出挂在墙上的一副大地图,然后轻手轻脚的慢慢出去,带上大门。 李世民坐在长桌的一端,众位将军按职位大小,次第坐下来。 甫一落座,那程咬金就性急的道:“陛下,你也给俺安排一个差事啊!也好让老程去杀杀突厥人过过瘾啊!” 程咬金的话顿时得到了其他没捞到差事的将军的齐齐赞同,他们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李世民微微一笑,压压双手,场面顿时静了下来:“诸位爱卿不要着急,朕自有安排!”就在那些将军望向李世民时,只见他指了指李靖:“各位的差事还是由药师来安排吧!” 霎时间,众将领的目光又齐齐看向李靖。 李靖慢条斯理的说道:“诸位大人别急,待我慢慢安排过来!”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那张大地图面前,拿出一根细长的指挥棒指着地图道:“我大军出动,从营州一直到灵州。”说着用指挥棒在地上上轻轻的画了一道长弧,将大唐北境大部分地区包括进来。 “十万大军分布于这般漫长的战线长,为防止突厥轻骑穿插,攻击我大唐后路,令:尉迟敬德坐镇长安,领羽林卫、神策军、龙武军三禁卫卫戍长安,防止突厥人穿插攻击长安。” 听到这个差事,尉迟敬德不由有些泄气,但他素来忠厚憨直,当即起身抱拳,表示知道。 李靖手中指挥棒再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地方,却是陇右凉府:“程知节听令。令:程知节领兵五千镇守凉府,连同当地守军,密切注视西突厥、吐谷浑、羌、沙陀诸部动向!” 程咬金等着一双牛眼睛看了看地图上的凉府,最后还是抱拳领命,可口中却喃喃道:“凉府那个地方,鸟都没有一个,有什么好守的!老子还想和突厥打上两场呢!” 不过他的这些话被众人无视了。 张允文看着地图,不由半眯起了眼睛。范阳那边有卫孝节的大军镇守,太原那边有柴绍的大军即将集结起来,陇西凉府如今去了个程咬金,这样下来,三家为大军供给军粮的世家都有重兵守卫。看来李靖,或者说是李世民,对于这些世家是极度的不放心啦。 李靖的目光在众将领中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张允文身上,皱眉沉思片刻,忽然面露微笑的说道:“允文,此次作战将会尽数征调侦察营三千军士。至于这三千军士如何使用,老夫想听听允文你的意见!” 张允文沉默片刻说道:“可将侦察营分做两支,我自领一支,做突击之用。另一支散布诸军,做侦察之用。” 李靖听罢,微微一笑:“侦察之用?允文此言何意,难道不知道我诸军之中,皆有斥候,何须侦察营军士前来?” 张允文却是满是自信的笑道:“大将军此言差矣!末将对手下的侦察营极有信心。那军中斥候懂得测绘地图么,画出附近山川地貌,敌营兵力布置么?能乔装深入敌营,化装成敌军做内应么?能于潜入敌营,枭敌将首级么?能在乱军混战之中,骁勇异常,以一当十么?” 众将领闻言,顿时有些惊奇的议论起来。 李靖目光中精光闪过,当即笑道:“好!那老夫同意允文的方法!这侦察营就散布诸军!” 张允文拱手行了一礼,正要坐下,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又直起身来,对李靖说道:“大将军,末将还有两个建议!” “你说!” “一是关于我大唐军事学院新组建的炮兵部队。如今一共拥有炮兵四百多人,迫击炮三百多门,可对突厥骑兵的集群冲锋有非常大克制作用。所以末将建议这炮兵集中使用,由大将军亲自带领。” 想起当初试炮的时候那火炮的威力,李靖顿时笑逐颜开:“好!允文此言,正和我意!” 然而张允文回身一瞥,却看见了李世绩不满的眼神,当下向李世绩拱手道:“大将军,末将手中尚有手雷万枚,不知大将军是否有兴趣?” 李世绩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满是嗔笑的说道:“允文这是干什么?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这样,老夫也不推辞了!” 平衡了这两位大将军之后,张允文不由暗自庆幸,幸亏那柴绍和薛万彻没在长安,若是在长安,恐怕自己还得拿出两笔物资出来。 “末将的第二个建议却是关系参谋院的!”张允文又向李靖拱手道,“军事学院参谋系如今已有三百多人,对了,还有指挥系的二百多人,末将建议将他们都调到战场上去磨砺一下。只有经历过战争的学员才有可能成为合格的参谋、将军!” 此言一落,在一旁闭目倾听的李世民陡然睁开双眼:“允文此言,深谋远虑,朕甚幸喜,准其建议!就让那些小家伙们上上战场,见见血腥!” 见李世民说话,李靖走回长桌边坐下。 李世民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扫过座中将军:“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意见?” 下面顿时一片沉默。 “好!”李世民一下子直起身来,走到地图旁边,目光扫了一眼地图,蓦地转身道:“众将官听令:此次讨伐突厥,兹事体大,不容有半点问题。所有将官,皆归李靖节制,不得有误!” “诺!”众将领同时抱拳大声说道。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袭牙帐 大唐贞观三年五月二十一,李世民以突厥既已上表,又复助梁师都为由,下令讨伐突厥。李靖被任命为行军大总管,下辖三大行军总管及北境各地兵马,统筹全局,负责对突厥作战。 五月二十二,参加战争的大唐将领手拿李世民颁发的鱼符、兵部的文书,带着亲兵离开长安,到关中、河东两道诸折冲府征集府兵。 根据李靖的命令,将军们必须在六月初十之前到达领兵到达指定的地点,主要是云州和朔县二地。 而张允文则没有和这些将军们一起出发,他自己掌管这一个营,一个军事学院,两方加起来都快一万人马了。张允文带着二千五百侦察营士卒和四百多炮兵再加上一千辎重兵,在五月二十八这天也从长安北面的重玄门出发浩浩荡荡的往北而去。 这支四千人的队伍大部分由骑兵组成,侦察营在前,炮兵在中,辎重兵赶着骡马拉着的大车跟在队伍最后面慢慢的前行。 回过头来望着长安,张允文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想起昨夜和二位娇妻的缠绵,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她们带着幽怨的眼神。 摇摇头,将一些此时不该有情绪甩出脑海,眼睛看着身旁往来的士卒,目光倏然凌厉起来。 “兄弟们,加把劲争取早日到达朔县!”张允文对着人流大吼一声,下面立刻响起一片回应声。 张允文带着亲兵在队伍前面走着,李扬和其他几名中级官员跟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些军官不停的在队伍前后穿梭,查看队伍情况。 这行军过程却是有些单调无聊。骑兵还好,至少有代步工具,可是那辎重兵则是靠两条腿行走,慢慢落在后面。张允文又不愿抛开辎重兵带着骑兵先行前进,所以行军速度不快。 “兄弟们,咱们唱支歌!”张允文此言一落,士卒们顿时轰然响应。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由侦察营开始,再到炮兵,歌声渐渐响起。而那些辎重兵乃是折冲府的府兵,没有学过这首歌,所以只得竖起耳朵听前面的士卒放声大唱,但是,随着这激昂的旋律响起,他们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劲,每一步走下去,似乎有更有力了。 沿着官道赶了一天的路,张允文估摸着至少也走了个百里,终于在一处溪水边扎下营来。中午的时候只啃了两张煎熟的大饼,喝了两口清水,勉强的填了一下肚子。而驻扎在溪水边之后,立刻就有侦察营士卒手持钢弩在附近的林子里晃荡,在溪水里摸鱼。见到这种情况,张允文也不阻止,任由士卒去折腾。 于是,当日的晚饭众士卒除了随身携带的肉干,还有新鲜的肉汤和鱼汤。 就这样白日行军,夜里扎营,一直走了将近十日,终于到达朔州城外。此时朔州城外已经是营帐连天了,陆续到达的大军足有三万人之多。带着几名军官转了一圈,张允文终于在一个斜坡上发现了可扎营之处。 若论扎营之处,此处斜坡的位置并不好,不仅离水源较远,而且坡度较陡,十分不便。然而整个朔州城外的已经驻扎满了大军,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地方了。 命令李扬和张亮的义子张混负责安排扎营事宜,张允文带着两名亲兵前往朔州城中,去拜见行军大总管李靖。 此时的朔州城已经完全处于军事管制之中。在城头上可见腰悬横刀,手持长槊的军士来回巡逻。大街上也看见一队队彪悍的士卒往来穿梭,将整个朔州城分割成一块块片区,片区之内的人不得相互往来。自太阳落山之时便开始宵禁,任何非军事人员不得出现在大街上,否则一律格杀。 出示了腰牌和军令,张允文顺利的进入朔州城中。在向巡逻的士卒打听清楚李靖的大帐所在后,便快速来到李靖的大帐。 所谓的大帐,不过是指挥部的代称,设在一家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内。破败斑驳的围墙,破旧的大门,显得如此的不起眼。 进入院中,在大厅里见到了李靖。 此时李靖正背负双手望着墙上的地图,一言不发。另外几名将领站在他身后,郁闷的相互瞪眼。 张允文见状,不由轻轻咳了一声。 李靖转过身,看见张允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示意他随便坐下,然后又转过身去看那地图。这时候张允文终于感觉到了那几名将领为何郁闷了。 端起茶水,真要喝上两口,忽然想起这茶水可能被其他人喝过,又放下茶碗,看着对面的几名将领。这几名将领张允文并不熟悉,想必是常年驻守在地方上的武将。因为不熟悉,张允文也就没有上前和他们搭话。 等了半会儿,李靖转过身,坐在一张胡凳上,向在场的几位将领道:“呵呵,让诸位久等了!是老夫的不是!” 众将官同时抱拳道:“末将不敢!” 李靖笑了笑,然后岔开话题道:“诸位是最近几日刚到朔州,若有什么事和不了解的情况,现在尽管对老夫说说!老夫为你们答疑解惑!” 那几名将领互相看了一眼,一人站起身来说道:“末将请问大将军,我军是否集结完毕?何时可与突厥大战?” 李靖抚须道:“刚才允文一到,那大军便已集结完毕。至于何时对突厥作战,到时候老夫自会通知你们的!” 听到这个回答,几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不言。 李靖见状,也不说话,端起一杯茶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张允文一看那杯茶,正是自己刚才想喝的那杯,顿时庆幸自己没喝。 几名将领看到李靖的这般样子,同时起身一揖道:“大将军,既然没有其他的事,那末将几人,先行告退!” 待那几人离开大厅,张允文这才咳了一声,然后说道:“大将军,末将今日已到,不知大将军有何吩咐?” 李靖放下茶杯笑道:“老夫倒是没什么吩咐!不过既然侦察营和炮兵已经到达,那就按允文当初的建议,先分了侦察营,然后在将炮兵直接置于老夫的管辖之下!允文以为如何啊?” 张允文顿时感到一阵悲哀,自己好像是一个专门负责运兵的将军了。虽是如此,但口中却说道:“但凭大将军安排!” 李靖看到张允文略带委屈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两声,起身站在地图前,对张允文道:“允文啊,你曾说过你想以少量精锐出奇兵直奔突厥牙帐,你且过来看看,从朔州道突厥牙帐这边,绕不过一个定襄城,你且说说,你要如何奔袭突厥牙帐?” 张允文看那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用简易的图标描绘着河东道北部一直到漠北广大地区的山川、河流、平原和城镇。而在朔州到突厥牙帐之间,定襄城横亘其间。 霎时间,张允文的目光集中在定襄城上。 此时的定襄城正被突厥人占领,驻扎有超过两万余的守军。定襄城位于朔州西北面,扼守河东门户雁门关,原为大隋城池。隋末之时,突厥颉利可汗趁中原大乱,领兵袭取定襄城,并迁牙帐于定襄城西北。 如是想要奔袭突厥牙帐,必须拔除定襄城。这是张允文看了这地图之后得出的结论。 “看来允文已经心有计划了!”看着张允文的表情,李靖笑着说道。 张允文沉默片刻,却是摇摇头:“除非攻下定襄城,不然根本没办法奇袭突厥牙帐!” 李靖点点头:“所以,老夫准备在未来三月内攻取定襄城!” 张允文闻言,顿时抱拳道:“末将愿凭大将军安排!” 李靖笑道:“安排倒是说不上,就是每日勤加操练,静等机会而已!” 张允文顿时道:“什么机会?” “取恶阳岭的机会!” 恶阳岭位于定襄城南边,站在岭上,可遥遥望见定襄城。若是取了恶阳岭,则取定襄城只在朝夕。但是,恶阳岭上驻兵万余,凭着地势,依险而守,则可挡数倍敌人。 张允文听完李靖的话,顿知他心中已有计划,当下不再言语,而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对了,允文,虽然炮兵已到,但还是先由你管着吧!老夫对于这种炮兵的运用尚缺乏经验,允文若有闲暇,倒可以过来指点一下老夫!”李靖看着张允文,实话实说。 张允文连忙道:“大将军客气了!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大家是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呵呵!”李靖非常和蔼的抚须笑着,看着张允文的目光,充满了赞许。 于是,张允文当场便给李靖上了第一课――炮兵的作用。 “炮兵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下面三个方面:第一,大量杀伤敌军有生力量,轰塌敌军工事。第二,火炮产生的巨大爆炸声和冲天的火焰,可以使敌军胆战心寒,士气尽失。第三,火炮可以提供火力封锁、火力压制等手段,掩护我骑兵步卒。” 张允文在那边慢慢的详细的讲解,李靖不时点头,看着张允文的目光越来越赞许了。 “其实火炮在骑兵对决的时候,作用不大!骑兵冲锋,呼吸可至,到时候决定胜负的,还是骑兵步卒!”在讲解完火炮的作用之后,张允文又结合突厥的特点,讲解火炮的用法。 不知不觉之间,张允文已经讲解了一个时辰,眼见日头将落,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声,向李靖一揖,告辞离去。 只留下李靖目光迷离的盯着地图,仿佛在回想张允文讲解的内容。 ------------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迟滞 朔州城李靖屯兵三万,云州城李世绩屯兵三万八千。二人互为犄角,遥遥虎视定襄城、突厥牙帐。 从六月中旬开始,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空气之中,因缺少水分,弥漫着一股冲动、浮躁的气愤。平时训练之时,稍稍一动,便是汗出如浆,湿透了麻布衣衫。 在这越来越浮躁的气愤中,士卒之间常有小规模的斗殴事件发生。对于这种情况,众领兵将领却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放任不管,则后果严重,极可能造成大规模的动乱;若是强行弹压,又易造成兵将离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的兵将关系就会消失不见。所以,众位将领只好一齐求见李靖,希望李靖能处理这件事。 正在听张允文论及火炮攻城战术的李靖听到将领们的要求之后,一指张允文:“这位乃是左武卫将军,当朝驸马都尉,太谷县伯张允文,诸位想必也认识!允文在管理军事学院其间对于这类事件深有经验,所以老夫全权委任允文处理这件事!” 张允文自被贬为右卫中郎将之后,一直未曾有所升迁,直到贞观三年正月,朝堂大变,武德老臣退出中枢,张允文才又被任命为从三品左武卫将军。至于爵位,尚无战功,也就无爵可封。 知道张允文底细的人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而那些常年驻防在外的将领听到张允文的官衔爵位时,不由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位年纪轻轻的青年人竟然是一个从三品将军。想起自己人到中年也不过中郎将,一些将领顿时感叹人生际遇不同啊! 张允文看着这位将差事往自己身上抛的李靖李大将军,心中充满了一份无奈。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张允文已经深知面前这位将近六旬老者的性格。李靖虽说精通兵法,战略观极强,但是在一些小事的处理上却是抱着随便的态度,往往是指派手下人去做。 张允文对于这种做法是十分欣赏的,但欣赏归欣赏,若是事情轮到自己头上时,却又是十分不爽。 清了一下嗓子,对诸位将领道:“各位都是战场宿将了,其他的我也就不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最近天气燥热,加之训练辛苦,士卒们火气十足,所以斗殴之类的事常常发生。这种事宜疏不宜堵,所以与其对这斗殴之事加压镇压,不如干脆举办一个比武大赛,让那些火气大的士卒们上擂台来好好打上一打!另外嘛,可在全军举行比武大赛,以团为单位,每个月选出最强和最弱的团,连续三月获得最强称号的团可以获得朔州最强团的称呼。这样既可以增强士卒的集体荣誉感,又可形成竞争,提高训练效率。众位以为如何?” 众将领闻言顿时点点头,相互议论开来,看样子对张允文的意见极是赞同。 张允文心头微喜,思忖片刻又说道:“昔日秦楚相争,王翦大军养精蓄锐,士卒每日一投石跳远为乐。我军亦可效法当年秦军,投石跳远,在军中开展一系列娱乐活动,如举行蹴鞠比赛等。” 张允文此建议一出,就连李靖也不由微微颔首。 众将领议论一阵之后,齐齐起身向李靖道:“请大将军下令!” 李靖抚须站起来:“好!从即日起,全军上下,每月以团为单位举行一次比武大赛,连续三月能那第一者,可获得朔州第一团的称呼,同时可获钱二百贯。每半月抽出一日来举行一次蹴鞠比赛,供士卒娱乐!” 众将领躬身齐声道:“诺!” 于是,几日后的军营之中,随处可见拼命训练的士卒。而在训练结束之后,还有团正带着士卒在校场上训练。一时间,军营内斗殴数目大减。而士卒最期盼的便是每半月一次的蹴鞠比赛,那可是真正放松的时刻。 针对各府士卒相互不熟悉,配合不严密的问题,李靖还举行了几次士卒配合演练,增强士卒们的合作意识。而张允文又不失时机的将后世的一些增进协同配合的训练方式拿了出来,诸如双人三腿前进,两人抬人短跑,任意组队拔河之类的游戏,既充满了趣味,又能在无形之中增强士卒们的感情。 朔州城这边秣马厉兵,积极准备作战,而在朔州西北的定襄城内,则是一片惶惶。 自从李世民颁布下讨伐突厥诏令之后,颉利当即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整军备战。 依着定襄城厚实的土墙,颉利令其亲信康苏密领一万突厥兵马增援定襄城。加上原本就驻守在定襄城的一万兵马,和恶阳岭上的一万兵马,足够支撑到牙帐的战士前来增援定襄城。 对于突厥来说,这个定襄城就相当于半个固定的牙帐。在定襄城内,一干隋朝的皇亲国戚正在里面协助突厥,就连颉利的可贺敦前隋义成公主也时常呆在定襄城中。 站在定襄城土墙上往东南方望去,只见连绵的山岭起伏,遮住了视线。然而谁也不知道这连绵的群山能否挡住大唐人的铁骑。 定襄城内多有掘土而建的房屋,也有搭在空地上的毡房。在抗诉密度援军到达定襄城之后,这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了。一队队斥候游骑被撒出去,在一大片区域内活动,定襄城的防御工事也在汉人的帮助下开始加强了。 垒高了城墙,挖深了护城河,砍掉了城外树木,剩下的就是等待唐军进攻了。 这些帮忙守城的汉人却是当年义成公主嫁给突厥可汗时从中原带来的隋朝军士,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布置起定襄城防御,那是轻而易举。 每天起来,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对面山岭上的哨所是否依然在。就这样数着天数过日子,整个定襄城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战前气氛中。 这样的日子一持续便是两个多月。 这样的局面正是李靖想要的。自己这边厉兵秣马,养精蓄锐和突厥一战,而突厥那边一直处于高度戒备之中,耗费大量的精神,士气也在慢慢的下降。 两军对峙,就像高手过招,切忌心浮气躁,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只要对方一露出破绽,那一方既可会发动雷霆攻势。 此时的大唐军队,像一头蓄势的猛虎,懒懒的盯着突厥这头高度紧张戒备的狼。相信只要狼一露出破绽,则善于把握战机的李靖会第一时间领着军队直杀过去,将狼撕得粉碎。 ------------ 第二百一十九章 苏烈 转眼之间,七月便已过去,更加炎热的八月却到来了。 在施行了全军大比武的措施之后,这些士卒们为争夺朔州第一团可谓是煞费苦心,常常在操练结束之后仍在校场上训练。虽然士卒们自觉的加大训练力度让众位将领高兴不已,可是,因训练量的增加而带来的粮草消耗的加剧,也让负责后勤的官员们烦恼不已。 在七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一千侦察营士卒在李扬的带领下往北面的云州而去,将会在李世绩帐下听令。而剩余的一千五百名士卒则是仍呆在朔州,服从李靖的直接领导。 也是在这一个月里,从长安运过来的第二批物资到达朔州。这批包括了五千发炮弹和近万枚手雷的物资在抵达朔州时,便被炮兵和侦察营的士卒抢了一空。而那些府兵看着这些圆圆的铁疙瘩也不知是什么,也就没人去要,便宜了侦察营和炮兵。 第二批物资里面还有大量的腊肉干,抹上盐风干而成的肉干,吃在嘴里除了咸味和肌肉纤维的味道外,什么都没有,不过这种肉干还是遭到了士卒们的哄抢。 为了维持纪律,李靖不得不将几名哄抢得最厉害的几名士卒杖责示众。 这一日,张允文正在炮兵大营中给张混等人讲解炮兵的基本战术,这时候,忽然一人过来通报,说是大将军叫人唤张允文过去。 张允文只好丢下张混等人,慢慢的来到朔州城内,李靖的大帐处。 一进大厅,张允文便看见两名身穿青衣的人站在李靖身边。这二人张允文倒是认得,乃是这三万大军的记室仓曹,专门负责这三万大军后勤的。 “允文来了!”李靖见到张允文,热情的招呼道。 张允文先对李靖行了一礼,然后又向那两名记室抱了抱拳。二人连忙回礼。 “来来,先坐下,听听曹大人的说法!”在李靖的招呼下,张允文坐在那位记室曹大人的对面,目光注视着他。 曹大人清了清嗓子,将事情娓娓道来。 等曹大人说完,张允文这才知道原来是军粮出了问题。 按照大唐律法,府兵外出作战,军粮及横刀弓箭等武器需要府兵自备,而甲胄、钢弩、陌刀等武器却是由朝廷发放。然而在此次作战中,已经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僵持时间了,士卒们带的粮食早就吃完了,现在吃的都是朝廷供给的军粮。除了府兵,三万大军中还有侦察营、炮兵这样的募兵,他们是纯粹的职业军人,从吃到用,一切用度皆由朝廷开支。也就是说,从七月下旬开始,记室仓曹面对的是三万人的补给。若是李靖速战速决,在一个月内击垮突厥,攻下牙帐,那样的话则只消负担募兵的后勤,可是进入到僵持状态,这样拖着,就要负担全部军队的后勤。 而这样的后勤消耗实在太快,刚到八月上旬,朔州城内的十万石粮草便消耗得七七八八,剩余的不足支撑十日,而长安那边的第三批物资运来还需要一个月,太原那边的粮草还需要七日才到。 而李靖找来张允文的目的便是想让张允文去一趟太原,争取能说服王家在这批粮食运出之后,再加运一批粮草过来。 听到这个命令,张允文不由沉默了一下,片刻之后,这才道:“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为大军要来足够多的粮草!” 李靖欣慰的点点头,拍拍张允文的肩:“既是如此,那一切便拜托允文了!” 张允文重重的点了点头,回到营帐,心头却是很是不爽。他不太喜欢干这种和人谈判,勾心斗角的差事,而是更喜欢千里奔袭,秘密潜入之类的刺激性任务。但是,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种观念已经深入到他的骨头里面,所以,即使不喜欢,任然会去做。 带上六名全副武装的亲兵,张允文当日便出了朔州城,往太原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的太原城和朔州一样,进入了战时管制。柴绍在太原驻兵一万,作为侧翼和后应,支援朔州李靖。 张允文进入太原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了一下柴绍,这位名义上的姑父。如今的太原可以说是处于柴绍的控制之下,有些事当然要和柴绍说上一说。 柴绍乃是平阳公主的夫婿,李世民的妹夫,他张允文娶了李世民的女儿,当然就得叫柴绍一声姑父。 柴绍的大帐也设在太原城内一座豪华的院落中。站在外面,便可看见里面的亭台楼阁,水榭雕栏。进入里面,只见身穿闪亮明光甲的士卒手持长矛站在院落中的各个位置,几乎是全方位防御。而这些士卒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彪悍气息,虽然比不上张允文身边的亲兵,但也是百战老兵了。 “小侄张允文见过姑父大人!”张允文向坐在堂上的中年男子一揖行礼道。 “哈哈哈,今日刮的什么风,竟然把允文给吹来了!欸,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来,坐下说,坐下说话!”身穿一身锦袍,腰悬玉佩的柴绍一见到张允文便起身热情的迎接道。 张允文与柴绍曾经在长安见过几次,主要是皇家宴会上。但是要说二人有多么的熟悉,那却是谈不上。 二人坐下之后,张允文便开门见山的将来意说了一遍,柴绍听罢,微微一笑:“王家的王屈已经派出全部人手,满天下的收购粮食。再加上王家在太原的粮食,足可以供应十万大军一年。所以允文啊,到时候见到王琼那老匹夫,记得多要一点,不要客气啊!” 张允文一听,不由微微一笑,向柴绍道:“谨遵姑父之命!” 在柴绍那里没呆多久,张允文便起身告辞,往王家的方向走去。 当张允文来到王家北房门口时,已经有仆役恭敬的站在那儿,见张允文过来,那年老的仆役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说道:“张将军,我家主人知道您要过来,特地吩咐小的在此等候,主人正在花厅等着呢!” 张允文闻言,当下迈步进入王家。六名亲兵紧随其后。 在年老仆役的带领下来到花厅,那王琼和西房的王晋便出来迎道:“呵呵,张将军来了!小老儿可是等了你半天了!” 王家的在太原势力庞大,恐怕张允文进入太原的那刻,便已经被王家人给察觉了。 寒暄了一下,进入花厅坐下,那王琼忽然看见张允文身后的郑方廉,先是一愣,接着面露一丝诡异的笑容。仅仅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张允文同样开门见山的提出了再运一次粮草的要求。 听到这个要求,王琼顿时有些沉默,片刻之后这才说道:“小老儿不懂战事,但知道兵贵神速。而李靖李大将军已经拖了一个多月了,如今兵未见动,仗未见打,而军粮消耗日益增大。这个月我王家十万石军粮的车队已经在路上了,如今车队前面刚走,张将军你又来向老夫要新的粮草,我王家可是有些难以应付啊!” 张允文却不说话,看着王琼,目光炯炯。终于看得王琼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张将军,你这样看着老夫干嘛!” 张允文说道:“恕小子无礼,小子在看家主的年纪!” 王琼顿时一愣:“看老夫年纪?” 张允文点点头:“小子看张家主鬓须花白,脸上皱纹成堆,恐怕有六七十了吧!如此年纪,当称高寿啊!” 王琼倒是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老夫当年曾得孙思邈孙道长的指点,稍通养生之术,这些年一直按照孙道长的说法来做!自觉体态甚健,行走之时,无须拐杖啊!” 张允文也笑道:“族长养生有道,小子佩服。可是族长不想为子孙后世谋一个千秋荣华么?” 王晋此时插言,傲然说道:“我王家荣华,何须去谋!自有先辈阴泽,累及万世!” 此言一出,王琼脸色却是不由一沉。 张允文却是笑道:“确实如此!王家自秦朝王翦王离开始便一直傲立氏族之中,其间几曾起起伏伏,然至今仍是天下数得上数的大家族。可是这时代在变,尤其是前隋开科举以来,世家大族子弟也不能直接为官,而如今,陛下更是大倡科考,削弱士族,焉知以后这士族会不会更加衰落?” 王晋正要再说什么,却见王琼摇摇手,顿时倏然住口。而站在张允文身后的郑方廉,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张允文,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王琼看着张允文,忽然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张将军如此年轻,却能洞察世事,观人所不能察之事。见微知著,深谋远虑,小老儿着实佩服啊,佩服!”说着面带怅然,“如今这天下,乃是大唐的天下!盛世已成,我王家唯有尽人事,为这盛世添上几把柴火!” 听到王琼说出这些话来,张允文顿时知道王琼的意思,当下躬身揖道:“多谢族长!” 王琼转身对王晋道:“老三,你吩咐下去,明日再运送十万石粮草到朔州,十万石到云州!” 王晋微微一愣,随即躬身道:“诺!”说完慢慢的出了门。 张允文看见王琼花白的鬓须,心头不由暗自赞叹这位老族长的果断和魄力。虽然氏族的衰落不可避免,但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贞观一朝。历史上士族的衰落,是一代代皇帝大力发展科举,打压士族综合起来的结果,是唐末农民战争恐怖破坏性的结果。自唐之后,几乎再无如今五姓七族这类规模的氏族了。 而这位王琼,不过是听了张允文的几句话,便做出大力支持李唐的决定,从而送出这二十万石的粮草,其手笔不可谓不大。 谈完正事,王琼极力邀请张允文赴宴,张允文犹豫一下,也点头同意了。 宴会进行得很沉闷,王琼、王晋一句话没说,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只有王妍敢在王琼的眼皮子底下对着张允文做出了几个恶狠狠的表情,看得张允文心头暗笑。 ------------ 第二百二十章 会兵 就在张允文前脚离开朔州城,后脚李靖就来到了侦察营。 据斥候来报,一支五千人突厥军队进入恶阳岭驻扎下来。此时,恶阳岭上的军队已经有一万五千人了。 由于恶阳岭布防严密,突厥人从山脚到山顶上一路布下哨所暗桩无数,十人一队的斥候骑兵如梳子一样在恶阳岭附近巡逻着。所以,大唐军中斥候只能远远的看了一眼,便急急回到朔州报信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的李靖急于了解恶阳岭的情况,便直接来到侦察营,找来了此时侦察营的最高长官赵毅,让他选出精干侦察兵,前往恶阳岭进行侦察,务必侦察清楚突厥军队在恶阳岭上的兵力分布。 赵毅二话不说的接下了任务,然后挑选出刘诚、吴鹏、焦老大等十二人,由刘诚带队,带好装备,即刻出发,前往恶阳岭。 十二人骑着上好的军马,一路在低矮的山岭下纵马狂奔。一直出了雁门关,终于在当天夜里进入了恶阳岭所在的山脉。 此时已经是星辰闪烁,夜黑如墨的晚上了。十二人一靠近这山脉,便翻身下马,将军马绑在隐蔽处,然后看似杂七杂八,实际上却是各望一方的坐在地上休息,拿出干粮肉干,和着清水吃下。 这一连串动作,除了军马发出的微微喘息嘘气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吃完干粮,休息了一下,一片漆黑之中,十二人聚在一起。刘诚压低声音说道:“根据斥候的消息,这一片地区突厥斥候非常的多,所以我等小心为上。今夜休息准备,明日行动!” 众人发出一起轻轻的应声。 四下寻觅了片刻,众人寻到一些蒿草。看下这些臭烘烘的东西,放在身边,避免蚊虫叮咬。同时从身边的袋子里摸出一些黑色粉末来,洒在睡处附近。这样做,据说可以避免猛兽来袭。至于这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张允文曾神秘一笑,不予回答。最后拿出一根手指粗细的香来,点燃之后,只见缕缕白眼冒出,黑暗之中,却是见不到火光。这是用来防蛇的。 众人在弄完这些之后,留下两名士卒当作警戒,其余人则是倒地便睡。 第二日,天还没亮,众人就齐齐的起来,整理好身边的东西,吃些干粮,用绿色的草木汁液涂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身上插着伪装用的树枝,然后开始行动了。 十二人分成四组,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前进。今日他们要做的,却是将这附近的地势画下来。那里有山峰,那里有溪涧,那里属于险要位置,那里属于可隐藏位置,都要在随身携带的宣纸上勾画出来。 当然,他们用的不是毛笔,而是一段和手指的长短粗细仿若,被削成尖锥形的炭条。这东西在宣纸上划过,留下的痕迹同样明显而不易掉落。 四组人飞速的在山岭间掠过,不时停下来,拿出宣纸和炭条,勾勾画画,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便画在纸上了。然而他们所绘,并非地理上等高线之类的,而是直接将面前的地形搬到纸上。然后每个人的宣纸拼凑在一起,除去重复的,便是这附近的地形地貌。 当然,在众人绘制这地形地貌的过程中,不时有突厥斥候掠过。然而凭借身上的伪装,在草丛树梢一蹲,身形便融在绿色的背景之中,那些突厥斥候那里能细辨得出。 众士卒这样不停的在恶阳岭附近山岭移动,花了近两天时间,终于将附近的地形地貌摸得一清二楚。当然,为了避免重复,在显眼的地方,士卒总会做出一个标记,后来的士卒一看,便会立刻离去,到其他地方去。 附近山岭摸了个遍,最后,侦察营士卒的目光落在恶阳岭上。 这恶阳岭却是从朔州城到定襄城的最后一道高岭。过了恶阳岭向北,地势开始平缓,一直延伸到定襄城。也就是说拿下了恶阳岭,就等于敲开了定襄城的大门。 众士卒藏身恶阳岭下的草丛树梢之上,向上望着高耸的恶阳岭。 “你们说说,怎么才能知道这恶阳岭上到兵力布置?”刘诚眯着眼睛对身边的士卒道。 听得刘诚的问话,那焦老大首先道:“这个容易,过去抓两个舌头过来,好好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旁边的吴鹏却是笑道:“老大,万一你抓了个不会说汉话的突厥人,那该怎么问?” “那就继续抓呗!”焦老大话语刚落,便觉得有些不对。抓一两个舌头,突厥人还看不出什么来,要是抓得太多,突厥人肯定会怀疑附近有小股部队,定会大面积拉网式清剿,自己这队侦察兵就会不好过了。 当下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刘诚这时候却笑道:“老大的意见不错啊,抓两个舌头问清楚便是!我知道这突厥军中肯定有汉人,到时候我们找那些汉人问便是!”说着,转头望向焦老大,“嘿嘿,老大,既然这建议是你提出来的,那就请老大你去抓两个舌头过来!” 焦老大当下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说完,招呼三名士卒一同猫着腰,灵活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离开了草丛。 突厥每年袭击劫掠中原城池,除了要抢走大量的粮食、铁器、财物之外,同时还要掠夺大量的人口。所以在整个突厥军队中,还是有不少的汉人。不过这些汉人往往被安置在步兵营,负责后勤辎重诸事。而被编在骑兵队里面的汉人人数不多,编在斥候队里面的汉人更少。这些汉人往往是在突厥生活了许久,成为了突厥死忠之士。 一支由时期人组成的辎重小队两人推着一辆可载三百斤的小车在崎岖的路上奋力向前走去。这是要给驻扎在恶阳岭岭下新来的五千突厥兵运送粮草的。 十六人推着八辆小车,由一名突厥人看管,慢慢的从恶阳岭上下来,然后再沿着崎岖的小路绕到五千人驻扎的山谷中。 十七人中有十一人是汉人,但是却没有配备武器,只穿着破旧的衣衫,上面缀着些皮片,勉强起到防护的作用。而剩余的六人则是配备了弯刀弓箭,穿着皮甲。 王三是这是一名汉人中的一员。他原本是太原城外一户农家,据说还和太原王家沾了个八竿子打不住的亲,武德七年的时候,被突厥掳到了草原上,在突厥当牛做马,一当就是三年。 王三并不甘心这样过,他想过逃跑,可是自己的两条腿如何跑得过骑兵的四条腿,跑得过突厥人的弓箭。所以他一直压抑着这种想法。直到今天,这个逃跑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了。 当车队行进到一段狭窄的山路间时,一阵山风吹起,运粮队的众人顿时暗暗叫好,仿佛身上流出的汗也随着这风的吹来而消失不见了。山路两边半人高的茅草也随着山风轻轻摇动。 这个时候,四道寒光疾如流星,一下子撞在四名穿着皮甲的突厥人脑袋上。四人当即倒地。这时候,那些运粮的汉人才看清那四道寒光竟然是四支箭簇。四支箭簇钉在四名突厥人的脑袋上,汩汩的鲜血正从孔洞中流出。 剩余两名突厥人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将身体藏在车后,望着茅草的方向“叽里呱啦”的大声说了一通。 一名突厥人正好藏在王三的那辆粮车后。王三早在那四名突厥人被杀时便反应过来,多在粮车后面。如今见到这名突厥人藏在自己身边,心头顿时火气,趁着这名突厥人注意力全在对面草丛时,猛地一把推向突厥士兵,将他推出车后。 那名突厥人刚刚被推出来,一支箭簇准确无误的插在他的眼窝之中,尖锐的铁箭头射穿颅骨,从脑后露出来。 至于剩下的那名突厥士兵,又惊又怒的看了看王三,又胆战心惊的看了看身边的汉人,只见他们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 十一名汉人齐齐涌向那名突厥士兵,突厥士兵顿时着急的拔除身上的弯刀,不自觉的站了起来,露出半个身子。 这时候,两支箭簇飞速射来,同时**那名突厥人的脑袋。 “你们是汉人吧!”当穿着一身伪装和满脸绿色的侦察营士卒出现在这些汉人面前时,他们还以为遇到什么山魈鬼魅,正要四下逃散,却听到焦老大用汉话说道。 费了半天力气,四名侦察营士卒终于和这十一名汉人沟通完毕。焦老大这才知道,这些汉人本市河东百姓,突厥南下劫掠之时将他们掳往突厥。其中,多的已经有三四年,少的也有半年了。说起突厥时,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刻骨的仇恨。看来这些人在突厥期间,没少受过罪。 当听到唐军准备向突厥发动攻势时,十一名汉人顿时欢呼雀跃。当焦老大要求他们去朔州城,向李靖李大将军汇报恶阳岭情况时,十一名汉人欣然同意。 带着十一名汉人回到刘诚和众侦察兵所在的地方时,刘诚大吃一惊:“呃,老大,你不是说抓两三个回来就是了嘛,怎的带这么多人回来” 焦老大当下低声解释了一下。 刘诚顿时一拍脑袋:“好吧,既然都这样了,我们还是快些返回朔州去。待会儿那些突厥人恐怕就要发现了,到时候出来漫山遍野的围剿我们!” 于是,众人带着这十一名汉人急急的回到当初藏马匹的地方。每名侦察兵带着一名汉人,骑上军马,往朔州方向疾驰而去。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会面 毡房的门帘倏地被拉开,一道人影快速的进入毡房内。 “王爷,南边传来消息了,陛下已经令李靖李大将军统领十万兵马,向突厥开战了!”来人一进来便对李道玄这般说道。 李道玄放下手中茶杯,看着面前这位叫做李锐的亲兵,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李锐顿时焦急的说道:“可是既然陛下已经下令开战,王爷应当带着铁勒兵马直往突厥牙帐杀去啊?” 李道玄摇摇头:“去年张允文离开漠北,临行之前我曾问他,若是大唐与突厥开战,本王何时可带人进攻?张允文笑了一下,只说了一个字:等!这些日子我就一直在琢磨,这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如今我也也琢磨透了。呵呵,等?那就继续等下去吧!” 李锐正要说话,李道玄却当先问道:“下面的士卒情况如何?” “呃,这个嘛,先说说侦察营吧!也不知那五百名士卒到底是怎么做的,每日生活极其规律,起床、出操、吃饭、训练,似乎从来没有变过。咱们卫队里的一些家伙在他们训练的时候跑过去看了一下,那哪里是什么训练,简直是在折腾人!” 李道玄接口道:“精兵百战百练方能成为精兵,这侦察营乃是一支真正的精兵!那本王的卫队呢?” 除了侦察营的五百人,李道玄还有一百人的随身卫队也在漠北,由李锐管着。 李锐顿时面带尴尬之色:“卫队成员的表现就要差上一些,每日除了打猎嬉戏之外,少做他事!” 李道玄闻言,顿时怒道:“什么?打猎嬉戏?让他们到这漠北来难道是打猎嬉戏来的?你这个卫队长是怎么当的,怎能纵容他们?” 李锐满是冷汗,连连赔罪道:“呃,这个……是小人的不是!” “哼!知道错了就好!记住了,从明天开始,卫队全体士卒加入侦察营训练!若是哪个敢说一句废话,你直接将他逐出卫队!” 李锐躬身一揖,慢慢的退出毡房。 就在李锐退下后不久,毡房的门帘又被拉开,一名穿着铁勒传统服饰的老者走进毡房。 “愿草原保佑你!我的王爷!”老者进入毡房,便行了一个大礼。 李道玄连忙扶起老者,引他坐在铺着兽皮的凳子上。 “尊敬的阿蔔,不知你来到我的帐中,所为何事?”阿蔔既是铁勒的一种官职,又是对德高望重的长者的称呼。他们在牧民之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和地位。即使是李道玄,也不敢怠慢这位年老的阿蔔。 “我的王爷,老夫来王爷这儿乃是想问问王爷,何时带着我们的战士前往漠南?” 李道玄听得这话,顿时笑道:“这个恐怕还要等等!” 阿蔔顿时做出一副惊诧的表情:“大唐的皇帝陛下不是已经出兵了么?那我族的勇士也应该往南边而去,帮助皇帝陛下荡平突厥啊!” 李道玄沉默一下,却是反问道:“阿蔔大人,你认为现在出兵合适么?” 阿蔔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此时出兵,直杀向漠南,定能一举打败突厥!” “可是你知道现在突厥还有多少兵力么?又有多少兵力在大漠边上等待这铁勒战士?若是杀过大漠,会有多少铁勒战士葬身大漠和大漠边上的胡人手中?”李道玄一连几个反问句,听起来处处在为铁勒着想。 阿蔔霎时间哑口无言,片刻之后,这才小心的问道:“那请问一下王爷,我铁勒什么时候出兵最为合适?” 李道玄沉思片刻,说道:“当在我大唐军队大胜两场之后!那时候颉利必定北窜或者西逃,其帐下牧民会四散奔逃,到时候铁勒战士出动,一来可以拦住颉利,甚至生擒他。二来可以收拢往北奔逃的突厥牧民,那时候,铁勒便可以费最小的力气而赢得最大的胜利!” 听了这话,阿蔔心头不由怦然一动,能少死一些铁勒战士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当下微微颔首:“既然王爷这样说了,那我铁勒诸部便多等上一段时间吧!” 李道玄将阿蔔送出毡房,面色倏地阴沉下来。身为一个大唐亲王,他怎么可能去维护铁勒人的利益,所谓的减少铁勒损失不过是一个幌子,免得铁勒人南下和大唐抢夺胜利果实。 此时的漠南,除了几名胡人将领带领着几万胡人驻守在大漠南边之外,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牙帐到定襄城一带,全力防御唐军。若是此时铁勒人南下,一举打败几名胡人将领,犁庭扫穴,将颉利后方扫荡一空,到时候打败颉利,那功劳岂不是落在铁勒人手中,到时候那夷男提出什么非份要求,李世民还真不好拒绝。 所以,李道玄既要铁勒人的帮助,以阻止颉利北逃,又要压制铁勒人,不能让其坐大。 不知道刚才那番话语对于说服夷男有多大的用途,李道玄起身,慢慢的在毡房内踱着步子。不多时,他忽然走到门边,一把掀开毡房门帘,望着外面起伏是一座座毡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来人啊!”他对着外面大喝一声,片刻之后,一名亲兵便走了过来。 “去把李锐给我叫过来!”李道玄吩咐道。亲兵领命而去。 不多时,李锐快步来到毡房。 “王爷,你找小的?”李锐微微喘气的说道。 李道玄示意门口站着的亲卫盯着外面,然后悄声的说道:“本王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李锐一见李道玄神秘兮兮的样子,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李道宗示意李锐附耳过来,然后在后者耳边悄声嘀咕着什么,李锐听罢,轻轻的点了点头,对李道宗道:“王爷放心,小的一定完成王爷的吩咐!” 第二日,薛延陀的牙帐之内,不知从哪里开始流传这一个谣言,说是回纥的回珠可汗将带领帐下三万铁骑杀向漠南。 听到这个消息,薛延陀的真珠可汗顿时坐不住了,他派出使臣快马前往回珠可汗的牙帐,责问他是否真有其事! 先前,派往大唐的使团从中原带回金刀金鞭时,夷男便和菩萨因为金刀金鞭的归属产生了分歧。夷男身为铁勒大可汗,想将金刀金鞭一齐收入囊中。而回纥的实力也不弱,所以菩萨想要金刀,取得斩杀的权力。虽然最后金刀被夷男拿走,而金鞭被菩萨拿走,但是二人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如今,在这出兵前夕,夷男竟然派遣使者诘问菩萨,菩萨当即大怒,用那把金鞭狠狠的打了来使一顿。这梁子可就更大了。 眼看铁勒二部的关系日趋紧张,李道玄跳出来,说是愿意调解两家矛盾。眼看大战在即,夷男和菩萨也不愿伤了和气,于是坐了下来,开始了漫长的和解之路。每当二家快要达成和解之时,始终有什么谣言或是事故出现,使得二家关系再次紧张起来。 就这样,薛延陀和回纥因彼此的纠葛,始终腾不出手来派兵南下,生怕对方会趁机来上一下。这样一直拖了下去,直到大唐对突厥战争的末期。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罢兵 当张允文带着好消息从太原城里面返回朔州时,刘诚带领的侦察小分队也带着十一名汉人返回朔州。 朔州城内李靖的大帐之中,刘诚将众人绘出的地形图一幅幅摆在长长的桌子上,去除三张重复的地形图,然后在稍稍一加工,恶阳岭附近几十里的地形地貌尽皆浮现在纸上。 张允文站在旁边看了看这地形图,心头还是有些微微摇头,若是能高出等高线图,那看起来就更加的直观了。 李靖看着这副一目了然的地形图,顿时惊奇不已。心中暗忖道这侦察营果然厉害,两天时间就在这突厥环视之中将恶阳岭附近的地形分布弄得一清二楚。心中虽是赞叹,但口中却道:“怎么?没有侦察到突厥人的兵力分布么?” 刘诚上前道:“启禀大将军,我等虽未能侦察到恶阳岭上突厥的兵力分布,但是我们带回了了几名汉人,他们被突厥掳去之后,被迫为突厥人打仗,在恶阳岭驻扎了不短的时间,对恶阳岭的情况一清二楚,大将军可以让他们过来陈述!” 李靖闻言,心头暗喜,当下道:“好,让他们上来!” 王三等十一人在士卒的护送下进入到大厅。甫一进来,在大厅内众位将军和侍卫的目光注视之下,还显得有些拘谨和木讷。不过当李靖笑吟吟的问起恶阳岭布防时,这些人顿时交头接耳一阵,最后由王三出面说道:“各位大人,我等只是将地形和大致兵力联系起来记忆,若是没看到地形,也不知道有多少兵力。还有,很多地方都是我等小兵不能进去的,所以,虽然我们在恶阳岭上呆了很长时间,可是对于那里的情况也不是尽数知道!” 李靖见他言辞清晰、口齿伶俐,顿时道:“既是如此,这位小哥儿,你来这边看看,这里有恶阳岭附近的地形地貌图,你们说说,那里藏有突厥兵?” 王三等人看着桌上的地图,先是啧啧的赞叹一下,然后指着地图,将藏兵之处一一说来。有些地方甚至不在图上,而是王三他们见到附近的地貌想起来的。 听到一个个藏兵布防的地方,刘诚等执行任务的侦察兵顿时汗出如浆,很多地方他们也曾去过,不过专注着绘制地图,所以没有仔细探察。若是仔细一些,定能发现问题。 带王三等人七嘴八舌的说完,地形图上已经被旁边的文书用毛笔工整的标注出了兵力分布和数量。李靖一看,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来。 只见这张地图上的兵力多分布在恶阳岭四周,加起来不足八千,而那剩余的七千人又在何处?将这个问题一问,那王三立刻道:“恶阳岭上有两千人。恶阳岭岭下有新到的五千人,具体的情况,没有地图,我们也说不上来!” 李靖点点头,对身边侍卫道:“好了,带众位好汉下去休息吧!记得肉饭管饱!” 王三等人顿时露出感激之色。 他们走了两步,王三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各位老爷,小人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不知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哦?什么事?” “在恶阳岭山脚下的一处山谷里,藏着大量的粮草。小的运粮的时候曾经进去过一次。那里面的粮草,真是堆积如山啊!”王三说道。 “哦?”李靖一下子来了兴趣,“那地方在哪儿?这地图上可有标记?” 王三看了一眼地图,指着一处空白地道:“就在这附近,小人清楚的记得山谷外有一条小溪,溪边有三棵高大的松树。” 一听见这个情报,李靖和张允文不由对望一眼。眼神交汇之中,二人想到一处了。 待那十一名汉人离开之后,李靖坐在胡凳上喝着茶水,默默不语。 “大将军,我等愿意再往恶阳岭,将突厥粮草焚毁!”刘诚单膝跪地,抱拳请命道。 李靖却是笑道:“谁说老夫要焚毁粮草了?” 刘诚顿时面带惊愕:“难道大将军就这样放任那处粮草之地不管?” 李靖摆摆手:“老夫自有安排,你等先且下去!” 刘诚和几名侦察兵面带郁郁的退出大厅。 “不知大将军想要如何取这恶阳岭?”待众人下去,张允文向李靖问道。 李靖起身走到那张地图前面,目光落在王三指出的那处空白地:“欲取恶阳岭,必须势如雷霆,一击中的,进而才能威慑定襄。若是久攻不取,必为颉利所趁。所以允文啊,你说说如何能快速拿下恶阳岭,同时还要保全这里!”说着手指一指那处藏粮之地。 张允文不由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好像是自己提出来问李靖的,如今怎反被他提出来问自己。然而虽是这样想着,但口中却还是答道:“大将军总揽全局,洞明敌情,末将按照大将军吩咐去做便是!” 听到张允文这个回答,李靖不由一阵失笑,然后微做嗔怒道:“允文你倒是会耍滑头,老夫问你如何攻取恶阳岭,而不是让你吹捧敷衍!” 张允文看了看李靖身后的一排年轻人,不由微微一笑:“大将军,既然你这儿有参谋系和指挥系的学员,呃,要不让他们来说说?” 这批人员是这几日才到的,张允文去太原之前都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之中,还有几名张允文熟悉的人。像什么秦风、范澄,皆是当年郑方廉殴打太学生后出面积极调解太学院和军事学院关系的太学生,后来成为第一批加入军事学院的参谋学员。还有刘仁实等几名公子级的指挥系学员。他们都是来这儿接受实际锻炼的。 李靖转过身,看着这批年轻的参谋系和指挥系的学员,微微点头道:“你等有何建议尽管说出来!” 这些年轻的学员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尽皆沉默不语。就在李靖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那秦风踟蹰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道:“若是我军强攻恶阳岭,突厥凭借地利坚守,我军定会折损不少兵力,若颉利率兵来援,包抄我军后方,则我军危矣。所以小人的意见是,派出小股精锐,秘密潜入恶阳岭上,或者伏兵于岭下,待大军杀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定能一举攻占恶阳岭!” 见有人带头,其余学员也不甘示弱,纷纷出言,有说在强攻之时,派出小股精锐绕道攀援而上,杀向突厥后方;有说派出使者假意和谈,于暗中出兵;还有的说干脆集中火炮轰击,将恶阳岭削土三尺。 张允文顿时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位建议用火炮轰山的学员,想不到苏联的大炮主义现在就已经出现在大唐了。 听完这些建议,李靖笑呵呵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思路如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不愧是军事学院培养出来的学员!” 得到李靖的夸奖,众学员脸上皆露出喜悦之色。 张允文看着面前这群和他年纪不大的学员,用一种打量后辈的眼光打量,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大唐疆场上,他们运筹帷幄,奋勇杀敌的情形。 ------------ 第二百二十三章 谈判 虽然八月的时候李靖就得到了关于恶阳岭的较为详细的资料,可是,直到九月中旬,也未见有任何行动的痕迹。只是每日派出侦察兵在恶阳岭一带伏击对方的斥候,或是运粮队,还不时的放上两把火,让整个恶阳岭的突厥军陷入一种紧张的备战和受到骚扰的疲惫中。 而朔州城外的唐军,依旧每日的拼命操练,一月一次的全军比武,半月一次的蹴鞠大赛。这几个月间,竟然没有一个团能拿到朔州第一团的称号,往往是这个月是一个团拿到冠军,下个月便易手他处。也幸亏侦察营没有参与到这项比武之中,不然恐怕每次的冠军都会是侦察营里的团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九月初十月末的时候。 这一日,各营将领同时被李靖派出的亲兵请到朔州城的大帐之中。 待众将到齐坐下,李靖坐在上方的第一句话便是:“老夫欲领三千铁骑袭取恶阳岭!” 众将闻言,顿时兴奋起来,他们不知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而李靖的第二句话又让他们喜忧参半。“令诸营之中,凡取过比武大会前十五名的团于今日午时三刻在朔州校场集中!”这句话意味着很多的部队都不能即刻参与到恶阳岭战役之中。 李靖一双剑眉微微挑起,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他继续下令道:“令侦察营为前锋,扫荡沿途暗桩哨所,若有可能,潜入营中作为内应。张允文领炮兵随本将行动!” 在布置完毕之后,李靖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股森然杀气从身上流露出来,众人不由感到一寒:“此次诸将皆随本将行动,营中之事,皆付与副将!若是谁人敢不遵号令,本将定斩不饶!” “诺!”众将领齐声抱拳道。 午时三刻,三千铁骑集中在朔州城校场之上。四百多炮兵带着两百多门迫击炮站在铁骑旁边。一杆绣着斗大“李”字的大橐正迎风摇摆。 虽然不时的感到从身边众骑兵处传过来轻蔑的眼色,但是众炮兵皆是如同标杆一样站立,对那眼神视若不见。 侦察营早在李靖命令刚下的时候便已经出发了,将会为大军荡出一条平坦的大道来。 李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身后跟着众位将领,慢慢的从整齐的队列前走过。 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在众士卒身上掠过,目光所至之处,士卒们纷纷挺起胸膛。 李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挥挥手,那面绣着“李”字的大橐顿时出列来到李靖身后。这是李靖的帅旗。 “出发!”一名将领大声吼道。 三千铁骑顿时调转马头,一路向北,疾驰而去。四百多炮兵两人人三匹马,人骑一匹,剩下的那匹用来运迫击炮、基座和炮弹。 一路疾驰,沿途风景飞快的从眼角边掠过。 在天色将暮时,大军到达恶阳岭南边十五里处。 “大将军,我军是否连夜攻击?”大军一停下,一名将领就上前问道。 李靖却是摇了摇头:“命令就地扎营,士卒休息,明日在行攻击!” 那位将领抱拳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安排扎营的事。 李靖转过头来,对张允文道:“允文啊,人说兵贵神速,你可知老夫为何不即可下令进攻?” 张允文思忖片刻,笑道:“末将倒是想到两点,不知说得对是不对!一来嘛天色将暮,不利于我大军攻打恶阳岭。二来嘛,我军赶了一下午的路了,虽然士气如虹,可是也需要休息。大将军体恤士卒,当然会让他们好好休息的。” 李靖“哈哈”一笑,说道:“允文说得不错!不过还有一点允文没有说到,那就是老夫想看看,允文你一手训练的侦察营会在今夜搞出什么名堂来!” 张允文顿时微微一滞,抬起头,望着暮色下的恶阳岭。 此时的恶阳岭山脚下,二十人一队的侦察兵零散的分布在四面。借着暮色和身上伪装的掩护,慢慢的往山上移动。 若是从山上往下望去,只会看见一团团黑影慢慢的向上移动。 刘诚带着二十人摸到恶阳岭后的绝崖之下。看着这近乎笔直的崖壁,侦察营士卒眼睛顿时有些直了。“嗯,刘大哥,这真的能爬上去?啧啧,恐怕有二三十丈吧!”身后的士卒不由面带怀疑的说道。 刘诚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这位多嘴的士卒,后者当下讪讪的后退两步。刘诚也不废话,抽出军刀,一刀插在崖壁之上。顿时,崖壁上的泥土簌簌落下。 看来这崖壁多是风干的泥土,徒手攀爬的各类地形中,算得上中等难度的了。在以前的训练之中,也曾经爬过这种地形。 刘诚一声令下,五名士卒一个跃步,身体紧紧的靠在崖壁之上,手脚齐动,慢慢的往山崖上攀援。不时有土块石块滚落下来。不过还好,五名士卒用军刀军刺在崖壁上稳住身形,没有掉落下来。 终于,五名士卒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攀爬,到达了崖顶。 紧接着,从崖顶上垂下五道绳索。刘诚又一挥手,士卒们依次上前,借着绳索往上攀援。 来到崖壁之上,只见不远处灯火阑珊,点点灯光几乎融在这夜色里面。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点点星光洒落山顶,模模糊糊可见突厥营帐的轮廓。 看着营地的规模,恐怕里面足足有千余人。 霎时间,二十道目光集中在刘诚身上。 刘诚顿时有些犹豫了,看看身边的二十名士卒,又看看那突厥人的营地,蓦地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对士卒道:“咱们摸上去,扔上一阵手雷之后,便沿原路退回。能杀几个算几个,就算杀不了几个,也要让他们睡不着觉!” 说着,刘诚慢慢的猫着腰,借着草丛、树干的掩护,往突厥营帐的方向摸去。 一道高达近丈的木栅栏后面耸立这两道两丈高的哨岗。站在哨岗上,可以清楚的看见营地内外的一草一木。当然,那只是白天的时候。到了夜里,一片漆黑,能看清的东西着实不多。 小心翼翼的潜行到木栅栏外面,刘诚摸出一枚手雷,拉开拉环,然后准确的仍进一个哨岗之中。 那哨岗里的突厥战士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和一阵骨碌碌的铁球滚动声,正要察看是什么东西时,忽然眼前一亮,似有火光在眼前猛地炸开。“轰――”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波将这名突厥士卒轰出哨塔。支撑哨塔最顶层的四根手臂粗细的柱子也被强大的冲击波冲断,哨塔最顶层轰然塌下。 其余的士卒不甘示弱,纷纷扔出手中的手雷。一枚枚手雷准确的落在一个个灯火附近,哨塔、帐篷、篝火,皆受到手雷的照顾。霎时间,营地内爆炸声不断,惨叫声迭起。 扔了两轮手雷,刘诚估摸着突厥人将要出来,当下果断的说道:“撤!” 就在刘诚等人撤出崖顶,站在崖壁下时,又是一阵爆炸声从恶阳岭的另一方传来。 当爆炸声响起时,李靖放下手中的书卷,满是深意的看着身边的张允文道:“呵呵,允文啊,你的士卒弄出来的动静可真不小啊!”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归程 从天色将暮开始,侦察营士卒便不断的骚扰驻扎在恶阳岭上的突厥人,一枚枚手雷爆炸开来,那声音,回荡在山谷只见,就连离恶阳岭十五里的唐军也能微微听到。 不过这种细微的声音对于唐军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依旧酣然入睡。而突厥人则不一样,这一夜,那震天的爆炸声和四下飞射的弹片让突厥人根本没有心思睡觉,还要不时的出动四下搜查唐军,所以根本就没有休息过。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恶阳岭时,疲惫一晚的突厥人无奈的从尚未睡热乎的榻上起来,手持兵器,无神的在恶阳岭的几处显要位置进行防卫。 为防卫大唐军队,突厥人在恶阳岭上构筑了三道防线,以栅栏石墙为依托,后面加上哨塔拒马等东西。每日都是全副武装,高度戒备的在防线上防御。 昨夜的袭扰,让突厥将领叱奴里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他有预感,今日唐军便要进攻恶阳岭了。 果然,当他从榻上起来的时候,一名突厥士卒报告说是恶阳岭附近哨所暗桩尽数失去联系。正当他大吃一惊,令全军上下准备战斗的时候,又有一名士卒前来报告说是山脚下发现大量唐军。 叱奴里当下带着亲兵来到恶阳岭最前沿的一处哨塔上往下望去,只见山岭下面,身穿明光甲的大唐战士整齐的排列在山间空地上。当即大惊,对着下面的唐军士卒便大声喊道:“不知下面领军的是那位将军?” 他的话音刚落,下面士卒阵列中便出来一个将领,大声回答着叱奴里的话:“领军之人乃是我家大将军,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叱奴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唐军,却不搭话,挥了挥手:“放箭!” 顿时,突厥士卒拉开大弓,乱箭如雨。 然而,唐军所站之处,尚不在突厥射程之内,所以很多箭簇落在了唐军前面的空地上。 在阵后的李靖对着张允文笑道:“看到没有,这些突厥人想以弓箭向我军示威,结果反而暴露了自己弓箭的射程,真是愚蠢之极!” 张允文不失时机的说了一句:“大将军英明!” 李靖顿时“呵呵”笑了两声,指了指正在构筑炮兵阵地的炮兵:“那他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场?” 张允文道:“现在就可进行炮击,摧毁敌军明显的军事目标,待会儿大军冲上山岭,我炮兵还可提供火力掩护!” “好!”李靖顿时神采飞扬,“就按允文你说的去办,先以炮击摧毁明显的军事目标,再在大军冲上去的时候,提供火力掩护!” 张允文拱了拱手,退到炮兵阵地边。 此时,十多门迫击炮一字排开,士卒们平整地面,铺下底座,架设炮管。一人测距,一人操炮。 见到张允文来了,炮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满是兴奋的望着张允文。“大人!”“大人!”的喊声不断。 这二十多人乃是平时训练的时候成绩优异者。考虑到山间地形狭窄崎岖,不适合大规模使用炮群,所以张允文特地选了这二十多名射击精度很高的士卒来参加此次作战。当然,为了安抚其他学员的情绪,张允文许诺以后会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这是我炮兵第一次参加战役,我在看着你们,大将军在看着你们,陛下在看着你们。我在这里问你们一句,打出我炮兵威名,你们有信心么?”张允文站在二十名炮兵前做着战前动员。只见他挥动手臂,神色激昂,唾沫四下飞溅,目光中满是兴奋。 “有――”炮兵们仿佛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齐齐挥动手臂,大声的回答道。他们神色狂热,恨不得立刻操起炮管冲向山岭。 “很好!”张允文微微一笑,“记得当初老子教你们的仰角炮击的诀窍么?” “记得!”炮兵们齐声答道。 “好!那就用炮弹揍他狗日的突厥人!” “揍他!”士卒们齐声大吼,声震云霄。 其余唐军士卒和将领听得着巨大的响动,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张允文看着不远处的李靖,见对方微微点头,当下转过头厉声道:“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炮兵们当下迅速的做好准备工作。负责测距的士卒测定好距离,然后迅速的计算出炮击角度,传达给旁边的炮手。炮手慢慢的调整好炮管仰角,瞄准了恶阳岭上一个个明显的哨塔。 “开炮!”张允文一声令下。 霎时间,十门迫击炮同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嘶吼声,接着,恶阳岭上的那些木制哨塔附近腾起一阵阵黑烟,附近的突厥士卒被炮弹的爆炸远远抛开。 一阵炮击之后,炮手根据刚才炮弹的落点,重新校正诸元,再次射击。 于是,恶阳岭第一层哨塔在炮火中被被炸得粉碎。哨塔附近的突厥士卒死伤无数,用来防御唐军冲击的木栅栏也被炮弹炸飞、炸断。 每门炮射击了十发炮弹之后,张允文示意炮兵停止射击。 一阵山风吹过,恶阳岭上烟雾消散。 只见突厥人的第一道防线上已是满地狼藉,木制哨塔、栅栏凌乱的倒在地上,突厥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散布在这片区域中,侥幸逃过一劫的突厥人正慌忙的往后面撤退。近百个三尺见方的弹坑密密排布在第一道防线之上。唯一没有受到损害的,却是木栅栏之后的拿到半丈高的石墙。 见到这般效果,李靖先是一愣,接着便抚须微笑。其余将领则是用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看着张允文及那些正在给炮管降温的士卒。 那些铁骑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在出发之前,这些在全军比武大赛中拿过好名次的骑兵根本看不起这四百名炮兵,虽然嘴中未说出来,可是那不屑的目光常常落在炮兵身上。今日炮兵扬威,等于是狠狠的抽了这些铁骑一个嘴巴,后者哪里忍得住。 于是,一名将领站出来对李靖道:“大将军,既然突厥第一道防线已经瓦解,我大军当趁胜而出,犁庭扫穴,直将恶阳岭拿下!末将请求领兵出击!” 一名将领带头,其余将领也纷纷效仿。 李靖闻言,顿时将目光望向慢慢过来的张允文,却见后者无所谓的耸耸肩,当下疾声道:“好!既然如此,本将命你等即刻出击,攻取恶阳岭!” 众将领顿时大喜,同时一抱拳,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人声鼎沸,三千手持长槊,背负弓箭,腰悬横刀的唐军士卒如潮水一般往恶阳岭上涌去。 “允文为何不继续让炮兵参加攻击?”李靖见张允文走近,笑着问道。 张允文笑答道:“末将这不是怕这些将军们生撕了我么?若是末将把功劳抢光了,那些将军岂不是就会迁怒于我?再说了,这次炮击已经将突厥士气打击得差不多了,突厥人数虽多,可我大唐士卒扫平恶阳岭,易如反掌!待会儿我等跟上大军,若是出现什么情况,则以炮火支援!呃,大将军,你意下如何?” 李靖顿时发出一阵大笑声,笑毕,对着张允文一挥手:“走,我们也跟上去瞧瞧!” 说着,李靖带头,在亲兵的护卫下和张允文及炮兵一道往恶阳岭上走去。当然,炮兵们非常辛苦的扛着炮管、底座和炮弹前进。 一路往上行走,过了第一道防线,到达突厥人的第二道防线的时候,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一个旅的士卒正在此处打扫战场。 李靖看到满地的突厥人尸体、折断的兵器、插在地上的羽箭,不由向一名士卒问道:“这里的战事是否顺利?” 那位士卒听见是李靖询问,连忙端正身体答道:“报告大将军,此处战事极为顺利。我军攻到此处,共放箭四轮,然后猛冲过去,便冲破了突厥人的防御。”说着一指哨塔,“这上面连个人都没有!” 张允文闻言不由一乐,这些突厥人学得还真快,见识到了唐军炮轰哨塔,便连哨塔也不上去了。 李靖点点头,拍拍那名士卒的肩膀,后者顿时受宠若惊。 又继续往上面走,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行了三刻钟,还未到第三道防线时,便听见杀声震天。 李靖笑道:“呵呵,看样子我们赶上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突厥人凭着厚厚的栅栏石墙,死死挡住唐军进攻。手持弯刀、长矛的突厥人在栅栏之后,用弓箭攒射,待唐军靠近,部分突厥人便刀疲矛戳,将唐军生生逼了回去。而唐军射出的箭簇大部分被栅栏和石墙挡住,只有一些落在突厥人中。 看到这种情形,李靖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张允文则是当即下令,让炮兵架好迫击炮,准备再进行一次炮轰。 没多久,炮已架好。在得到李靖同意之后,炮兵们在张允文的指挥下一同开炮。 “轰――”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石墙和木栅栏之后响起。 炮声响起的时候,那些正领兵进攻的将领不由回过头来,满是怨恨的看了炮兵一眼,似乎在责怪炮兵将自己的功劳抢走了。 在炮兵的配合之下,第三道防线很快便被攻破。而剩下的只有位于顶上的突厥大营了。 下马作战的骑兵和炮兵汇成一路,直往恶阳岭顶上杀去。 然而还未到达大营,数不清的突厥士卒便从山上叫喊着杀了下来,和唐军战在一处。而山岭之上地势狭窄,两方人马战成一团,张允文又不好下令炮火掩护,只好任由两军厮杀。 然而唐军终究是精锐,再和这波突厥兵遭遇之后,厮杀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这波突厥人砍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余的几百人晃晃逃回大营。 唐军这边,死亡重伤两百多人,轻伤四百多人。 李靖看着士气如虹的士卒,满意的抚了抚长须,剑指一指山顶:“儿郎们,跟我踏平突厥大营,攻下恶阳岭!”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献俘太庙 唐军一鼓作气浩浩荡荡的往山顶上杀去。 此时已过正午,火辣的太阳直直的射在恶阳岭上,匆忙行军,准备一气攻下恶阳岭的唐军士卒无不又饥又渴,然而双目之中,却带着一股狂热的战意。 明光甲上的鲜血已经风干成块,随着士卒们的快速移动而簌簌掉落。 沿途遇到的突厥士卒,只要稍稍一抵抗,便被乱刀分尸。这样一路杀上恶阳岭顶上。 根据当初王三等人提供的情报,恶阳岭上共有守军七千多人,在攻打了三道防线,和守军大战一场之后,七千突厥军队,已去了一大半,如今恶阳岭大营中还有不足三千人。 以两千多精锐唐军,击败这三千溃兵,绰绰有余。 到达山顶,即刻对大营发动最后的攻击。 为了防止突厥人在大营之内布置陷阱,李靖想让张允文打了两轮炮,将整个大营覆盖了一遍,然后再派士卒进入大营之中。 霎时间,大营内杀声四起。 正在大军厮杀之时,一名士卒却从山下急急跑了过来:“禀报大将军,山下出现大量突厥士兵,往山上杀来,现已到达第一道防线处。炮兵和侦察营的兄弟正在第二道防线处布置防御!” “哦?”李靖皱起眉头道,“比老夫预料的要来得早些!看来这些突厥人倒是见机得快啊!允文,去那边看一看,指挥一下那边的战斗!” 张允文当即领命而去。 来到第二道防线时,张允文发现炮兵们竟然在石墙之后构筑了一个炮兵阵地。而侦察兵则是依托石墙,用钢弩瞄向外面。 四百炮兵,李靖那里有一百多人、五十多门炮,剩下的尽数集中在此处。看着这一百五十多门炮和几百具钢弩时, 张允文不禁为突厥人感到一丝悲哀,当他们们冒着被炮弹分尸的危险冲到石墙前,发现迎接自己的却是密集的箭雨。想到这里,张允文嘴角边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士卒们见张允文到来,皆是微微点头,算是行礼。张允文也不在意,毕竟这是战前,所以也到没什么。爬上一架高高的哨塔,张允文手搭凉棚往山下望去,只见狭长的道路上,突厥士卒排成一条粗长的大蛇,正慢慢往这边推进过来。 似乎知道唐军火器犀利,突厥人推进速度不快,而且前面几排士卒,皆是手举一名木制盾牌,呈四十五度角斜放在头顶之上。这是防御仰射下来的箭矢的最优角度。 看到突厥人这般模样,张允文心头不屑的冷笑两声,就凭这些薄薄的木盾,也想防御迫击炮的轰击。 待突厥人渐渐进入迫击炮射程,张允文在哨塔上一抬手,下面的炮兵顿时拿出炮弹放在炮口却不松手放下,等张允文手臂猛的下挥,第一排的二十门炮齐齐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 二十多枚炮弹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正慢慢前行的突厥士卒当中。砸在最前面的几排举盾士卒中,轰然炸开。一时间,巨大的冲击力清空了前面的几排人,飞射的弹片大面积杀伤后面的突厥士卒。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炮弹都落在人群中,差不多一半的炮弹落在人群之外的空地上。 “前四排仰角抬高一度,后三排仰角抬高两度,全体齐射!”张允文大声的吼道。 听得命令,众炮兵急忙调整炮管仰角,片刻之后,一百多门迫击炮同时射出炮弹。 “轰――”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整个恶阳岭似乎都微微震动了片刻。 只见第二道防线下的突厥军队,被炸出一个大大的缺口来,好像一条粗大的蛇被砍掉了老长一截。那被炮弹洗礼过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弹坑、残肢、血渍,让人触目尽心,胆战心寒。 一轮炮击下来,后面的突厥军队看到前面凄惨血腥的场景,已是士气皆失,满是恐惧的向后溃退,全然不顾身边督战的突厥军官的呵斥、鞭打。 兵败如山倒,对于一支没有士气对军队来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一惊一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张允文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突厥人开始溃退的第一刻,他便大声下令道:“炮兵停止攻击!侦察营衔尾追杀!” 听得命令的侦察营士卒一跃而起,手持钢弩便往突厥人方向冲了过去。踏着地面的弹坑和尸体,士卒们快速的跑着,进入射程中的突厥兵直接被数根箭矢射死。 突厥人虽是退得较早,但是其士卒众多,蜿蜒排布在恶阳岭的崎岖山道上,极不灵便,往往是前面的士兵溃败下来,而后面的士卒还懵懂不知发生何事。所以侦察营很快就逼近突厥士兵。 甫一接触,突厥士兵即刻溃退。退不了的则是直接向侦察营士卒投降。 张允文看着下面一片混乱的样子,知道这边战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当下转过头,望向山顶上的大营。 山顶这边,战事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靖亲临大营,一杆马槊挑翻了几名突厥人。顿时间,士气如虹。在大堂精锐的 强攻之下,突厥人的抵挡完全起不了什么作用,尽数被杀翻在地。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厮杀,剩余的千余突厥人眼见无望,纷纷向大唐军队投降,三名突厥将领当场吻颈自杀。 随着兵器的撞击声渐渐停下来,整个大营里面除了站立的唐军,就只剩下跪着投降的突厥士卒。 眼见大局已定,李靖不由将目光望向山腰上的第二道防线。 李靖留下五百士卒看守手无寸铁的突厥人,自己又带着剩余的士卒匆匆往山腰走去。 然而还未到山腰处,一名传令兵便匆匆上来,见到李靖,传令兵顿时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张将军已经将来敌击溃,现正由侦察营的士卒衔尾追杀突厥人。” 听得这份报告,李靖不由欣慰的抚须一笑,看来可以不用去第二道防线处了。微微沉吟一下,李靖对身边一名将领道:“你即刻返回朔州,将大军调至此处!” 那员将领拱手抱拳道:“诺!”说完纵马绝尘而去。 李靖一挥手,带着士卒继续前进。到达山腰处,分出一千士卒协助侦察营追杀突厥人。 “允文,我拨五百军士与你,你去将那处山谷给我占领住,不要让突厥人拿走或是毁掉里面的一颗粮食!”李靖又吩咐道。 张允文拱手笑道:“大将军放心,昨日末将已派五支小队前往那处山谷,恐怕此时已经得手,末将即刻接管便是!” 李靖闻言,方才笑道:“既然允文已经考虑周全,那山谷之事允文酌情处理便是,老夫也就不再过问了!等大军开来,老夫会即刻派遣仓曹入山谷盘查。这段时间内,可不要出什么纰漏啊!” 张允文郑重的点点头:“请大将军放心,山谷那边赵毅在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好!那你先去吧!” 此战,唐军一日之内攻下恶阳岭,斩首近万,俘虏两千千,杀敌大将五名,剩余突厥军队张惶的逃回定襄城中。而唐军损失军力不足五百,伤者近千。 当日黄昏时分,从朔州奔驰过来的三千骑兵最先到达恶阳岭,极大的加强了恶阳岭上唐军的实力。深夜的时候,一万步卒又到达了恶阳岭。 当夜,李靖便用这一万多士卒,凭借突厥人留下来的工事防线,将整个恶阳岭经营得如同铁桶一样。 第二日的时候,又有五千步卒到达恶阳岭。当天夜里,辎重兵缓缓到达这里。 一座座帐篷拔地而起,迅速的将整个恶阳岭变成了一座大的军营。李靖排兵布阵的水平可是突厥人望尘莫及的,几个短短的命令下来,唐军迅速在恶阳岭构筑了一道道阵地、防线,渐渐呈弯月之势半包围定襄城。 曾经的突厥大帐如今成了李靖的大帐。大帐之中,李靖坐在大帐上座,帐下坐满参加过这次恶阳岭战役的将领,他们正言笑晏晏,脸上满是喜悦,相互之间正说着些什么。 李靖压压双手,众将领顿时安静下来,齐齐看着李靖。李靖笑道:“此次恶阳岭大捷,全赖诸将戮力同心,将士奋死血战。来来,老夫以茶代酒,敬上诸位一杯!” 众将忙起身,向李靖道:“大将军客气了,此次胜利,全赖大将军运筹帷幄,待敌以机,这才大破突厥,斩敌万余。 “是啊,是啊,当是我等敬大将军才对!” “来来,大将军劳苦功高,我等齐敬大将军一杯!” 众将和李靖同饮下这盏茶水后,李靖又道:“此次取恶阳岭,论及众位之功,老夫以为张允文当为第一。其下侦察营与炮兵二部,攻城拔寨,剪灭敌军,皆为众将之首,所以老夫在给陛下的呈报之中,准备首记张允文之功,众位以为如何?” 这些将领顿时齐齐将目光射在张允文身上,却见他眼观鼻心,仿佛这事与自己无干一般。 一位生得满脸胡须的将领倏然起身,抱拳对李靖道:“大将军,俺老林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话!张将军记首功,老林却是不服。老林帐下不过一府之兵,只有两团选入大将军突袭恶阳岭的三千铁骑里边,不过四百人。而张将军一共派出一千多人参加恶阳岭战斗,其中我军火器尽在他手,取此头功当然易如反掌。若是张将军也领四百兵马参战,取得这般的成绩,老林这才认他的头功!” 这位林将军此言一出,当下便有七八名将领出来表示附和。 李靖看着这位面容生得豪放粗莽的大汉和他身边的七八名将领,先是眉头微微皱起,接着倏然笑道:“既然林将军不服,老夫便先按下张允文此次战功,暂且不上表,待破了定襄城,再行论功,诸将以为如何?” 听到李靖这般说,那名林将军咧嘴一笑:“呵呵,既然大将军不表张将军的功劳,那俺老林也就没话可说了。大将军公正严明,末将佩服啊!”说完,不由斜着眼望了张允文一眼,却见张允文依旧是那副如老僧坐定的模样。 ------------ 第二百二十六章 献舞 夏季正是草木最为繁盛的季节。在春天里抽出挑儿来,迎着日光疯狂的生长,到夏季时,树木已是枝繁叶茂,而草则是茵茵一片了。 定襄城的城墙不是用青石砌成的,而使用黄土堆成的。定襄城这边的青石较少,加之至当年颉利攻取定襄之后,城池破败,而突厥人却不懂建城,只得请城内汉人工匠砌城。汉人工匠便用黄泥砌成了定襄城城墙。 而如今,这些黄土城墙之上已经开裂出大小缝隙,不知道有多少。一簇簇青草顽强的生存在土墙上,或是墙头,或是缝隙之中,或是墙角,郁郁葱葱,从远处望来,只见黄墙绿点,透露出一股萧瑟之意。 此时的定襄城中驻守着将近两万突厥士卒,再加上从定襄强行征召的壮丁,定襄城内的军队总数超过三万。 这三万军中,颉利的心腹康苏密统领着一万突厥大军,另一位叫做步鹿叶的突厥将领掌管着另一万人马和近万的民夫壮丁。 虽说那步鹿叶名义上是康苏密的上司,然而康苏密乃是颉利心腹,根本不听那步鹿叶的号令。而步鹿叶也拿康苏密没有什么办法。 定襄城中,除了这些突厥将军之外,还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人是一个女人,生得天香国色,雍容华贵的女人。她便是曾经的前隋皇后,如今颉利可汗的爱妃――萧皇后。 说起这位萧皇后,也算是一位超级祸水级人物。先是隋炀帝的皇后,后来被宇文化及以其子性命相要挟,不得已从了宇文化及,成为其妃嫔之一。再后来窦建德大破宇文化及,这位萧皇后又落在窦建德手中。 这时候她的小姑,前隋义成公主,隋炀帝之妹,处罗可汗可贺敦听说了她的遭遇,请突厥人向窦建德索要萧皇后。窦建德摄于突厥势大,不得已献出了萧皇后和她的后嗣。见到萧皇后的处罗可汗视其为天人,将萧皇后纳入房中。待到颉利可汗即位,他接收了处罗可汗的一切,包括义成公主和萧皇后。 如此算来,萧皇后先后侍奉过的人有隋炀帝、宇文化及、窦建德、处罗可汗、颉利可汗,还要再加上一个李世民。几乎是嫁一个,死一个,一直到李世民俘获萧皇后,这位年过六十,却仍风韵不减的女人才算是得以安歇,在李世民的后宫中安稳度过了十八年,八十岁卒。 顺带提一句,她的小姑义成公主也是不差,先后侍奉了启民可汗、施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四人,比起萧皇后来也也仅仅是差了两人。不过她的命运可没有萧皇后那般好,在历史上李靖攻突厥的时候,被唐军所杀。 萧皇后虽然在草原生活了十多年,可是,她仍旧没习惯,或者说不喜欢突厥人住的那种毡房,不管那毡房是多么的高大华美。所以,她一直住在定襄城中。颉利也在定襄城里修建了一座类似类似皇宫的殿宇供这位萧皇后居住。而居所的名字也附庸风雅的取成“凤仪”。 当颉利想起这位萧皇后的时候,便会从牙帐赶过来与之一会,或是让人接其到牙帐。 自从唐军攻占恶阳岭,三万大军虎视定襄城,定襄城内就弥漫着一股空前的紧张气愤。 据逃回来的士卒讲,此次唐军动用了天雷。那天雷一下,声响震耳欲聋,火光闪过,天雷周围的士卒便被炸得死伤遍地。这种言论在定襄城流传开后,立刻引起了全城士卒的恐慌。 虽然有士卒见识过唐军的火器,并出来辟谣,但是,有些话一旦流传开来,不是三两个人出来说上两句反对的话就会消除的。 康苏密是颉利的心腹,自从上次啜默讨突利大败而归,啜默被颉利狠狠的打了一顿,夺去了半数的人口牲畜,分给其他的突厥将领。康苏密便是其中得到人口牲畜较多的人。他自然知道唐军所仗的,不是什么天雷,而是一种火器,可以大范围的杀伤士卒,队形越是密集,死伤越多。 想起那些经历过阵仗的士卒们满是惊恐的表情,康苏密忽然生出一种唐军无可战胜之感。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恶阳岭的方向,心头却是有些迷茫了。 同一时间,步鹿叶咬牙切齿的看着恶阳岭的方向,心头却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兄长,那位在颉利可汗上表称臣之后,派出的上贡使团里的那位武官步鹿原。虽然大唐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长城外的马贼干的,还出示了两名马贼头目的尸首。但是,当步鹿叶看到送回来的尸体上那些整齐的,一击毙命的刀口,和三棱锥形的箭伤时,虽然那那些伤口被掩饰了一下,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是唐军横刀和箭矢造成的。 所以,自从他调到定襄城统领万余兵马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兄长报仇。如今,大唐出兵来伐,他恨不得立刻带领麾下战士和唐军死战一场,将所有的唐军杀得干干净净,然后再用他们的头颅来祭奠自己的兄长。 然而他也知道,但凭麾下的一万突厥战士和几千汉人壮丁根本打不过唐军,好在此时颉利可汗派出了一万援兵,援助定襄城。于是,步鹿叶将目光放在这援军之上。只要获得了这支军队的控制权,那自己麾下将有两万名骁勇善战的突厥勇士和几千汉人壮丁,凭借着定襄城,堪堪与唐军一战。 可是,那一万突厥战士的将军却是康苏密,颉利可汗的心腹,虽说官职在他步鹿叶之下,可恩宠却远在他之上。而且看他的样子,生得一副单薄的身材,微微呈“八”字的眉毛,一看就知道不是个能拼死血战人。所以,步鹿叶才生出谋夺康苏密兵权的想法。 几次交锋下来,步鹿叶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位看似有些懦弱的康苏密是一个极其滑头的家伙。步鹿叶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草原人,怎么比起中原的汉人还要奸猾。兵权依旧掌握在康苏密手中。 二人针锋相对,就连平时也是各自驻扎在定襄城东西两头,除了例行公务外,少有往来。直到唐军攻占恶阳岭,二人这才加大了日常的沟通力度,免得战时会出现什么令行不通之类的事情。 整个定襄城仿佛一台开动的极机器,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全力防备唐军攻击。 萧皇后之所以常住定襄城,除了不习惯毡房帐篷之外,主要的原因却是怕和义成公主见面。姑嫂侍奉同一个男人,虽说是无奈之举,可也难免尴尬。更何况萧皇后和义成公主之间在某些问题上存在着巨大的分歧,谈不到一块儿去。 他们二人之间的分歧却是在于对待李唐的态度。 义成公主自幼好强,在萧皇后刚刚入宫的时候,便已经见识到了这位公主的好强之处。萧皇后是十三岁嫁入皇宫的,那时候还是开皇年间,义成公主也不过是一个梳着双环髻,总角宴雁的小丫头。一次,在隋文帝大赐群臣,独孤皇后也赐宴各位命妇小姐。当是还只是王妃的萧皇后也参加了宴会。在宴会上,就是因为自己的几案上比起附近的命妇小姐少了一盘鹿脯,义成公主大闹宴会,搞得整个御宴不欢而散。 那时候,萧皇后第一次认识义成公主,认识这位好强的小姑。 后来义成公主远嫁突厥,后来大隋的江山完了,再后来萧皇后见到义成公主时,却是在草原之上。 姑嫂相见,自是一番感慨,当说起李唐江山时,这对姑嫂便出现了分歧。义成公主看着大隋江山支离破碎,慢慢被各方势力蚕食,而原为大隋之臣的李渊李家,竟然称帝,而且渐渐统一天下,经过几年的修养生息,竟然渐渐恢复到开皇年间的盛世景象。 想起自己杨家江山就这样毁于李唐之手,义成公主感到一阵阵愤怒。虽然曾经的大隋已经渐渐消失,但是,作为大隋的公主,她一次次的撺掇颉利可汗南侵,只想着为杨家报仇,为大隋江山报仇, 而萧皇后则不一样,他在隋炀帝身边呆了许久,自然知道隋炀帝的所作所为。光是修建大运河,便是耗人力无数,至于三征高丽,更是几乎将大隋的国库掏得一干二净,将开皇年间积攒下来的底子耗尽,渐渐呈现末世之象。所以,在萧皇后看来,大隋的灭亡自有其道理。所以,对于李唐政权,萧皇后并不是那样的敌视。 这便是二人产生分歧的根源。也因为这样,萧皇后常住定襄城,少与义成公主见面。 现今,在唐军攻占恶阳岭之后,义成公主主动的来到定襄城,却是来和萧皇后相见。 一块西域传过来的香料在兽脑炉燃烧,缕缕好闻的香慢慢的弥漫在整间静室里面。 萧皇后和义成公主隔着一张几案对坐,一套晶莹剔透的茶具摆放在几案上。 “嫂子,如今唐军兵临城下,大汗欲想一战竟功,将李靖部彻底打垮。虽然我等不能灭亡李唐,却也能剿灭李唐大将!”义成公主慢慢的品了一口茶,悠悠说道。 萧皇后听罢,却是表示怀疑:“大唐士卒多为精锐,加之有神雷相助,大汗能打赢么?” 义成公主不屑的说道:“大汗已经集结超过八万的军队,难道还不能打掉区区三万人么?再说了,那所谓的神雷不过是火器而已,只要突厥军队小心防备,便不惧那火器!” 萧皇后闻言,却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此战若毕,会有多少汉家男儿埋骨他乡啊!打来打去,终究是不好的!” 义成公主却是厉声道:“嫂子,你这是什么话!那李唐不过是乱臣贼子,盗取了我大隋江山,如今我等皆突厥之力,打击乱臣贼子,这又有何不妥!至于那些士卒,既然附了李唐,那便是附逆,杀之又何妨!” 萧皇后顿时默默不语,却是用一种倔强的眼神望着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知道这位嫂子的性格,知道这位嫂子并未同意自己的话,不由有些气闷。转移话题道:“定襄城就要打仗了,嫂子和侄孙儿还要呆在定襄城里么?” 萧皇后沉默片刻,低声轻叹道:“唉,还是去牙帐那边暂避一下吧!这刀兵惶惶无眼,万一伤着了政道,那可不妙!” 义成公主闻言顿时露出笑容来。 虽然在对待李唐的问题上有分歧,但毕竟是大隋皇室血脉,义成公主对于自家的这位嫂子和侄孙儿杨政道还是非常关心的。 经过商议,萧皇后决定在三天之内,慢慢将这凤仪宫内的人员,财物转移到牙帐那边去。 就在萧皇后和义成公主商量着在大战之前搬往牙帐时,另一边在恶阳岭之上,李靖却是负手望着墙上的地图,目光落在定襄城之上。 ------------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争议 恶阳岭上,一片肃杀。营帐错落,哨塔密布,拒马狰狞。 大帐之内,李靖坐在上座,望着下面的张允文,淡淡的问道:“老夫按下允文功劳以服众,允文可曾心有不满?” 张允文摇摇头:“大将军多虑了,允文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大将军所虑,乃是从全盘出发,从大局出发,自然另有考虑。至于末将的功绩,岂是三言两语即可抹杀的!” 李靖面色不变,眼中却露出一丝称赞:“好!难得允文如此深明大义,老夫本想劝劝允文,如今看来,大可不必!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和你说说正事!” 张允文听到“正事”二字,顿时直起了身子,侧耳倾听。 李靖道:“如今恶阳岭已为我大唐占领,老夫就思忖着谋取定襄城。如今得到消息,说是定襄城二将不和,允文你且说说如何利用这二将不和?” 张允文沉思片刻,蓦地抬起头说道:“自我唐军以雷霆之势攻取恶阳岭,定襄惊怖,突厥震荡。定襄城内定是一片惶惶,若是大将军派出巧舌善辩之士,前往定襄城中,说服其中一将,让其打开城门,以迎我军,则定襄破矣!” 李靖笑道:“允文真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老夫观定襄二将,康苏密与步鹿叶,二人各自统兵,却又相互排挤。那步鹿叶此人乃是统兵多年的老将,加之其兄步鹿原曾死于我唐军手中。哦,就是当初你的侦察营扮作马贼袭击突厥使团那阵儿,所以老夫以为这步鹿叶可杀而不可降。而那康苏密虽是颉利心腹,为人却是奸猾若狐,首鼠两端,倒是一个可说服之人!” 张允文也是一笑,顺着李靖的思路说下去:“既然对象已定,那剩下的便是派往定襄城的说服人员。如今军营之内多为豪莽军汉,能做舌辩之士者唯有参谋系的那些个学员而已!大将军莫非想派出那些学员去做说客?” 李靖“哈哈”一笑:“正是如此!老夫观那些小家伙,倒是潜力无穷啊!若是好生加以培养,定能终成大器!” 张允文却是皱起眉头道:“可是大将军,那些学员年纪尚轻,况且从未经历此种阵仗,真的能完成任务?” 李靖看着张允文,似笑非笑的说道:“年轻?他们好像和允文的年纪仿若吧!至于未曾经历,那也不是问题。将他们唤于身前,我等好生合计一番,看说说什么话,听到对方问话又该如何回答,各种情形综合考虑,定出大纲底线,剩下的可以由他们自己发挥嘛!” 张允文这才舒展眉头,向李靖一揖:“谨遵大将军号令!” 当下,李靖便和张允文在那里合计着进入定襄城,见到那康苏密之后,应该说什么话,康苏密可能会问那些问题,如何回答,诸如此类的东西。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二人这才意犹未尽的住口。 李靖交代张允文道:“允文啊,你可要一字不漏的说与那些小家伙听!至于如何进入定襄城,那是你的事,老夫可不管!” 听得李靖这般说,张允文不禁哑然一笑:“大将军放心,末将自有安排!” 来到参谋们居住的营地,张允文召集全部的参谋系学员在帐中集合,然后将这件事说了出来,末了说道:“此次定襄城,本着自愿原则,你等愿意去者,皆可出来报道!嗯,可要考虑清楚啊,这事非同小可,虽说功劳甚大,但极易掉了性命!” 张允文说完之后,眯起双目,看着下面一片沉默的学员。众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有些犹豫。 终于,学员中的秦风面色从容的站起身来:“大人,学生愿意去!” 秦风刚一站出来,旁边一人连忙道:“扬清,你可要考虑好,去了可能会掉性命的!”这人正是秦风好友范澄。 秦风向范澄笑道:“正明,此事我已经考虑好了,你就不要再劝我了!” 范澄见秦风态度坚决,只好悻悻住口,看着秦风,咬咬牙道:“既是如此,那我便陪扬清你一同前往!” 秦风闻言,不由微微一滞,正欲开劝,却见范澄目光倔强,当下苦笑一声:“正明,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待秦风继续说,范澄便走到张允文身边抱拳一揖道:“大人,学生愿和秦风一同前往!” 秦风也是一揖道:“大人,学生愿意前往!” 张允文看着二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他先向其他学员道:“既然已经有人愿意去,那便无你等之事了,你等先且退下!” 众学员齐齐向张允文一揖,慢慢退出大帐。 见众人退出大帐,张允文笑道:“既然你二人愿意前往,那我便跟你们讲讲一些须注意之事!嗯,对了,我最后问你们一遍,你二人真的愿意去?”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我等愿意!” 张允文当下便将和李靖商议出来的话说与二人听。二人侧耳倾听,用心记忆,不时的点点头。说完之后,张允文又是一番面授机宜,最后拍拍二人的肩膀:“两位且放心,我会派遣侦察营的将士陪同你们进入定襄城的!有他们保护,你等尽可放心!” 二人顿时面露喜色。 交待完毕,张允文迈步走出大帐。这时候,大帐之内传出一阵高亢兴奋的朗诵声:“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哈哈,胜做一书生!” 听到这首《从军行》,张允文身体顿时微微一滞,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当夜,以王克为首的五名侦察营士卒和秦风、范澄二人身穿一袭黑衣黑甲,飞快的纵马出营,往定襄城方向跑去。 众人胯下之马,也皆为黑色,在黑夜的掩护下,风驰电掣的奔跑着,只觉风声四溢,却难见人影。 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到定襄城外,众人先是将马匹藏在一处密林中,然后那些侦察营士卒将草木汁液和黑土乱七八糟的涂在脸上,,粗粗一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呃,那个,王大哥,你们涂上这些东西干什么?我们要不要涂啊?”秦风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王克会说出一个“会”字! 王克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涂上这些东西后,接着火光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山魈鬼魅,定会被吓上一跳。就是这一吓,我就可以结果他的性命!” 秦风闻言,感觉很有道理,顿时点点,接着又听到王克道:“你们二人乃是去说服那康苏密的说客,若是也涂上这些东西,岂不是会丢我大唐的颜面!所以就不给你们涂了!” 秦风二人这才放心下来。 定襄城的守卫不可谓不严密,虽然是黄土城墙,墙头上供站立守卫的地方不多,可是,在城墙内外,皆有手持火把的突厥步兵在巡逻。绕着不大的定襄城转了大半圈,众士卒终于找到了一处极易潜入的地方。 这儿的黄土城墙上裂着一道两指宽的细缝,透过细缝,却见城墙内只有两点灯火,而隐隐可闻水声,想必城墙内便有一个水域。而突厥人自恃此处有水域,所以守卫的人较少。 王克向一名士卒点点头,那名士卒当下抽出军刀,插入土墙之中,慢慢的往上攀爬。爬这个土墙的难度,比起当初恶阳岭时,刘诚带人攀爬的土崖难度还要小上一些。只见这名士卒手脚并用,花了不到一刻钟,便翻过了近两丈高的土墙。只听得土墙后传来一声微弱的水声,接着一道绳子便飞了过来,搭在土墙上。这道绳索却是有些奇怪,只见绳索上吊挂这一道道手指粗细,长约两寸的短绳,绳头上隐隐有金属光泽闪过。 一名士卒借着绳索飞快的翻过土墙,片刻之后,又一道绳索搭在土墙上。 王克上前,将两道绳索并排放好,然后拿起两根绳索上的短绳,将绳头上的金属扣合。这样一个个的挨着扣好,一架绳梯便出现在秦风二人面前。 “秦兄弟、范兄弟,请吧!”王克低声笑道。 秦风、范澄二人见到这架绳梯时已是目瞪口呆,听到王克这般说着,这才回过神来,向王克一抱拳,然后慢慢的踩上了这软绵绵不着力的绳梯。 攀爬绳梯的难度还是很高的。好在军事学院的基础训练项目里面就有这一项,而秦风。范澄二人也刚好练过!即便如此,秦风、范澄二人还是花了近两刻钟才翻过这道土墙,翻入城中。 城墙外的王克等人顿时听见一阵明显的水声。好在这边巡逻的突厥士卒不多,响声过后,也没什么人听见。 王克刚想骂上一句,可又想起二人乃是参谋人员,擅长的是脑子和嘴皮子,也就悻悻住口。走到绳梯下,三两下便翻过了土墙。 翻过土墙,果然见到土墙这边有一潭清水。这潭清水占地广阔,里面水草丛生。侦察营士卒正把在水潭边上,等待着王克他们。 水潭到城墙只见,只有一道半尺宽的坎儿,上面长满青苔,不可站人。而水潭对面,便是一道宽阔的街道。街道边屹立这一栋栋废弃的房屋。之所以说是废弃的房屋,却是接着不远处昏暗的火光,可以看到这些房屋的屋顶和墙壁已然垮塌。 “走,游到那边去!”王克轻声道。 然而在准备出发的时候,王克才发现,范澄竟然不会水。于是,只好由两名侦察营士卒架着他往岸边游去。 轻轻的划动水,尽量减少水声。众人花了三刻钟,才游过近五丈宽的的水域,到达岸边街道上。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廷论 一到街道上,王克就带着众人躲进街道旁边的废弃房屋之中。 由于下了水,众士卒脸上涂着的草木汁液和黑泥已然被冲洗大半,脸上乱七八糟的,水渍正滑过脸庞,滑出一道道肉黄色的痕迹,滴落下来。原本在火光下看来狰狞的脸,现在却显得有些滑稽了。 王克等人却是不管不顾,用双手在脸上狠狠的抹了两把,将整个面容搞得一团糟糕,看起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直看得秦风二人“嗤嗤”轻笑。 仿佛觉得自己这般笑话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行为,二人连忙止住笑,望着对面的一潭清水。 王克等人对于二人的笑声混不在意。只见王克利索的吩咐两名士卒出去探路,一名士卒出去抓一个舌头回来,又让最后的那名士卒在外警戒,然后便靠着破旧的墙壁坐了下来,默默不语,闭目养神。 秦风范澄二人对望一眼,找了块干净地儿,也坐了下来。 过了近半个时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王克陡然睁开双眼。这时候,一名士卒用匕首挟持着一名突厥人,慢慢的走了过来。匕首放在突厥人的脖子上,突厥人满是惊恐的在侦察营士卒的挟持之下,胆战心惊的走进这间废弃的房屋内。 进入屋内,士卒用力一推那名突厥人,后者顿时跌倒在地。正要爬起来时,却发现一把明晃晃的横刀正竖在自己面前。他还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丁点反抗的意图,即刻会被这锋利的横刀砍成两段。 “他会说汉话不?”王克手中横刀没有任何颤抖的痕迹,抬起头,向那名士卒问道。 那名士卒点点头:“我见他和另一名突厥人说话时,夹杂过两句汉话!” “那另一个突厥人呢?” “呃,嘿嘿,王大哥,你看我不就只有一人么?只能带一个活口过来……” 士卒的话还没说完,王克便打断道:“处理干净了么?” “嗯!我用弩逼着这小子干的!” 王克点点头,目光转向地上的突厥人,轻声问道:“这里是哪儿?康苏密在何处?” 那位突厥人怒视着王克,不过当王克转了一下刀锋,让横刀离他的脖子更近时,突厥人还是开口道:“这里是定襄城西边,康大帅住在城西的宅子里边!” 王克微微一笑:“既然你知道那康苏密身在何处,那可愿为我等带路?”说着,慢慢的将横刀的刀锋靠近突厥人的脖子。直到铁肉相触,突厥人蓦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脖子处涌向全身,当下大声叫道:“愿意,我愿意!” “好,这才不错嘛!”王克笑着将横刀慢慢移开那突厥人的脖子,却没有收回刀鞘中,刀尖一直对着他。 这时候,那两名探路的士卒也返回此处,众人便在这位突厥人的带领下,往康苏密所在之处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巡逻的突厥军士却是不多。众人都是尽量避免和突厥士卒碰上。当然,实在躲不过去,王克只好带人将这些突厥人尽快掉。 只见三人如同灵猫一般的轻盈灵活,悄无声息的摸上去,一手拿刀抹脖子,一手捂住对方的口鼻,片刻之间便将那人无声无息的杀死。接着便熟练的将尸首搬运到路旁隐蔽处,小心的在这些尸体的衣服上擦去手上的血迹,然后在用遮蔽物盖上尸体。粗一看来,几乎看不出此处藏着尸体。 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和杀完人之后处理时的从容不迫,让秦风、范澄二人,还有那名带路的突厥人目瞪口呆。 来到一家大院子之外,那名带路的突厥人指着这儿便道:“此处就是康大帅的大帐了,你们……”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说完,一把军刀便割破了他的喉咙。 一名士卒小心的将军刀上的血迹用这名突厥人的衣衫擦干净,然后走回王克身边,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克对着秦风范澄二人一笑:“秦兄弟、范兄弟,那康苏密就在眼前,剩下的可要看你们的了!” 范澄忙问道:“怎么?王大哥不和我们一道进去?” 王克摇摇头:“二位兄弟哪儿来的话,老哥我既然送你们来,就要和你们一起去,就算是龙潭虎穴,老哥也不惧!”说完,吩咐两人隐蔽在这宅子之外,以作策应。 剩余五人则是一同进入这间宅子。 在王克等三名侦察兵的带领下,秦风范澄二人避过守卫,顺利的进入到院子中。 然而五人都不知道那间房间住着康苏密,只好分头摸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众人运气不错,当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房间里面传出来一阵男女嬉戏声时,众人便知道那康苏密此刻正在这个房间里面。 透过敞开的窗户一看,只见房间内一名赤身裸体的男子正躺在一个巨大的木桶之中,旁边两名清秀的少女身穿单薄的纱衣,正往木桶中加水。 男子生得一副八字眉,再加上脸庞上鼓鼓的肉,给人以一种懦弱之感。然而无论是秦风还是王克,谁都不敢轻视这位突厥将军。能成为颉利心腹,驻守定襄,能和比起自己多出几千壮丁的上司相争而不让对方占到任何便宜的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王克使了一下眼神,秦风会意,整整衣冠,然后当先领着众人推门而入。 木门发出一阵“咯吱”声。康苏密的目光顿时望了过来。见到来人,他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凌厉,正要喊人时,却见对方同时一揖:“大唐使臣秦风、范澄见过康大帅!” 什么?大唐使者!康苏密顿时一怔。挥挥手,示意那两名少女出去。 少女走了两步,刚到门边,王克却是“嗖――”的一声抽出横刀,对着两名少女便要一刀劈下去。 浴桶中的康苏密赶忙站起身,制止道:“大人手下留情!” 王克刀锋一转,削过少女的一丝秀发,却没有伤及其性命。二名少女惊惶的看着王克,目光之中,满是恐惧,瑟缩着抱成一团。身上的薄纱遮不住的曼妙身躯,微微有些发抖,看起来楚楚可怜。 康苏密见状,这才放心下来,长嘘一口气,坐回浴桶之中:“她们二人皆是我随身侍妾,对我是忠心不二,大人不必担心我们的谈话会泄露出去!” 说着,再次挥挥手,两名少女逃命似的冲出房间。 秦风点点头,从容走到屋内,坐于康苏密对面。王克吩咐两名侦察营士卒守在门口,自己默默的站在秦风范澄二人身后,钢弩上弦。 康苏密看着三名年纪尚轻的人,不由微笑道:“难道大唐没人了么?怎么会让你们这些黄头小儿过来!” 秦风也是微微一笑:“若是见颉利可汗,当然得我家将军、大将军出马了!”言下之意却是见他康苏密,只消我们这些黄头小儿便已经足够了。 康苏密顿时“哈哈”大笑两声:“好好,大唐果然是能者辈出啊!本将不喜欢废话,你直接表明来意吧!” 秦风从容道:“我大军压城,还望大帅能为内应,引我军入城!” 听了这句话,康苏密不由失声笑了起来:“你……你说什么,让我为内应引唐军入城?本将可是突厥大将,怎么可能引唐军入城啊!” 秦风道:“那突厥人、大唐人真的需要区分的那么明显么?今日的突厥人,说不定就是明日的大唐人!今日大帅可以在突厥为将,说不定明日便在我大唐为将了!” 听到这话,康苏密却是无意识的点点头,然后低着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康苏密蓦地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秦风三人。 秦风伸出一根手指:“你的军队不打散,直接由你统领!”康苏密顿时点点头。 伸出第二根手指:“定襄城内除百姓所有的财物之外,许你取二成!”康苏密顿时冷笑道:“此时定襄城内的财物,本将与夺随心,何须你们允许!” 秦风也冷冷一笑:“只要你能敌得过我大唐的军队的冲杀,火器的轰击!” 康苏密顿时沉默不言,他想起了恶阳岭上的一万五千人,折损了**成,却连一千唐军也没杀死,定襄城内的两万守军又能起多大作用?再说了,他们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到达这儿,若是趁我不备,暗施冷箭……想到这里,康苏密额上不由冒起冷汗。 秦风伸出第三根手指:“只要杀死步鹿叶,其麾下士卒,愿意归你统领的,可尽归你统领!” 康苏密顿时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衡量其中得失。 秦风三人看着康苏密,默默不言,等待他的回话。 半晌之后,康苏密睁开眼睛,对秦风三人道:“我可以作唐军内应,但是城中财物我要取三成,而且我要亲手杀了那步鹿叶!” 秦风却是微微摇头道:“那步鹿叶倒还没什么,关键是那一成的财物,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康苏密却是自信的笑了笑,说道:“唐军若是能答应我等条件,作为回报,本将除了做大唐内应之外,还可以送几个人给大唐,就当作见面礼吧!” “哦?”这下子秦风来了兴趣,“什么人?” 康苏密压低声音道:“一个女人!曾经是你们汉人的皇后,现在是大汗的爱妃!她现在就在这定襄城内!而且好像在收拾行李,恐怕过两日便要离开定襄城了!” 秦风和范澄一听见那句“曾经是你们汉人的皇后,现在是大汗的爱妃”时,便知道康苏密说的是谁了,当下异口同声的大声说道:“成交!” ------------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迁移 凤仪宫内正一片忙碌。 萧皇后下令,凤仪宫内的大部分人员和细软,以及一些具有纪念价值的物品,诸如当年做皇后时用过的衣柜、铜镜。看着这些东西,萧皇后仿佛看到了当年青涩的模样。 凤仪宫位于定襄城南,却是处罗、颉利二位可汗专门为萧皇后建造,和定襄城城墙不一样,凤仪宫却是用木石砌成的。 宫内的人不多,除了萧皇后和其孙子杨政道之外,剩余的便是宫女和卫士了。宫女很多是经过义成公主训练的突厥少女,而卫士则是多是当年随义成公主到达突厥的汉人,当然,其中也有颉利派来突厥人。 看着往来穿梭,收拾行李的宫女和卫士们,萧皇后却是微微带着些许惆怅。在他旁边,齐王杨谏之子杨政道正嚼着一块果脯。 杨政道是个小胖子。在突厥的这段时间里面,有祖母萧皇后和义成公主在外面照顾着,定襄城内没人敢为难这位落魄的王孙,所以他的日子倒还过得滋润,除了考量这每日吃些什么之外,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去做。每日的牛羊奶和肉食将这位刚到突厥时还瘦骨嶙峋的王孙养成了一个小胖子。 此时正是午后,毒辣辣的阳光直射在院中的草木之上,草木的叶儿都打着卷儿,显得恹恹的。知了在树枝上发出一阵阵鼓噪的嘶鸣声。 “奶奶,我们要离开这儿么?”杨政道一边咀嚼这果脯,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嗯!”萧皇后点点头,看着这个小胖子,目光中带着疼爱,“这儿马上就要打仗了,我们到牙帐那边去避上一避,等打完仗再回来!” “嗯!”这位十七八岁的小胖子用力的点点头,嘴中依旧咀嚼着果脯,也不知将萧皇后的话听进去没有。 就在这时,一名本应在凤仪宫外面巡逻执勤的守卫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只见他脸色隐隐发白,带着一股子惶恐。 “主人,不好了,主人!外面来了大批的士兵,将这儿包围起来了!” 萧皇后心头巨震,却是面色从容的站起,走到那卫士身边,低声问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来这儿兴动刀兵?” 卫士嚅嗫片刻,不敢确定的说道:“好像是西城那边的兵马!” “西城?你说是康苏密的军队?”萧皇后也也些不敢相信了,这康苏密乃是颉利可汗的心腹,对自己也是一向敬重有加,如今怎的忽然带兵包围这里了。 “走,出去看看!”萧皇后从容优雅的迈着步子往外面走去。几名卫士和侍女连忙跟上。 “奶奶,我也要去!”那杨政道见萧皇后出去,也颠簸着满身的肉,小跑两步,跟上萧皇后。 然而众人还未到达门口,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便“轰”的一声被撞开。几十名手持弯刀弓箭的突厥战士迅速冲入院中,呈半包围状将萧皇后等人围在当中。士卒手中的弯刀弓箭齐齐对着他们。 “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还想对本宫动刀兵不成?”萧皇后厉声说道。一对凤目扫过这些士卒,柳叶般的眉毛微微竖起,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散发出来。 众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稍稍退了两步,手中的弯刀弓箭也微微下垂。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萧皇后一看见这人,顿时大声训斥道:“康苏密,你这是想要干什么?带兵包围本宫到底是何居心?难道就不怕大汗责罚么?” 康苏密看着年近六旬,然而看起来却只有三四十岁的萧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迷恋。此时的萧皇后穿着一身素纱,体态丰盈,头插金钗,青丝如墨,竟然未胜出一根白发。整个人成熟得如同七八月的水蜜桃,让人不由垂涎三尺。 他没有回答萧皇后的话,就这样看着她,片刻之后,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挥挥手道:“把他们拿下!” 士卒们听得命令顿时抬起弯刀弓箭,上前几步,眼看就要到萧皇后等人身边。 “你们放肆!谁敢动本宫一下!”萧皇后一声怒吼,声音虽然清脆,但在这些士卒听来,不啻于雷霆。当下,士卒们又齐齐的退了一步。 康苏密听到这句话,蓦地转身看着那些后退的士卒,冷声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赶快动手抓住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十余只羽箭忽然从凤仪宫内飞出来,直射向康苏密和附近的士卒。 猝不及防的士卒顿时有四五人中箭倒地,呻吟不止。而康苏密却是抓起旁边一位瘦弱的士卒挡在身前,躲过了这阵箭雨。 “杀啊――” 箭雨之后,十多名宫中侍卫手持长刀马槊,往这边冲来。当先一人口中大声喊道:“娘娘莫怕,兄弟们即刻过来救你!” 康苏密不屑的看了这些侍卫一眼,随手将士卒的尸体一扔,右手一挥,近百名士卒从门外鱼贯而入,绕过萧皇后等人,直杀向那些侍卫,和他们混战一块。 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十多名侍卫被近百突厥士卒围杀至死,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殷红的鲜血流在庭院中,很快汇成一大滩。 从未有见过这些场景的杨政道紧紧的抓着萧皇后的衣襟,目光之中满是惶恐。 萧皇后看着躺在地上的侍卫的尸体,娇艳的面容上不由露出一丝悲哀来。 康苏密见那些不自量力的侍卫尽数被灭,目光转向萧皇后,忽的柔声道:“现在没人来救你了,可以跟我们走了吧!” 萧皇后抬起臻首,目光之中满是坚决:“好!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不能伤害我们剩下的人!”见康苏密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萧皇后又道,“第二,告诉本宫你为什么会过来抓我,又想将我带往何处?” 听得萧皇后这样问,康苏密沉默片刻,幽幽说道:“当年你来到草原的时候,整个草原都为你失色,成为了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然而大汗却将你纳于帐下,当年我曾求过大汗,愿意用战功换取他将你赏赐与我,可是大汗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再后来,新的大汗继位,继续将你纳在帐下,你可知那时候,我的心里是多么的不舒服。而如今,大唐兵锋逼近,我已降了大唐,你就和大唐的使者回大唐去吧!” 听到康苏密这般说话,萧皇后却是说不出话来,垂下臻首,心头翻涌。待再次抬起头望向门口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萧皇后轻声叹了口气,有些寂寥的对着身旁的突厥士卒道:“你家将军想要将本宫带往何处?难道直接送往恶阳岭去?” 那名士卒摇摇头,唯唯诺诺的说道:“大帅令我等送娘娘到城外去,说是战事将起,呆在城内恐怕会有危险!” 萧皇后点点头,说道:“好吧,既是如此,那你们带路吧!” ------------ 第二百三十章 耕地 一阵狂风吹过,漫天的乌云慢慢的移向西北。 站在定襄城低矮的土墙之上,迎着从东南吹来的风,黎元罗似乎闻到了从恶阳岭上传来的阵阵刀兵之气。 黎元罗是驻守在定襄城东的一个普通的突厥小兵,虽然他的曾祖辈曾经是突厥勇士,但是,到他这一辈,却是勇武不再,能使起一石的弓箭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好在他生了一副好眼睛,视力敏锐,几乎比得上天上翱翔的雄鹰,在黑夜里也能看得见百步之外的人。 所以,黎元罗成为了一名在黑夜中站岗巡逻的哨兵。 他手拿着一把一石短弓,正站在城头望着城墙外面,目光炯炯,仔细的扫过每一寸地方。 如果能打赢大唐,那我们将会取得大唐富庶的城池,肥沃的土地,数不清的财物。这样,自己家里的生活也就可以得到改善了,也就有足够的牛羊去向部落里的丘林大叔提亲,娶走整个部落里最漂亮的女子。 憧憬着胜利之后的美好生活,黎元罗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此时在离城墙两百步之外的小树林里面,五十名侦察营士卒正遥遥的望着定襄城的城墙。 “老胡,你说说,这定襄城城墙不高,多为土砌,让炮兵轰上一阵,保证将他给夷成平地,为啥还要搞出那么花样来,先派什么说客,还要我们来偷袭城墙!”一名士卒向胡老大低低抱怨道。 “这个……”胡老大显然被问住了,随即正色肃声道,“小毛子,难道你忘了当初头儿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么?服从命令是第一准则,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你记住了,下次可别再问这些东西了!” 那名士卒赶忙连连点头,不敢再言。 胡老大看了一下很好的将身形隐伏在树林之中的侦察营士卒,再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移动着的云朵,低声轻喝道:“行动!” 霎时间,只见小树林里黑色人影蓦地动了起来,一个个身披着树枝草叶编制的伪装网,手持弩箭,冒着腰,小步往城墙跑去。 到达百步时,五十人脚步齐齐止住。从这里到城墙下面,是一片开阔地,除了浅浅的野草之外,没有树,没有坑,没有坎,若是直接冲过去,极易被城头的哨兵发现。 “匍匐前进!”胡老大在身边左右两名士卒耳边低语了一句。两名士卒又各自在旁边的士卒耳边说道。 五十人慢慢的匍匐在地上,用手肘和双腿慢慢的前进。 由于他们都披着良好的伪装网,在匍匐前进的时候,整个身躯似乎都融在了绿色的地面背景之中。 他们前进的速度不慢,花了不到三刻钟,便到了定襄城城墙之下。 看着城墙上巡逻的哨兵,十名士卒蓦地站起身来,半跪在地,双手端着钢弩,漆黑的箭头瞄准哨兵,扣动扳机。 只听一阵弦响,接着便是“噗噗”的箭矢入肉声,一队巡逻的突厥士兵顿时中箭倒地。而且被射中的位置皆是没有戴皮帽的头部。 那名拥有一双好眼睛的黎元罗,也被那射出的箭矢贯穿脑袋,满是疑惑的倒在地上。这是哪儿来的箭矢,我怎的没看见? 十道带着飞爪是绳索在弩箭飞出的时候也飞上了城墙。巡逻的士卒刚刚倒下,飞爪便扣住了了城头。接着绳索一个紧绷,片刻之后,十名侦察营士卒便已经上了城头。 当胡老大带着五十名士卒攀爬上城墙时,这段城墙便已经陷落大唐军队之手了。 和这里的情况一样,定襄城东边的城墙上都出现了这一幕。侦察营士卒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定襄城东边的城墙。 与东边需要打打杀杀不一样,定襄城西边演出了一段“和平接收”的戏。 张允文和另一名叫做杜子庭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气定神闲的站在定襄城西南边。在他们身后,整齐的立着两个方阵,共计三千人的队伍。皆是参加过恶阳岭战役的精锐。一百名炮兵带着五十门迫击炮也站在此列。 三千人整齐肃立,站在定襄城墙之下,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来,只是这样静静的站着。晚风吹着绣有“唐”字的大橐,发出猎猎的声音。 沉稳如山,浑然一体。这是康苏密见到这支军队的第一印象。和他们比起来,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突厥军队更像一盘散沙,毫无组织纪律。看到这里,康苏密不由有些庆幸自己向唐军投诚了,不然恐怕会化作人家的刀下厉鬼吧! “康大帅,不知你军是否已经安排妥当?那步鹿叶的大军现在如何了?”甫一见面,那位杜子庭向康苏密抱了抱拳,然后急忙问道。 要知道,这份呼应康苏密,第一个进入定襄城的差事是他求李靖求了一整天才得来的。想到这里,他不由望向身边的张允文,心中却是冒起一股酸意。这张允文不过是在李靖面前提了一下想要带兵入城,李靖就立刻答应了,这种待遇相差得也太大了吧! 虽然心头有些酸意,但是,他还是很好的控制了这种感觉。他是洛阳杜家的子弟,虽说杜家长于经商,可是和朝中的大臣们走得很近,也知道这位年轻的伯爵是如何的炙手可热,如何的深得帝宠,所以,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向张允文表达出善意来。 听得杜子庭如此问道,那康苏密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接着笑道:“将军请放心,一切事宜,小将已经安排妥当,八千人马正牢牢的控制着步鹿叶大营外几条通道和险要位置,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踏平步鹿叶!” 眼见杜子庭还要说些什么,张允文忙出言道:“既然康大帅已经安排就绪,那我等何时可以入城啊?” 康苏密轻声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二位,小将下辖万余人有两千人散布城西各处,维持秩序,实际上能抵挡步鹿叶的也就只有那部署在他大营之外的八千人。但是,八千人和一万人相抗,小将实在有些不放心。所以小将斗胆请二位将军出手!” 听得康苏密的话,张允文笑道:“当初康大帅和我使者谈条件的时候不是说了么,要亲手杀死步鹿叶,若是我等插手,恐是不好吧!” “对对!”杜子庭心念一转,也跟着说道。 康苏密仍旧笑道:“小将只需杀死步鹿叶即可,其余突厥战士的还需要拜托二位将军了!” 张允文顿时点点头:“既然康大帅这样说了,我等照办就是!不过我军兵力薄弱,恐怕做主力的还是大帅的战士啊!早就听闻康大帅手下将士英勇善战,呵呵,今日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了!” 康苏密眼中顿时露出一丝凛然,自己的打算好像被面前这位年轻的将军看穿了。当下轻笑道:“小将既然已经投降了大唐,那手下的士卒便是大唐的战士,还请两位将军多加体恤啦!” 面对康苏密的笑脸,张允文只好含糊的说道:“一定,一定!” 和康苏密交谈一阵之后,三人便要领兵入城,直杀向那步鹿叶。 步鹿叶的军营位于城东一处空地上。这里位置较高,原来有着一片低矮的泥土房,不过后来步鹿叶相中此处建设军营,便将泥土房尽数夷平,建成了如今的军营。 步鹿叶早在昨日便察觉到有些不对。那萧皇后本来计划去牙帐的,而且还正在收拾行李,谁料那康苏密去了一趟之后,萧皇后竟然改变地点,在康苏密亲兵的护卫下,出了定襄城,却不知到了何处。从这个事件上,步鹿叶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而到了晚上,康苏密大军突然出动,竟然将自己的军营通往外面的几条大道封闭,呈三路包围军营,实在让他猝不及防。在这一瞬间,他就几乎肯定,这康苏密反了。 不过那仅仅是猜测,若是仅凭猜测就和康苏密开战,那后果可不是他步鹿叶所能承担的,所以,即使康苏密的军队带着敌意包围了他的军营,他仍旧之事下令士卒戒备,而不是战斗。 当张允文带着炮兵来到这处军营之外时,只看见大营内仍旧灯火通明,一盆盆火盆架在营地中,照亮了往来巡逻的士卒。 一看这营地,张允文不由一吓,本来自己还想来个突袭的,可是看看这情形,恐怕有半数的士卒没睡,巡逻的人更是往来不绝,互相交叉。只要这边稍微一行动,恐怕这军营立刻会成为一个战争壁垒。 张允文和众炮兵所在的位置在离对方军营近五百步的位置,这里的地势比起步鹿叶的军营来说,只高不低,张允文稍微测量了一下,从这里放炮,最多能打在军营外围的栅栏上,根本够不着那顶大毡房。 “要是能让那步鹿小子自己跑到栅栏边那就好了!”张允文心中想到。忽地心念一动,转过头,对身边的康苏密道: “康大帅,你有什么办法让那步鹿叶到栅栏边么?” 康苏密看了一下这边到栅栏的距离,弓弩肯定够不着,除非唐军大型的守城弩,莫非他想用火器?康苏密心头暗暗想着,却点头道:“若是由我前去约他,他定会出来!” 张允文却赶忙制止康苏密的这种想法。开什么玩笑,若是自己一不小心轰死了降将,恐怕就是李世民想保自己,都有些困难。 这时候,那杜子庭道:“张将军,康大帅,其实我们可以差人送信过去。那些士卒定会送到步鹿叶面前,到时候只要张将军集中火炮,定能轰得他们尸骨无存!“ 张允文沉吟片刻,对杜子庭一笑:“杜将军真是才思敏捷,脑中一转便有了主意!而且这主意还真不错!呃,写信送信之事,就麻烦康大帅了!小将还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来摆放火器呢!” 康苏密看看张允文和杜子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允文顿时知晓他心中所想,当下笑道:“康大帅若是嫌用炮轰不过瘾,可亲自领兵冲杀啊!说不定还能生擒那步鹿叶,给你千刀万剐呢!” 看看那边灯火通明的军营,康苏密微微轻叹一口气:“算了,死在大唐的火器之下,真是太便宜那小子了!”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商论 真不知这康苏密和步鹿叶有什么仇恨,竟然让他如此的咬牙切齿!张允文心头想道,难道是夺妻之恨? 虽然这样想着,但张允文却是没有露出半丝神情来,仍旧指挥着炮兵将迫击炮和炮弹运到一处平坦的地方。 由于此时正是黑夜,所以当炮兵们将迫击炮架在里敌军大营不到三百步的位置的时候,步鹿叶麾下士卒竟然仍没有发觉。 待炮兵阵地构筑完毕,那康苏密也派人将信送往步鹿叶的营地。 步鹿叶大营里灯火通亮,众炮兵站在离他们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很容易看清大营里面的情况。只见一名穿着白衣的士卒小心的接过那封信,然后匆匆往一间毡房走去。 那座毡房却不是营中最大的那间,,而是一座看起来有些破旧偏僻的普通毡房。 “大人,打哪儿?”炮兵们打着手势问道。 张允文沉默片刻,果断的一指那间破旧的毡房。虽然那只是一座破旧的毡房,但是,康苏密的信被直接送到此处,就说明了这毡房里的人就算不是步鹿叶,也地位煊赫,这一炮下去,轰死个将军也算不错嘛!若是没有打死那步鹿叶,大不了让康苏密去硬抗这万余突厥人。 抱着这种念头,张允文便指挥炮兵轰击那座普通破旧的毡房。 “轰――”只听见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声音连续不断,密集得就像是一声长长的嘶鸣声,经久不断。 再看那营地之中,以那座毡房为中心,附近三丈之内都被炮火覆盖,有几枚炮弹甚至飞到了里这座毡房十丈开外的地方。这却是因为众炮兵皆是估摸着距离调整的,而且,没有试射炮弹来校正诸元,位置难免有所偏差。 不过在射了一炮之后,那几名射偏的炮兵迅速校正了一下角度,发射了第二枚炮弹。 连续射出了三枚炮弹后,张允文示意炮兵停手,先看看情况再说。 当炮弹落下的时候,巨大的气浪将整间毡房撕成了碎片。四下飞溅的弹片将以毡房为中心五丈以内的土地犁了一遍,所有的篝火、毡房、栅栏、马桩子之类的物件尽数在冲击波和弹片的打击之下高高抛起,有轰然落下。 接着火光,张允文甚至看到了几只断肢飞上天去。 面对着这比雷声更加巨大的爆炸声和狂暴的破坏能力,那些巡逻的突厥士卒呆呆的望着那一团团升起的火焰,听着同胞在炮声中的哀嚎,竟然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朝那爆炸的方向跪了下来,口中喃喃呼道:“神雷,神雷!” 而另一边,虽然早就听说唐军火器犀利的康苏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双手紧紧的握住马鞭,神情呆滞,如被雷击。听说是一回事,实际见到又是一回事。此刻他终于理解到了那些从恶阳岭回来的战士为什么一说起唐军,便露出胆怯之色,即使是勇士也不例外。单单是在旁边观看便是这种效果,若是自己呆在那军营中,那又该是如何的震撼、恐惧呢? 康苏密旁边的杜子庭见到这位突厥将领一脸呆滞的模样,甚是理解的点点头。当初自己见到这种阵仗时也和他康苏密差不多。拍拍后者的肩膀,杜子庭道:“康大帅,那步鹿叶恐怕已经被炸得肢离破碎,大帅还不趁现在去接收这一万大军?” 听到杜子庭的话,康苏密陡然转醒。的确,现在不该是发呆的时刻,要尽快接收这支军队,保证定襄城稳定,在李靖入城之前配合这两位将军维持好定襄城的秩序。一旦步鹿叶的这支军队不受控制,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康苏密当下匆匆的带着众位亲兵,往大营方向走去。同时还令周围的八千士卒缓缓往大营方向推进,做好战斗准备。 路过张允文的炮兵阵地时,康苏密隐约能看见那一根根向天的炮管,心头不由生出一丝恐惧,不由自主的靠着边走。 一到达大营里面,康苏密和杜子庭顿时发现整个营地的士卒竟然全部集中在校场之上,一名壮实的汉子正站在点将台上,挥动着双臂,用突厥语大声的吼着什么。校场四面接燃着熊熊的火盆,将整个校场照得通明。 “那汉子在说什么呢?”杜子庭见康苏密的八字眉渐渐的竖起,目光渐渐凌厉如刀,不由出言问道。 “他是步鹿叶的副将,现在正挑动这些士卒返回牙帐!还说了不少关于我的坏话!”听得杜子庭发问,康苏密反倒是平静下来,轻声说道。 这时候,张允文也带着亲兵跟了上来,刚好听到了康苏密的话,顿时道:“康大帅,你带着人强冲校场,老子两炮把这东西轰上天去,看看谁还敢出来煽动闹事!” 他们此时正站在校场之外,离点将台足足有近百步。虽在钢弩射程之内,但点将台下人头攒动,射出去的箭矢极易被阻挡。所以张允文决定仍旧用迫击炮轰他。 康苏密点点头,看着张允文带着六名炮兵架好三门炮后,便用突厥语大声吼了一声,带着亲兵往校场内冲去。 听到康苏密的吼声,校场内的士卒齐齐望向康苏密,而那位点将台上的副将顿时面露激愤之色,对着康苏密一阵大吼。 就在这时,三枚炮弹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尖利的啸声,两枚落在点将台上,一枚落在人群之中。 那位副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气浪高高抛起,又落了下来。待硝烟散尽,只见那位副将的半边身子已经被炸没了,奄奄一息,却又用愤怒的目光望着正慢慢走过来的康苏密。 康苏密却是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以一副胜利者的姿势走上点将台,望着下面的士卒。 刚才突如其来的三枚炮弹将这些士卒炸懵了,看着地上的弹坑和呻吟的同伴,他们感到一阵害怕、迷茫。这时候,康苏密走上点将台,用慷慨激扬的语气大声的说着一番鼓励人心的话,加之自步鹿叶死去之后,他便是这定襄城内官制 最大的将军,所以士卒们顿时安静下来,齐齐望着康苏密。 就这样,经过一夜的动荡,定襄城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那一万步鹿叶麾下的突厥士卒也归在了康苏密的帐下。至于里面有多少步鹿叶的死忠,这个暂时不考虑,自有康苏密去处理。就算他处理不了,唐军主力也即将开入定襄城,到时候还不能奈何那些隐藏在士卒中的死忠么? 当第一缕晨光照射进定襄城时,定襄城四面大门慢慢打开。 早在外面等了半夜的唐军步骑在侦察营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行列,进入定襄城。 至此,唐军伐突厥之役,已连大胜两场,兵锋直指突厥牙帐。 ------------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转眼之间,十月便已悄然而至。 虽说是秋季,可是天气依旧炎热,尤其是在漠南草原上,日光照射下的草场腾出丝丝热浪,连空气似乎都有些扭曲了。 定襄城西的草原上,牧草依旧青青郁郁,但若是细看,定会发现牧草的草叶尖已经开始慢慢变黄了。漫山遍野的牛羊正悠闲的低下头啃食这这开始变黄的牧草。 突厥牙帐就位于这片草原之上,离定襄城不到百里,骑兵若是不顾惜马力冲锋,朝夕可至。 此时突厥牙帐之中,颉利可汗正坐在汗座之上,下面便是突厥的文武大臣了。无论是颉利还是一干大臣,脸上都挂着惊骇、惶恐和焦急的神色,惊疑不定的望着摊在中央长桌上的那副简易地图。 “大汗,唐军已经占据恶阳岭,如今虎视定襄,大汗不思于定襄城外一决雌雄,反而要徙牙帐于碛口,这是何等道理!”一名须发皆白的突厥老者看着颉利可汗,大声责问道 。 颉利却是转过头去,不看老者那如同鹰隼般的目光:“右贤王哪儿的话,本汗虽欲于唐军一战,但是一来我军分散,如今可用之兵不到三万,再加上定襄城的两万,也不过五万人,如何吃得下唐军三万精锐。再说了,唐军有火器相助,威力无穷,恶阳岭一役,我军损失过万,而唐军不足千人,正是那火器之功。还有,李靖虽然只有三万兵马,但是他竟敢孤军深入,谁也不知道李靖身后又有多少兵马?大唐是不是起倾国之兵来攻?所以右贤王,本汗撤走,是迫不得已啊!” 而那位年纪虽大,却精神矍铄的右贤王闻言,冷哼了一声:“当年的颉利是如何的了得,就像天上的雄鹰,振翅击空;就像地上的苍狼,桀骜不驯。可是现在呢,面对三万汉人就要退却,那里有我阿史那家族的血勇!难道是十年安逸平静的生活将你的雄心壮志消磨得干干净净?” 颉利尴尬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努力的不去看右贤王,而是望着其他的大臣。 这右贤王虽是颉利的叔叔,但是突厥人轻视血缘,只重实力。这右贤王于陇西握兵五万,皆是突厥精锐,足够让他颉利忌惮不已了。所以,他尽量不和这位脾气不好的右贤王争辩。 帐中其他大臣对视一眼,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有人赞同在定襄决战,有人主张迁往碛口,不一而足。 而颉利和右贤王则是默默不语,看着下面的大臣争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长长的声音传来:“报――” 一听到这声音,众大臣顿时安静下来。敢在这时候闯大帐,定是有重大事情发生。 那名报信的游骑冲入大帐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禀报大汗,定襄城昨夜陷落唐军之手!” “什么!”帐中众人同时一声惊呼,齐齐瞪圆双眼,看着地上的跪着的士卒。 “我定襄城内有兵马两万,凭城而守,岂是那般容易被攻破的!到时候我军驰援,内外夹击,唐军那里攻得下来!” 颉利有些恍惚的站起身来,喃喃说道,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向那士卒问道,“对了,康苏密康将军,还有步鹿叶步鹿将军呢,他们二人是老将了,怎么会让唐军攻取定襄?” 那士卒不敢看颉利那欲择人而噬的目光,垂首道:“康苏密投降唐军,大开城门迎唐军入城。步鹿将军被康苏密和唐军联合起来杀死了!” “什么!”一声更加高亢的声音响起。 “那本汗的萧妃呢?”颉利听见康苏密降,顿时想到了留在定襄城中的萧皇后,赶忙问道。 那士卒小声答道:“康苏密将娘娘送给了唐军!” 颉利陡然双眼通红,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声:“康苏密,本汗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既然定襄城已失,那刚才和右贤王的争辩便失去了意义。右贤王郁郁的站起身来,往大帐外走去。 颉利好不容易平复了心头的激动,坐在汗座之上,无力的吩咐道:“唉,你们下去吧!吩咐各部首领,让他们收拾一下,连夜出发,前往碛口!” 众大臣齐齐起身,向颉利行了一礼,然后慢慢退出大帐。 门帘落下,颉利单手支着脑袋,眉头紧锁。 而在定襄城内,李靖正带着亲兵慢慢行走在定襄城内。定襄城内已经不成样子了,突厥人住不惯砖墙瓦房,除了保留部分房屋供原来的汉人居住之外,很多地方的房屋都被夷平了,在上面搭建起毡房来。行走在定襄城,依稀可见碎石铺成的道路,雕刻着图案的阑干,散落在某个角落里的青砖。这么多年过去了,汉族的痕迹已经慢慢的减淡了。 这里本是汉人的地方,被突厥占去了这么多年,终于又回到了汉人手中。 来到凤仪宫,如今这里已成了李靖的行辕所在,将领们正站在庭院中等候李靖。李靖先向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慢步走进大厅之中。 众将领连忙跟上。 坐下之后,李靖笑道:“今日取了定襄,全凭诸将拼杀,战士血战!诸位辛苦了!” 众将忙道:“大总管辛苦!” 客气完毕,李靖站起身来,指着铺在桌上的那张地图道:“诸位对于今后战斗,可有什么看法?” 李靖问过之后,众将领皆是一阵沉默,只是死死的盯着地图。 片刻之后,一名将领才大着胆子说道:“经过这两场战役,我军胜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趁胜追击,扩大战果而已!” 这人话音落下,不少将领纷纷出言附和。 李靖却是诘问道:“趁胜追击,怎么趁胜追击?谁去趁胜追击?扩大战果,扩大到何种程度,是将突厥赶到漠北还是俘虏颉利?” 众将再次不言。李靖看看这些将领,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带兵贵愚,带将贵智。眼前这些将领多是有勇无谋之辈,只知战场搏杀,不通韬略,不明机变,能做到这个位子,差不多就已经到顶了。 听着这些将领的讨论声,李靖不由神游天外。 终于,过了近一刻钟,将领们总算安静下来,齐齐看向李靖。 李靖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去做!第一嘛,就是关于那康苏密!他手中握有重兵,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所以老夫决定送他去关中面圣,还有萧皇后也送回长安去!呃,这个就交给杜子庭将军负责。” 杜子庭闻言,顿时郁闷的抱拳领命。 “第二嘛,就是关于那些突厥降卒,一边要抚慰下来,防止骚动,一边要清除其中的死硬分子。呃,这些就交给林将军、孟将军、高将军你们三人去做吧!记住了,多用嘴,少用刀!” 三名大汉出列,抱拳领命。 “最后嘛,便是追击突厥!此事由老夫亲自来办,到时候会给出命令的!” 众将领齐声抱拳道:“喏!”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弹劾 张允文走在众将身后,一起出门,却在拐角处一绕,又转回凤仪宫。 见到张允文,李靖一笑:“老夫观你刚才左顾右盼,似有话说,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张允文笑着一抱拳道:“大将军明鉴!” “说吧,什么事情?”李靖端起茶水悠闲的说道。 “呃,就是当初末将所提出的领轻骑五百,直抄颉利后路的建议,末将请求大将军能同意末将出击!”当初张允文提出的是绕路袭击突厥牙帐,而自昨夜开始,突厥牙帐便开始了大规模迁移,这袭击牙帐之事,也就无从说起。 而张允文仍旧提出这个问题,却是想让李靖答应让他领兵前去拦截那正在迁移的牙帐之事。 李靖一听张允文的话,便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允文莫非是想带兵拦截那颉利?” 张允文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靖放下茶杯,表情却渐渐严肃起来:“允文啊,你可知道,若是我此次准许你去拦截那颉利,恐怕其他的将军都要嫉妒得双眼通红了!到时候齐心孤立你,你又该又该自处?” 张允文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自掌军以来,从来便是只向陛下负责,从虎牢关到玄武门,末将所领之军便一直在为陛下拼杀!况且这官位、这爵位乃是陛下给的,不是那些将军们给的!况且末将若是领先他们一步,他们可以嫉妒;但若是领先他们百步,他们只能仰望!就像大将军这样。所以,末将请求大将军同意末将的请求!” 听了张允文的这番话,李靖不由微微颔首道:“允文说得不错,是老夫考虑偏差了。允文心中自有丘壑,自是不会在意这些人的!说不定不久之后你还是他们的大将军呢!”说道最后,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那大将军同意了?”张允文微微兴奋的说道。 “嗯,老夫同意了!不过记住了,不要把侦察营和炮兵给我全带走了!” “哪儿能啊!”张允文笑道,“大将军放心吧,末将将带五百士卒,轻装出发,火炮什么的,末将是不会带走的!哦,对了,大将军,末将走后,炮兵之事可付与张浑,侦察营之事可交由赵毅!” 李靖微笑着抚须点头,表示知道。就在张允文出了大门之后,李靖起身,望着那副地图,不由陷入沉思。如今之势,却是颉利领军北蹿,自己这边出动大军追击。张允文向带领轻骑插在颉利之前,稍稍阻挡颉利北逃的路。而这边,李靖看着云州的方向,李绩的大军已经出动,正往西北方向插来。以突厥骑兵和唐军轻骑行军速度,唐军与突厥人遭遇的地点可能是在这儿,李靖的手指敲着地图上的一个黑点,白道。 十名手持短弓的突厥士卒在马上望着远方的地平线,猛地一打马臀。骏马受疼,大步奔驰起来。骑士控制这马缰,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他们是突厥的游骑,专门负责刺探敌情的。游骑通常携带一支短弓,若干箭矢和一把短刀,尽量少穿皮甲,马鞍上的东西也尽量轻。遇到敌人之后,不与接战,调转马头便狂奔离开。若是有人追击,则用短弓回身射击以自卫。所以,唐军对于这种游骑极为头疼,往来如飞,普通骑兵追不上,斥候骑兵人数太少,万一中了人家的埋伏又该怎么办。 然而今日,他们遇上了一支由五名侦察营士卒组成侦察小队。 当侦察营士卒做斥候之时,他们的装备却是要少得多。身上只穿有一件布衣,头戴皮帽,至于武器,则主要是钢弩和军刀军刺。和突厥游骑简装的目的相同,也是为了尽量减轻重量,节省马力。 这五名侦察兵领头的是宋乙这个微微发胖的家伙,他曾参加过劫杀突厥使团的那次行动,因表现卓越,骑术高超,被升为了队正。另外四侦察兵也是久经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 在十名突厥游骑离开后不久,这支五人组成的斥候小队也来到了这儿。 “胖哥,听说了没,头儿带着刘诚他们在恶阳岭和定襄城那边好好的打了两仗,杀得突厥人仰马翻,真是太他娘的的爽快了!你说说,我们什么时候也可以好好的打上两场啊?”宋乙身边一位侦察兵笑着对宋乙道。 宋乙笑了一下,指着地上的马蹄印:“马上就可以打了!” 那侦察兵跳下马,俯身一看,只见地上那浅浅的马蹄印中,一株小草折断的根茎处呈现鲜嫩的绿色,而不是黄色,汁液正在往外面冒着。用手比划了一下马蹄印的宽度、长度,那名侦察兵道:“是突厥马的蹄印。看着深度,应该是突厥游骑,从这儿经过的时间不到一刻钟!” 宋乙点点头:“嗯,看来今天遇到同行了!这突厥大军离这儿恐怕不远了吧!”说着面色一肃,“传我命令,全员准备战斗,把这些突厥游骑给我找出来,一个个的灭了他们!” 四名士卒齐齐应了一声,从马鞍上拿出钢弩来,上好箭矢,策马顺着蹄印的方向疾驰而去。 跑了一段,众人赫然发现这马蹄印竟然分开了,却是突厥游骑分散侦察去了。 看着不同方向的蹄印,众人也不知该往那个方向去追。 拉下马缰,止住马步,一名士卒问道:“胖哥,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宋乙看了看马蹄印,再看看众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拍掌笑道:“追什么追,这儿这般大,谁知道那几个突厥人跑到哪儿去了。再说了,我们只有五个人呢,若是挨个的去找他们,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万一漏了几个又该怎么办?” 四名士卒顿时点头如捣蒜。 “所以,本队正决定,我们来一次‘守株待兔’,就在这儿,等着那些突厥人来自投罗网!” “嗯,胖哥,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些突厥人还会回来这儿?” “你们看看这附近的地势,一马平川,唯独此处处在一缓坡之上,视野开阔,实在是一处绝好的瞭望点,若老子是突厥人,也会在这儿设一个流动哨所的!” “胖哥果然高明!” 说完之后,众人开始行动起来。先是将马匹藏好,藏在离此处两里的低矮灌木中。然后小心俯下身子,将自己这方留下的马蹄印和移动痕迹慢慢遮盖、消除。最后在不远处扯下野草、灌木,织成一张伪装网,披在身上,再用草汁涂抹脸部和箭头,免得箭头反起的光芒惊了那些突厥游骑。 这几件事情做下来,就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 宋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和四名士卒一起,埋伏在这附近。 五人排列成一个反八字形潜伏在草丛之中,将此处缓坡半包围着。 剩下的就是等待。 其间,那些草地里的昆虫蚂蚁从他们身上爬过,在他们的肌肤上留下阵阵**或是刺疼的感觉,然而侦察兵们没有动上半分,仍旧用钢弩瞄准那处缓坡顶上。 他们知道,此时不能动,也许下一刻突厥突厥游骑便会到来,也许他们正好看见自己的一个动作。所以他们咬着牙,默默的忍耐,心中期盼那该死的突厥游骑赶快过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宋乙只晓得自己露在外面的手掌被蚂蚁爬过三次,被一只不知名的昆虫咬了一口。终于,那些突厥游骑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此处。 一、二、三…… 宋乙心头默默的数着人数。怎么只有九人,看那马蹄印明明有十人!他心头有些焦急与疑惑,尤其是看到那九人交头接耳一阵之后,便要打马离开。 当下也顾不得还有一人,宋乙瞄准当先的一名游骑,扣动了扳机。 只听一声轻微的弦响,那正准备上马离开的突厥人后脑上立刻插了一支箭矢,顿时身形一僵,缓缓倒下。 见自己的队正射出第一箭,剩余四人几乎同时扣动扳机。四支箭矢准确的插入四名正在惊疑之中的突厥人的身上。 剩余四名突厥人看着同伴中箭,顿时知道这里有埋伏,本着受到袭击,第一时间离开的原则,四人快速上马,就要离开此处。 这时候,只见五名脸上斑斓,身披草叶树枝的人形生物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往那四名正要离去的突厥人冲去。 突厥游骑眼见这忽然冒出来的五人,尤其是看见他们脸上绿色、黑色混杂的斑斓状色彩,顿时大惊,不由自主的拉了一下马缰。本欲起跑的马匹顿时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只见那五名侦察兵猛的向下拔出腰间的军刺,一下子朝四人投掷过来。五把军刺插在三个人身上,有两个突厥人非常悲惨的挨了两刺,还有一人却是一刺也没有挨到。 毕竟这是仓促出手,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战前的目标分配,所以出现重复伤害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剩余的那名突厥人听见同伴的惨叫,那里敢停留,一阵鞭子狂击马臀,马匹像抽风了一样,四腿狂奔,眼看就要离开此地。 这时候,宋乙好整以暇的抽出箭矢,拉开弩弦,上好箭矢,瞄准那仓皇狂奔的突厥游骑。 马匹的速度非常快,就在宋乙上弦瞄准的时候,已经跑到了百步的位置。而钢弩射程只有有一百二十步,眼看那游骑就要冲出钢弩的射程,宋乙猛的一扣扳机,一直弩箭飞射而出,直插在那名突厥游骑的后背之中。 那人身体往前一扑,却没有落马,马匹仍旧载着他狂奔离开了此地。 “该死!”宋乙大骂一声,“妈的,既然突厥游骑出现,那其主力必定不远,我们得快些将情报告诉给大将军!” 说着,骑上遗留在地的突厥马,往东南方疾驰而去。剩余的四名侦察兵也翻身上马,直追宋乙而去。 ------------ 第二百三十五章 侦察营出动 五千骑兵,两万步卒。这就是李绩所带来的兵力。 在得到宋乙传过来的消息之后,李绩立刻命令全军加速前进,自己带领着五千骑兵先行一步,副将则带着步卒在后面急行。 临行之前,他特地吩咐副将,让他带着步兵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五千精骑之中,李扬带领的一千侦察兵也赫然在列。 “宋乙,你说的那个位置在何处?”李绩坐在马上,问着身边的宋乙,“若是能先带着我军先行发现突厥人,那本将军便可以不治你疏忽之罪!” 宋乙一听到这句话,当下满脸谄笑:“嘿嘿,大将军放心,小子把那地方记得可紧了,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找得到!” 李绩笑骂一声:“那还不快些带人去!” 宋乙连忙“喏”了一声,带着一大群骑士纵马而去。 李绩看着他们去的方向,呆坐在马上,似乎陷入沉思。在他身边,骑士纵马如风而过。 就这样,李绩带领的五千精骑人不卸甲,马不下鞍,行军如风,很快就到了当初宋乙他们伏击突厥游骑的地方。 刚到达这里,一名侦察兵就过来道:“启禀大将军,我军到达此地的时候,突厥游骑已经占领此处,并设下哨所。我军强攻之后,拔除此处哨所。突厥游骑四散溃逃。宋队正已经带着人去追击去了!” 李绩点点头,一面下令骑兵下马休息,给马匹喂食清水、豆粮,一面派出侦察兵四下侦察。 此时已是日过正午,众骑士饥渴难耐,但是因没有得到命令,不敢用餐,只好看着胯下马匹咀嚼着豆粮。 李绩抬头看看天色,今日云层很厚,遮住了阳光。却闷热得紧,就像夏日里下暴雨前的那种令人抓狂的沉闷。 “看样子要下雨了!”李绩喃喃说道。看着士卒吞咽口水的样子,李靖让士卒们用餐,自己也拿出一张大饼就着清水吃了起来。 就在众士卒用完餐后不久,数名侦察兵纵马疾驰而来,当先的正是宋乙。这胖子一下马,便连滚带爬的跑到李绩身边,也顾不得行礼,对着李绩便道:“大将军,发现突厥人了,在北面四十多里处!好家伙,那人可真多,据估测,骑兵恐怕有两万人左右,步兵有一万五千人左右,不知道是不是突厥的主力?” 李绩右手拿着马鞭,轻轻敲击这左手手掌,片刻之后忽地一笑:“管他是不是突厥的主力,就算他不是突厥主力,只要我军吃下了这几万突厥军队,到时候颉利还不心疼死!当然,若那颉利就在军中,那就更好了!”说完面色一肃,“传令兵,传我命令。全军立刻出发,往北方出发,沿途遇上突厥游骑,不用追杀,放任他们而去。待遇上突厥军队之后,只准下马放箭,若是敌军来攻,即刻退走,不得接战。如是再三,反复袭扰,拖住突厥前进步伐,等待我军步卒!” 五名传令兵齐齐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往不同的方向跑去。没过多久,大唐的骑士们纷纷翻身上马,往北方奔驰而去。 四十里路对于骑兵而言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沿途之上,突厥游骑出没,飘忽不定。然而唐军并没有管他们,自顾匆匆赶路。 半个多时辰之后,唐军终于看到了那些突厥士卒。 只见宽阔平坦的草原之上,一万五千名突厥步兵正整齐列队,排成三个大方阵,呈品字形静静立在草原上。手中拿着短弓弯刀,似乎在等待着唐军的进攻。 而在步兵之后,两万突厥骑兵正坐在马上望着这边的情形。毫不怀疑,只要突厥步能抗住唐骑的攻击,这两万骑兵便会将唐骑包围起来加以歼灭。反之,若是突厥步兵被唐骑打败,这些突厥骑兵会立刻调转马头,抛下步兵逃亡。 五千唐骑在离这三个步兵方阵一里左右停了下来。此刻李绩已经到达军中,看着对方摆出的这种阵势,他不由撇撇嘴,对身边的李扬道:“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不过土鸡瓦狗!” 李扬赶忙送上一句:“大将军高明!” 李绩顿时微微一笑,一挥手道:“行动!”顿时间,五千骑兵双腿同时轻轻的夹了一下马腹,骏马缓缓的行走起来。 那边突厥人见到唐军这般动作,顿时有些奇怪,这些唐骑在干什么?这么近的距离不用冲锋,却缓步慢行?当下,那突厥将领传下命令,让步兵也缓缓前行。走了几步,那看似整齐的阵型便开始乱了。 于是,一步一骑两支军队慢慢的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慢慢的前行、靠拢。 当唐骑离突厥步兵还有二百步的时候,齐齐止住马步,大部分骑兵翻身下马,站立在马旁,取出长弓,拿出五支羽箭插在地上。还有一部分骑兵没有下马,却是拿出了钢弩,在马上瞄准前方缓缓行来的步兵。 唐军所用的弓乃是步弓,全是长弓,多为二石,射程一百六十步。而突厥所用的却是骑弓,在奔跑的马上为了易于瞄准,全是短弓,能上一石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和唐军步弓的射程想比,这突厥短弓的射程仅仅只有百来步。 从下马到取弓插箭,这段时间里,突厥步兵已经慢慢的走到一百八十步左右的位置。 唐军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却不开弓。等到突厥步兵进入射程之后,在一名骑在马上的将军的吆喝声中,齐齐拉开弓弦如同满月,举弓四十五度,然后同时放手。 “铮――”一阵弦响过后,一阵箭雨射上天去,然后猛的落在那支正迎面而来的步兵方阵中。 “啊――”没有盾遮挡的突厥步兵面对从天而降的箭雨,只能用血肉之躯前来迎接,顿时发出一阵惨叫声,也不知有多少突厥步兵被羽箭贯穿,钉在了地上。 待唐军射出第二轮时,那个方阵便开始崩溃,突厥士卒如同潮水一样仓皇后退。军阵之中的突厥官员面对这溃散的步兵也是没有办法。 剩余的两个步兵方阵停下脚步,站在唐军射程之外,却不敢再前进了。 骑在马上的突厥将领狠狠的看了这些步兵一眼,在看看那些尚未上马的唐骑,心头犹豫不绝,到底是撤退呢,还是一鼓作气歼灭这是唐军骑兵? 思忖片刻之后,这位突厥将领猛的抽出弯刀,朝唐军的方向一指,大喊一声:“杀!” 就在突厥骑兵大吼一声,开始冲锋的时候,唐军骑兵迅速收回地上的羽箭,然后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往小心的往后方走去。 走了一段,唐骑这才开始纵马奔跑,一直退后了两三里,这才止住马步,转过身来,望着突厥骑兵冲过来的模样。 当突厥骑兵冲到那些唐骑下马射箭的地方时,冲在最前面的一排骑兵竟同时失蹄,齐刷刷的栽倒在地上,接着被后面涌上来的骑兵踏碎。 然而悲剧并未结束,那些突厥骑兵不断的栽倒。在一道长不过五十步的路程上,竟然倒下了不下两百骑。 这却是侦察营的士卒在唐军下马,射出弓箭的时候,制造出的一个个陷马坑,使得突厥骑兵冲锋的时候损失这样惨重。这种工具有手臂粗细,半尺长,由薄薄的一层铁皮打造,底部是一个尖锥形的尖头,用的时候将它插入泥土中即可。侦察兵们每人带了两三个,密密的布在这段不到五十步的路途中。 通过这段充满陷马坑的道路之后,面对着不到三百步的唐骑,突厥人心头涌起一股兴奋。 就着这时,那些唐骑竟然调转马头,往两边纵马跑去,露出一大块空隙来。这时候,突厥人才看见两个整整齐齐的步兵方阵正静静肃立,当前几排步兵却是手持重型陌刀,身披重甲的陌刀兵。而陌刀兵之后,一支支朝天倾斜的箭矢闪烁着寒光。 就在唐骑射出第二轮弓箭时,副将带着步兵已经赶到。看着气喘吁吁的步兵,李绩直接让他们结阵迎敌。待步兵迅速结成阵型之后,又传令令骑兵返回,准备配合步兵作战。 而这个时候,突厥骑兵刚好冲锋了。 骑兵冲锋起来,一往无前,只进不退,根本就停不下来。若是前面的骑兵想要停下来,也会被后面的骑士给冲倒在地,那可就危险了。 所以,两万骑兵只好硬着头皮往唐军已经结好的军阵中冲。 眼见突厥骑兵进入射程,只听得一声整齐的弦响一万多支箭矢飞上了天,然后又猛的落在正在冲锋的突厥骑兵中。正在奔驰的突厥骑士就像被什么重物砸中了一样,人仰马翻,数不清的骑士被密密的箭雨射中,跌翻在地,然后被后面的骑兵踩踏过去。 就这样,在短短的一百六十步距离内唐军共射击了五轮。 这个时候,突厥骑兵已经冲倒陌刀兵面前。 高大健壮,身披重甲的陌刀兵成阵列挥舞这种长近丈的武器,锋利的刀锋劈过突厥骑士,将他们连人带马劈成两段。鲜血喷涌,将陌刀兵染成了红色,直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所谓“如墙而进”,指的就是陌刀兵的刀墙,由于陌刀兵排成密集阵型,所以陌刀只能刺或者劈。随着时间的推移,陌刀兵前面便堆积起了一层血肉筑成的墙。 虽说陌刀兵是各军选拔出来的健壮之士,然而长时间挥动这重达十五斤的陌刀,也渐渐感到吃不消了。不时可见刀墙上的陌刀兵被突厥骑兵砍到在地。 李绩看着战场上的局势,手中令旗一挥,五千骑兵如同猛虎一样绕道冲入突厥骑兵的后方,手中马槊刺出,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大肆收割着突厥骑士的性命。 ------------ 第二百三十六章 秋收 在步骑夹击之下突厥骑兵抵抗了片刻,军心开始动摇,那些突厥将领渐渐开始控制不住手下的骑兵。 李靖瞅见空隙,顿时抓住机会,大吼一声:“击战鼓助威,令全军压上,一举歼灭这股骑兵!” “咚――”粗大的鼓槌敲击着巨大的战鼓,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唐军闻得这鼓声,但觉心潮如涌,心头激荡,不由自主的大声吼道:“杀!” 浩浩荡荡的唐军步卒呈半包围状压上,中间,突厥骑兵和大唐精骑正在厮杀着。 就这样一直厮杀着,刀兵碰撞之声和喊杀声响彻天地,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草原,一具具人或者马的尸体横躺在战场之上,不时被突厥骑兵或是大唐步骑践踏。 终于,眼见周围的同伴越来越少,突厥将领不敢再恋战,对着身边的骑士大吼一声:“突围!”便在他们的护拥之下,往外跑去。 以此为引子,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加入到突围的行列。而这次行动也由突围演变成了溃退。 “大旗前移,令骑兵追击!步卒往突厥步兵方阵压上!”李绩一看突厥骑兵溃退顿时又下令道。 而在他下令之前,骑兵在追击了一段之后便停了下来,看着身后的帅旗大橐。若是主将没有下令追击骑兵私自追击,那可是不听号令,按军法当严惩。另外,是否追击还要看主将对敌撤退的情形进行判断,是佯退诱敌,还是真的仓皇逃窜。 回头望见身后大旗正往前移动,骑兵们顿时兴奋的大吼了两声,迅速分成若干小股,往突厥骑兵逃窜的方向追击而去。 至于那突厥步兵,面对徐徐压上来的大唐步卒,他们明智的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想来也是,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骑兵,若是拼死抵抗惹怒了这些大唐军士,说不定来个坑俘,倒霉的还是自己。 从午后时分,一直厮杀到天色将暮,唐军终于将这三万五千人的突厥军队彻底的消灭。 在篝火之下清点结果,此战共消灭突厥步骑合计八千二百人,俘虏二万一千人,余者溃逃,追之不及。 而唐军的损失陌刀兵三百四十七人,这可把李绩心疼坏了。而普通步兵死亡重伤八百六十人,轻伤一千三百多人。骑兵重伤死亡六百多人,轻伤九百多人。总的说来,战绩还是不错的。 关于这些战俘的处理问题,李绩有些头疼,杀俘肯定不行,放了根本不可能,只好令人将他们押回朔州城,集中关押。 于是,李绩决定分出两千步卒在第三日押着这两万战俘南下朔州城,自己则是带着步骑继续往北方奔去。 李绩起骑着高头大马慢慢的行走在道路之上。两旁是过膝高的野草和灌木。 大军在白道休整了一天,恢复了不少的精神,一路行来,昂首阔步,士气高昂。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路旁传来一个声音:“敢问是李绩李大将军的麾下么?” 声音一发出,众步骑顿时拿起手中武器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绩一听见这个声音,正有些纳闷的时候,一名侦察营士卒忽然大叫一声:“王老大,是你么?” 这士卒的话刚刚落下,只见路旁草丛之中猛地站起一个身影,众人正要攻击,那人道:“别误会,别误会,我是侦察营的王克!” 起先问道“王老大”的那名士卒微微兴奋的指着那身影说道:“王老大,果然是王老大!” 其余侦察营士卒闻言微微一笑。 见是自己人,众士卒放下手中武器。 身穿绿色伪装网的王克走到路中,向李绩行了一礼:“属下王克,见过李大将军!” 李绩看着面前这位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的士卒,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我的麾下?” 王克摇摇头:“属下跟着张将军现在李靖大将军麾下!” 李绩一听,赶忙问道:“既然你出现在这儿,那李大总管也在这附近了?” 王克点点头:“李大将军的大帐在离此处二十里外的北方!正等着大将军呢!” 李绩点点头,向身边的传令兵道:“传我命令,全军加速前进,早日和李大总管合兵一处!” 四下是一片旷野,晚风吹过,深至膝盖的牧草迎风摆动。 颉利可汗的大帐便是在这旷野之中。围绕着大帐,星罗棋布的排列这大小不一的近千个毡房、帐篷,如同众星拱月一般。 然而此时的营地内却弥漫着一股惨淡的倾颓之气。 颉利坐在大帐之中,双眼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地图。义成公主坐在旁边,却是轻叹口气,沉默不语。 一时间,大帐内除了燃着的牛油大灯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灯花炸裂声之外,悄无声息。 这时候,大帐门帘倏地被拉开,一众突厥重臣依次进入大帐之中。 默默的行了一礼之后,众臣各自寻了一位置坐下,齐刷刷的看着颉利。 颉利头也不抬,用低沉的声音道:“本汗决定,向李唐的皇帝上表投降!” 此言似乎早在众臣的预料之中,除了那右贤王。只听他诧异的说道:“什么!你要投降!你可是突厥的可汗,怎能向中原的皇帝投降呢?” 颉利看了右贤王一眼,淡淡的说道:“恶阳岭之役,我突厥损失万余人,定襄城降,我军损失两万人,昨日白道之战,我军损失近三万人。三场大战下来,我突厥已经损失六万余人,剩下的军队不足五万,何以能与李靖李绩二将抗衡。况且他们二人已在白道合兵一处,挟胜追来,势不可挡,若是不投降难道还要让他们把我们统统活捉了不成!” 右贤王听到颉利这般说,当下沉默不言。片刻之后,才幽幽说道:“我突厥时运不济,天不佑我!唉!”说着一声长叹,却是让大帐之中充盈着一股浓烈的悲壮情绪。 颉利却是笑道:“我知叔父一直以来为我突厥呕心沥血,对于这投降之事,定然是心中颇有芥蒂。但是,本汗投降却不是真的降他大唐,只要大唐能停战,将那李靖李绩二将调回长安,我突厥便可从容迁往漠北之地,收服薛延陀、回纥诸部,休养生息。十年之后,定能洗雪今日之恨!今日投降,换来休养生息,这何乐而不为呢?” 听了这话,右贤王才渐渐舒展开眉头来。 帐中大臣顿时纷纷出言附和。 然而一旁的义成公主则是呆呆的看着地图,看着长安城的位置,脑中却在反复的考虑道:“大唐会让我们降么?” 大唐贞观三年十一月初十,颉利率众到达铁山,于阴山下重开牙帐。 大唐贞观三年十一月十二,颉利派出使者前往李靖李绩二将大帐,献上降表,表示愿意率众归顺大唐。 消息传回长安,李世民龙颜大悦,派出以鸿胪寺太卿唐俭为首的使团,前往突厥牙帐,与颉利商谈议和之事。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燕王佑 一支车队正慢慢的行驶在草原之上。 唐俭坐在车内,抱着使节节杖,双目微微阖着,似在小憩。然而熟识他的人却知道他这是在思考问题。 对于突厥,唐俭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伍德初年的时候,他便出使过突厥。这也是李世民相中他,让他出使突厥的原因。 马车车轮压在牧草之上,发出“轧轧”的响声。 “国公大人,前面便是二位李将军的大营了,国公大人要不要进去一趟?”驾着马车的侍从看着不远处耸立的毡房帐篷、栅栏哨塔,隔着布帘轻声问道。 慢慢睁开眼睛,唐俭沉默片刻,最后说道:“算了,还是不去的为好!” 一来唐俭是考虑到自己和和谈使者,而那二人是主战将领,二者之间,难免产生矛盾。二来嘛,便是唐俭和李靖李绩之间的矛盾,而这种矛盾在朝廷中是很常见的,这便是武德老臣与贞观新臣之间的矛盾。虽说裴寂已经被赶出了朝堂,可朝堂之上仍旧活跃着几位武德朝留下的硕果。见到裴寂的遭遇,难免不兔死狐悲,所以对这些贞观新臣,多有抗拒。 车队慢慢的绕过军营,往西北而去。 而在军营之中,准备迎接使团的李靖李绩二将得到手下来报,说是使团绕过军营而去。李靖倒还没什么,只是面目冷淡如水。而李绩却是大怒道:“这老匹夫简直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车队之内,唐俭悠悠的望着窗外的风景,心头却思量着若是此次谈判能成,自己会增添多少功劳,又可为子孙创造多少荫泽。 思忖一阵之后,他抚摸着手中的节杖,又开始考虑在与颉利谈判时的问题了。如何让突厥内附中原?如何能让他们感恩戴德?大唐又需要付出哪些代价?凡此种种,皆在考虑之列。 十一月的草原开始冷了,寒风在平坦的土地上刮过,吹起枯黄的牧草在地面上翻滚,偶尔一两根在萧瑟的风中飞上了天际。 使团就这样在草原上慢慢行了两日,只觉地势渐渐起伏,树木渐渐增多,众人知道,到达阴山了。 阴山山脉横亘于整个漠南,从河北道一直到河套地区西边,绵绵两千多里,最宽处达百里,算得上是北地第一山了。 突厥牙帐便设于阴山以南,一个名叫铁山的地方。如今使团到达阴山,只消沿着阴山脚下往西走,即可到达牙帐。 到达阴山脚下的时候,唐俭特地出来看了一下这宛如巨龙横卧的山岭,气势恢宏,势拔云霄,让人不由生出膜拜之意。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唐俭看着阴山,却不由得想起眼前这座雄伟之山不久之后将是大唐疆土,心头顿生豪迈,“哈哈”大笑两声,正欲钻回车中。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什么事让唐大人如此喜悦,在此大笑?” 一听的有声音发出,那些护卫使团的士卒赶忙抽出手中武器,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唐俭闻言,转过身,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甲的身影,面带不可思议之色:“允文?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正是张允文。当初他请求带兵堵截颉利往北逃亡,却没有疾驰向北,而是往西北进入而去,直到阴山。因为他知道,历史上的颉利在白道败于李绩之后,便一路往西北逃去,一直跑到铁山,重建牙帐,向大唐求和。所以张允文便带着人来到了阴山,先行埋伏下来。 此时李靖、李绩二军已经在白道西北扎下营寨来,摆出了一副长期驻扎的架势。而张允文也不可能带着五百人去冲击颉利大军,况且颉利的和谈使者已经派了出来,若是此时攻击突厥,难免授人以柄,落下口实。所以张允文在等待着,等待李靖的突然进军。而李靖进攻的时机,便是突厥和唐俭谈判的时候。 五百名侦察兵在靠近铁山的阴山上安顿下来,每日打些猎物,倒也悠闲自在。张允文趁机让士卒们来上几场生存训练,以锻炼他们野外生存的能力。 这一日,有士卒来报,说是山下来了一支车队,车队插着一杆大橐,上面写着个斗大的“唐”字。张允文顿时知道,唐俭来了。 唐俭虽然有些惊奇张允文为什么会出现在此。但是,他却知道,有些东西该问,有些东西却不该问。所以直接遣散那些围过来的使团官员和护卫士卒,与张允文一道登上了马车。 张允文坐上马车,和唐俭对坐着,捧着一盏酒,轻声笑道:“好久都没闻过酒味啦,真是怀念啊!” 唐俭笑笑,却没有接话。 张允文端着酒盏,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突厥喜爱饮用烈酒,唐公送这酒可是送对了!” 唐俭听张允文说起突厥,当下轻声说道:“允文啊,我知你善揣圣意,你且说说,老夫此次去突厥谈到什么程度,既能让陛下满意,又能让突厥接收呢?” 张允文放下酒盏,表情严肃的说道:“唐公,恕小子直言,唐公的这趟差事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唐公可记得楚汉时的郦食其?” 唐俭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沉默不言,顿起一盏酒,猛的喝了下去。 楚汉相争时,郦食其出使齐国,说服齐王罢兵守城,不与刘邦相争。而这时,韩信却提兵攻齐。齐王以为是郦食其出卖了他,便将郦食其给烹杀了。 这里张允文提起郦食其这个名字,分明实在暗示李靖有可能趁唐俭与突厥谈判时,出兵进攻突厥。 沉默片刻之后,唐俭有些迟疑的说道:“允文敢肯定他们会趁机进兵?难道不知陛下已经降下旨意了么?”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此等一举灭亡突厥,荡清漠南的机会,如果小子当上主将,也不会放过的!”张允文肯定的说道。 唐俭听到这里,忽地一笑,对张允文说道:“允文既然出现在这儿,还为老夫绸缪打算,想必心中早有定计了吧!莫要藏着掖着,快些说出来!” 张允文顿时不好意思的一笑:“到底姜是老的辣!小子这些打算还是瞒不过唐公啊!”说着正色道,“唐公至牙帐之中,照旧和突厥谈判。若是大总管进军被突厥发现,将要置唐公于死地,唐公可找赵德言帮忙。那赵德言在突厥经营了两年,定然网罗了一批死忠,有着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唐公可以告诉他,此间事了,将有高官厚禄与他!他定会答应的!” 唐俭默默的思忖片刻,起身一揖,却被张允文躲过。惶恐的扶起唐俭:“国公这是何意?如此大礼,岂不是折煞小子了么?” 唐俭满是感慨的说道:“允文几句话,乃是救命之言!老夫感激不尽啊!”说着神色陡然一凛,“哼,那李靖二将,若是敢擅自出兵,回朝之后,老夫定要联合御史台,狠狠参他们一本!” 张允文顿时有些头疼了,苦笑一声,又开始劝导:“唐公若是参了二位李将军,先不说陛下那边会有什么反应,就说百官将会如何看待大人。二位将军趁唐公和谈之时,进攻突厥,为的是荡平漠南,免去袭扰之忧,这是为公;而唐公因身在突厥,而弹劾二位将军,难免有挟公报私之嫌,在众臣眼中,为的是私。如此公私分明,唐公在众臣眼中岂不是威信大失?反过来,若是唐公能配合二位李将军,事后能积极的向陛下说明情况,那陛下岂会不顾念唐公的劳苦功高?” 一席话说下来,听得唐俭直点头。末了,唐俭拍拍张允文的肩膀,满脸笑颜的说道:“既然允文都这样说了,那老夫便卖允文一个人情便是,不与那两匹夫为难!” 此言一出,听得张允文满脸黑线,自己为唐俭出主意,还好像自己哭着求唐俭答应一样。轻轻松松就将这个人情给甩了,不愧是一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说完这些,张允文将酒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笑眯眯的向唐俭告辞。 唐俭将张允文送下马车,目送着张允文走了几步便消失在阴山山麓的树林里。 再次深深的看了这阴山一眼,然后钻进马车,拿起节杖,对赶车的侍从道:“走吧!” 这位侍从扬起鞭子,抖了一个漂亮的鞭花儿,“啪”的一声击在马臀之上。 车队缓缓的启动,沿着阴山,往西走去。 而此刻在唐军大营里,一干将领尽数坐于大帐之中齐刷刷的望着帅座之上的李靖。众将官之首却是李绩和张公谨二人。 只听得李靖缓缓说道:“今颉利虽败,其众尤盛,若其越过大漠,前往漠北,依附铁勒之下,道阻且愿,实难追之。今使者至牙帐,突厥必定放松警惕。若选精骑一万,携二十日粮草奔袭之,则可不战而擒之!呃,诸将以为如何?” 此言一落,那张公谨便道:“大总管,既然陛下已经下诏许突厥投降,况且使者正在突厥牙帐,怎能击之?” 张公谨话音刚落,一旁的李绩便笑道:“公谨岂不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可是……”张公谨正要说话,李靖出言道:“当年韩信破齐,便是用的此计!况且唐俭之辈何足言惜!” “对!”一旁的李绩也道,“就让唐公做一回郦食其吧!” 见李靖李绩语气坚决,张公谨也不再言。 ------------ 第二百三十八章 驿站内 当颉利上表投降的消息传遍草原的每个角落的时候,那些曾经恐惧或者羡慕突厥强大的部落在顷刻间便改变了看法。尤其是铁勒诸部中的薛延陀和回纥二部,皆是叫嚷着要领军南下,直踏向突厥牙帐。 虽然身在漠北,但是李道玄还是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唐军大胜的消息,不由心神摇簇,跃跃欲试,直欲想领兵和突厥一战。不过他知道,这场战争必须有唐军主导,所以,他也从不主动说起南下进攻漠南之事。 由于当初李道玄的挑拨,薛延陀和回纥的关系已经有些紧张了,但是,在突厥将败的前夕,二部又为共同出兵的问题走到了一起。 天山脚下的薛延陀大帐之中,薛延陀真珠可汗与回纥回珠可汗对坐在一张几案两端,身旁是各自帐下的文武官员。 “大汗,如今漠南形式已定,突厥已经不堪一击了,我等怎的还不出兵?难道非要看着汉人和颉利达成和议,然后我漠北什么也捞不到么?”回珠可汗满脸愤愤之色的说道。 真珠可汗颇是赞同的点点头:“当初那边的李姓王爷劝我在唐军胜利两场之后再去攻打突厥,一来趁势而进,不易落败;二来减少我铁勒儿郎的伤亡,也可配合唐军行动。如今唐军已大胜三场,却要与突厥谈判,你等说说,这是何意?” 回珠可汗却是阴恻恻的笑了一下:“大汗糊涂了,大唐与突厥和谈,并不是我等与突厥和谈。既然大唐愿意谈,那就让他们谈去吧!唐军不打,我军正好南下漠南,将突厥一网打尽,将他们的人口、牛羊全部俘获过来。” 真珠可汗闻言,猛地一拍几案:“好!就按回珠可汗说的办!咱们今日就出兵南下大漠!” “那边的李姓王爷……”回珠可汗看着李道玄毡房的方向。 “本汗亲自去说!”真珠可汗拍拍自己的胸脯,满是自信的说道。 真珠可汗与李道玄的谈话异常顺利,听得真珠可汗的来意之后,李道玄当即说道:“既然大汗愿意出兵讨伐不道,那本王岂敢阻拦!本王帐下有五百精兵,愿与大汗一同出征!” 于是,整个薛延陀牙帐沸腾开始起来,一名名年轻健壮的铁勒战士挟刀负弓,牵着一匹匹油光晃亮的马匹开始往营地集中。 按理说冬季并不是适合游牧民族打仗的季节。由于牧草凋零枯萎,战马很难找到草料,战斗力会大为下降,这对于游牧民族而言是致命的。而最适合他们作战的季节却是春季。那时候草原上牧草出芽儿,一片嫩绿。鲜嫩的牧草将战马养得膘肥身健,这时候他们的攻击力士卒最强的。所以突厥劫掠中原,多是在春秋两季。 薛延陀出兵两万人,回纥出兵一万五千人,其余铁勒诸部共出兵一万人。共计四万五千人的铁勒大军分做三军,往漠南杀去。 前锋五千人的领军将领却是当初和宋瀑比过力气的乞伏木,只见这名汉子手拿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狼牙棒,在这十一月的寒风中裸露上半身,带着士卒兴奋的往南奔跑,嘴中不是发出大声的吆喝声。 驻守在大漠南边碛口的是胡将契毕罗,当初张允文、李道玄出使薛延陀时,这位契毕罗派出了一位细作假扮向导,想借助这茫茫大漠杀死使团众人,却被张允文识穿。 这位胡将手中有兵马一万,驻扎于碛口,扼守着大漠与漠南草原之间的通道。 碛口此处,处于大漠和草原的交界处。冬季西北风一刮,飞沙走石,当真是“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依着一处背风的山岭,契毕罗领着一万大军扎下营寨来。此处不仅背风,不会受到风沙侵袭,而且背靠山岭,在山岭上面设上哨塔,可以遥遥观察到大漠那边的情况,一目了然。 契毕罗手下统领的多是昭武那边的胡人,当然,也由其他游牧民族的战士。这些胡人的个头比起汉人来,通常要高壮一些,卷曲的栗色头发,灰色的眼珠子,既不和突厥、铁勒人相似,也不和汉人有半分雷同。 站在哨塔上高壮的胡人手中拿着一张二石长弓,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看着远处被西北风扬起的尘沙。远方的大漠也在尘沙之中显得有些朦胧了。 “他娘的,这样的鬼天气中,这片鬼沙漠上哪里会有人过来?将军真是太小心了!”哨兵不经意的看看那边的沙漠,然后又低下头,轻轻的抚摸手中的弓箭。 一直以来,胡人一直做着近似于雇佣军的工作,受到突厥的雇佣而在草原上四处征战,和中原的大唐打仗。而如今,突厥覆灭在即,这些胡人们却是感到无比的茫然。几十年的征战杀戮,使得胡人在草原上树敌甚多,以前倒是有突厥撑腰,那些中小部落倒是不敢对这些胡人如何,而如今,突厥这棵大树即将倒塌,大唐这只猛虎正步步紧逼上来,胡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虽然守卫着哨塔,守着大漠,里南边的战事尚远,但是他仍然感觉到了一丝刺骨的杀意和恨意。就像他当初残忍的杀害汉人老者幼儿时,对方眼中射出的那丝骇人的眼神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一丝寒战。起身走动两步,笼罩在他身上的杀意仍然没有消除。 不对,这丝杀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不是自己回忆中的!有敌人! 经验丰富的他正要扯开嗓子大声吼叫,只见一阵箭雨落下,将哨塔完全的覆盖了! 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他躺在将要倒塌的哨塔上,成群结队的骑士呼啸着往营寨的方向冲过去。领头的那名骑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中挥动着婴儿手臂粗细等狼牙棒,正大声的嘶吼着…… 这支军队正是由乞伏木统领的五千铁勒前锋。 五千精骑如同洪水一样浩浩荡荡的顺着山坡敌视冲了下来,直杀进契毕罗的大营之中。那些木材石头搭建的栅栏木门,被乞伏木用狼牙棒暴力的砸开、砸断,挡在他面前的人也被狼牙棒一扫,刮出一大片血肉来,人已经飞到一边了。 有乞伏木这位猛将开路,五千骑士如同潮水一样连绵不断的涌进来,在营寨中大开杀戒。从大营的一端杀到另一端,直杀了个通透。 调转马头,乞伏木又带领着骑士们再一次冲入营地之中,厮杀起来。 然而这一次铁勒骑士就没有那般顺利了。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胡人士兵们在将领的带领下开始了小范围的结阵抵抗,给铁勒骑兵造成了一些伤害。 当乞伏木再次带着士卒从营地一端冲到另一端时,已经有数百名骑士被胡人砍下马来。 而另一边,胡人在契毕罗的带领下,也跨上战马,结成军阵,准备和铁勒人好好的打上一仗。 “准备弓箭,呈骑射队形,冲锋!”乞伏木大吼一声。只见整支队伍的阵型便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是矢形阵型,而是月牙状的队形,冲锋时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一些。 一面控制着马匹冲锋,一面弯弓搭箭,瞄着胡人军阵和骑兵方向,手中短弓拉开大半,“嗖”的一声射出箭矢。 霎时间,箭如雨下。无数的箭矢落在军阵中,也不知多少胡人化为箭下游魂,多少胡人身体上扎着箭矢。 契毕罗见状,一面命令士卒射箭还击,一面命令骑兵冲入铁勒骑兵之中,与其贴身近战。 只见身穿杂色衣甲的胡人骑兵一道漂浮着杂物的河流,咆哮而下,直往铁勒骑士扑了过去。一些铁勒骑士也扔掉手中弓箭,拔出弯刀,在乞伏木的带领下,迎着这股咆哮而来的胡人骑兵便冲了过去。 如同两股迎面的浪花,重重撞在一起,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两股骑兵轰然撞在一起,人仰马翻。乞伏木一根狼牙棒横扫出去,所过之处,人马横飞,血落如雨。块块碎肉挂在狼牙棒的钉齿之上,也不知是人的,还是马的。 这场厮杀一直从上午持续到下午,双方皆是杀红了眼,几乎是见人就砍,见到能动的就射出一箭。到最后,箭矢耗完,双方用弯刀对砍;弯刀卷了,用拳头砸对方,用牙齿要对方,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两支杀红眼的部队厮杀得难分难解,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数较少的铁勒骑兵渐渐后力不继,开始处于下风了。 这时候,山岭上传来一声悠长的牛角号声,一名骑着黑色骏马的铁勒将领出现在山岭之上,目光冷冷的望着下面的战局。 渐渐的,一骑又一骑慢慢出现在他的身边。皆是目光冷峻的看着战况。 这位铁勒将领慢慢的抽出弯刀,刀身与刀鞘发出一阵难听点摩擦声。猛地将弯刀一挥:“儿郎们,杀――” 身旁的骑兵当先冲下,身后越来越多的骑兵顺着山坡往下冲去。 成千上万的铁蹄踏在大地之上,众人似乎感到了大地的微微颤抖。 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而下,铁勒骑兵瞬间便将山岭下的战场淹没。 一阵西北风吹来,站在山岭之上的铁勒将军眼睛没有再看下面的厮杀,而是将目光望向南边,一直越过阴山,直达突厥牙帐。 ------------ 第二百三十九章 槊战 夜凉如水。 张允文站在半山腰上,心头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一场决定大唐北部边境几十年安宁的战争即将打响了。这场战争之后,整个北境,再也找不到能和大唐为敌的对手了。薛延陀和回纥还要等上几年,其余小部落更不用说。一仗 而定北境安宁,这一仗,该是如何的具有意义啊! 通过信鸽传来的消息,张允文知道,李靖已经决定派出五千精骑于明日之后出发,直往突厥牙帐杀来。 从白道西北到突厥牙帐,日夜行军需要一日一夜,也就是说,精骑至少要后日清晨才能到达。再加上为蓄养马力中途休息的时间,最早也要后日下午才能到达。 可是,现在的时间不多啊!张允文忧心忡忡的看着手上的纸条,这是不久之前李道玄派人从碛口传来的。上面写着:“铁勒三万五千大军大举南下,今已攻下碛口,正往铁山而来。前锋预计明日傍晚到达!颉利定不能为其所掳,望君早做决断!” 明日傍晚…… 张允文抬起头,看看天上浓浓得如同化不开的磨的积云,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看来自己得提前行动了。 猛地转过身,大步步入密林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五百名身穿黑色衣甲的士卒静悄悄的行走在通往山脚的路上。他们的脸上皆涂着绿色或黑色的颜料,看不清表情。在林间山路上快速行走,轻盈得如同一只只漫步于草原上的猎豹,脚掌与路面发生接触时,听不到任何声响。 下了阴山,五百名士卒在张允文的带领下往西跑去。对于这些长期训练体力的侦察兵来说,慢速跑上个几十里只能算作热身。而张允文的目的也却确实是想让士兵们热热身,以便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沿着阴山向西慢跑了近半个时辰,其间休息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跑。看到众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了,张允文这才让他们停止跑动,慢慢的走动,调节着身体。 就这样,到达铁山时,已是凌晨四点。这个时刻,正是人们睡觉睡得最为香甜的时候,也是夜袭的最佳时刻。 到达牙帐边缘,却见一片漆黑,只有几堆篝火架在营地内,随风飘忽,忽明忽暗。 由于事先没有侦察牙帐布局,所以张允文也不清楚牙帐内毡房的分布,不知道颉利的大帐是哪一顶,各个贵族的牙帐又在何处,大唐使团又住在哪儿?但是张允文还是决定先进去再说,毕竟时间不等人。 整个牙帐占地极广,连绵五六里,有数千具大小毡房、帐篷,分布的时候也是极有规律的,排成方块,留出足够的空间作为道路。 一路上悄悄行来,张允文借着篝火,还是认出了不少毡房来。像那些气象森严,门口立着武器架的毡房便是将军住的毡房,而那些装饰有兰椒流苏的毡房乃是妇人居所。 沿途中,张允文但凡看见比较高大,装饰华丽的毡房,便让士卒悄悄潜进去,将毡房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统统打晕,再用绳索牢牢绑住,随便捡起一块布匹衣衫,塞在他们嘴里防止其喊叫,引来突厥士卒。 有时候遇见萎靡不振,呵欠连天的巡逻队时,众人只需要往阴影处一蹲,那些疲惫的突厥士卒根本察觉不到旁边还蹲着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众士卒这样一路过去,从牙帐一头横穿到牙帐另一头,也不知光顾了多少个高大华丽的毡房,打晕了多少身份不明的人。 在一座高大的毡房里,侦察营的士卒遇到了唐俭。所幸这位士卒认出了唐俭,才没有疼下狠手,而是禀报给了张允文。张允文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来到唐俭的毡房。 “允文曾说说李靖将派人突袭牙帐,望老夫做好准备。莫非这突袭之人便是允文不成?”唐俭一见到张允文,脸色有些阴沉了。当初告诫唐俭的是张允文,而今突袭牙帐的仍是张允文,唐俭难免不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 “唐公莫要误会!今日乃是有紧要之事发生。小子未奉军令,不得已而为之!”张允文见唐俭面色有异,连忙解释道,“铁勒大军已经南下,在碛口打破突厥一万精兵,其余胡将往东逃窜。如今铁勒人正往牙帐杀来,预计明日傍晚即可到达!淮阳王在给小子的信中,千叮万嘱,定不能让颉利落入铁勒之手,小子这才冒险突袭牙帐,准备先一步活捉那颉利!” 听了张允文解释,唐俭面色稍霁,沉默片刻,这才说道:“颉利却是不能落入那些铁勒人之手。若是铁勒人得到颉利,凭借其身份,可招来大量突厥游牧民至铁勒,到时候,薛延陀、回纥二部势力大涨,难免不会是第二个突厥啊!” 坚定的抬起头来,唐俭对张允文道:“不知允文你可需要什么帮助?若是老夫力所能及,定然会帮助允文的!” 张允文顿时笑道:“既然唐公开了口,那小子也不客气了。现今有两个忙需要唐公来帮!第一,便是唐公派人为我等引路,指明前往颉利大帐的路。第二嘛,则是唐公帮我等看守一批人。” 唐俭顿时拍拍胸脯:“允文放心,包在老夫身上!”说完,当下安排人为士卒带路。 而张允文看唐俭的毡房够大,笑了一笑,吩咐一些士卒在毡房之外构筑工事,挖壕沟、垒土墙、筑栅栏,同时布下大量的陷马坑和绊马索。另一些士卒则是将那些被打晕在毡房之内的男女老幼一个个给搬了过来,搬到唐俭的毡房之内。 “哇,这不是阿史那契啜罗么?他可是突厥的叶护啊,算得上突厥里边数一数二的大人物!”看到一名士卒毫不客气的将一名老者如扔破沙袋一样扔在地上,唐俭不由惊呼道。 “哈,这不是右贤王吗,老夫来突厥的这两日里,这老家伙可是给足了老夫脸色啊!”看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右贤王,唐俭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但是随着一个个突厥高官贵族的被扛进毡房内,唐俭也渐渐麻木起来,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对张允文道:“这些就是你要我看守的人?” 张允文点点头。 “呃,你是不是把突厥的所有高层贵族全部给掳了过来?” 张允文顿时无辜的说道:“唐公啊,我哪里会知道这些突厥人的位置!小子只是在进入牙帐的时候,看到了比较大的毡房,便将里面的人给捉了过来,谁知道他们是否尊贵,官位有多高!” 唐俭顿时无语。 这个时候,只听见毡房之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帘拉开,只见颉利和义成公主满脸无奈的在两名侦察兵的弓弩威逼之下进入了毡房。还有几名年轻些的突厥汉子被士卒扛到毡房里边。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好好的带大汗过来么?”张允文厉声说道,然而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微笑。 一名士卒将肩上之人放在地上,有些委屈的说道:“头儿,我们可是好言相劝,请他们过来的!可这几个小子非但不走,还要叫什么守卫,小的逼不得已,才将他们给打晕了送过来!” 张允文还没说话,一旁的义成公主便已经开口了。只听她冷声说道:“好一个好生相劝,把我的侍卫全部杀死,拿着血淋淋的匕首来好言相劝么?” 张允文闻言,微微一笑,向义成公主一揖:“公主殿下恕罪!事有从权之急,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义成公主转过头,不理张允文。 这时候,颉利指着地上被绑在一起的众位突厥贵族,笑着说道:“张将军真是好手段啊!无声无息的进入我牙帐之内,掳我众多贵胄!” 张允文淡淡一笑:“大汗过奖了!若不是大汗与唐公正在和谈,疏于防备,小将岂会这般容易得手?” 颉利面色陡然一变,冷哼道:“既然知道本汗正在和你大唐和谈,为何你还要袭我牙帐,掳我贵胄,杀我侍卫?” 听得颉利话中的愤恨之意,张允文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大汗误会了,小将之所将大汗请到此处来,却是为大汗好!大汗可知道,铁勒人五万兵马趁火打劫,已经击败碛口守军,兵锋直指此处,明日傍晚即可到达。而此刻牙帐兵马可用之人又有多少?能否击退铁勒大军?就算击退了铁勒大军,又会剩下多少?” 颉利听得铁勒到来的消息,却是又惊又怒,惊的是铁勒攻破碛口,自己逃亡漠北的计划就已经泡汤了;怒的是铁勒人竟敢趁火打劫,出兵攻打自己。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逃脱的良机。 这时候,张允文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大汗,铁勒人距你还有一天的路程,而小将的刀距你可只要半丈的距离啊!大汗可要仔细斟酌考虑啊!” 颉利顿时苦笑了一下:“那依张将军的意思,该当如何?” “若是依我的意思,大汗一面派兵抵挡铁勒,一面固守,等待唐军到来。同时还要安抚你的子民,莫要让他们生出事端来!呃,不知大汗意下如何?” 派兵攻击铁勒,可延缓其行军步伐,等到唐军到来,铁勒也就没有继续进攻的理由了。但是,当唐军到来的时候,毡房中的突厥人的身份恐怕会改上一改,变成唐军战俘了。 可是,如果颉利不答应,恐怕又有人会变作刀下厉鬼。一时间,毡房内那些已经醒过来的突厥贵族尽数将目光望向颉利。 此时东方已经微微发亮了,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 第二百四十章 林邑国王到了 “我信不过突厥人!”张允文说道,“所以,我将你们派出去!希望你们能在阴山拖住铁勒军队的步伐,能拖多久是多久!” 张允文面前站着五十名侦察营士卒,赵毅站在排头位置。 “你们不能使用钢弩横刀,只能用突厥人的弓箭和弯刀,不能穿我军的衣甲,只能穿突厥人的衣衫,甚至连进攻、撤退的时候连汉话都不能喊,只能用突厥话,为的就是不要暴露你们的身份!但是,我在这儿问你们一句,你们有信心完成任务么?” “有!”五十名士卒齐声吼出的声音宛如山崩海啸。 “好!”张允文有些欣慰的点点头,“出发!” 这支五十人的小队伍迎着冉冉升起的朝日,骑着骏马,迅速消失在张允文的视野里。 张允文看着东南方向,口中喃喃的念道:“我的大将军欸,你可一定要及时赶到啊!” 虽然颉利同意派出一万兵马,但是张允文还是没有给毡房内的人松绑。他却是害怕这些人一旦获得自由,立刻翻脸不认人,调集士卒来攻。身在牙帐之中,凭借自己这几百号人,恐怕很难和这些人对抗。 看看毡房之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突厥士卒。他们手中拿着弓箭弯刀,满脸愤恨的望着在栅栏后面严阵以待的侦察兵。要不是投鼠忌器,恐怕早已经冲进来了。 张允文却没有理会这些人,却是和唐俭颉利三人言笑晏晏的和着奶酒。 一支两百人的马队飞快的奔驰在草原之上。一身黑色衣甲的骑士排成常用的箭矢冲锋阵型,如同一支黑色的长箭划过草原。 箭头处的骑士是一名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的汉子。只见他生有一双笔直的剑眉,斜斜的插在眼眶之上,却是自有一分英气。一双眼睛不大,却有些狭长,当他的目光扫向四面时,眼中不时的闪过一阵阵精光。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他的胡须,胡须密密麻麻的从鬓角一直延伸到下颌处,虽然不长,却是根根直立,颇有精神。 “苏校尉,我等已经脱离大队近三十里,是不是该慢下来,等等后面的弟兄了?”大汉身边的一名骑士说道。 看样子这位大汉还是这两百名骑士的首领。 只听大汉说道:“等个屁!他娘的,亏他们还是骑兵呢!跑得比步卒还慢!要是老子是将军,非得一人抽他们几板子不可!”虽然口中如此说,但还是放慢了马速。 “苏校尉,那分明是你的要求太高了!连续行军,日夜不停,昼夜两百里,就算是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那名士卒不服气的说道。 大汉“呸”了一下,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骑兵当然得利用其快速的特点,千里奔袭,直捣敌军老巢!若是用于冲锋陷阵,那才叫做可惜呢!” 正说着,一名士卒忽然拉了拉大汉的衣甲,指了指西北方向。 大汉一看,却是一名黑衣骑士骑着一匹黑马飞速的往这边过来,顿时嘻嘻一笑:“怕个屁!不就是一个骑兵嘛!用得着大惊小怪的么!” 那名士卒却指了指骑士背上露出来的钢弩:“那是侦察营的兵!如今整个大唐,只有侦察营和陛下的几支卫军才配有那钢弩!” 大汉闻言,顿时神色一凛。 说话之间,那名侦察营士卒已经纵马来到众人面前。只见他行了一礼之后,便急切的问道:“在下乃是张将军派出来的信使!你等可是李大将军派来的?有多少人?” 大汉见他礼数周到,也回了一礼,道:“我等正是大将军派出的骑士!不过乃是前锋骑兵!呃,不知道有何要事?” 侦察营士卒沉默片刻,对大汉道:“给你说了也无妨!铁勒人大举南下,预计今日便可到达突厥牙帐!张将军让我前来送信,希望李大将军派出的军队能尽早到达牙帐,增援我家将军!” 大汉听了,眼中顿时精光连连闪过。 侦察营士卒向大汉一拱手:“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继续送信去了!” 大汉拱手送走了那名侦察营士卒之后,立刻严肃的对众位骑士说道:“兄弟们,刚才你们听到了没有!铁勒人来了,现在张将军在牙帐势单力薄,需要援助!现在我决定带着弟兄们火速赶往牙帐,援助张将军!众位兄弟以为如何?” 大汉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士卒大声吼道:“苏大哥,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就算是水里来火里去,眉头也不会皱上一下!” 大汉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若是有兄弟担心我等这是违了军令,没与大队一起行动。这种担心大可不必,我等接到的命令本来就是突袭牙帐。如今张将军打下来了,我等增援他,又有何不对?再说了,若是真的违了军令,也有人会庇护我等,所以各位兄弟大可不必担心!” 听了大汉的这番话,原本有些担心的士卒也放下心来。想想也是,自己驰援张允文,若是出了什么事,自有张允文扛着。 于是,这支两百人的骑兵队伍齐齐上马,马不停蹄的向牙帐方向疾驰而去。 雄浑壮阔的阴山山脉横亘在整个漠南。比起中原的雄山峻岭,这阴山显得更加的粗犷,更加的逶迤。山上的树木、岩石,裸露的土壤,都呈现一种别样的粗犷风情。没有繁复的精雕细琢,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经过大风侵蚀、雨水冲刷的岩石、土壤。 赵毅坐在地上,背靠着一颗大树。冬月间,树叶早已飘零殆尽,只有几片仅剩的树叶顽强的和西北风做着斗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三十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正站在赵毅身边汇报情报。 “铁勒军队共计三万人,正集结在恶狼谷、大溪口两处。看样子准备分两路翻过阴山。小的回来的时候,看见恶狼谷的铁勒军队正收拾行装,准备进山了。而大溪口的铁勒人现在还没什么动静!” 赵毅听罢,问道:“那那些突厥人呢?”赵毅口中的突厥人,却是颉利派出来的一万突厥军,其目的仅仅在于拖住铁勒军队的脚步,等待唐军。 “他们到达阴山脚下之后,就地扎营,无半分行动迹象!” 赵毅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片刻,对身旁是士卒道:“刘诚,你带着二十个兄弟到大溪口去,我带着二十个兄弟道恶狼谷去。剩下的兄弟辛苦一点,多在我们之间跑跑,传递一下信息。” “是!”赵毅命令一下,所有士卒同时立正领命。 进入恶狼谷之后,周遭的环境似乎也变得阴森起来。看着脱光了叶子,张牙舞爪的树枝,听着西北风吹过山头林间发出的“呜呜”声,安骨元不由瑟缩了一下身躯。 “该死的乞伏木,这个混蛋,要不是他硬打硬冲,我们薛延陀部怎么会在还没有打到突厥牙帐的时候,就损失了三千人!”看着小心翼翼牵马行走的铁勒战士,安骨元心头极其不舒服。 安骨元是薛延陀部的第二勇士,武力仅在乞伏木之下。当初乞伏木为先锋,攻击碛口,损失惨重却赢得了可汗的赞誉,说他作战勇猛。这让安骨元心头非常不舒服。 这一种情绪一直伴随着他,直到现在。安骨元想尽快通过阴山,第一个攻进突厥牙帐。所以,他成为了探路先锋,领着两千兵马,第一个进入恶狼谷。 这里之所以叫做恶狼谷,因为这儿确实是狼群的聚居地。不过铁勒人自恃手中弓箭锋利,弯刀轻快,足够应付那些小股的狼。至于大股的狼群,相信它们不会主动去招惹大军的。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情出现。倒是常常听见野狼的嚎叫声,凄厉哀鸣,一阵接着一阵。 眼看就要出了恶狼谷,忽然间,只听见一阵“嗷嗷”的哀鸣声从旁边的树林子传来。那声音听起来极像几个月大的小狗受到伤害时发出的叫声。接着,只见一个人手中提着两只小灰狗,急速的往队伍跑来,一边跑还一边用突厥语大喊着:“救命!救命!” 安骨元看那人衣着,分明是一个突厥人。正要下令士卒放箭,却见那人将手中的两只小狗往队伍中抛来。接着身形一转,霎时间又消失在树林中。 两只小狗身体尚未落下,只见两支弓箭倏地从林中射出,直射在它们身上。两只小狗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身形砸在铁勒人面前。 这个过程极短,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刹那而已。当安骨元回过神来,两只小狗已经落在队伍之中,而那突厥人已经消失不见,整个树林中静悄悄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啊——”铁勒队伍中有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嚎叫。 众人望过去,只见一名中年人模样的士卒指着地上两只被箭射穿的小狗,结结巴巴的说道:“狼……狼崽子!那是狼崽子!”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阵冲天的狼嚎声在铁勒军附近响起。 安骨元顿时明白,有人在利用这幼狼嫁祸自己。忽然感到前面一股杀气传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头身形巨大的黑色头狼站在一方岩石上,目光落在地上的小狼身上。 在它的身后,一头头野狼龇着锋利的牙齿,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 ------------ 第二百四十一章 高昌王也来了 “铁勒安敢如此!”李靖在得到张允文传来的消息之后,一巴掌拍在几案上。 看着帐下一众将领,李靖厉声道:“各位想必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铁勒趁我大唐与突厥和谈其间,出兵漠南威胁牙帐。想我大唐使者尚在牙帐,铁勒出兵,岂不是欲对我大唐使者不利?再说了,那突厥乃是我等辛苦打下来的,就算是要活捉那颉利,也该我们去,哪里容得下他铁勒人来动手!” 李靖话音一落,下面的将领便群情激奋,议论开来。 “大将军说得在理!就算是要捉颉利,也敢我等前去!” “铁勒人分明就是在对我大唐军队进行挑衅!要狠狠的打掉他们的锐气,看他们还敢不敢过来和我们叫板!” “虽说铁勒乃是我军盟友,可是自战争之初,便全无动作。眼看战争即将结束,便要过来摘桃子,天下间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 李靖压压双手,示意众将安静下来。只见他面色一肃,大声说道:“诸将听令!令张公谨领五千人马马不停蹄,人不下鞍,驰援张允文!老夫领大军随后即到!” “喏!”张公瑾起身抱拳道。 “其余诸将集结帐下将士,星夜前往牙帐,不得有误!” 众将齐齐起身:“喏!” 李靖安排完兵马调动之事,独自坐在大帐之中,怔怔的看着地图上铁山的位置。 希望自己派出偷袭牙帐的那五千先锋来得及赶到牙帐吧! 到达突厥牙帐外围,二百骑士已是人困马乏。 即使是在冬季,但到达牙帐时,马儿依旧是汗出如浆,只见汗珠儿随着长毛直往下滴落,仿佛是才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在牙帐外围,众人便遭到了突厥游骑的阻拦。那名姓苏的大汗顿时大声嚷道:“老子是张将军的部下,你们谁敢拦我?” 这些突厥游骑想起张允文和帐中的一票贵族,顿时忍气吞声,让这群嚣张的大唐骑士进入牙帐之中。 一到牙帐之中,众人顿时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只见牙帐之内,人马来往,皆是带着浓浓的戒备之色,好像有打仗将要发生似的。而越往牙帐里走,聚集的人就越多。 快到大帐中央时,只见近百名手持武器的突厥士卒齐齐的盯着一处大帐,面色之中,带着浓烈的恨色。那姓苏的大汉顿时知道,张允文张将军恐怕就在这儿吧!看着情形,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罪大恶极的事,这才让这些突厥士卒这般的瞧着。 见到又一支唐军过来,那些突厥士卒面带不甘之色的让开道路,放这二百士卒过去。 绕过突厥士卒,众人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只见一座较大的毡房屹立在中央,围绕这毡房,有一条深达一尺,宽有三尺的壕沟,壕沟内侧还用掘出来的土做了一条土坎,土坎之后,却是一段四尺多高的木栅栏。看那些建造栅栏的木料,既有带着发青树皮的新木,也有开裂的老木,甚至还有一段刻着花纹、吊着一把铜锁的木板。可以猜测,这段木料原先是做箱子、衣柜之类用的。 众人正要牵马过去,只听得对面的侦察兵大声吼道:“对面的兄弟,人可以过来,不要带马过来!当心脚下!” 听到对方的警告,众人往地上一看,只见陷马坑一个接一个,隔上一两丈,便可以看见一条绊马索横悬在地面之上,那高度,刚好到达马奔跑时举蹄的高度。俯下身去,众人这才发现这绊马索竟然是铁制的三棱丝,三面是刃,若是马匹奔跑过来,定会被这些绊马索截断蹄子。 众人不由一阵恶寒,这些侦察营的家伙也太狠了吧!留下大部分士卒在此处看守马匹,姓苏的大汗带着十多名士卒走入那毡房的范围。 进入毡房之中,姓苏的大汉这才发现原来中已经挤满了人。 此时那些原本被绑着的突厥贵族也被放开了,不过却是被分成了两拨。男人和颉利在一起,女人孩子和义成公主一起。四周站着一圈侦察兵。 颉利和那些贵族们眼中皆是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待到姓苏的大汉进入毡房,他们的目光尽皆集中在他身上。 苏姓大汉带来的士卒和侦察兵比起来,衣着上有明显的不同。虽然同是黑衣黑甲,但侦察兵们穿的甲胄乃是皮甲,主要注重机动性,而苏姓大汉穿的,却是明光甲,胸口有一块明晃晃的护心镜。看到苏姓大汉进来,颉利等人难免不会想到唐军援军到来。 “武邑府果毅都尉、昭武校尉苏烈参见张将军!”见到张允文,这大汉当下行礼道。 “苏烈!”张允文一听到这个名字,猛的站起来,一把扶起苏烈,满是激动的说道,“苏烈,你说你是苏烈苏定方!” 苏烈,字定方,少年时便以勇武闻名乡里,后来先后投奔了窦建德与刘黑闼。刘黑闼覆亡之后,回归乡里,隐居起来。历史上的苏定方在贞观四年征伐突厥的时候,带着两百骑士就敢冲击突厥牙帐,斩获百人,吓跑了颉利,实在是勇武过人。这还只是他事业的开始。在后来的唐朝对外军事行动中,苏定方征西突厥,俘获其可汗;平定葱岭之乱,活捉其首领;东伐百济,掳其国王。灭三国、擒三王。实在是一代名将啊! 面对这样的名将,张允文哪里敢摆什么上司的架子,忙扶起苏定方,一口一个“苏大哥”亲热的叫着,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看那架势,简直就是将他当作亲大哥了。 这种表现不仅让苏定方受宠若惊,就连一旁的唐俭也是一脸惊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张允文贵为伯爵,从三品将军,对于一个只是正六品的校尉如此的客气,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对于张允文表现出来的超乎寻常的热忱,苏定方也大感吃不消。张允文却是不管不顾,自顾着的和他说起当年窦建德、刘黑闼旧事,说道最后,张允文忽然道:“苏大哥,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兄弟如何?” 苏定方听了这句话,顿时心生鄙视。什么一见如故,分明就是他拉着自己不停的说着话,表达亲热,自己哪里有半分插嘴的余地。虽是这样想着,但是口中却连连道:“下官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哪里敢高攀张将军啊!” 张允文摆摆手道:“苏大哥哪儿的话,就凭你能这般快的过来援助小弟,你这个大哥,我是认定了!还有,别在什么‘将军、将军’的叫了,直接叫我允文就是!当然也可以称呼小弟的表字――‘叔疾’。” 苏定方正要再次推辞,张允文面容一板,故作生气的说道:“苏大哥莫非是嫌弃小弟,这才不肯与小弟结为兄弟?” 苏定方只好叹了一口气:“好吧,既是如此,那大哥我也不矫情了。说实在的,允文你主动找我来结拜,这才是我的荣幸呢!” 张允文闻言,顿时抱拳一揖:“小弟见过大哥!” 于是,在张允文的死缠之下,苏定方成为了张允文的大哥。 ------------ 第二百四十二章 狩猎 真珠可汗右手拿着马鞭,轻轻的,无意识的敲打着左手手掌。 从他脚下到远方,并排躺着一个个已经死去的士卒,在这些尸体边上,一群群受伤的士卒相互扶持,目光之中充满敬意的望着慢慢走过来的真珠可汗。 这些或死或伤的士卒身上皆是留着爪痕和齿痕,有些部位血肉淋漓,甚至一大整肉都被撕咬掉了。 这些就是当初想要通过恶狼谷的铁勒士卒。 安骨元面色沮丧的站在真珠可汗旁边。他的左手被狼王撕咬去一大块肉,此刻上了药,正用麻布缠了一层又一层。 “这么说来,恶狼谷是不能走了!”真珠可汗皱着眉头问道。 安骨元恭敬的垂首应道:“是的!我们的战士虽然奋力战斗,但是只是杀了一大半的狼群,那只头狼带着剩下的狼跑了。若是我等再通过恶狼谷,恐怕还会遭到那些狼的袭击!” 真珠可汗挥挥手,示意安骨元下去,正当安骨元将要退下的时候,真珠可汗又问道:“对了,你说那些阴谋陷害我们是突厥人?” “嗯!”安骨元十分肯定的说道,“他们穿着突厥人的衣服,说着突厥话,就连射出的弓箭也是突厥人常用的箭支!” 真珠可汗却是摆摆手:“穿突厥衣服、说突厥话、射突厥人常用箭支的,也不一定是突厥人。突厥以狼为图腾,怎会动手杀死幼狼?” “大汗的意思是……” “你先下去吧!此事本汗自有主张!” 真珠可汗转过身来,望着营地里的一处营寨,那里是李道玄和五百侦察兵的营寨。 大唐的王爷和士卒,你们是不是该走了? 由于通过恶狼谷越过阴山的道路已经被狼群封死,所以真珠只好让恶狼谷外的部队南下,到达大溪口,准备和大溪口外的回纥军队一起通过大溪口。 两军甫一见面,便发生了矛盾,差点出现两军斗殴之事。幸亏夷男和菩萨二人及时制止,才没有出现骚动。 但是两军驻扎的营地由原来的相隔一里变成了相隔两里。 由于薛延陀军的到达,回纥原准备当日进入大溪口的一千人顿时变成了两千人。另一千人却是薛延陀军。 在目送着两千前锋进入大溪口之后,两位大汗相视一笑,目光之中却是带着明显的戒备。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夷男和菩萨二人商量着派遣第二批人马进入大溪口的时候,三名士卒气喘吁吁的从大溪口中跑出,来到夷男、菩萨二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可汗、二可汗,大事不好了!从大溪口进山的道路被人做了手脚,一路上尽是路障深坑,部队行进,极其艰难!” 一听到这个消息,二人同时想起了那些利用狼群迟滞薛延陀脚步的所谓的“突厥人”。 菩萨顿时怒道:“这些该死的混蛋!传我命令,再派两千人马进去,把坑给我填了,路障给我推了!” 于是,两千人马再次排成长龙,进入大溪口。 和铁勒这边相反,李靖派出的五千偷袭牙帐的人马在得到消息之后,快马加鞭,一路上跑得马匹气喘吁吁,汗出如浆。 虽然离牙帐较远,但是一路上皆是草原平地,少有山岭河谷,所以一旦跑起来,那速度当真是风驰电掣。 原本计划在第二日傍晚赶到牙帐的五千人,终于在第二日凌晨,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的时候,感到了突厥牙帐外围。 当大军看到一定定错落排列在阴山脚下,如同一朵朵花朵的毡房,顿时心生疲惫。而那些骏马在长途剧烈奔跑之后,也双腿发颤,腹部肌肉不停的抖动。众骑士爱惜马匹,当下翻身下马,拿出豆粮,慢慢喂食骏马。 五千大军的到来对于颉利等人来说,却是有喜有悲。喜的是不用担心铁勒人突袭牙帐了,悲的却是自己恐怕是彻底落入了唐军之手,一点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五千大军在突厥外围扎下营寨,好生休养起来。 就在唐军到达突厥牙帐外围之时,铁勒人也终于打通了阴山的通道。四千战士出了阴山之后,面对的却是严阵以待的一万突厥大军。 而突厥大军之所以恰好出现在铁勒人出山的位置,这得归功于侦察兵的两头引线。他们一面通过制造路障等手段迫使铁勒人改变行军路线,一面又给突厥人送去了一封信,说明了铁勒人出山的位置。于是二股军力便在此处相撞了。 四千铁勒人面对一万突厥人并未退却,依旧在几名勇士将领的带领之下,“嗷嗷”狂叫着往突厥人军阵冲了过去。 两军如同两只蓄势的猛兽,猛然碰撞在一起。霎时间,杀气冲天,刀兵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铁勒军从阴山上喊杀着冲入战场之中。随着铁勒人的不断增多,原本占据优势的突厥人渐渐的落于下风。 终于,在几名突厥士卒带头逃跑之后,越来越多的突厥人转身逃跑,突厥战线顿时崩溃。来不及逃跑的士卒被铁勒人分割包围,无奈的放下武器。 于是在一万突厥人和铁勒人厮杀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四千兵马逃回突厥牙帐,三千兵马投降,余者尽数被杀。 击败了突厥人的铁勒人在阴山下再次集结,然后往突厥牙帐方向推进。 “报告将军,铁勒人已经越过阴山,正往这边过来。其前锋估计一个时辰之后便可到达!”一名侦察兵站在大帐中向张允文报告道。 张允文看看坐在旁边的叫做程名振的将军,他是这五千骑兵的领军大将,见对方默默不言,这才说道:“你即刻派人过去拦住铁勒前锋,就说我张允文还有七千大军已经占领牙帐,让他们不得再进,若敢再进,别怪我军不客气!” 士卒领命而去。 “呵呵,程将军,麻烦你军移防牙帐东北,以备铁勒!”张允文笑着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程名振拱拱手:“张将军客气了!只要你一声吩咐,本将定当竭尽全力!”说完起身告辞,去军营中领军移防东北。 张允文来到唐俭的毡房里,对唐俭说道:“唐公,如今铁勒已至,末将虽派人勒令其退兵,但恐怕无效,须以兵威慑之。今末将欲图与程将军前往铁勒宣威,还请唐公能坐镇突厥,严防死守,以应不测!” 唐俭闻言,庄重的点点头。 张允文又道:“若是有人敢趁乱而动,还请唐公莫要心存怜惜!” 唐俭笑笑:“老夫虽然是一介文官,但决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张允文拱手一揖:“这下末将便放心了!” 当下领着亲兵追着程名振的五千铁骑而去。 此时,铁勒军队离牙帐不足三十里,而程名振领军驻扎在其必经之路上。 至此,大唐和铁勒两支军队将会兵于牙帐东北。 而在另一边,张公谨带领的五千骑兵正加急赶来,离突厥牙帐尚有半日之程。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威慑 铁勒大军在离牙帐还有三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薛延陀、回纥及其他诸部大军呈“品”字形分布,互为犄角之势。 李道玄和麾下士卒依旧驻扎在真珠可汗的营地之中。但是,他们所在的营地附近,却是左右各驻扎着一个披坚执锐的千人营地,名义上是保护李道玄,实际上却有监视、威胁之意。 李道玄坐在营帐之中,对面着三名神色冷峻的士卒。这三人却是三名侦察营的团正,掌管着李道玄身边的五百侦察兵。 “既然突厥已破,我等也成功迟滞了铁勒人,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本王决定今日向夷男辞行,返回那边的大营。今日召集你等过来,就是为了此事!你等回营之后,立刻召集帐下士卒,做好返回准备!” 三名团正同时一拱手:“喏!” 待三人离帐而去,李道玄的眉头又渐渐皱起来。掀开门帘,看看左右两边的铁勒营地,只见兵甲森然,杀意腾腾,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夷男会让自己离开这儿么? “淮阳王能否回到我军处,却是取决于局势的变化!若是我军与铁勒军能保持默契,各自据守一方,则待大军一到,淮阳王定会被礼送回来!若是两军交恶,则淮阳王可能被铁勒当作人质!所以,我们要一名和铁勒保持默契,同时还要做好接应淮阳王突围的准备!”张允文在得知淮阳王现在铁勒军中时,对程名振说了这番话。 程名振听罢,满是赞同的点点头:“张将军,那我等又该如何做才好?” 张允文轻笑一声:“什么也不用做,等那夷男自己找上门来!” 不出张允文所料,在他到达军营不到半个时辰,北方便有十余骑过来,为首的却是当初张允文见过的那个薛延陀第一勇士乞伏木。只见他来到离营地还有十丈出,面对唐军的长槊弓箭,却是面无惧色,对着营地用别扭至极的汉话大声吼道:“对面的汉家将军听着,我奉我家大汗之命,请汉家将军前往五松坡一聚!拙,请帖在此!”说着弯弓搭箭,一支箭头上绑着信封的羽箭猛地射出,直往营地飞去。 只见羽箭疾如流星,“铮--”的一声深深扎入营地悬挂大橐的木杆上。 此举顿时惹起了唐军士卒的咒骂之声,但骂归骂,他们可没有这样的剑术和力气。听刚才箭支入木的声音,恐怕是连箭杆都入木三分,就差点射穿碗口粗细的旗杆了。 “贼子尔敢!”一声暴喝之后,只见马望山两步跑到旗杆之下,猛地发力一跳,竟然跳了半丈多高,一把便将那箭支拔出。拔除箭支的刹那,只见旗杆摇晃不已。 甫一落地,马望山便将手中的那杆箭搭在弓上,拉弓如满月,瞄也不瞄,举弓仰射出去。 那十多名铁勒人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两声,正要策马离开,却见那乞伏木却是如临大敌,手中紧紧握着弯刀,做横劈之状。十多名铁勒人正纳闷的时候,只见乞伏木大吼一声,弯刀猛的横劈而出。 接着却是他胯下马匹一声嘶鸣,乞伏木一个纵身,及时跳离了骏马。铁勒人望过去,只见乞伏木胯下骏马的头上竟然开了一个大的血洞,鲜血正“汩汩”流出,显然命不久矣。而在另一侧,半截羽箭躺在草地上。 铁勒人不由面色齐齐一变,瞬间明白过来。原来那汉人射手射出的箭支上天之后又飞速朝乞伏木的马头处落下,速度之快,让乞伏木都有些措手不及,挥刀断箭,却是砍去了箭支的后半截,见面的箭头仍旧深深的插在马头之上。 而唐军那边先是一愣,接着发出了山崩海啸的欢呼声。 “这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若是再敢如此,莫怪下一箭射的就是人!”马望山傲立场中,对着那群铁勒人大声吼道。 乞伏木正欲说些什么,却又看见躺在地上的马匹,顿时,悻悻的转过身去,从一名铁勒骑士手中抢过一匹骏马,扬长而去。 “真乃神射啊!”目睹了事件全过程的程名振看着马望山,不由击节叹道。 张允文轻轻一笑,面带得意之色:“想我侦察营,除了这位马望山之外,还有一名神射手,那也端的是厉害,不过现在正在淮阳王那边!” 程名振抚须笑道:“马望山、吴鹏之名,早已传遍军中,本将今日得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张允文连忙谦虚两句。这时候,只听程名振道:“对了,张将军,刚才那人说铁勒大汗将会与我等会于五松坡!那本将便前往五松坡,烦请张将军能留于军中,统筹军事!” 张允文却是笑道:“既然程将军是本军领兵大将,哪能轻易犯险!所以此事还是本将前去,一会那夷男!” 程名振还要说些什么,张允文又道:“程将军莫和我争!小将曾出使铁勒,和这位夷男还有菩萨都打过交道,对于二人的性情,可算是有些了解。所以由小将前去,是最合适不过了!” 听得张允文这样说,程名振只好同意让张允文去。 张允文带着亲兵和十名侦察兵,皆是全副武装,带足了手雷箭矢,出了营地大门,往五松坡疾驰而去。 五松坡位于大营以北二十里处,举铁勒大营也差不多是这个距离,因坡上生有五棵屈曲如虬的松树而得名。 当张允文到达五松坡时,坡上已经有一彪人马了。却是夷男和菩萨,各自带着帐下勇士在五松坡等候唐军将领的到来。 见到是张允文,夷男、菩萨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同时露出一分郑重之色。 “呵呵,二位可汗,一别整年,今日再见,可是让本将军想念不已啊!”张允文来到五松坡下,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旁边的亲兵,走上五松坡,一见二人,便笑着说道,“那位大厨秘制的烤肉可是令本将军垂涎不已啊!” 夷男闻言,也是一笑:“噢,那巧了,本汗正好将那位庖厨带在身边,张将军想要,本汗命他烤一份就是!” 此时的五松坡上已经搭起了一座毡房。夷男一边说笑,一边引着张允文往毡房走去。马望山、杨石等人见张允文将要进入毡房之中,不由同时暗暗捏拳,紧张起来。待到张允文进入毡房后并未有什么刀兵之声发出时,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两步,站在毡房外面。 那乞伏木正要阻拦,却见宋瀑和马望山同时挺身而出,乞伏木面对二人,只好讪讪一笑,转身站在毡房的另一边。 进入大帐中的只有三人。坐定之后,张允文看着大帐铺着的地毯、榻上铺着的兽皮、冉冉升起的檀香、角落中发出丝丝热气的火盆,笑着说道:“啧啧,外面是北风凛冽,帐内却是温暖如春,大汗可真是会享受啊!” 夷男“哈哈”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蜗居简陋,惹张将军见笑了!” 张允文忙说了两句“不敢”,然后又问道:“既然大汗带了那名庖厨来,想必也带了歌舞前来吧!当初草原风情,本将可是记忆尤深啦!” 夷男顿时面露得意之色:“我草原女子,比起中原女子来,自有一股子风情!既然张将军提到了,那先欣赏一段歌舞吧!”说完拍拍手,只见一队铁勒少女鱼贯涌入毡房之中,开始跳起了极具草原风情的舞蹈来。 悄悄的瞥了一眼菩萨,却见他面沉如水,恨恨的看着场中的铁勒少女和夷男。 这段舞蹈跳了三刻钟,完了之后,张允文有向夷男提出尝尝烤肉,夷男只好让庖厨下去准备。 而张允文则在这段时间里和夷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说的内容却多是中原风物、草原风情之类的杂谈,绝口不提正事。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那烤肉终于烤好了,送进大帐。张允文毫不客气的拿起烤肉吃了起来。他吃得非常的慢,非常的仔细,细嚼慢咽,就像是在品尝其中滋味一样。 足足吃了半个多时辰,他才慢悠悠的吃完烤肉。 这时候,那菩萨终于忍不住说道:“张将军,你们大唐究竟是什么意思,占着突厥牙帐又不让我们进去?当初不是说好了么,人口牛羊归我们!” 张允文听了菩萨的话,顿时脸色一沉,夷男见状正要打圆场的时候,却听得张允文满脸悲愤的说道:“二可汗别急,听我慢慢说来。自隋末以来天下纷争不止,万民倒悬,社稷累卵……” 张允文慢慢的、从容的从隋炀帝说起,大肆评论起其政策来,然后历数隋末的逐鹿势力,一家家的臧否,最后说道李世民,便大加吹捧一番,听得二位可汗直翻白眼。 终于,在张允文说了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万奶茶之后,又准备说个唾沫横飞时,夷男和菩萨二人同时打断他的说话:“张将军!” 张允文顿时满是惊愕的看着二人:“唔,二位大汗,怎么了?” 那夷男苦笑一声说道:“张将军,你说的这些,我等已经尽知,所以还请张将军直入正题吧!” “呃,二可汗,你刚才问的什么来着?”张允文转过头,又向菩萨问道。 菩萨心头虽然大怒,却不得不强忍住怒气将问题再说了一遍。 张允文听罢,眼珠子一转,正准备用“拖”字诀来回答这个问题时,只听见毡房外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焦急无比的声音:“启禀大汗,有紧急军情!” 二人一惊,同时道:“快进来说!” 一名身材瘦削的士卒进入帐中:“启禀大汗,我军东南方向出现一支唐军,人数大概有五千左右,领军的大橐上写着一个‘张’字!” 夷男菩萨二人同时一怔,脸色大变,接着齐刷刷的看着张允文。 这名士卒却是用突厥语说出军情。张允文听不懂,但是他从二位可汗的脸色和动作上便猜测到发生什么了。顿时心头暗笑:呵,这援军来得可真是及时啊,不枉自己在这儿费尽心思的拖住这两个家伙! ------------ 第二百四十四章 麹文泰 看着一辆辆辎重车从身边缓缓走过,李靖不由哀叹一声,这炮兵虽然威力不凡,但对于后勤的要求比起骑兵步卒来说,要大得太多了。这还仅仅是小炮,李靖想起当日试验的那种叫做“天威大将军”的大炮,那种大炮对于后勤辎重的要求又该如何的高呢? 这一支正在行进的军队却是唐军主力。李靖的二万人会同李绩的三万人,共计五万大军昼夜不停的往突厥牙帐方向开去。 虽然在张公谨抵达之后,突厥牙帐方向有唐军万人,但是,相比起铁勒的三万大军和突厥的四万大军而言,却是最弱的。若不是突厥从颉利可汗到各个贵族全被张允文一举端掉,挟为人质,要不是铁勒曾与大唐有盟约在先,恐怕整个牙帐早已打成一团,三方会战了。 但是李靖知道,这种僵持的局面是不会持续长久的。突厥人有可能断臂一击,铁勒人也可能撕毁盟约,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加强牙帐附近唐军的实力。所以,李靖派遣李绩领两万骑兵当先前往牙帐,而自己则是带着三万步卒和辎重粮秣跟在后面。 两万大唐骑兵,再加上一千侦察营士卒,足够应付随时发生的战争了吧!李靖默默估算着。凭这支步卒的行进速度,最多三天即可到达牙帐。况且有李绩在军中坐镇,完全可以凭借这两万多人击败铁勒或突厥了。 目光朝西北方向望去,深邃而又凌厉。 唐俭半阖着双眼,听着毡房外面传来的渐渐减弱喊杀之声,心头翻涌如潮。可是,颉利等一帮贵族就在他身边,他可不敢露出什么迟疑的表情。自从张允文走后,一些没有被张允文逮住的突厥贵族便蠢蠢欲动。为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唐俭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将苏定方的两百骑兵调离。以为唐军实力大减的那些突厥贵族纠集三千多人趁机向唐俭所在的营寨攻过来。 然而,他们遇到的第一波攻击就是侦察兵射出的弩箭。一支支弩箭准确的射在了那些冲过来的突厥骑兵身上。三百多侦察兵射出的箭雨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很多突厥骑兵身上都挂着不止一支箭。而突厥人射出的箭支,很多都被那栅栏给挡住了,偶尔有箭簇透过缝隙射入栅栏内,也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凭借骏马的快速冲锋和人众多的人,他们终于冲到了离那道栅栏还有二三十步的地方。这时候,侦察兵们齐齐拿出手雷,拉开拉环,歇了两三秒,扔向那些冲锋过来的突厥骑兵。 只听见“轰轰――”的爆炸声连续不断,不绝于耳。一枚枚手雷在骑士们的头顶上爆炸,飞射的弹片大范围的杀伤骑士,一匹匹战马嘶鸣着倒在冲锋的路上。 经过这两次攻击,三千多人的队伍顿时死伤大半。 这时候,苏定方领着两百骑兵从突厥人身后杀出,如一把利刃,直捅突厥人的心脏。只见苏定方手持马槊,或刺或挑,或击或扫,每一次马槊出击都会带走一两名突厥人的性命,当真是势不可挡。他身后的两百骑兵也是表现得厉害无比。从一头杀到另一头,反复冲杀,一杆马槊尽红。 突厥人留下地上的两千多具尸体逃跑时,苏定方也没去追他们,坐在马上,目光冷峻的看着他们逃跑的方向。 “老爷,老爷!”一名侍从连滚带爬的冲进毡房,“老爷,突厥人退了!突厥人退了!” 唐俭睁开双眼,暗自松了一口气,望着旁边的颉利道:“呵呵,大汗,看来那些人是救不了你的!” 此言一出,颉利冷哼一声,却不搭话。其余的突厥贵族则是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唐俭。如果不是四周有一百多名侦察兵手持钢弩的站着,恐怕早就冲上来将唐俭撕成碎片了。 对于这些目光,唐俭“哈哈”一笑,视若不见。 从五松坡下来的时候,张允文的心情畅快至极。当夷男和菩萨听到唐军来援,而且援军就在他们的南边时,同时大吃一惊。也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起什么人口、牛羊之事。然而张允文却在临行之前提起了这件事:“噢,对了,二位可汗,关于当初所说的战利品分配,好像当初没做具体的约定,所以本将军还要请示一下大将军和陛下,看看他们说怎么分配的好!” 张允文此言一出,夷男、菩萨二人顿时面色一变。张允文此言分明就否认了夷男和菩萨想要突厥的人口和牛羊的想法。不过回想当初,的确没有说如何分配战利品。只有那李道玄说了一句:“漠南人口几十万,牛羊无数,诸位就不想要么?” 当夷男回到营地之中,那李道玄便过来向夷男辞行了。只听他说道:“本王居于铁勒将近一年,其间多蒙照顾,实在感激不尽。如今大事将了,本王决定返回长安,今特地来向大汗辞行!” 夷男刚想说些客气话,却又想起了唐军的一万大军和张允文的话,顿时淡淡的说道:“既是如此,那本汗就不相送了!” 李道玄先是一愣,接着便心头暗喜,匆匆告辞而去。回到营地中,即刻带着士卒离开薛延陀大营。 等李道玄离开营地快三刻钟,夷男这才拍着脑袋懊恼道:“我干嘛让他离开啊!” 第二日清晨,李绩带领两万骑兵抵达突厥牙帐,大大的加强了唐军实力。三方军事实力对比趋于平衡。而越是平衡,那在牙帐打起仗来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在得知唐军一万精骑到来之后,夷男非常干脆的下令后撤三十里。 至于突厥这边,李绩到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凭借武力和以颉利等人相要挟,收缴了所有突厥士卒的武器,然后宣布,他们被俘了。遇到敢于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断断续续的杀了几百人之后,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完成了突厥牙帐内武器的清缴工作。而这时,李靖也带着三万多步卒姗姗来迟。 至此,唐军主力步骑共计六万人尽数屯于突厥牙帐。有如此一支强军盯着,无论是突厥还是铁勒,都处在控制之中。 “如今形势是我大军攻陷突厥牙帐,扫荡方圆百里内所有突厥部落,活捉颉利及突厥贵族,俘获士卒四万八千人,牧民十五万人,突厥几近灭亡。按理说我军本当押俘南下,但却又铁勒在一旁虎视,若是我军南下,他们定会向我军索要人口、牛羊。若是给了,恐养虎为患;而铁勒名义上毕竟还是我大唐盟军,且在碛口大战了一场,若是不给,恐失我大国风仪。诸将且说说,该当如何来办?”李靖坐在大帐之中,向座下诸将问道。 虽说他的这话问的是所有将领,但他没指望那些将领能回答出来,他所指望的却是李绩、张允文等人回答。 果然,李绩等人还没开口,一位将领就瓮声瓮气的说道:“给他们?凭什么!这突厥牙帐可是我们打下来的,凭什么送俘虏给他们!” 这位将领的话顿时得到了大多数将领的赞同:“是啊,凭什么给他!惹毛了老子,老子带兵灭了他!” “就是,灭了他!老子正嫌打突厥打得不过瘾呢!” …… 李靖有些头疼看着这群将领,目光渐渐转到李绩身上。 只见李绩抚须一笑,对李靖道:“大总管何须为难,既然那些铁勒人打了一仗,灭了一万人,那就给他们一点俘虏、牛羊,算作是他们打仗的报酬吧!” 李靖顿时知道李绩话中之意,当下笑道:“那以你之见,咱们派谁去和那铁勒人商议此事?”说着,眼神瞄向张允文。 李绩顿时知晓李靖的意思,当下笑道:“末将保举一人,此人和夷男、菩萨二人打了多次交道……” 然而话还未说完,张允文便站起身道:“末将愿意前往铁勒大营,还望大总管准许!”张允文早已看见李靖的眼色,又听见李绩这般说,知道这二人恐怕早就在算计着自己,当下站起身来个毛遂自荐。 “好!允文既然愿意前往,那老夫预祝允文马到成功!” 张允文心头暗暗鄙视了一下李靖,口中恭敬的说道:“末将自当竭死尽力!不过唐公如今身在突厥大营之内,末将请求让唐公作为谈判主使!” 虽然对唐俭有所不满,但李靖还是知道这位鸿胪寺太卿是如何的长袖善舞,擅长交际,而且身负皇命,若是让他参与其中,无论结局如何,都带着几分“皇命”的性质。当下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张允文在出了大帐之后,便来到唐俭的帐中,将此事跟唐俭一说。唐俭听罢,却是苦笑道:“允文啊,老夫奉陛下之命可是来和突厥和谈的,结果颉利那些人全给你捉了,老夫的和谈也就泡汤了。如今你又想把我拉进与铁勒的谈判中,真的是嫌老夫太过清闲了么?” 张允文顿时“嘻嘻”一笑:“唐公哪儿的话!之所以叫上唐公,却是因唐公之大才啊!遍观整个大军上下,又有谁有唐公这般有苏秦、张仪之才?纵横捭阖,辩士无双啊!” 听完张允文的话,纵使是唐俭也不由眼角带笑:“好吧!那老夫就陪允文走上一趟吧!” 张允文顿作大喜之状:“多谢唐公!” ------------ 第二百四十五章 送礼 为了能好好的谈判,张允文花了一日的时间在赵德言和侦察兵的配合下,找到了突厥人口、牛羊的数据和铁勒碛口之战的杀敌数目。在做足了准备之后,先派人到铁勒营地通知了一下,然后张允文和唐俭带着苏定方和一众亲兵,才慢慢的往铁勒营地进发。 之所以要带上苏定方,一来是张允文想和他加深一下感情,二来是他一身武艺,一人便可抵得上数人。若论马战,恐怕张允文也不及他。有如此高手随行,也让人放心不少。 一行十余人刚到铁勒营地之外,便看见一名老者带着七八名身穿华丽锦袍的人站在营地门口迎接。看这些人的神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看就知是铁勒贵族。 见张允文他们到来,老者迎上去寒暄了一阵,便引着他们进入营地之中。 径直来到大帐,只见夷男、菩萨还有铁勒其他部落的首领皆聚在大帐之中。 张允文等人一到,夷男便笑着说道:“当日张将军说要回去请示一下李大将军,本汗便一直盼着张将军到来,如同大旱盼雨一样啊!唔,这两位倒是面生啊,不知是……”夷男看到唐俭和苏定方,便出言想问。 张允文顿时上前一步,向铁勒众人介绍道:“这位乃是鸿胪寺太卿,紫金光禄大夫,莒国公唐俭唐公!” 听完介绍,铁勒众人顿时面色一肃。夷男笑道:“呵呵,原来是来草原和谈的唐公!小汗失敬了!” 张允文一指苏定方:“这位乃是游击将军、武邑府折冲都尉苏定方!” 听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夷男“哦”了一声,客气了一下,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唐俭身上。在他看来唐俭应该是此次谈判的负责人吧! 张允文和唐俭坐下,一众亲兵则是站在二人身后。苏定方本想也站在他们身后,张允文一把拉住他,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坐下之后,唐俭当先开口道:“大汗,我等此次到来,却是为了商议对突厥战争结束之后,如何分配其人口、牲畜和土地之事!” 夷男肃然道:“唐公此言正和我心。此事当然得好好的谈谈啊!”说着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奶茶,“当初淮阳王和张将军来漠北时,可是说了,取漠南之后,其人口、牛羊皆要与我铁勒啊!” 唐俭闻言,顿时转过头,向张允文问道:“允文你说过这些话么?” 张允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怎么可能,在下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在下清楚的记得当初淮阳王说的是‘漠南人口几十万,难道诸位就不想要么?’仅此一句,再无其他的话了!” 唐俭转过头,又望向夷男:“既然允文和淮阳王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那可汗的要求何从说起啊?” 夷男还未说话,一旁的菩萨便已经黑着脸说道:“你们大唐也忒无耻了!当初是你们来求我们出兵攻击突厥!如今我们帮你打下来,你们却翻脸不认人,连一点战利品也不准备分给我们,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菩萨说到后面,已是满脸通红,近乎咆哮着说道。显得愤怒之极。 然而张允文一眼就看穿了他和夷男的把戏,虽说他二人有冲突,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还是合力一处,一人唱红脸,一人唱黑脸,合起来对付自己这些人。 菩萨话音刚落,张允文便做怒不可遏状,站起身来,指着菩萨便大声咆哮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当初我与淮阳王出使漠北,不过是册封你们二人的可汗之位。至于出兵之事,不过是让你等扼守大漠北边,防止颉利北逃而已,哪里有什么请求出兵!哼,想我大唐,带甲百万,兵戈锋锐,取突厥牙帐易如反掌,何须你等出兵来助!再说了,你等袭取碛口,斩杀胡军,这才是违背了当初的约定!” 张允文信口雌黄,几句话下来,便彻底将出兵之事说成了铁勒的单方面行为,与大唐无关。 听了张允文的话,那菩萨大怒,正要再出言争辩,却听夷男说道:“呵呵,张将军的话严重了!这出兵之事,乃是你我商量好了的,说要守住北面,防止颉利逃跑!为了守住北面,我等攻下碛口又有何不妥啊!况且既然我军攻下碛口,且有损伤,那大唐是不是该分些战利品给我等吧!” 张允文坐回位置,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冷笑着说道:“真珠大汗说得在理!这儿有一份这次战争的统计数字,现在在下就念给大汗听听!” 说着,张允文大声念道:“此次大唐与突厥作战,出兵十万,恶阳岭歼敌一万;定襄城收编两万;白道之战歼敌两万;牙帐之战歼敌三千,俘虏士卒五万,牧民十五万,自颉利向下,大小贵族尽数被俘!再看看你们铁勒,碛口之战,歼敌四千,俘虏五千;阴山之战歼敌两千,俘虏四千。” 念完之后,张允文向夷男笑道:“大汗,铁勒参加战争,歼敌六千,俘敌不到万人,此等战绩,大汗你且说说,到底想要多少人口,多少牛马?若是按出兵人数和歼敌俘虏数目来算,我大唐是不是该占大头啊?” 夷男顿时说不出话来,就连嘴硬的菩萨也不说话,冷哼一声,转过头,望向他处。 这时唐俭起身笑道:“允文休得胡言,这国家之事非商贾之事,哪里还有那么多计较的!” 听到这话,夷男等人面色这才转好一些。 然而接下来又听唐俭道:“我大唐乃是泱泱大国,岂能如此小气!真珠可汗不是想要些人口么?那本官做主,送一万人给大汗你,一万人给回纥,还有一万人给铁勒诸部!呵呵,不知二位大汗意下如何?” 听得这区区三万人,夷男和菩萨脸色顿时再次难看起来。而面对唐俭的问话时,却又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之后,唐俭抚须笑道:“既然二位大汗没什么意见,那我们就当二位大汗同意了!二位大人请放心,三日之内,本官必定送三万人过来!” 正在这时,一名铁勒战士冲进大帐,面色焦急的用突厥话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那夷男菩萨顿时面色大变。 夷男望着唐俭张允文等人,面色复杂,轻声说道:“唐公、张将军,一万唐军开进我军东面,程将军的五千骑兵也往前移动了三十里,看来他们都过来接你们了!” 唐俭故作惊讶状:“哎呀,已经到午时了!难怪他们会过来!呵呵,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当先转过身,往大帐外走去。其余人等紧随其后。身形快速消失在门帘之后。 夷男和众首领看着不停晃动的门帘,不由同时微微一叹。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军火买卖 “允文,我本是果毅都尉、昭武校尉,为何你在那真珠可汗面前说我是折冲都尉、游击将军?”在回营的路上,苏定方向张允文问道。 张允文笑着答道:“我等来是和铁勒人谈判,若是职位太低,恐铁勒夷男等人以此为借口,向我等施压,迫使我等让步。再说了,小弟敢保证,此间事了,苏大哥一回长安,定然会升成将军了!” 苏定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既是如此,那就借兄弟吉言了!” “呃,这样吧,大哥来我的左武卫吧!我去给段大将军说一下啊,让他给你个中郎将当当!”张允文建议道。 苏定方却是摇了摇头:“算了!允文的好意我心领了。男儿生于天地间,博取功名当凭手中刀枪,岂能仗他人关系!” 张允文轻叹一口气:“好吧,既然大哥不愿意,那小弟也不强求了!不过若是苏大哥遇上什么难办的事,跟小弟说上一声便是!” 苏定方点点头,表示知道。 返回牙帐之后,将结果跟李靖一说,李靖不由捻须笑道:“那唐俭真是个老狐狸,竟然用这种无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老夫敢打赌,三日之后唐俭送往铁勒大营的突厥人中八成之上恐怕是老人。至于妇人和战士,那是万万不会给的!” 听了李靖的话,张允文忽然觉得唐俭真的挺无耻的。 既然已经和铁勒谈妥,唐军便准备南下回中原了。在这之前,唐军需要完成的工作却是盘查户籍,盘点牲畜。这可是一项庞大的工作,足足近二十万的突厥人和几十万头牛羊,要一一登记在册。军中记室和其他后勤官员人手根本就不够,就连随唐俭来的使团官员,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一时间,只见那些负责登记的大帐里,文牍堆积如山,那些文官们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当然,唐俭也趁着这盘查清理的时机,将突厥人中的老者悉数挑出,在配上一些女人孩子,和寥寥几名青壮男子,送往铁勒大营,也不管人家铁勒是如何的惊讶、愤怒。 但是,面对着又往铁勒大营前进了十里的唐军大营,铁勒悻悻的领着这三万突厥人和四万头牛羊慢慢的后退,翻过阴山,越过沙漠,回到漠北去了。 在第十日的时候,一支多达百人的文官队伍来到牙帐,参与到了盘查清理工作之中。这百名官员的加入,使得工作速度大大加快。这支文官队伍领头的却是虞世南。除了带来了这百人的文官队伍,还带来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说道,让李靖将这二十万突厥人暂时安置在河东道、关内道北部,由军队看守。至于颉利等人,圣旨上要求李靖尽快将一干突厥贵族押返长安,以献太庙,以告天下。而圣旨的最后,则是一通勉励的话。只有一句话让张允文听得心花怒放。 “凡有功之士,回长安之后,皆有重赏!” 虽然有新到的百名文官的加入,使得整个牙帐内工作的文官人数达到了近两百人。但是,面对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在这个纯粹靠着毛笔和纸办公的时代里,足足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才算彻地钉清查完毕。 而这时,已是十二月底了,整个草原上飘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就在这样的天气里边,六万大军押送着二十万突厥人慢慢的行走在雪地之中,往南迁移。 六万大军分成两股,由李靖李绩各带三万人,各自押着十万人分别前往关内道、河东道。准备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那里至于如何处置他们,还要在根据后续情况来定。 而颉利等人,却是在李靖的押送之下,先在关内道北部安置完突厥人之后,南下长安,献诸太庙。 张允文非常遗憾的和苏定方挥手告别。苏定方属于李绩军,而他自己属于李靖军,两人将会朝不同的方向前进。 看着士卒们埋头咬牙的顶着刺骨的寒风在雪地里行军,张允文心头微微觉得不舒服,尤其是看到他们身上的的衣物的时候。府兵们的衣物乃是自己备的,家境好些的子弟可能穿上裘衣,而家境差一点的士卒只能穿着那种填充着丝麻的袍茧。在这种天气中行军,会感到极度的寒冷。 看到这里,张允文忽然想起棉花这种后世主要的制衣原料。以棉絮填充于衣衫之间,那保暖效果可是非常好的。棉花,西域那边好像就有棉花吧,而且还是那种较好的长绒棉。 就这样连续行了三日,渡过结着厚厚冰层的黄河,来到关内道北边的胜州界。在长城以北,黄河以东的大片区域安置下突厥人之后,令当地府兵及官府看守后,李靖便带着数千人的突厥贵族继续南下。 没有了十万牧民和牛羊的拖累,行军速度快了一倍不止。押着千余俘虏经过银州、绥州、延州等地,一路上观者如潮。 关内道北部比邻漠南草原,每年深受突厥袭扰之苦。突厥人杀人劫掠,纵兵毁城,奸淫掳掠,深为百姓所痛恨。这几州百姓一说起突厥人,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寝食其皮肉。所以当大军押着这千余突厥人路过州县之时,无数的唾沫和臭鞋子飞向了他们。 看着这些面色沮丧的突厥贵族,张允文轻轻叹了口气,对走在自己身边的颉利说道:“大汗啊,看到没有,这就是民心啊!” 颉利低着头,目光涣散,却不知听见张允文的话没有。 大军花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过了关内道,进入京畿道中。一入京畿道,长安便近在眼前了。 重玄门外,华盖如云。李世民带着文武众臣站在大道之上,遥遥望着北方。 北风呼啸。李世民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色,只见一朵朵雪花慢慢飘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已是贞观四年正月了。 这时,一骑快马从北方直奔过来。骑士在离李世民还有二十多丈的时候,便勒住马蹄,翻身下马,往李世民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陛下,大军来了!大军来了!还有十里即到!” 李世民闻言一喜,一振身上的白裘袍子,上前两步,又搓着手转身回走几步,一脸焦急。 “走,朕要前去迎接大军!”李世民顿住脚步,猛的说道。 此言一出,众臣慌忙拦着,但李世民却是翻身上马:“众位卿家莫要多言,且随我一起去迎接大军吧!” 众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几位武将带头上马,紧随在李世民身边。 剩余的大臣也先后上马,跟着李世民策马往北而去。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秦筑长城,恬击匈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汉出北地,燕然勒石,匈奴为之而远遁……” 李靖领头半跪在太极殿上。身后跪着二十多名将领,像什么副将张公谨、程名振之类的人,也都是一代名将。众人半跪在大殿上,听着内侍用他尖利的声音念诵着圣旨。 圣旨上先是说了一通骈四骊六的词藻,无非就是赞叹李靖灭匈奴之功,堪比汉时卫霍。接着便是大加封赏。李靖作为行军大总管,灭突厥战役的主帅,封赏之丰厚,自不待言。进封代国公,赐物六百段及名马、宝器等。 这些赏赐是李靖当初攻取定襄之后,李世民赐下的。不过那时身在军中,只是降旨说了一下,如今返回长安,才算真正的落到实处。当初攻取定襄城后,李世民曾满是高兴的对大臣们说道:“李陵以步卒五千绝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书竹帛。靖以骑三千,喋血虏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辈,足澡吾渭水之耻矣!” 攻取牙帐,虏获颉利之后,李世民又降下旨意,赐李靖食邑五百,进左光禄大夫。 至于其他诸将,也皆得封赐,几乎都是加了一级虚衔,升了一级或半级官,还得到宝刀玉器,丝帛财货之类的东西。 当内侍念道张允文的名字的时候,他瞬间竖起了耳朵。自动的忽略了前面的那通废话,只听内侍念道:“今进封张允文为开国县候,食邑平州,加邑百户。进云麾将军,加勋护军,赐丝帛三百,黄金两百!“ 听到这一串封赏,张允文顿时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在皇宫里接收了封赏之后,张允文和诸将出了太极殿,正要前往军营安置士卒,然而没走几步,尚未到达太极门时,忽然听得两声娇呼:“相公!”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允文立刻止住脚步,转身一望,却见两名女子正俏生生的站在一株腊梅之下,眼中闪烁着盈盈泪光,齐齐的望着自己。 张允文顿时觉得心头最软处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竟然一时痴住了。这时候,程名振正走过张允文眼前,后者连忙一把抓住他道:“程将军,麻烦你一件事,你到侦察营里通知李扬,就说剩下的事让他便宜处理,哈哈,老子不管了!” 说完,也不管程名振同意不同意,大步往那两名女子的方向走去。 程名振看着张允文的背影,先是一愣,接着看见腊梅树下的女子,顿时咧嘴一笑,转过身,往太极门走去。 “你们怎的在这儿?”一见李宇和支柔,张允文便恨不得将他们抱在怀中,不过看到周围禁卫冷峻的神色,顿时打消了这种念头。 只见李宇一双美目之中落下一串泪珠儿,接着用带着白丝手套的手掌擦了一下眼泪,面容上满是笑容的小声说道:“今日妾身前来拜见母后,想不到竟然遇见了相公!” 然而李宇话音刚落,一旁的支柔 便“嘻嘻”笑道:“什么拜见母后啊,宇妹妹,昨日听说相公要回来,今日便一大早来拜见皇后娘娘!你可曾看见娘娘和你说话那会儿,那嘴角可是一直带笑啊!” 李宇听见这话,俏脸顿时通红,嘴中却不甘的说道:“还说我呢,柔姐姐你昨夜还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啊!” 支柔顿时沉默下来,缓缓低下头,接着猛地抬头说道:“相公,我真的好想你!”说着一把抱住张允文,“我好害怕你在草原上出什么事!那突厥可是草原上的霸主啊!”说道最后,这位热情豪迈坚强的奚族公主,不由鼻翼翕动,轻轻抽泣起来。 李宇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忽的抿嘴微微一笑。 “走吧!我们回家说去!”张允文抚摸着支柔的秀发,轻声呢喃道。 “对,回家!”支柔马上放开张允文,娇艳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咱们回家去!” 回到家中与二女缠绵了数日,几乎每日都赖在她们的闺房之中,餐饮全仗梅香和蕊儿两个丫头轮流送来。每当他们送来餐饭,看到房中情形,皆不由面红耳赤,放下食盒,便慌不择路的离开房间。 在这几日里,将积蓄几个月的精力通通发泄出来之后,张允文这才彻底体会到什么叫着“温柔乡,英雄冢”,就在他准备收敛一下,修身养性的时候,一名内侍来到府上,传来李世民的旨意,说是要在明日献俘太庙,大宴群臣,就连一向少露面的太上皇李渊也要出场,让张允文做好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立刻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颉利献舞,这一舞,标志这曾将威名赫赫的东突厥,彻底的消亡了。 第二日一大早,张允文在梅香的服侍之下穿好衣衫,带好冠巾,再看看汝南公主和支柔郡主二人,也是穿戴整齐,庄严整肃。今日献俘太庙,朝臣大宴,长孙皇后也宴请了长安城内的命妇小姐,汝南公主和支柔郡主也赫然在邀请之列。 东方刚刚露出一丝白色,长安城里那些达官贵人的大门便已经打开了,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迎在门口,待自家主人上马。 寒风呼啸之中,一辆辆马车往太庙方向慢慢轻驰而去。 太庙外的数条大街上已经停满了各式豪华的马车,当李宇支柔同乘的马车到达太庙外时,已经找不到地方停了,只好停在离太庙隔着一座坊的地方,然后步行往太庙走去。 到达太庙之后,张允文便和二女分开了。她们要去长孙皇后处,和长孙皇后呆在一起,直到赐宴的结束。 到达太庙外面,这儿已经聚集了不少文武官员。凡认识是官员,张允文也一一上去打了招呼。而许多官员对于这位新晋的侯爵,也是多有客气,极其小心的说着恭维的话。 张允文一面应付这些官员,一面等待着李世民的到来。 终于,在等了近半个时辰之后,李世民的龙辇姗姗来迟。 李世民虽然面色严肃,但是嘴角却仍是挂着浅浅的笑容。先和众位大臣见了一番礼,然后立在太庙的台阶上等待着吉时的到来。 终于,在太史令傅奕第三次望了天色之后,才用苍老的声音大声说道:“吉时已到,告祭天地!” 李世民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步态庄重的一步步迈上那太庙并不长的台阶。 一阵“咚咚”的鼓声和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响彻在整个太庙,回荡于整个长安。 点燃一炷香,李世民朝着那供奉着曾祖李虎和祖父李炳的牌位跪了下来,庄重严肃的磕了一个头。 就在这时,魏征迈出一步,大声的诵道:“猗与祖业,皇矣帝先。剪商德厚,封唐庆延。” 念诵完毕之后,退回朝臣之中,李世民也缓缓的起身,走到太庙大门边,望着下面的众臣,心中豪气翻涌如山。 又经过一番繁复的礼节之后,魏征又走出一步,大声说道:“带突厥众人!” 只见三四十名衣甲炫然的士卒押着几十名穿着汉服,却神色沮丧的突厥人进入太庙台阶下的空地上。为首的赫然便是颉利和义成公主。其余人皆是突厥重臣,像什么右贤王,大叶护之类的,几乎都是突厥七姓里面的贵族。 他们走到太庙台阶之下,向李世民行了一个突厥礼仪。那义成公主本来不想行礼,可是旁边的颉利轻轻的撤了撤她的衣角,这才无奈的行了一礼。 李世民的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颉利身上:“颉利,你可知罪?” 颉利面色灰败,嘴唇翕动了两下,终于说道:“小汗知罪!” 李世民顿时满意的微微点头,大声叱道:“尔罪有五:尔父国破,赖隋以安,不以一镞力助之,使其庙社不血食,一也;与我邻而弃信扰边,二也;恃兵不戢,部落携怨,三也;贼华民,暴禾稼,四也;许和亲而迁延自遁,五也。朕杀尔非无名,顾渭上盟未之忘,故不穷责也!”每说上一条,颉利的头便低下一分,待到李世民说了不追究他的责任时,这才微微抬起头来。 李世民目光又转向义成公主,面色淡淡的问道:“你就是那个怂恿突厥犯我中原的义成公主?” 张允文一听李世民这样问,心头不由“咯噔”一条,他可清楚的记得历史上义成公主的下场,李靖突袭牙帐俘获她时,便将她给杀掉了。而如今,自己将突厥贵胄一锅端了,李靖当时为了突厥降众的稳定,并没有杀死她,而是一路押过来。以她对大唐的仇视和身份,今日恐怕会生出事端来。 果然,只听见义成公主满脸傲然的说道:“本宫正是大隋文皇帝之女,义成公主!” 李世民冷笑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义成公主蓦地大声说道:“本宫乃是大隋义成公主!尔等乱臣贼子,夺我大隋基业,杀我皇兄,戮我族人,其恨滔滔,掘波难尽!”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义成公主一把将过来阻止她的一名士卒推开,面朝众大臣,目光缓缓扫过。 大唐朝堂之中,多有前隋大臣,如今被她的目光一扫,不由瑟缩了一下身躯。 “萧瑀、屈突通、裴矩、陈叔达,还有你、你、你、你,你们都是大隋的朝臣,我大隋亡了,不知竭忠殉国,反倒投了李唐!你们这些卖主求荣的东西,总有一天,不得好死!”被赶过来的两名士卒钳住了身体,义成公主却是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声音似哭似怨,大声的咒骂着朝臣,咒骂着李唐。 李世民面色铁青的一扬手,两名士卒顿时拖着义成公主便往外走。其余士卒靠上来,押着颉利等人也离开了太庙。 隔着高高的院墙,张允文似乎仍能听见那义成公主的骂声。 经过义成公主这一闹,李世民也没有心情继续下去,匆匆的的结束了这场告祭仪式。 ------------ 第二百四十八章 王玄策 这献俘仪式结束之后,众位朝臣各自返回。说起今日之事,却是闭口不言。尤其是萧瑀等被义成公主指名道姓骂卖主求荣,不得好死的几人,更是心头郁郁,萧瑀、屈突通年纪一大把,更是因此大病了一场。 李世民返回太极宫的时候,脸色还是非常阴沉的,不过在长孙皇后的劝慰之下,心头的愤愤之气才消去不少。 “观音婢,你且说说,太上皇晋阳举兵,为的是这苍生,这天下,为何就成了乱臣贼子了?若是义成这妇人在民间胡说八道,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说道这里,李世民面色又有些阴沉了。 长孙氏闻言一怔,柔声劝道:“二郎,今日的事臣妾也听说了,但你又不是不知道义成的脾气!再说了,她也只是嘴上说说,逞逞威风威风而已,陛下何必和她生气呢!” 李世民闷哼一声,不再言语,但脸色却比刚才好多了。 长孙氏又笑道:“二郎,今日萧姐姐可是来过的,见她那支吾的样子,臣妾猜测她可能就是为义成求情来的!” 长孙氏口中的“萧姐姐”,却是在定襄城中,被康苏密送往大唐的萧皇后。 李世民闻言,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长孙氏。 长孙氏起身拉起李世民的手,柔声说道:“二郎,既然萧姐姐都开口了,你就不要再深究了!”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微微点点头。 长孙氏顿时展颜一笑,一时间满室生辉:“好了二郎!既然我大唐打了一场大胜仗,就不要这样子了!来,好生收拾一下,晚上还要大宴群臣呢!” 华灯初上夜未央。 当夜幕缓缓降临时,一盏接一盏的宫灯慢慢点亮,在二月的寒风之中轻轻的飘动着。 当张允文偕同尉迟敬德等一干武将进入凌烟阁的时候,那早已候在门边的内侍顿时呼道:“来了,将军们来了!” 此时的凌烟阁内还没有挂上所谓的二十四功臣像,毕竟此时才贞观四年。当听到凌烟阁这三个字的时候,张允文不由想到,若是李世民画功臣之像挂于这凌烟阁中,自己会不会在这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列呢? 来到楼下,只见整个凌烟阁从走廊到檐角之上,尽数挂着宫灯,明亮的灯光洒下来,如同白昼。 迈步上了凌烟阁,通过狭长却又明亮的走廊,进入凌烟阁的大堂之中。 刚到大堂之中,便听见一阵丝竹管弦之声悠悠传来,曲词明快,听之有金鼓之声,仿佛置身沙场一般,只觉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拿出刀枪,与敌人拼杀一番。 “呵呵,陛下又在奏破阵乐了!”走在前面的刘弘基停住脚步,笑着对众将说道。 众将同时笑了笑,立在门外,满脸激动的听着渐渐激昂的丝竹之声。 待一曲终了,屋内传来李世民爽朗的笑声:“诸位爱卿立在门口作甚,还不快些进来!” 众将推门而入,只见大堂内明亮如昼,三面大铜镜立在三架烛火之后,反射着烛火发出的光芒。场中铺着厚厚的绣着大朵牡丹的毛地毯,四角各搁置着一具散发这丝丝热气的暖炉。 大堂之中,数列几案摆放,一边已经坐满了人,细细一看,却是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文官,皆是当今肱骨。上座之上,却是坐着太上皇李渊、皇帝李世民和太子李承乾等人。 这是张允文自玄武门之变后第一次见到李渊。此时的李渊已经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了。由于长期处于深宫中,他的皮肤显得很是白皙,但身体状况却是差多了,不时发出一两声咳嗽。 而在朝臣之中,也有一人不时的咳嗽一声,却是杜如晦发出的。 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两排乐工歌女,刚才的破阵乐想必便是他们弹奏出来的。 众人正要行礼,李世民却是连连摆手道:“众爱卿不必多礼!先入座吧!” 众武将抱了抱拳,渐次坐在几案之后。 众将刚刚坐下,那魏征便起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霎时间,大堂上众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在魏征身上。张允文悄悄的看了一眼李世民的脸色,果见他脸上有不虞之色。 只听那魏征说道:“启禀陛下,臣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陛下自登基以来,无不躬行节约,克勤克俭,今日陛下赐宴凌烟阁,臣却见此处灯火甚多,然很多宫灯皆是不必要的,完全可以裁撤。这样定能节省一大笔开支!” 李世民“嗯”了一声,淡淡的笑了一下:“魏卿严重了!今日乃是欢赐群臣之时,所以朕才令人张灯结彩,点下众多灯火!今日过后,朕自会躬行节俭的!” 魏征点点头,躬身道:“微臣也是防微杜渐啦!” 正在这个时候,大厅门口再次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人便是今日献俘的颉利可汗,另一人却是河间王李孝恭。 二人来到大厅当中,先是见过李渊、李世民、李承乾三人,然后默默的坐在几案之后。 李渊一见那颉利可汗,顿时露出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 李世民在一旁笑道:“上皇,孩儿当日便曾说过,定要执颉利于面前,由上皇发落!今日已执颉利可汗于上皇面前,还请上皇发落!” 李渊听罢,顿时默默不语,凝视着下面的颉利,一时间陷入回忆之中。半晌之后,他长叹一声,说道:“昔日汉高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儿能灭突厥,吾托付得人,复何忧哉!” 叹完之后,李渊笑着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请颉利可汗为吾献舞一曲吧!” 此言一处,颉利面色一变。虽然在李孝恭过来请他的时候,他就想过可能会受到的耻辱,然而听到李渊说起献舞一曲时,他依然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然而,就在他皱眉的时候,一股压力传来。颉利一看,却是李世民一双眼睛正盯着他,那目光好像在说:“今日朕可是饶了你一命啊!” 颉利顿时冒出丝丝冷汗。勉强一笑,站起身来,向李渊行了一礼,便在乐工歌女的伴奏之下跳起了舞来。他跳的是突厥的传统舞蹈,虽然舞姿不甚优美,但却让李渊及众臣看得津津有味。 一曲终了,颉利停下来,垂着头回到见几案之后,然后再也没抬起头来。但是,张允文清楚的看见了他衣摆处的斑斑泪痕。 此时,张允文忽然想起一首词来: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颉利舞罢之后,众人便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当然,喝的不是什么神仙醉,而是宫廷酿制的美酒。 一旁乐工奏乐,场中舞女翩翩,文武群臣则是在喝着美酒,吃着佳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酒酣之后,李渊拍手狂笑,竟然从一名乐工手中抢过琵琶,开始轻拢慢捻,弹奏起来。而李世民一见李渊手挥琵琶,当下笑道:“父皇,你要谈琵琶!儿可伴舞一曲!”说完,李世民一跃而起,跳过几案,来到场中,腰肢一扭,跳起了胡旋舞。 原本那些跳舞的舞女一见李世民的这般模样,纷纷听了下来,慢慢退到一边,留出大片空地给李世民。 看着李世民转了一圈又一圈,张允文不由暗笑,人家喝醉之后,不过是说几句胡话,动作大的还打打人,而这俩父子,一人弹琵琶,一人跳舞,这还真有意思。 一众文武大臣也齐齐为这二人伴奏,很多大臣已经半醉了。 这场欢宴一直持续到大半夜,文武官员当夜也就留宿在皇宫之中。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招新 整个二月间,从岭南到赵代,从山东到陇右,整个大唐都沉浸在战胜突厥的喜悦。各地歌功颂德的奏章不时的传上中枢龙庭,看得李世民又是高兴,又是下令申斥。 长安城内更加热闹了,借着这胜利的消息,长安城的居民们一直将正月的热闹延长到了二月末。整个二月间,时常可以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颉利可汗等人居在在太仆寺里,每日吃喝供着,却不准其离开。虽然李世民说过要留其性命,可是这每日面对房梁黑瓦的的生活让这位居住惯了毡房穹庐的大汗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义成公主没有死,自太庙之上大声咒骂之后,李世民便再也没有去关注这位隋朝公主,分明是想让其自生自灭。至于其他的突厥贵族,大部分被赐了宅地,或是在长安,或是在洛阳,甚至有些还在益州,限令这些贵族离开长安,到达那些地方去报道。当然,同时还让当地地方官员看管着他们。恐怕终其一生,只能在当地官员的监管之下了。 而那些比较顽固却又在突厥中有莫大影响力的突厥贵族,如右贤王等人,同样被关在太仆寺中,恐怕会在此处终老一生了。 这千余突厥贵族还算不了什么,真正令人头疼的还是那二十万突厥牧民。如今,十万牧民在胜州,另外十万在朔州以南的区域。皆由当地官府和府兵看管着。 在朝堂上,对于这安置突厥之事,已经吵了一整天了,李世民无奈的下令退朝,明日接着吵。 第二日张允文上朝时,发现一众文官个个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昨日意见相左的几位官员在进入太极殿的途中,还不时那眼神戳着对方。看到这番情形,张允文心头不由暗笑。 待那内侍刘贤用尖利悠长的声音宣布早朝开始的时候,一名官员已经按捺不住的从人群中站出来说到:“陛下,臣有本上奏!”这人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袍,却是一名五品的御史台官员。只听他说道:“今陛下雄才大略,荡平漠南,立不世之功,实为亘古未有。然臣以为,突厥虽灭,且大部为我所掳,余者或北附薛延陀,或西奔西域,漠南遂空。降我大唐者,臣以为当尽迁其众,以实兖豫!” 这人刚一说完,另一名身穿绯红官袍的四品官员也上前一步,出言说道:“陛下,微臣附议!北狄自古为中国患,今幸而破亡,宜悉徙之河南兗、豫之间,分其种落,散居州县,教之耕织,可以化胡虏为农民,永空塞北之地。”此人却是秘书省少监。 这名官员的话音一落,七八名朝臣尽数出列,齐声道:“臣等附议!” 张允文看这些官员,皆是一身绯红官袍,多是五品、六品的官员。 李世民听得他们的上奏,却是面色沉寂如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一人越众而出,站在大殿上向李世民行了一礼之后,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臣以为突厥、铁勒皆上古所不能臣,陛下既得而臣之,请皆置之河北。分立酋长,领其部落,则永永无患矣。” 这人却是中书侍郎颜师古。 颜师古刚刚说完,先前那位秘书省少监当即便道:“侍郎大人此言谬矣!若是放归突厥豫河北,以突厥习性,十年即刻添丁十万,到时必成尾大不掉之势,重新为祸中原!” 颜师古还未说话,另一名礼部侍郎李百药却道:“少监大人此言却是严重了!” “哦?那李大人也赞同颜大人之言?” 李百药却是摇摇头:“本官亦不太赞同颜大人所言!”说着,转过身来,面朝李世民恭敬的说道,“启禀陛下,下官以为,突厥虽云一国,然其种类区分,各有酋帅。今宜因其离散,各即本部署为君长,不相臣属;纵欲存立阿史那氏,唯可使臣其本族而已。国分则弱而易制,势敌则难相吞灭,各自保全,必不能抗衡中国。仍请于定襄置都护府,为其节度,此安边之长策也。” 李世民听了李百药的话,亦是不语,只是默默的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李世民不言,这几位大臣却是开始了唇枪舌战,三方各执一词,当庭辩论起来,其中引经据典,更是从轩辕黄帝征伐蚩尤,到周穆王伐犬戎,再到秦汉逐匈奴,说起历史上对待蛮夷的方法,一点一条,尽是详尽。而另一方也不甘示弱,说起五胡乱华,说起南北乱世,不知不觉间竟然从安置降众问题扯到汉夷关系上。 张允文再环顾一下众文武,只见武将们尽皆靠着立柱闭目养神,好像面前的吵闹似乎与自己全然没有半点关系。而那些三品以上的尚书、中书令、左右仆射等人,却是时而抚须微笑,时而皱眉沉思,看来对于众人之言,也是颇有想法的。 虽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张允文的脑子也在不断的转动着,思考着这安置之法。他清楚的记得历史上李世民就是采用温彦博的方法,叫着什么“全其部落,顺其土俗”,使得突厥回到漠南草原上,渐渐成了气候,在武则天时期,突厥复叛。 想到这里,张允文向温彦博的位置望去,只见他正一脸沉思的在考虑着什么。 而大殿之中,三方人也吵得差不多了,声音小了起来,言语也少了起来,不像刚才那般高谈阔论,口若悬河了。张允文估摸着这几人是说得口干舌燥,没有水喝,这才歇下来的。 李世民见他们不再争论,当下冷笑道:“吵啊?怎的不吵了!吵上两句就可以决定朝廷大事么?若是如此,还要朕干什么,还要文武百官干什么!散朝!”说完当先离开了。 看到李世民有些生气的模样,众臣无奈的对视一眼,悻悻离开。 散了朝会,张允文回道家中,径直来到书房,脑海中仍在思量着对突厥的安置措施。综合历史各朝对少数民族的安置,沉吟片刻,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唰唰的写了起来。 从中午时分一直到黄昏的时候,终于写完了这份奏章。 搁下笔,伸了一个懒腰,收拾起这五页宣纸,张允文思忖了片刻,便拿起这五页纸张来到李宇的房间。 “相公,做完了?”李宇给张允文到了一杯茶,柔声问道。 张允文点点头,然后一把抓过李宇抱在怀中,嬉皮笑脸的在她娇嫩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在李宇的娇嗔中说道:“呵呵,汝南妹子,相公想拜托你一件事!” 李宇顿时昂起脑袋,笑着问道:“唔,什么事?” “呃,就是把这几页纸送到你父皇那里,请他过目一下!” 李宇伸出柔荑接过几页纸,草草看了下:“咦,这不是安置突厥的办法么?相公你怎的自己不去送啊?” 张允文苦笑道:“这个时候我可进不去皇宫!” 李宇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下,点点头:“好吧,妾身这就去!不过妾身也有个条件,那就是过两日你可要到咱们的铺子里去看看!” 听到这个要求,张允文自是满口答应。李宇走了之后,他默默的端起茶水喝了起来,心头却是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几页纸会不会改变李世民的看法,或者说自己的方法能不能胜过温彦博的说法。 终于,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李宇才在几位宫中卫士的护卫下返回家中。 一见李宇回来,张允文连忙帮她倒了一杯水,然后用深切的眼光望着李宇。 李宇面色一红,接着看到张允文的的目光,顿时一乐,不由“咯咯”的笑了两声:“相公想知道父皇怎么说么?” 见张允文点点头,李宇顿时粗起嗓子,学着李世民的声音道:“呵呵,允文这小子,什么事都喜欢掺和一下!不过这次他倒是掺和对了!” 听到这话,张允文顿时放心下来:“嗯,那陛下诏我去奏对了没有?” 李宇顿时摇摇头:“这个好像没有!不过父皇对于相公上的那几张纸倒是很上心,妾身离开太极宫的时候,看见父皇还在灯下研读呢!” 张允文这才放下心来,心想既然李世民对于自己的意见上了心,那在考虑温彦博这些腐儒的意见的时候,就不会那般轻易接受了。 第二日朝会之上,李世民坐下龙椅不久,便有人上奏道:“启禀陛下,夏州都督窦静有奏章一封,今日方到,尚来不及报中书省!” 李世民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卿家念出来就是!” 那位官员“喏”了一声,便开始念诵窦静的奏章:“臣窦静惶恐进奏:戎狄之性,有如禽兽,不可以刑法威,不可以仁义教,况彼首丘之情,未易忘也。置之中国,有损无益,恐一旦变生,犯我王略。莫若因其破亡之馀,施以望外之恩,假之王侯之号,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权弱势分,易为羁制,可使常为籓臣,永保边塞。” 听了窦静奏章,李世民不由微微皱眉,对那官员道:“窦卿的奏章,先搁在那儿吧!” 这个时候,只见温彦博上前两步,大声说道:“启禀陛下,老臣油画要说!” 张允文一看是温彦博,便立刻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爱卿有话,直说便是!” “这两日朝廷之上为突厥之事争论不休,然大部分朝士皆以为应徙突厥于兗豫之间。然老臣不以为然,老臣以为徙于兗、豫之间,则乖违物性,非所以存养之也。请准汉建武故事,置降匈奴于塞下,全其部落,顺其土俗,以实空虚之地,使为中国扞蔽,策之善者也。”温彦博一句一顿,慢吞吞的说道。 李世民听罢,沉默不语,一双剑眉时而舒展,时而皱起,直看得张允文心头狂跳:“喂,李世民啊,你可千万别听那些腐儒的话啊! ------------ 第二百五十章 苏定方拜师 就在张允文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只见文臣这边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员出列,沉声说道:“陛下,臣以为突厥世为寇盗,百姓之仇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尽杀,宜纵之使还故土,不可留之中国。夫戎狄人面兽心,弱则请服,强则叛乱,固其常性。今降者众近二十万,数年之后,蕃息倍多,必为腹心之疾,不可悔也。晋初诸胡与民杂居中国,郭钦、江统,皆劝武帝驱出塞外以绝乱阶,武帝不从。后二十馀年,伊、洛之间,遂为氈裘之域,此前事之明鉴也!故老臣也不愿迁胡人入兖豫之间,免趟覆辙!” 这人却是魏征。 见魏征都如此说了,李世民顿时“嗯”了一声,说道:“魏卿此言有理!” 这时候,那温彦博又道:“王者之于万物。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突厥穷来归我,奈何弃之而不受乎!孔子曰:‘有教无类。’若救其死亡,授以生业,教之礼义,数年之后,悉为吾民。选其酋长,使入宿卫,畏威怀德,何后患之有!” 李世民点点头,目光在其他朝臣上扫过:“其他爱卿呢?难道你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么?”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顿时齐声道:“臣等附议!” 李世民见状,微微一笑,身旁的刘贤处拿过几张纸,然后笑道:“朕昨日收到一封奏章,上面记载的便是关于这突厥的安置问题,诸位爱卿可以传阅一下!” 说着,又递给刘贤,让他送至阶下。 于是,张允文手书的五张纸便在众臣之中慢慢传阅开来。 众臣看了这纸张之后,或是闭口不言,作高深莫测之状;或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或是冷笑一声,随手递给下一人。就这样,薄薄的五页纸很快就在众大臣手中传完了。 张允文也做了个样子看了一下,然后便将纸张递给下一人。 这时候,张允文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一瞧,顿时瞧见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二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诸位爱卿,看了这奏章,可有何看法啊?”李世民笑问道,见众臣不言,他咳嗽一声,沉声说道,“此本奏章,共献三策。其一,拔突厥之中健者编练成军。其二,迁突厥之众于江南。其三,凡突厥未嫁之女子,皆嫁汉家男子,男子皆娶汉家女子。其四,令突厥皆习汉话汉文,不得说突厥语,书突厥文。其五,凡突厥十岁以下者,须集中起来教授儒家典籍!呵呵,诸卿以为这五策如何啊?” 见李世民又问了一遍,那温彦博顿时出列道:“微臣以为,此策谬矣!其一,那编练突厥成军,其军何人可控,何人能驭?其二,为何迁突厥于江南,而非燕赵,要知江南之地,气候大异于塞外,如是水土不服,其必生乱。其三,通婚嫁娶之事,若是由官府强行要求,恐怕会有后患啊!” 此言一出,那魏征也出列道:“若是远迁江南,所费巨靡,恐得不偿失啊!” 李世民沉吟片刻,向其他大臣问道:“众位卿家的意思呢?” 长孙无忌捻须笑道:“微臣对着五策倒是挺赞同的。尤其是后面三策,与突厥通婚,禁其文字,教其幼子,几十年之后,这些突厥人那里还会记得突厥,只会说汉话、写汉字,只记得自己是大唐人!此三策甚妙,微臣赞同!” 房玄龄也说道:“选江南之地,看似遥远,却是非常合适!有运河之便利,二十万众数月即可到达江南。虽说其间会阻绝航道,但若欲求长远,断这短短的数月又有何妨?至于水土不服,生出乱子,我大唐既然能在草原上灭了突厥,难道还害怕那些离开草原的突厥人么?况且其精壮已在军中,他们有何能力可乱?待到婚姻一通,风俗文字一变,谁还会去乱?所以微臣亦是赞同此五策!” 李世民闻言,不由微微颔首。 张允文听得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如此支持自己,心头当下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李世民却点名道姓的说道:“张允文张爱卿,你且说说你对这五策的意见?” 顿时间,朝堂中众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在张允文身上。许多人开始猜测,为什么李世民别人不叫,偏偏叫这个张允文呢? 张允文心头暗暗叫苦,昨夜你还通过汝南之口,让自己少掺和朝廷中的事,今日怎么把自己给推上前台来了?心头虽是叫苦连连,但脸上却无半点异色,口中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此五策尚有不足之处!” 李世民顿时颇感兴趣的说道:“哦,那你且说说,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应该每隔一段时间便由当地组织一场忆苦思甜大会,让突厥人好好回忆一下当初他们在草原上是如何的吃不饱,每年要靠掠夺粮食维持生计,而如今,到了大唐,顿顿有饭吃。要让他们不要忘了大唐的恩德。在每次吃饭之前,都得高声说道:‘我是大唐人,我深情的爱着大唐!’之类的话语。这样反复的做下去,五年十年即可见效!” “嗯,还有,安置时一定要彻底的限制突厥人的习俗,取消继婚,甚至不允许他们放牧,只准其耕作。至于那支突厥军队,只要大唐将其亲眷家属掌握手中,就不怕他们怀有异心。况且可以派遣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在其中担任低级军官,这样就可以牢牢控制住这支军队!” 张允文说道这里,便讪讪住口:“呃,陛下,微臣能想到的就这些!” 李世民点点头,还没说话,一边的孔颖达却是冷冷说道:“挟人亲眷而逼其作战,此乃不仁之举!难道张将军要让陛下背上不仁之名么?” 张允文听得这种那个言论,不由哂笑一声:“孔大人此言严重了。将士在外作战,亲眷留质国内乃是必须之事,怎能算得上不仁呢?再者说了,这突厥军乃是做募兵之用,专司战斗,岂能不留着一手?” 孔颖达自知此言难以驳倒张允文,也不再言语。 而这时,温彦博却道:“突厥风俗岂是那般易移?一个不好,即要造成动荡!” 张允文看了一眼温彦博,又看看房玄龄:“房大人刚才说过,突厥当年身在草原,我等便不惧,如今在江南,又岂会怕突厥?微臣认为此言很有道理。自古一乱一治,大乱之后方得大治!不要怕出现动荡,只要能扑灭动荡之后,雷厉风行,力行大治,那社稷昌盛,国家富强便指日可待!” 张允文说完,大殿中顿时寂寂无声,可闻针落。众臣也无人再行辩驳这五策。 李世民见状,顿时说道:“允文此言,确实在理啊!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朕便下旨,按这五策来处置突厥降众!” 长孙无忌、房玄龄顿时带头一揖:“陛下圣明!” 于是,贞观四年关于突厥安置的问题,便告一段落。 ------------ 第二百五十一章 西域诸事 虽然这五策是张允文提出来的,但是所有的行动都是在幕后进行的,知道是他出谋划策的人却是不多。即使朝堂之上李世民专门询问张允文的意见,众臣看出了些蛛丝马迹来,但仅仅是猜测,并不是肯定。 当日廷论之后,李世民将张允文招了过去,让他列出安置突厥于江南的具体措施。张允文在一张几案之后,思忖良久,才蓦地开始动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多时辰,足足二十页纸,直到天色将暮,这才初步完成。上面以五策为中心,详细阐述每策需要做的措施,将每个步骤都一一分解,甚至还做了初步的支出估算。 当张允文将这份文件递给李世民时,李世民拿起一看,顿时便被上面文字给吸引了自顾在旁边看着,不去管张允文。 张允文工作了一下午,本是有些饥渴。四下一望,却见几案之上放着一碟子嫩红色的糕点,当下偷偷的瞅了李世民一眼,见后者毫无察觉,便伸出手来,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中慢慢的吃了起来。甫一入口,仿佛是嚼到了一掬梅花,只觉满口尽是梅花香气,丝丝滑腻的香甜在口中化开,当真是回味无穷啊! 猛地看到旁边一盏洁白如玉的酒壶壁上荡漾着一层暗红,张允文一手抄过,打开一闻,不出所料,果然是葡萄酒。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就着这葡萄酒吃起了碟中糕点。那毫不客气的样子看得周围的侍女们掩嘴轻笑。 当他吃完碟中糕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准备再找些吃食的时候,李世民放下手中纸张,轻叹一口气,对张允文道:“允文啊,你这份文书可是事无巨细,尽数记载其上啊!若是我大唐官吏人人都按允文这般做法,恐怕天下之间会是井井有条啊!” 张允文顿时说道:“陛下过誉了!此等计划虽然详尽,下属执行起来也是有案可循,但是,若是皆照此法,久而久之,难免会让下属头脑僵化,失去活力,办事尽照章程,不顾实际!所以此法之用却还是要视情况而定。” 李世民沉思片刻,点点头道:“允文此言在理!”说着连翻了几页纸张,又指着上面的数字道,“那这些数字又是如何估量出来的?” 张允文笑了一笑,说道:“这些数目不过是草草估计,仅仅是给陛下做个参考而已。至于详细的预计支出情况 可以请户部派专门掌管度支的官员前来估算!” 李世民摸了摸唇下的髭须,片刻之后,抚掌笑道:“允文此法甚妙!不光是此次迁民,凡民事,如开河挖渠,修岸筑堤,皆可用此法!事前估量大概支出,事中派专人监督使用情况,事后统计总结,寻找利弊。这样下来,民事支出一目了然,这财钱的使用效率恐怕会大大的提高啊!” 张允文顿时高声赞道:“陛下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当真是一代英主啊!” 听得张允文的话,李世民顿时得意的笑了两声。 “既然允文已经定出条目,那朕明日便公诸朝堂,集思广益,拾漏补阙,待众臣已定完毕,朕便下诏行于天下!”李世民站起身来,满是豪气的说道。 “陛下英明!”张允文再次赞道。 李世民哈哈一笑,眼睛瞟了一眼几案上空空如也的碟子和酒壶,顿时大声说道:“来人啊!上酒宴,今日朕要和允文爱婿好好的喝上一杯!” 张允文顿时一滞,摸了摸有些鼓胀的小腹,刚想找个借口拒绝,还没等话说出口,便见两名一名名宫女端着盘盘珍馐,盏盏美酒,鱼贯而入,认命似的坐在李世民对面,彻底放开肚子,和李世民对饮起来。 贞观四年三月十二,李世民颁下诏令,令于二十万突厥降众之中,拔其健者三万,组成骑兵,号“游骑军”。设大将军一名,由阿史那思摩担任。将军三名,由执失思力、康苏密以及程名振担任。于军事学院骑兵系选拔百名学员担任旅正、团正。令十余万降众迁欲河北,然后沿运河顺水而下,直达江南。十余万降众分诸江南十府,与汉民土著杂居。令突厥间不得相互通婚,突厥诸人婚姻,须是汉胡联姻。令禁突厥语、继婚等一切突厥风俗。令江南各府县,加设学馆,所有突厥稚子,须得如学馆学习儒家典籍。 这连续的诏令一下,突厥内部掀起滔天巨浪。那些普通牧民倒还不觉,而那些突厥中的有识之士,顿时大声疾呼,这大唐分明就是想断我血缘,灭我种群,其用心之狠毒,实在让人惊心。号召突厥降众起来抵制大唐的这些命令。 但是,手无寸铁的突厥牧民面对的全副武装的大唐士卒时,他们选择了沉默,继而接收,开始默默地往河北道迁移。 而这一次,他们没能带走自家的牛羊,唐人告诉他们,在江南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农具,这些牛羊根本就带不上,并且每头羊出钱五百文,牛出钱七百文,马出钱一贯,强行收购牧民手中的牲畜。凡是不从者第二日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于是,这场收购进行得异常顺利。 十余万突厥降众的迁移不是一个小的工程。从关内道、河东道到河北道、河南道,再到淮南道、江南道沿途官府民众皆被提前通知,令其做好准备。大运河上也集结了各式船只,几乎将宽阔的大运河水面给遮住了。这些船只大部分是官府征召的,还有一部分是大唐水军的战船。 这场迁民运动从贞观四年三月一直持续到贞观五年四月,历时一年多,所耗财货高达三百万贯。但经此一次,江南平添人口二十万,对于江南的开发具有莫大的作用。 而在迁移途中,出现过大小百余次逃亡,唐军斩杀逾千,并将首级悬于沿途之上。而那些老老实实牧民,则是每日饱饭。两相对照,那些动了逃亡念头的突厥人纷纷老实下来。 到六月的时候,户部呈报上来的消耗财物便已经达到了百万贯,几乎耗费了国库的十分之一。所以,官员们纷纷要求停止迁移,就地安置突厥。李世民也开始有些犹豫起来。这时候,张允文枯坐书房一日,写了一份七八页的报告,又让李宇带着李世民。 当天夜里,李世民在灯下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算是将这份报告彻底的读完了。 第二日朝会上,李世民坚决的说道:“迁移之事不能停。它不光关系到这二十万突厥人的安置,还关系到我大唐百年之后的社稷传承!朕愿拿出内库财货,以助迁移!” 见到李世民态度如此坚定,众朝臣在齐呼“陛下圣明”之余,也感到了一丝丝惊诧,到底是什么让李世民会有这样的决心来做这件事呢?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宴会 六月的长安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微微有些发白的日光照射在太极宫的重檐鹜顶之上,让挂着铜铎的屋檐折射出一种五彩的光芒。热风一吹,铜铎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散朝之后,李世民叫人唤回了正准备离开皇宫的张允文。 千秋殿中,李世民穿着薄薄的明黄色丝袍,正慢慢的品着茶水。两位宫娥各自手持一把团扇上下摇着,为他送去阵阵凉风。 张允文进入殿中,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小心问道:“呃,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李世民放下茶盏,和蔼的笑了一下说道:“这里只有你我翁婿二人,不必以君臣之礼相待!来来,先坐下喝杯茶吧!” 张允文坐下之后,一名宫娥即刻送上一杯茶水过来。 “朕今日唤你前来,却是为了前昨夜的那封奏章啊!”李世民刚刚说完,一名内侍便双手捧着几张薄薄的纸张过来。 顺手拿过那几张纸,李世民草草的翻阅了一下:“允文你的这份奏章,昨夜朕可是的细细揣摩了一下啊,仍有诸多不明之处。今日便是让你当面为朕说说!” 昨夜张允文让李宇所转呈的奏章,主要论述的是人口与土地的关系。后世的张文济因为计划生育刚刚实施,有些不解,曾经细细研读过马寅初的新人口论。 如今,张允文直接将新人口论中关于人口与土地的观点搬了出来。 张允文理了理思路,说道:“环视当今大唐,可谓是蒸蒸日上,太平盛世。在这样的环境里边,人口的增长是非常迅速的。可是自隋末之后,天下纷扰,耕地数量已是大为减少,比起前朝大业年间,恐怕亦有不如吧!”说道这里,张允文斜觑了一眼李世民,见后者虽然一脸的不自然,却还是点点头说道:“是啊,我贞观朝的可耕之地,比起大业年间还要差了一些!” 张允文接着道:“稀少的耕地,不足以养活日益增长的人口。短期之内还看不出什么来,若是二十年之后,人口增长一倍,耕地增长的却很少,这样一来,矛盾激发,百姓对朝廷便会渐生不满,若是严重起来,小则逃匿,大则为乱。而要缓解这种矛盾,其法有二。第一便是积极开荒,开发新的耕地。如今天下人口耕地,集中于关中者,近乎一半。然关中土地有限,不出二十年,可派之地便会分派殆尽。然而关中之外,江南之地正在开发,湖广之地尚未开发。只要二地开发完毕,定可为大唐增百万顷良田耕地。第二便是提高每亩耕地的粮食产量。然而这产量一事不是说能提高就能提高的。所以,就目前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开发新的可耕之地。” “所以,允文你便一直主张迁突厥降众于江南!”这时候李世民接口说道。 张允文点了点头:“江南已有漕运之便,加之东晋南朝以来不断开发,其地已经开发了不少。这二十万人口迁入江南十府,定会为大唐打造一个新的粮仓!” 李世民听罢,默默不语的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白花花的太阳光。 从皇城出来之后,张允文径直回到家中。 “相公,上次帮你给父皇送递文书的时候,你便答应过妾身要去铺子里瞧瞧,今日刚好有空,下午就陪妾身去趟店铺吧!”李宇半躺在在庭院的柳树下,穿着薄薄的衣衫,脱了鞋,露出雪白的脚丫子和如同珍珠玉蔻一样的脚趾头。见到张允文进来,慵懒的说道。 旁边坐在凉榻上的支柔听得李宇这样说道,当下也娇声道:“相公,你要去看宇妹妹的店铺?嗯,妾身也要去!” 李宇顿时笑道:“柔姐姐,小妹那几间店铺你可是去了多次了,怎的还要再去?” “那不一样,这次不是有相公陪着么?”支柔轻轻掩嘴笑道,还媚态横生的对着张允文放了一个秋波,顿时将后者迷得个神魂颠倒。 “去吧,去吧,都去吧!反正以后你拉着相公去你农场的时候,我可是要跟着去!”李宇撅起一张小嘴说道。 张允文听得二女的言语,顿时微微一笑。二女虽然时不时的会逗上几场嘴,但感情却是非常的好的。也许是身在长安,倍觉孤单,而张允文又很多时间不在家里的缘故吧。 白花花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细碎的洒在庭院之中,洒在二女的身上,将二女衬托得更加的娇艳了。 就在这庭院中用了午餐,靠在支柔结实的大腿上好好的休息了一下,然后和二女顶着白花花的太阳出了家门,上了马车,往崇仁坊慢慢行去。 一上马车,张允文顿觉其中凉爽异常,四下一看,却见这宽敞的马车里边搁着一面铜盆,里面正盛着几块拳头大小的冰块。丝丝凉意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张允文轻轻一笑:“呵呵,有这冰块在车里,这可凉爽多了!不过据我所知,这冰块可不便宜啊!” 这个时候的冰块,却是冬日里凿取终南山的冰块,藏于深窖之中,待夏日再行取出,以供消暑。所以其价却是不菲。 李宇尚未说话,支柔便笑道:“相公可能还不知道啊,去年相公出征之后,除了皇宫里边派人送来消暑的冰块之外,很多公卿大家也送来了冰块。到今年的时候,才过五月,便有人送来冰块等消暑之物!过段时间,送来的东西恐怕更多吧!” 张允文闻言,顿时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问道:“都有哪些人送啊?” 这个问题支柔却是回答不上,李宇接言道:“有尉迟家,有卢国公府上的,有莒国公府上,有屈突家的……哎呀,反正很多就是!” 卢国公是程咬金,莒国公是唐俭。 听到这些名字,张允文顿时放下心来,这些人都是和自己熟识的人,平素礼尚往来,倒也没什么。当下说道:“妹子,既然人家送与我们,我们也要回赠一些,礼尚往来嘛!” 李宇点点头,忽然又想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对了,还有一个王家,就是刑部侍郎王冲的那个王家!唔,相公,我们和王家又不熟悉,他们怎会给我们送东西?” 听得王家这二字,张允文顿时想起了太原王家,略一思索,便知道王家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心中虽有疑惑,口中却道:“王家?哦,没事!为父曾在太原和王家打过一阵交道!” 这时候,支柔却带着淡淡的酸气插嘴道:“既是如此,那相公定然和那位叫做王妍 女子熟识了?” 张允文顿时一怔,不由想起了那位让自己叫她“妍姐”,并声称罩着自己的豪迈女子。这一愣之间,陡然觉得两道眼神落在自己身上。醒神一看,却见到了李宇和支柔幽怨的目光。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支柔有喜了 在二女的逼问之下,张允文苦笑着说出了当初和王妍从见面到相互认识的全过程。当说起王妍威风的教训那叫做刘兴的纨绔公子时,二女拍手叫好,眼中皆闪过一丝羡慕。当说起和王妍在王议事堂相遇时,二女不由露齿嗔笑道:“相公,你可真坏!你这是故意作弄人家吧!” 张允文“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不知不觉间,马车缓缓的驶过一条条大街,来到了崇仁坊。经过一年多的发展,这间被命名为“仙衣坊” 的店铺由原来的一家铺子扩展到了三家,已将左右两边的铺子收购过来,打通墙壁,接在一起,成了一个大的铺子,专司经营成衣制作。 来到仙衣坊外,只见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停在仙衣坊之外,数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正结伴往店铺内走去或是从店铺内往外出来。 “呵呵,妹子,你这儿的生意还是挺不错的嘛!”张允文笑着说道。 李宇当即得意一笑:“那当然,去年一年这铺子就赚了三万多贯呢!” 一旁的支柔则是有些吃味的说道:“哼,不就是三万贯,有什么得意的!” 李宇闻言,柔柔的笑道:“是啊,没什么得意的!不过比起姐姐的农场,可是要好许多吧!” 支柔顿时闷声不言。张允文伸出手来,抓住支柔的柔荑,后者这才露出一丝娇笑来。 三人进入店铺中,迎面便看见一个半人高的柜台,上面依次放着不同材质,不同色泽的布匹。两名衣着华丽的妇人正在柜台前细细的挑选布匹。两面绘着飞天壁画的墙壁上,用十字木架挂着一件件裁剪好的衣服,这是供顾客挑选衣服款式用的。当顾客在这边挑好了衣服款式,接着又在柜台上选好衣服的布匹,就可以给掌柜的说上一声,掌柜的便会详细记录下顾客的住址、衣服款式、布料等信息,并且在十日之内送到府上去。 环视整个店铺,除了掌柜的和两名跑堂的是男子之外,剩余的都是女子。当女性顾客来选购时,她们负责为顾客介绍衣服的款式,布料的质地,提出建议,负责为顾客量好身高、三围等数据。 见进来一位男性顾客,一名跑堂的赶紧过来,对着张允文便是一通话:“哎呀,客官,欢迎光临本店!小的瞧你面生,恐怕还是第一次来本店吧!本店主要经营成衣,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衣服,我们都做!在成衣这一块,整个长安本店若是第二,便没人敢是第一。本店可是诚信经营,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客官你来这儿可是选对地方了?呃,不知您是为自个儿做衣呢,还是为你身后的两位……” 说道这儿,小二顿时生生止住话头,对着李宇讪讪一笑:“东,东家来了!” 李宇轻哼一声,不理会这位跑堂的小二,径直带着张允文和支柔往柜台处走去。留下苦着脸的小二在原地发呆。 掌柜的眼神可比那跑堂的小二好多了,一眼就盯到了李宇,赶忙出了柜台,向李宇行礼道:“见过殿下!” 李宇笑吟吟的说道:“老掌柜,我不是说了多次了么,以后见我不要叫什么‘殿下’,叫‘东家’便是!” 那掌柜应了一声,然后恭敬的问道:“殿……嗯,东家,不知东家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李宇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带他过来瞧瞧!” 掌柜一见旁边的张允文,顿时知道他便是东家的夫婿,当下再次行了一礼:“草民见过将军!” 张允文笑道:“老掌柜不必多礼!呵呵,我和你的老东家林然可是老相识了,说起来当初还是我从林然哪儿将你要过来的,算得上是自家人人了!” 此言一出,老掌柜顿时热泪盈眶,满是感激的再次拜道:“多谢东家!” 张允文心头一乐,这下子自己也成东家了。扶起掌柜,让他介绍了一下这店铺中的大小诸事,然后说道:“你先去忙吧,我们自己在店铺中逛上一逛!” 老东家闻言,顿时退下。 张允文偕同李宇支柔二人慢慢在这成衣店中逛着。二女不时的指着一件衣衫,向张允文问道若是穿在自己身上漂不漂亮等问题,而张允文则一律回答漂亮。 几次下来,当他再次回答了一次漂亮之后,却见二人两双漆黑的杏眼瞪着自己,顿时莫名奇妙的问道:“怎么了?” 李宇撅起小嘴道:“相公,为什么我们每次问你这衣服漂亮不漂亮的时候,你总会漫不经心的回答漂亮?是不是在敷衍我们?” 张允文连忙说道:“这是哪里的话?你们二人天生丽质,不管穿什么都漂亮!” 李宇“嗤嗤”的笑了两声:“可是刚才柔姐姐指的是抹布啊!” “呃,穿抹布也漂亮!” “呸,你才穿抹布呢!” 调笑一阵之后,张允文面色严肃的对李宇道:“妹子,我发现你们店铺之中存在这需要改进的地方!” 李宇一愣,四下瞧了一下,盈盈一笑:“走,相公,到屋里谈去!” 来到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内,李宇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相公,你快跟我说说有哪些需要改进之处?” 张允文嘻嘻笑了一声:“嗯,要是为夫说了,妹子又该如何感谢我呢?” 李宇闻言,俏脸顿时一红,嚅嗫道:“相公想要怎么妾身怎么感谢,妾身便怎么感谢!” 支柔也是脸庞微微发红,轻轻“啜”了一口,便扭过头去,不看二人。但耳朵却高高竖起,听着这边的动静。 张允文顿作大喜之状:“真的?好!那今夜便请妹子为为夫做上一顿糕点!为夫可是好几日没有吃过妹子亲手做的糕点啦!” 听到这个回答,李宇的脸庞更加红了,而支柔则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张允文哈哈笑过,然后正色道:“好了,不跟你胡闹了,现在说说这改进之事!“ 二女也立刻敛起了笑容,认真的听着张允文说话。 “为夫进店的时候听那小二说道此间店铺不论男女老幼,尽皆接待。可是在为夫看来,妹子的这间铺子更加适合做女人的衣服。也就是说这铺子只做女服。一来已经有不少的经验,二来有你汝南公主的名号在此,很多贵妇人都会过来找裁衣的!” 李宇听完,沉吟片刻,点点头:“相公此言有理!” “还有,其实妹子可找上几名身量体态不同的女子。那些顾客前来选衣服只是,可让他们挑身量差不多的女子来试穿衣裳,供她们挑选!嗯,妹子你觉得为夫的这个建议如何?” 李宇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这体态不一的女子可是不好找啊!” “妹子可以去买些官奴回来,那里便有不少没入奴籍的女子!” 李宇听了,又是一阵猛地点头:“嗯,还是相公考虑得周全!对了,相公还有别的什么意见么?” 张允文摇摇头:“暂时没有了!不过为夫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唔,什么事?” 张允文面色严肃的说道:“为夫问你,你办这商务之事,到底想达到一个什么程度?” 李宇顿时面色疑惑,眨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问道:“什么叫做‘达到一个什么程度’啊?” 张允文道:“妹子仅仅是想要开着铺子作为解闷之用,还是想要将生意做遍全大唐?” 李宇霎时间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开始的时候就是为了玩闹,开一间铺子做解闷之用。不过经营了一年多,看着账上的的银钱渐渐多了起来,便开始对这商事感兴趣了,可是若是说要将生意扩展到大唐,这个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说完看着张允文,“相公你先且说说,两者有何不同?” 张允文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仅仅是做解闷之用,这间铺子便已经够了。最多再在长安多开几间。可是若想将生意做遍大唐,那可就不一样了。至于有什么不一样,你可以去问问林然,如今他的生意已经做遍了整个大唐,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我要说的却是商务以外的问题。若是开上一两家店铺,不过是小打小闹,谁也不会在意的。可是一旦要想将生意做遍大唐,势必会引起陛下、朝廷的关注。况且掌管庞大的商业网络,恐怕每日处理商务的时间会是很长,一天也歇不了几个时辰。妹子,这种局面你愿意看到么?” 李宇摇摇头:“那我可不要什么将生意做遍大唐,还是就在长安开上几家店铺算了!” 张允文笑了笑:“这样也不错啊!妹子有暇的时候来看看,其余时间自己安排,嬉戏游乐,可比管那些账务要好得多啊!” 李宇和支柔二人同时点点头,“嗯”了一声。 “另外,妹子既然为商,可不能为奸商啊!为商要以人为本,以德治商,出现什么灾患的时候,要拿出钱来安置流民,国家出现什么状况要尽力支援国家……”说道这里,张允文不由想起了抗战时期以陈嘉庚为代表的南洋商人,他们在祖国出现危难的时候,毅然伸出手来,支援国家。 李宇听得连连点头:“那是当然!这个妾身自然知晓!” 见说得差不多了,张允文起身,向李宇笑道:“妹子,我可是等着你的糕点呢!” 李宇白了张允文一眼,当先往门外走去。 然而刚到门边,张允文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 第二百五十四章 裴行俭 当张允文看到王妍那高挑曼妙的身影时,不由一怔,随即拍拍脑袋,暗道自己失察。马车之中,那支柔便说出了王妍的名字,李宇又接接追问,分明就是已经见过王妍。也就是王妍早已身在长安,自己怎没想到呢! 此时王妍正站在柜台边上细细的挑选这布匹,压根儿没注意身后方的三道目光。 就在张允文望着王妍的背影而微微失神之际,忽然觉得腰间一疼,低头一看,却是一支细长洁白的柔荑正掐着自己的腰间。张允文当即苦笑一下,望着支柔。 支柔哼哼两声,放开了手指。 这时候,只见李宇对着张允文甜甜一笑,便迈着脚步,往王妍的方向走去。支柔愣了一下,随即跟上。 张允文看着即将碰在一起的三人,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三个女人一台戏!”今日恐怕是有戏可瞧了。 只见李宇走到王妍身边,装模作样的惊呼道:“咦?这不是妍姐姐么?” 王妍听得这话,转身一瞧,先是瞧见了穿着嫩绿色宫装的李宇和穿着淡红色长纱的支柔,轻轻一笑,随即看见了在门后探头探脑的张允文,不由微微一怔。 李宇顺着王妍的目光看到张允文,心头一转,出声呼道:“相公,你与妍姐姐不是老相识么?怎的还不过来招呼啊?” 张允文无奈,只得走到李宇旁边,对着王妍抱拳道:“王姑娘,太原一别,至此一年,想不到今日又在长安见得王姑娘,真是有缘啊!” 听得张允文称呼其为“王姑娘”,王妍神色不禁微微一暗,却是笑道:“小女子还以为张将军把小女子给忘了呢!” 张允文尚未回话,那支柔便插嘴道:“哎呀,什么‘王姑娘’不‘王姑娘’的,相公,你可是说你要称呼妍姐姐为‘妍姐’啊!” 支柔的话让二人同时一阵尴尬,而她恍如未觉,依旧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张允文。看得张允文心头暗生恼怒:“要你个丫头,竟然说这样的话,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你!” 李宇看二人尴尬,当下笑道:“怎么,妍姐姐是来做衣衫的?” 王妍点点头,抚摸着一匹薄薄的丝卷:“嗯!早就听说长安城内的仙衣坊成衣做得不错,所以过来看看。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单看着丝卷,可比其他几家的丝可是要好得多啊!” 李宇顿时面露得意之色:“那是当然,这丝可是从川蜀那边运过来的,可不是我们关中出的那种丝!唔,不知妍姐姐要多少尺丝,做多少衣衫,小妹在这儿帮你少些价钱!” 听到这话,张允文心头暗笑了一声,李宇虽说看起来温婉可人,可是,同样是小心眼十足。比如刚才那番话,既是炫耀了自己是这家店铺的东家,有说为王妍少些价钱,,一下子便将王妍给压住了。 只见王妍嘴角抽动了一下,带着些许不甘,做恍然状的说道:“哦,原来这间铺子是公主殿下你开的,那草民可是要以后常来啊!” “呵呵,欢迎之极啊!” 说完这些,王妍也不和李宇纠缠于这店铺之上,却是笑着向张允文问道:“对了张将军,当初一别,你可是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姐姐来到长安,你可要做东请客,好好的请姐姐吃上一顿,不知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啊?” 张允文顿时感到两道目光射向自己。“呵呵,当初牲畜换军粮之事多亏了妍姐的帮忙,小弟做东,好好吃上几顿,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啊!”说完之后,这才感觉到两道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这时候李宇对张允文道:“相公啊,刚才你不是说今夜要吃臣妾亲手做的点心还有柔姐姐亲手烤的羊炙么?所以这做东之事,还请相公另择他日吧!”张允文望着支柔,只见后者一个劲的点着头。 说着李宇转过头又带着歉意对王妍笑道:“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他日再让行宫做东吧!嗯,要不这样吧,妍姐姐也同到我们府上,尝尝小妹亲手做的糕点如何?就算是相公做东,请了妍姐姐!” 李宇说这话时,张允文分明的看见王妍额上冒出两丝青筋正要出言时,却见那王妍“扑哧”一笑,目光注视着李宇和李宇旁边的支柔,带着点慵懒说道:“哎呀,我可没有那般好的福分,有人来品尝亲手做的点心!所以嘛,去妹妹府上之事,那就算了!不过嘛……”她转过头,一双美目中流溢着动人的色彩,“允文弟弟,今日姐姐放你回去,那做东之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你可要好好的招待姐姐一下,不是一次,加上这一次就是两次了!” 说道最后,王妍的脸已经凑到了张允文面前,张允文几乎可以闻见她呼吸之间带出的阵阵香气,看到她精致娇艳的脸上的白皙皮肤。 就在这是,张允文只觉得背上一疼,顿时知道是支柔又掐了自己一下。二女之中,李宇温婉机敏,不会动手,只会用嘴来反击你,而支柔有着草原女子的奔放热情和大胆,加之一手好武艺,尤喜欢动手动脚。 接着一道身影硬生生的**自己和王妍之间,这人正是支柔。 “为什么要加上这一次?刚才宇妹妹请你到我们府上来,是你自己拒绝的,管相公什么事?再说了,难道你对自己的手艺不自信,不敢去?”支柔站在王妍面前,一双眼睛和王妍对视。 二人身量皆是极高。支柔本是草原女子,身材高挑,和张允文比起来,也湟不多让。但王妍的身高居然与支柔仿若,在汉人女子中,绝对算是高的了。 王妍俏脸微微一红,支柔说对了,她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但是这种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况且输人输阵不能输气势,所以她昂首说道:“谁说的!本小姐的手艺可是一顶一的好,岂容你污蔑!” “那就请妍姐姐露上一手了!”李宇在旁边煽风点火的说道。 王妍微微一冷笑:“去就去,谁怕谁啊!”说着,三道眼神猛地撞在了一起。张允文似乎看见空气中电光四射。 早在李宇等人过来时,老掌柜便溜之大吉,顺便带走了两名小二,至于其他的顾客,也被店内的女店员待到其他的地方去了,所以整个房间内只有张允文等四人。 待几人离开,老掌柜才匆匆返回柜台之后,取出记录着王妍资料的账本,将王妍后面的“六十贯”的字样擦掉,写上了一个“零”字。 张允文等人回到家中时,太阳刚刚落山。 在厅中休息片刻,喝了两盏茶水,三名女子相互看了一眼,便各自开始展示手艺。 李宇虽说是做点心,可是她生在王府,自幼多病,那里会做什么点心,所谓的做糕点,却是在帮蕊儿打下手,不过调味的工序是她自己动手做的。 李宇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她关上厨房大门,悄悄的在里面和蕊儿商量这去做糕点。 而支柔展示的却是烤羊肉。只见她洁白的柔荑握着一柄闪亮的匕首,匕首的造型和张允文的六五式军刀一模一样,五根手指灵巧的转着匕首,另一支手却是在一块羊肉上轻轻的摸着,寻找着下刀的地方。 找到之后,只见刀光一闪,匕首瞬间**羊肉中。接着支柔十指翻动,如同在弹奏琵琶一般,将羊肉分成一片片薄薄的肉片。 看到支柔的刀法,王妍也不由点头称赞不已。 将切成片的羊肉用铁签子穿在一起,放在炭火上烤着,不时用毛笔蘸上油,来回涂在肉片上,在洒下调料香料。顿时间,香气四溢。 “妍姐姐,这次可该你了!”李宇看着王妍有些发窘的样子,笑着说道。 王妍“哼”了一声,说道:“二位妹妹,不知你们这儿有鱼没有?姐姐擅长的是烧鱼!” 在梅香送来鱼之后,王妍开始动了起来。只见她伸出手来,双手握住那尚在盆中游动的鱼,慢慢拿到面前来。 忽然,那鱼的鱼尾一阵摇摆,甩出大量的水珠儿,尽皆洒在了王妍的脸上。 王妍蓦地发出一声惨叫,不由双手一松,那尾鱼顿时跌落地上,不停的跳跃翻身…… 最终,张允文上前捡起那尾鱼,熟练的在桌上敲晕,刮去鱼鳞,剖去内脏后,再笑眯眯的递给王妍:“来,妍姐,现在可以开始了!” 王妍顿时没好气的看了张允文一眼,气鼓鼓的紧紧捏起勺子,直捏得手上青筋冒出。 片刻之后,厨房之中,传出一阵“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声音。 待三人的菜上了桌,张允文早已饥肠辘辘了。 桌子上摆放着一盘烤羊肉,一碟糕点,一条在梅香帮助下做出来的鱼,还有另外三个小菜,以及一坛子酒。 王妍的双眼有些微微发红,咬牙切齿的提起筷子,狠狠的夹在了那条鱼上,吃了一口,然后就再也没吃过第二口。 大感失败的王妍看到了那坛酒,顿时豪气干云漫漫倒上了一大碗,对着众人便道:“来,来喝酒!” 看样子她想在酒场之上拼赢二女。 李宇和支柔对望一眼,同时伸出手来,拿过酒坛,满满的倒上两碗,在张允文有些无奈的目光中开始了酒场上的角逐。 ------------ 第二百五十五章 蜀王李恪 当张允文离家上朝之时,李宇和支柔还带着酒气躺在各自的房间里呼呼大睡,而王妍同样在客房里宿醉未醒。 想起昨日三人拼酒的模样,张允文不由暗暗摇头。哪怕是看起来温婉的李宇,在酒精的刺激之下竟然是如此的豪放,踮起脚尖勾着王妍的肩膀,和她一碗碗的灌入腹中。所幸这坛酒是宫廷制作的米酒,而非是张允文制作的烈酒。饶是如此,三人仍是醉得不省人事。张允文找来几名侍女,才将三人一一送入房间。 经过这一次,恐怕以后他们喝酒时会节制许多吧! 不知不觉间来到皇宫之中,和一众官员打了招呼,然后静静的候着早朝开始。 进入太极殿,张允文照例站在武将这边,又准备当半天的木桩子。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黄袍的少年从殿后走出,站在大臣之首的位置。却好似太子李承乾。张允文看那李承乾笑容满面的,站定之后,和几位重臣打了一下招呼,然后拱手肃立,静待李世民。 看他满面春光的,莫非有什么喜事?张允文心头暗暗说道。 没多久,李世民便悠然的从殿后来到太极殿,慢慢的坐下。 群臣同时行礼之后,李世民道:“今日朝会,朕有事宣布!” 此言一落,站立在旁边的刘贤上前半步,用尖利的声音道:“自今讼者,有经尚书省判不服,听于东宫上启,委太子裁决。若仍不服,然后闻奏。” 此诏一宣布,除了长孙无忌等几位重臣之外,其余大臣包括张允文在内,皆是微微一惊。 难怪李承乾这小子满脸喜色的,原来真有喜事! 在宣布完诏令之后,李世民道:“众卿可有事上奏?” 李世民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穿紫袍的身影出列,站立大殿之中:“陛下,微臣有事上奏!” 此人鬓须花白,身材高瘦,站在殿中,腰板挺直,目不斜视,却又一股刚正凛然的气势。他便是被李世民成为“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良臣”的萧瑀。虽说张允文和此老并不熟悉,甚至和他家的萧锐还有过一些小冲突,可这并不妨碍张允文对萧瑀人品的欣赏。 只见萧瑀双手捧着象牙板,大声说道:“今日臣要弹劾两人,一是李靖,一是张允文!”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张允文倏然一惊,却又即刻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在众大臣的目光中靠着柱子,看着萧瑀。 再看李靖,只见他神色平静,仿佛萧瑀弹劾之人并非自己。 只听萧瑀道:“臣弹劾李靖、张允文御军无方。昔者破突厥牙帐,其中珍宝,多为士卒所掳,而二人所获,亦是不少!请陛下准付有司查证!” 李世民听了萧瑀奏章,面色一沉,随即笑道:“李爱卿、张爱卿方才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若是真有此等小节上过错,朕特赦之!” 萧瑀还待进言,李世民挥挥手,示意萧瑀退下,同时说道:“萧公暂且退下,朕自会处理此事!” 萧瑀只好退回臣列之中。 张允文看着萧瑀一脸愤愤的样子,不由暗暗摇了摇头,此老当真是是执拗得紧啦! 这时候,一名身穿红色官袍的官员出列奏道:“陛下,臣有事上奏!” 李世民一看,此人却是鸿胪寺的官员:“准奏!” 那人道:“前者林邑国仅朝贡火珠一颗,且表辞之中,多有不顺之意!臣特请陛下出兵讨之!” 李世民沉吟片刻,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好战者亡,如隋炀帝、颉利可汗,皆耳目所亲见也。小国胜之不武,况未可必乎!语言之间,何足介意!” 那官员却依旧拱手说道:“陛下,此事关乎我朝天威,岂能就此作罢!昔者楚停贡苞茅,齐桓公以王师之名讨之,终使楚复贡。今日林邑国虽小,然岁贡之多,于南蛮诸国之中,却是名列前茅。若是纵其行径,恐为他国仿效,无视我朝天威。故臣请伐之,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几名礼部和鸿胪寺纷纷出言附和,请征林邑。 李世民看着下面的官员,伸出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此事朕先考虑一番,容后再议!” 几名官员互相对视一眼,无奈退回臣列之中。 接下来却是一些小事,关乎礼法刑律,死刑核准之类的事,有的是李世民当廷决断,有的是收了奏章,回去慢慢考虑,大部分则是交由南衙诸部门处理。 待诸事完毕,李世民便宣布朝会结束,当先离开太极殿。众臣也三三两两的离开太极殿。 张允文也要离开,却见李靖依旧站立在原地,当下走上前去,笑着说道:“朝会散了,大将军怎的还不离开?” 李靖见是张允文,“呵呵”笑了一声:“原来是允文啊,老夫正要找你呢!走,你我同去见陛下!”说着拉着张允文便往后殿走去。 被李靖的手一拉,张允文顿觉一股大力传来,猝不及防,差点跌倒。连忙滑动两步,免得在这太极殿内跌个跟头。同时心头骇然,这李靖不愧是一代名将,虽然年近六旬,可手上的劲力,比起自己来,也是遑不多让啊。 二人向侍卫打听到李世民如今身在立政殿,当下赶了过去。 立政殿却是李世民处理奏章的地方。 二人站在殿外,让一名内侍进去通报,片刻之后,李世民洪亮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还呆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 李靖和张允文进入大殿之中,只见这立政殿和太极殿比起来,却是显得简朴了许多。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座半人高的香炉,却没有烟雾腾起。大殿两旁尽是粗大的柱子,垂着柔和的幔帐。尽头处,李世民正坐在一张书桌之后,面色复杂的看着慢慢过来的二人。 “微臣见过陛下!”二人行礼道。 李世民轻叹一声:“唉,二位爱卿不用多礼了!”待二人起身,他示意二人坐下,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张允文被李世民的目光盯得极不自在,不由挪了挪屁股。 “药师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若论及战事,天下间何人敢与你李药师并辔当世?,可是,为何攻陷牙帐之时,会有这等事情出现?你领兵多年,难道还不知军纪为何物么?”李世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轻声说道。 李靖闻言,却是一言不发,默默的跪在地上,对着李世民顿首叩倒。张允文也只好跟着跪在地板上。 李世民见李靖这幅模样,顿时加大声音斥道:“药师,你身为三军主帅,却是约束手下将士不严,以致纵兵劫掠牙帐财物。若论罪责,你是首当其冲。若是因你放纵手下兵士导致牙帐生变,那又该如何是好?” 说了几句训斥之言,李世民心头稍稍松了一下,看着长拜顿首的李靖,长叹一口气:“药师,还有允文,你们都起来吧!” 张允文闻言,“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李靖则是默默起身,垂手肃立。 李世民站起身来,走到李靖面前,沉声说道:“隋史万岁破达头可汗,有功不赏,以罪致戮。朕则不然,录公之功,赦公之罪。” 说完,又赏赐了李靖绢千匹,加采邑五百户,令秉笔内侍记下。 处理完李靖,李世民转向张允文,面色一沉:“允文,你可知罪?” 张允文顿作疑惑状:“陛下,小婿何罪之有啊?” 听得张允文此时自称“小婿”,李世民心头不由微微一笑,嘴上却哼道:“你领兵生擒颉利等人,虽说功劳甚大,但是,今日萧瑀参你御军无方,纵兵为掠,这又如何解释?” 张允文轻笑一声,反问道:“陛下信这话么?”说这话时,张允文双目直视李世民,满是自信。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的目光,忽地一笑:“不信!”说完,笑声渐大,末了,止住笑声,拍了张允文的肩膀,“允文,那侦察营自建立伊始,朕便一直看着,看他们如何的训练,如何的作战,日常生活如何,品德操守又如何。所以朕相信这支虎贲之师怎会做出如此行径!定是有人在诬陷于你!” 张允文顿时半跪道:“陛下明察秋毫,洞若烛火,微臣佩服!” 再看李靖,只见他脸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世民坐回座位,拿起一份奏章,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来了正好,朕也有一件事,有些犹豫不绝,你们且来为朕参谋参谋!” 李靖沉声道:“不知陛下所说的是何事?” “便是那林邑之事了!这林邑如此藐视我大唐,朕心中自恃气愤,但考虑到林邑处岭南之南,里关中万里,多有丛林,蚊虫滋生,瘴气环绕,若是派兵前往,恐耗费颇巨而死伤惨重!故朕在朝堂之上才说胜之不武,不愿计较!”李世民放下奏章,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药师,允文,你二人一人乃是谋略无双的大将,一人乃是精于作战的小将,你们且说说,这事该如何去做才好?” 李靖沉吟片刻,说道:“林邑之事,关乎我大唐在南荒天威,不光是林邑,还有六诏诸部、真腊、骠国诸国,皆我大唐属国,若是林邑先例一开,那我大唐在南荒之地,恐失威严。所以臣以为,须出兵教训一下林邑!”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又望向张允文。 张允文沉默片刻,忽然说道:“陛下,微臣可以带人活捉那林邑国王!” ------------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请客 张允文和李靖相偕一道,出了皇宫。 “大将军,那牙帐之事,分明就是子虚乌有,有人无端陷害,您为何不直言禀明陛下,请陛下查实?”回头望了一眼高耸巍峨的皇宫城墙,张允文止住脚步,向李靖问道。 李靖也停住脚步,轻叹一声:“有些事是辩不明,查不清的!” “怎么个辨不明,查不清?只要肯辩,又哪里辨不明;只要肯查,又哪里查不清!”张允文直视着李靖的眼睛说道。 李靖却是摇摇头,笑着说道:“此时是辨不明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老夫,就算此时查清,也会有他事出现。但是此时说不明,不代表以后辩不明!允文莫要担心老夫!老夫最多挨上这一顿申斥,以后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倒是允文你,此次可是在陛下面前承诺过,要生擒那林邑国王!允文可要好好的去准备一下啊!” 张允文顿时拍拍胸脯:“大将军放心,那林邑国末将熟得很,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哪儿是山,哪儿是水?” 所谓的林邑国,就是后世的越南那边,张允文自是熟得很。 李靖顿时有些疑惑:“允文你是洛阳人氏,又从未去过林邑,怎会对哪儿了解得那般熟悉?” 张允文顿时语塞,连忙转移话题:“哎呀,反正那林邑国之事大将军不要担心就是!末将这就去侦察营里瞧瞧,先布置一下,免得明日命令来时措手不及。”飞一般的离开。 李靖望着张允文的身影,微微一笑,随接大步流星,往往南走去。 张允文没有去侦察营,而是先回了家中。此时天色已近正午,他可不想饿着跑到军营里边混顿饭吃。 回到家中,却见到了一副令他有些吃惊的场面。只见李宇、支柔和王妍三女正言笑晏晏的坐在一起,在谈论着什么,不时发出阵阵娇笑声。 很难想象,昨日还在一起争锋相对拼酒的三女今日竟然融洽的呆在一起。 见张允文回到家中,梅香忙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子。 用过饭,张允文看了三女一眼,对李宇和支柔说道:“二位妹子,呃,还有妍姐,今日朝中有大臣奏林邑朝贡减少,表辞不恭,请求讨之。我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说要生擒那林邑国王。所以恐怕不日即将领军远赴林邑。” 张允文此言一出,李宇顿时垂下臻首,默默不语,而支柔却是不满的嘟囔道:“今年你才回来几个月啊,又要出去!咱们大唐不是只有你一个将军,怎么每次都让你去!反正我不管我不许你去!” 张允文笑道:“柔妹子,你不让我去可是不行的,要陛下不让我去才行!” “那我找陛下去!”支柔说着,便要顺势往外走。 “站住!” 支柔顿时止住脚步。 “为夫可是在陛下面前保证过,要生擒林邑国国王的。大丈夫说话算数,岂能不去!” “你可以让李扬带人前去啊!你不是常说,李扬已经学了你**分本事,完全可以独自带 那侦察营了!既然这样,相公你何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试试,也算是考较李扬!唔,相公意下如何?”这时李宇出言道。 张允文转念一想,也的确有几分道理。沉吟片刻,说道:“汝南你的话也由几分道理!罢了,下午我去趟侦察营,然后在顺道去给陛下提提这事,看能成否?若是能不去,那更好,林邑那个鬼地方,想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在家里好好睡了一个午觉,张允文便顶着毒辣辣的太阳纵马往侦察营方向奔去。 到了侦察营,张允文直奔大帐却发现李扬竟然不在帐中。 “李扬那小子哪儿去了?”张允文向坐在大帐中的赵毅问道。 赵毅抬起头,见是张允文,顿时笑着说道:“你说李扬啊,那小子休假去了。” 张允文坐在赵毅的对面,拿起几案上的一份份文稿看了起来。这却是关于侦察营日常训练活动的安排计划还有一切数据统计。一边看,一边问道:“那李扬啥时候可以回来啊?” “这个嘛,好像是十天之后吧!那小子连续三个月没休过旬假了,这次是一道补上!”赵毅说道,“唔,大人,找李扬有何要紧之事?” 张允文苦笑一声,骂道:“妈的,早不休假,晚不休假,偏偏这个时候来休假,真他娘的会挑时间!其实啊,找那小子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陛下向动一动林邑,我又不太想去,所以想让李扬去干这差事!” 赵毅一听,顿时双眼放光,急忙追问事件始末。 张允文一看赵毅这样子,也觉得不错,可以派他前往。当下便将朝会上的事和散朝后李世民的话给说了一遍。 赵毅听完张允文的话,顿时拍拍胸脯,大声说道:“大人,此事何须劳烦李将军,末将便可完成这件事。还请大人应允!” 张允文笑道:“好!既然你有此心,那我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也无妨!但是,你首先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能让我满意,那我便放你去!” “请大人发问!” “好!第一,你如何应对林邑的气候?林邑四季炎热,空气潮湿,多有瘴气,多生蚊虫,且山岭森林密布,关中士卒若是前去,极易水土不服,战斗力下降啊!” 张允文问完之后,赵毅低头沉思起来。没多久,那赵毅猛地抬头道:“大人,如是末将前往,所征召士卒定会选南方人士。到达林邑之后,即刻抓来当地人,严刑逼问,问出他们常用的躲避瘴气及蚊虫之法。” 张允文点点头,接着问道:“若是到达林邑之后,由如何确定所在位置,前进道路,还有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仍旧抓住当地人,以性命要挟,逼迫其为我们带路、掩护!” 张允文却是微微摇头:“赵毅啊,刚易折而柔能长久。有的时候,怀柔之策可比一味的强硬要有用得多啊!” 听得此言,赵毅顿时抱拳道:“多谢大人指点!” “第三个问题,你捉到林邑国国王之后,又该如何在重兵之中逃脱,如何返回中原?” 赵毅沉默片刻,却是微微摇头:“此事颇有难度!若是末将抓住了林邑国国王,定会趁其尚未发觉之前,一路北奔,能跑多远是多远,同时还派人通知交州都督,请求派兵协助!” 张允文笑道:“此策也不失为一良策。但是,若林邑军反应够快,交州都督不出兵,那又该如何是好呢?”看到赵毅刚要解释,张允文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若是由我带队,定时会先于军中找上一人穿上那国王的衣服,将林邑士兵引开,自己再带着国王离开。另外,林邑靠海,有着许多良港,到时候找上两艘船一出海,往交州一奔,还怕他什么林邑追兵么?” 赵毅点点头:“若是我领百人,带上足够多的手雷,弩箭,定可将林邑追兵击败!” “呵呵,那不就成了抢人了么?”张允文笑着说道。 赵毅也跟着一笑:“管他什么抢人还是偷人,反正只要生擒过来就是!” 张允文顿时无语的看着赵毅,偷人……这词用得…… 命令赵毅做选拔好士卒,做好准备,然后张允文有来到皇宫之中,面见李世民。 见到李世民,张允文先是行了一礼,接着说道:“陛下,微臣已经于侦察营中选拔好虎贲之士百名,领军将军一名,只待陛下一声令下,定然迅速南下生擒住那林邑国王。” 李世民欣慰的一笑:“有允文安排,朕当然放心!不过允文啊,你怎的不亲自前往?” 张允文顿作慷慨激昂之状:“陛下,非是小婿不肯前往,而是小婿觉得需要给侦察营的军官们一个发展的舞台,让他们自己去闯,去拼搏!陛下,微臣不可能一辈子都掌着那侦察营,需要培养一批能独当一面者!这次林邑之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考验而已,若是他们连这个考验都不能完成,那微臣怎能放心的将侦察营交与他们?” 这些言语说得李世民不住点头:“好吧,既是如此,那朕便准你不去!” 张允文顿时大喜过望,拜首道:“多谢陛下理解!” 看着张允文出了大殿大门,李世民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来:“呵呵,这下子可以和宇儿交代了!” 第二日朝会之上,李世民在鸿胪寺的官员问起林邑的问题时,朗声笑道:“此事爱卿莫要牵挂,朕已派人去将那林邑国国王执来问罪!众卿拭目以待吧!” 此时的侦察营里,赵毅对着面前这以百名个子不高,肤色黝黑的士卒。这些士卒多是蜀南那边的人,体态瘦小,但在丛林山地之中,如履平地,加上蜀南的气候也是潮湿炎热,所以赵毅选择他们来执行这项任务。 他大声吼道:“现在,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需要我们去做!”说着,赵毅一指南方,“南边,我们将一直往南,在那里去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你们有信心完成任务么?” “有!”下面发出一阵整齐的回应声。 赵毅笑道:“老子还没说是什么任务,你们就说有信心,看来真是有信心啊!既然如此,那老子就暂时不说是什么任务,先到南边再说!好了,全体都有,给你们三刻钟时间检查干粮、武器和辅助物件,然后出发!” 然而赵毅话音落下,却没有人检查身上的武器粮食。 “长官,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出发!”站在赵毅对面的士卒大声说道。 “好!”赵毅拔出横刀,“上马,南下!”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生了 在知了的阵阵嘶鸣声中,贞观四年的夏天渐渐过去了。抬起头,偶尔可见一两片绿色的叶子飘零下来。 到九月的时候,朝廷之上,最引人瞩目的事却是关于李承乾的。李世民加封前太子太保李纲为太子少师,加封御史大夫萧瑀为太子少傅。自上次令东宫先行处理讼事之后,又一个明确的信号。太子已经渐渐走向前台,走向大唐的权力核心。 然而听到李纲这个名字的时候,张允文不由心头暗暗发笑,这李纲在大隋的时候,担任杨勇的太子洗马,结果杨勇被废,被杨广夺了皇位。高祖时担任李建成的太子詹事,结果李建成被杀,李世民上位。如今,又成了李承乾的太子少保,呃,历史上的李承乾好像也被废了吧! 当然,这些事情张允文断然不敢说出来的。 另一件则是关于李靖的。就在李世民斥责了李靖不到一个月,李世民便在朝堂上说道:“前有人谗公,今朕意已寤,公勿以为怀。”再次赏赐了李靖两千绢,加尚书左仆射。 自破突厥以来,不断有游牧民族内附,先有薛万淑遣契丹酋长没折说谕东北诸夷,如奚、室韦、扶余等部落,相继内附;后有突厥突利之弟欲谷设率众投降。 李世民下诏,诏以凉州都督李大亮为西北道安抚大使,于碛口贮粮,来者赈给,招慰西突厥。这份诏书遭到了众多大臣的反对,而在孔颖达等儒家老臣的支持下,说什么“播仁义于四海”之类的话语,李世民还是下诏了。不过诏令一下,李大亮却上言道:“欲怀远者必先安近,中国如本根,四夷如枝叶,疲中国以奉四夷,犹拔本根以益枝叶也。臣远考秦、汉,近观隋室,外事戎狄,皆致疲弊。今招诸夷,但见劳费,未见其益。况河西州县萧条,突厥微弱以来,始得耕获;今又供亿此役,民将不堪,不若且罢招慰为便。伊吾之地,率皆沙碛,其人或自立君长,求称臣内属者,羁縻受之,使居塞外,为中国籓蔽,此乃施虚惠而收实利也。” 收到李大亮的这份奏表,李世民考虑了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招慰西突厥之事。 随着秋季的到来,关于秋收之农事也渐渐提上了朝廷的日程中。朝廷派出中央巡察官吏,分诸十道,检查这秋收之事。 然而这一切都与张允文无关,他是个武将,只管和军事相关的事,不会管这些事物的。此刻的他正被支柔拖着进入一架马车之中。 “柔儿,为夫骑马不行么?非要坐这马车?”张允文无奈的对着支柔说道。 今日是十日一假的旬假,支柔便逮着这个空隙,非要拖着张允文前往她开的农场。因为昨日负责管理农场的那名管事来报告支柔,说是明日便可秋收,请东家前往农场,割下第一束麦子。然而在去农场方式上,却发生了分歧。张允文坐不惯马车,非要骑马前往,而支柔却非要拉着他进入马车之中。 支柔双手叉腰,对着张允文道嗔:“相公,难道你愿意看到我和宇妹妹两人孤单的坐在马车里?” 往车厢中一望,却见到了李宇一双漆黑的眼睛。 “好吧,好吧,坐马车就坐马车吧!”张允文无奈的说道。 于是一辆装饰风格带着几分脂粉气息的马车在蕊儿的驾驶之下,慢慢的出了长安城,一路往东而去。 马车沿着官道不急不缓的行驶着。官道一侧是大运河,碧波荡漾,微浪起伏,一艘艘大小船只穿梭河面,帆影点点,映在碧蓝的河水中,煞是好看。而官道的另一侧却是块块整齐的良田。田里的麦子尽皆垂着脑袋,沉沉的麦穗随着河风的吹拂,而有规律的摇曳着,如同扬波分浪一般。 掀开帘子,望着这帆影点点的大运河,支柔忽然道:“相公,我们下去坐船吧!来长安这般久了我还没坐过几次船呢!”说着一脸期待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正要拒绝,那支柔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若是相公答应,今夜妾身随便相公处置!”说完还在张允文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听得这话,再加上支柔的挑逗,张允文顿时精虫上脑,想也不想便即刻应道:“好!”然而这时,却看见李宇翘起的小嘴,当下苦笑,这左拥右抱的差事可是不好做啊! 将马车放在一家驿站里,然后来到驿站旁边的渡口,雇了一叶小舟,由一位年老的艄公摇着橹,慢慢放舟。那艄公裤脚衣袖高挽,奋力的摇橹,双手青筋冒起。虽说穿的有些寒酸,却是落落大方的和张允文等人说笑着,似乎丝毫没有将众人身上华丽的衣衫看在眼里。 坐在船头,迎着猎猎河风,看着水面上往来的大小船只,张允文忽然想起了皮日休的那首诗来:尽道隋亡为此河, 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 共禹论功不较多。 在老艄公的奋力摇橹中,小舟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新丰。 船靠在渡口边上,张允文当先跳到岸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李宇、支柔还有蕊儿三人接上岸来,转过身拿出一串铜钱,大约有一百百枚,递给老艄公,老艄公连连推辞,说是要不了这般多。张允文却是将铜钱硬塞进老艄公手里,迅速带着几人离去。 支柔当初买的农场位于新丰县城西,离运河也不远。众人下了官道,沿着仄仄的乡间小道走了一会儿,渐渐进入一大片麦田之中。支柔指着眼前飞大片麦田道:“相公,这里便是我们的农场了!” 张允文举目一望,只见金灿灿的麦田环绕在周遭,自己行数人仿佛置身于金色的大海之中,绵延开来,漫无边际,层层叠叠,似乎看不到尽头。河风吹来,麦浪翻涌,发出一阵“霍霍孜孜”的摩擦声。 没多久,一名中年人便带着十多人赶到了麦田之中。 张允文认出来,这中年人正是昨夜前来报告秋收的管事。 在这叫着卫昌礼的中年人的带领下,张允文等人来到了一处农庄。 这处农庄不大,大约有五十来户人,据说是支柔招徂而来的流民,还有些则是奚族的牧民。而附近的田地,全是支柔凭借当初张允文给的十万贯买来的。无论是农庄还是田地,都在户部登记在册。 东家的到来,使得农庄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农户们凑出了一大桌子酒菜,招待张允文等人。用完酒菜,支柔将那卫昌礼找来,问道今年的秋收的准备情况。 卫昌礼说道:“禀东家,今年农庄每户出三人,共计有一百六十五名劳力,四下麦田一共是十三顷!” 支柔点点头,一副精明的女地主模样让张允文和李宇二人看呆了。 “好!你去告诉农户们,若是能在一个月之内收割完毕所有麦田,每人每天可得钱百文,若是两个月内收割完毕,每人每天只能得三十文。至于今年佃子,就取七成吧!”支柔笑着说道。 卫昌礼躬身一揖,出门而去。片刻之后,屋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张允文笑着对支柔道:“呵呵,柔儿,看你这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地主婆了!” 支柔笑了一笑,却是将目光望向李宇。 这时候,那卫昌礼进入屋内,向支柔道:“东家,农户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开镰呢!” 支柔一愣,随即笑道:“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开镰!” 支柔带着一顶精致小巧的斗笠,手拿着一把崭新的镰刀,对着张允文微微一笑,然后来到一块田边轻轻割下一段麦秆。 在众农户的欢呼声中,支柔拿起这段麦秆,走到张允文身边:“呵呵,这是我割下的第二段麦秆了!去年的那段,我还保存在家里呢!” 张允文接过这段散发着草香的麦秆,望着那些涌向不同麦田的农夫,一时间竟痴了。 兴之所至,张允文和李宇也拿起镰刀,与支柔一道奔向麦田里,好好体验了一把当农夫的瘾,不过他们却是带着玩闹的心情前来的,没过多久便丢下了镰刀,在麦田中嬉戏起来。 在农庄麦田里玩闹了一个多时辰,众人需要回长安了。若是再迟上一些,城门关闭,恐怕就要住驿站了。 当他们歇了下来,喝了两口水时,李宇和支柔这才发现,自己漂亮的衣裙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了,道道红色的痕迹出现在雪白的肌肤上,不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却是麦须扎出来的。 看着二女可怜兮兮的模样,张允文失声笑道:“这没什么事,一两日便可复原如初!”二女这才放下心来。 临走的时候,张允文他们才记起,貌似自家的马车好像还在驿站吧,看来还得坐船回去。 来到渡口,竟然发现那载着自己来的那位老艄公竟然停船在那儿,张允文当下笑道:“老人家,我们可真是有缘啊,又遇上了!” 那艄公笑道:“不是遇上了,是小老儿收了公子三倍船资,自然要在此处候着,再将公子送回去!” 张允文顿时感激的抱拳道:“多谢老人家!不过老人家,若是我等已从陆上回去了,那老人家不就是白白在此守候了么?” 老艄公“呵呵”一笑:“小老儿会在此登上两日,若是等不到公子,便只好回去了!好了,请公子还有三位姑娘上来吧,小老儿这就载你们回渡口去!” ------------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赐名 一叶扁舟穿梭在粼粼水面之上。 此时太阳已经将近山坡,若不在天黑之前赶回长安,恐怕今夜便只有在外面的驿站睡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转过头,看了支柔一眼,耳旁似乎又响起了她的那句话:“今夜妾身便随相公处置!”顿时心猿意马,热血上涌,若不是自己不会操纵这种原始的橹,恐怕早已经冲到船尾,接替老艄公摇橹了。 仿佛感受到张允文焦急,老艄公摇得更加卖力了。 到达起先那处渡口时,张允文又是当先冲到岸上,然后挨个接众女下船,对着老艄公拱手一揖,迅速来到附近的驿站里边。 一进驿站大门,直奔放置马车的地方,众人却发现此处竟然空空如也,马车的影子都没见了。 找来驿卒一问,那驿卒却是支支吾吾,东拉西扯,不知所云。张允文知道其中定然有什么事情发生,当下也不为难这驿卒,问明了驿丞所在的房间之后,让李宇、支柔还有蕊儿在大堂中休息,自己来到了驿丞处。 驿丞是个微微发胖的中年人,听得张允文说明来意,驿丞苦笑道:“原来你说的是那辆马车啊!就在你们走了之后不久,燕王殿下便路过驿站,看得那马车装饰漂亮,便向本官索要。本官哪里敢拒绝,只好任他把马车给取走了!不过燕王殿下也算讲道理,临行前给了本官两贯铜钱,说是做购车之资!” 听得驿丞这话,张允文心头火冒三丈,却忍住怒气问道:“你所说的那个燕王是谁?” 驿丞轻笑一声,微微不屑的撇撇嘴:“燕王殿下乃陛下第五子!难道你还要去找他不成?年轻人,本官倚老卖老,在此劝你一句,自古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王争,你还是领了这两贯钱赶紧回去吧!” 李世民的第五子?张允文心念一转,顿时知道燕王是谁了,是李佑。贞观十年的时候,李佑徙封齐王,后世也多称其为齐王佑,所以张允文一时间竟然没想起他是谁来。 不过这位齐王的最后遭遇张允文还是知道的,贞观十七年,李佑以“谋反罪”贬为庶人,赐死,葬以国公礼。 对于这样一位连贞观年间都活不过去的王爷,张允文倒不是非常介意。想到这里,张允文的火气反倒是消了。 而那位驿丞见张允文一脸沉默的样子,顿时得意的笑了两声,从怀中摸出两贯铜钱来,抛了两抛,递给张允文:“这就对了,年轻人!来,钱拿上!” 张允文并没有接那驿丞递过来的钱,而是笑眯眯的问道:“驿丞大人,燕王真的是给的两贯?” 驿丞顿时沉下脸来:“怎么,你不相信本官?” 张允文哈哈一笑:“先不说我的马车是不是真的被燕王给强取了,就算是强行带走,你既然在场为何不阻拦,反而收了燕王的钱,来向我施压?” 驿丞“哼”了一声:“燕王贵为亲王,他若看上了谁的东西,只管取便是!本官不过一个小小的驿丞,哪里管得住燕王殿下!,本官还想继续在这驿站干下去呢!” 张允文剑眉一扬,厉声道:“燕王治得了你,难道那本将军就治不了你?” 驿丞闻言,上下打量了张允文一眼,只见他衣着虽然简朴,没有繁复的装饰,但是衣衫布料却是极其的好。刚才说起话来,一股威严的气势传来,着实让人心惊不已。想起此处乃是长安城下,权贵多如过江之鲫,还是小心为妙。 当下,那驿丞便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呃,这位,将军,你的马车确实是被燕王殿下取走了!时间也不过是在半个时辰之前!燕王殿下也确实给了下官两贯铜钱,那些驿卒们可以作证啊!” 张允文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也不追究你了,你赶快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本将可有急事要办,今夜必须回长安!” 驿丞应诺一声,便迈着步子往外走。就在他一只脚跨出门槛时,回过头来,满脸笑容的问道:“对了,下官还不知将军大名呢!可否告诉下官!” “本将张允文!” 此言一出,张允文看见那驿丞的腿明显的软了一下。 驿丞很快为张允文找来了一辆马车。这是一辆普通而又有些破旧的马车。磨得油光晃亮的扶辕,黑色厚麻布做成的门帘,马车顶上积下的尘土,无一不说明了马车的破败。若不是拉车的马是一匹高大健壮的突厥马,张允文不会要这辆马车。 倒是李宇三女从来没有坐过如此简朴的马车,当先钻了进去。 张允文无奈的坐在车外,对车内说道:“蕊儿,出来驾车了!” 里面顿时传出蕊儿甜甜的声音:“好姑爷,蕊儿知道你人最好了!来的时候是奴婢驾车,这一次姑爷你就来驾车吧!” 张允文顿时无奈的一摇马鞭,赶着马车慢慢往西走去。走了几步,马车速度渐渐加快。这时候,张允文听到那驿丞的呼喊声,转头一看,却是他手拿着那两贯铜钱,正追着马车来。张允文“嘿嘿”一笑,马鞭“啪”的一声击打在马臀之上。马儿跑得更快了。 虽然张允文快马加鞭,但是遗憾的是,当马车到达长安城门外时,城门刚好关闭不到两刻钟。 张允文只得异常郁闷的来到城门外的驿站,准备将就着住上一夜。他知道负责长安城四面守卫的是段志玄手下的兵,这位被李世民评为“周亚夫无以加焉”的老将军治军严谨,比得上汉时的周亚夫,断然不会罔顾私情,让自己进去的。别说是自己,就是李世民本人也又一次因为没有按时回城,而无奈在的城外过了一夜。 这间驿站位于城门之外,专门是为那些没能进入长安的人准备的。里面的设施比起其他驿站来说,要好得多。而且驿站离城门极近,站在驿站的院中,几乎可以看见城楼。 这次张允文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让有些诚惶诚恐的驿丞安排两间最好的房间。 那驿丞却是满脸陪笑道:“张将军,驿站里称得上上好的房间只有十间,而如今,只剩下一间了!要不下官去找那些住客商量一下,再让两间房出来?” 张允文顿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一间房?好,一间房好!驿丞你就不要去打扰其他人了,我们就住一间房!” 此言刚刚落下张允文便觉左右两边腰间同时一疼,望了过去,看见两张羞红的俏脸。 张允文哈哈大笑两声,搂着二人便进入房中。 “相公,我与柔姐姐倒是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可蕊儿怎么办?”李宇看到脸色同样羞红的蕊儿说道。 张允文漫不经心的说道:“下面不是还有房间么,随便住一间就是!” 此言一出,蕊儿脸上顿时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正在这时,张允文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当下便示意众人噤声,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张允文只看见一行黑影迅速的从驿站下经过。除了马蹄声之外,还听见了车轱辘的转动声。 这队人马一路往城门方向疾驰过去。到达城门边,止住马步,有人便大声喊道:“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城楼上的士卒大声回应道:“已经过了时辰,城门不会再开了!你等还是先在驿站歇下,明日再如长安!” 马队中的那人似乎极为生气,只听他厉声道:“放肆!你可知道是谁在下面么?下面之人是燕王殿下!尔等睁大你们的狗眼,好生看看,连燕王殿下都敢关在城外,你们还想要项上人头么?” 张允文听得这人说话,不由笑着对李宇道:“汝南妹子,为夫正想去找你的五弟,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宇抿嘴一笑:“五弟性子不坏,就是他身边的这些人可恶了些!听听这人的言语,哪里有半点吧规矩放在眼里的意思!” 这时城门那头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可是燕王殿下在下面?” 一听到这个声音,先前那人正要说话,却被一只手给扯住:“呵呵,原来今日有段大将军亲自坐镇城楼啊!佑见过段大将军!”李佑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好像正处在变声期。 城头之人,竟然是段志玄本人。只听段志玄道:“燕王殿下,城门关闭,非军国大事不得打开!如今殿下要进入城中,还请等到明日!” “哼!”下面顿时传来李佑不满的哼声。 段志玄仿佛没听见那声冷哼,继续用浑厚却又冷淡的声音道:“规矩不可违,律令不可废。燕王殿下游畋放纵,嬉戏游猎,至天黑方才回城,便已经不和了规矩,若是本将再为殿下开门而入,岂不是还要再违上一次规矩?所以,燕王殿下,还请明日再行入城吧!” 听到段志玄的声音,李佑只觉自己的面子大损,却又无可奈何。那些跟着李世民打江山的老臣宿将历经两朝,资历深厚,战功赫赫,谁会把一个闲散王爷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这位觉得受了耻辱的燕王一振手中马鞭,发出一声响亮的“噼啪”声:“走,去驿站!” 说着当先调转马头,往驿站方向行去。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当众拜师 马蹄声疾如骤雨,“哒哒哒”的直敲在驿站内每位客人的心间。 刚才城楼之下的对话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位正往这边过来的人是谁?当朝燕王,陛下的第五子!而且听那话,似乎还有些跋扈嚣张。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心里惴惴起来。 驿站离城门口不远。片刻之后,那李佑便带着随从来到驿站。 那名驿丞早已在驿站门口,恭迎着李佑。 黑暗之中,一行人在驿站外齐齐止住马步,翻身下马。 驿丞急忙上前两步,想要迎接李佑等人,却不料身在灯火之下,眼睛已经适应光明,猛然进入黑暗,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当下一头撞在一人身上。 被撞之人顿时勃然大怒,用力一推,将驿丞推得连连退后,坐倒在地上:“他娘的,你这混蛋没长眼睛啊,竟敢往老子身上撞!” 听这人声音便知,此人赫然便是刚才叫嚣着开城门的那人。 驿丞心头也是怒火涌动,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强忍这怒火,拱手道:“是下官无礼了,还请大人原谅!” 那人“哼”了一声,不再言语,直往驿站内走来。 驿丞这才看清,这人身材壮实,膀大腰圆,加之面色黝黑,胡须似戟,倒颇有一副好汉的模样。可是其一双眼睛却是将这好汉的形象破坏无余。此人生着一副倒三角眼,眼中不时闪过阵阵阴毒的光芒。由眼观心,此人定是一名心术不正之人。 此人走在前面,其后便是一名不过十一二岁的半大男孩,脸上稚气未脱,却别有一股骄矜之意,望着众人时,似乎眼睛都在额头上。这人便是燕王李佑。 驿丞顿时行了一个拜礼:“下官参见燕王殿下!” 驿丞一拜下,那些庭院中、大厅中的客人顿时同时拜倒在地。 李佑看也不看地上跪倒的众人,径直往大厅走去。 驿丞连忙起身,跟着也进入了大厅之中。在他走了之后,客人们慢慢起身各自悄悄的退回房间。 李佑甫一坐下,便有驿卒送上茶水。他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茶叶,便没有喝的兴趣,挥挥手,示意驿卒退下,转而对那驿丞道:“这儿可有上好的房间?” 驿丞顿时为难的说道:“禀燕王,本驿站本有十间上房,但如今这上房已经尽数住满了!” 李佑还没说话,先前的那名汉子便冷笑着说道:“去把那些人赶出去便是!难道还要让燕王和我们兄弟去住那些房间!”说着,大汉指着驿站一楼那些普通的房间。这些房间的门都有些斑驳破旧了,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二楼的那些房间大门,一扇扇朱红色的大门宛然如新。 随着大汉手指所指,其余李佑的随从也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我们家王爷可是身娇肉贵,哪能住这种破地方啊!” “就是,别说王爷,就连我们哥儿几个也从没住过这种地方啊!” “那些人还真是不自觉,王爷和大哥来了,他们还不自觉的搬出来,难道还要我们挨着去请?” …… 那位大汉看着驿丞“嘿嘿”一笑:“驿丞,看到没有,我的兄弟们可是非常不满呢!所以还请驿丞去把那些客人们都给请出来!若是我们兄弟们亲自动手,出了什么事儿,又有谁可以担待呢?” 大汉此言一出,驿丞顿时冷汗直冒。 驿丞想起张允文在房中,正要将他和汝南公主的名号搬出来,这时,只听“咯吱”一声,二楼一间房门打开。一名身穿儒袍,年纪不过三旬的儒生出来。 李佑等人正望着那儒生时,由一间房门打开,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若是张允文在外面,定会认出这位大汉正是他的结义兄长苏定方。 苏定方和那儒生下了楼,向李佑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下官游击将军苏定方见过燕王殿下!” “下官考功员外郎卢承庆见过燕王殿下!” 这两个声音一响起,在房中听着下面动静的张允文顿时心头一喜,不由笑出声来。 支柔瞧见张允文笑得开心,顿时疑惑的问道:“相公,你笑什么?” 张允文道:“听到刚才那苏定方说话没有?他可是为夫的结拜大哥!”说完,当场便将突厥结拜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二女听完,顿时笑道:“既然大哥在下面,相公怎的不出去啊?” 张允文“嘿嘿”一笑:“不急不急!” 这时候,只听那卢承庆朗声说道:“燕王殿下,下官愿意让出居处供殿下居住!还请殿下勿要打扰其他客人了!” 李佑身边的大汉顿时冷笑一声:“你能让出地儿来给我家王爷居住,说明你这人倒还是有信!可是我们兄弟又该住在哪儿?” 卢承庆不屑的看了一眼大汉,却是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大汉见卢承庆无礼的模样,正想张口大骂,却听见那名叫苏定方的游击将军冷笑着说道:“你若是想住二楼,只要能赢了本将军的拳头,本将军便搬出来让你去住!“ 大汉往苏定方望去,只见苏定方右手抬起,聚掌成刀,猛地挥下,砍在旁边的桌角上。 只听“砰”的一声,那桌角顿时被掌刀斩断,呈直角向下弯,只有一丝皮连在桌子上。 大汉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来,如此力道,如此武艺,别说现在的自己,恐怕就算再练上十年也不是这苏定方的对手,当下沉默不言,望着李佑。 李佑的面色也是变得异常难看,想不到这叫做苏定方的游击将军这般厉害,光是这一手挥掌断木的功夫,就是他身边最强的那名侍卫也做不到。 这时候,只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叫好声:“好!这位苏将军当真厉害啊,就凭这手挥掌断木的功夫,放眼整个唐军,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众人一看,却见一名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站在二楼往下望来。此人身穿一身灰黑色儒袍,头戴青玉发簪,生得眉清目秀,面容俊朗,仔细一看,竟然和张允文有着两三分的神似。 这年轻人走下楼来,行了一个罗圈揖:“在下清河仕子张文瓘见过燕王殿下,卢大人,苏将军!” 对于这位自称仕子的张文瓘,众人本应当不太在意,可是,一听说清河这个地名,再加上姓张,众人便皆知此人乃是清河张氏的子弟。所以尽皆抱拳回礼。 那卢承庆更是一揖道:“在下范阳卢承庆!” 李佑和苏定方又是一怔,这位卢承庆竟然是范阳卢氏的子弟。 有两位世家子弟,一位武艺高强的将军在此,李佑身边的大汉就再也嚣张不起来,只得悻悻的垂下头来。 张允文听罢下面的动静,顿时笑道:“呵呵,有趣,真是有趣!两名世家子弟,一名游击将军!宇儿,你且说说,你那五弟该当如何去做?” 其实他心里面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这卢承庆和张文瓘都是未来的丞相,辅佐唐高宗,共创了一个“永徽之治”。 李宇娇嗔着望了张允文一眼:“还说呢,现在还不快些出去!” 张允文抓起李宇的手道:“好,现在我们一起出去!” “咯吱”一声,打开房门,张允文偕同李宇、支柔还有蕊儿出了房门。 “呵呵,大哥,你的手上功夫是越发的厉害了!”站在二楼阑干上,张允文笑着对苏定方说道。 苏定方听得这声音,猛地转过头,面带惊喜的说道:“允文,你怎么在这儿?” 而那位燕王看着盈盈下来的李宇,不由站起身来,脸色有些尴尬的唤道:“二姐!” 前面苏定方喊了一声“允文”,后面燕王叫了一声“二姐”,那卢承庆和张文瓘二人顿时知道面前这四名男女的身份,当下一揖道:“见过汝南公主、抚顺郡主、张将军!” 李宇轻轻浅笑:“二位不必多礼!本宫偶游郊外,回来光景已晚,住在此间驿站,和众位同为旅人,也就不要多了了!”说着目光扫过那张文瓘时,不由微微一愣。 将目光转向苏定方,和支柔同时向他敛裾一礼。苏定方顿时手忙脚乱,想要伸手来扶,却又想起公主的身份,连忙收回手去,只得抱拳回礼。 张允文笑道:“大哥,这是二位弟妹,给大哥行礼是应当的!大哥就不要推辞了!” 苏定方这才笑了一笑,垂下手来。 那卢、张二人心头不由一凛,想不到这位游击将军还真是张允文的大哥。由张允文支持,想必这位游击将军前途无量啊! 张允文又向那卢承庆和张文瓘招呼道:“卢兄、张兄,二位切莫拘束,来来,先坐下在说!” 于是,众人捡了几张凳子,各自寻块地儿坐了下来。 此时的大堂里边,除了李佑和那名三角眼的汉子,张允文四人,之外,就只有苏定方、卢承庆和张文瓘三人了。驿丞早在苏定方和卢承庆出来的时候,便慢慢的退出了大堂。 张允文丢下李宇,坐到苏定方身边,对卢承庆和张文瓘道:“二位兄台皆是人中俊杰,不提身世,但是一身才学便让人敬佩啊!本官虽为武将,却喜文事!若有有机会,可要多亲近亲近啊!” 张文瓘豪爽的一笑:“张将军客气了!张将军文风斐然,几首诗作传遍长安,我等士林子弟,可是佩服得紧啦!” 卢承庆也是在一旁不停的点着头,表示赞同。 张允文“哈哈”大笑两声:“二位过誉了!嗯,对了,不知诸位用过饭没有,若是没有,那本官便招呼驿丞备上酒宴,和二位还有大哥燕王同饮两杯!咱们不醉不归!” 张文瓘和卢承庆顿时起身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 第二百六十章 吐谷浑 待酒菜上来之后,众人饮酒行令,一众尽欢。 李宇和支柔最先离开饭桌,接着李佑也以饮酒过多为借口离开饭桌,剩下几人依旧奋斗在酒桌之上。 当张允文向三人问起为何会在此处时,苏定方当先眉飞色舞的说道:“允文啊,你可知道,老子升官了!从折冲尉调到了羽林卫当亲勋翊卫羽林郎将!” 张允文顿时鄙视是说道:“你在折冲府当都尉是正六品,来到羽林卫还是个正六品,算什么升官了!” “那可不一样!以前在折冲府,老子最多带一千兵马,若是成了郎将,打仗的时候,统领的数目,可不止一千啦!” 张允文点点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苏定方还真有些上将风范啊!不过想起羽林卫的职责,乃是拱卫京师,少出兵打仗,苏定方带兵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刚想将这些话说出口,却又看见了苏定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模样,到了口边的话也被吞了回去。 而那卢承庆则是刚刚从江南考核官员回来,今日未来得及入长安,便只好在这家驿站住下。说起在江南考察官员时,卢承庆笑着说道:“下官在江南考察官员的时候,记得有一名监管运粮的官员,此人在运粮过程中由于翻船,使得不少粮食调入河中。所以本官考道:‘监运损粮,考中下’,给了他一个中下的评价。这位官员却是面色自若,无言而退 。本官见他恢宏雅量,便该注道:‘非力所及,考中中’,又给他改了一个中中的评价。熟料此人是既无喜色,又无愧意。下官见此人如此,当即十分欣赏,便又改注道:‘宠辱不惊,考中上’。此人当真是宠辱不惊,实属难得啊!” 听得卢承庆这样说了张允文笑道:“卢员外恢宏雅量,更是难得啊!若是平常官吏考察,哪里会像卢员外这般来考察官员品行,定然会因这失粮一事而判他个中下,乃至下下!” 卢承庆听得张允文的话语,却只是淡淡一笑,轻轻的抿了一口酒水。 一旁的张文瓘顿时笑道:“卢兄也是宠辱不惊啦!” 轮到张文瓘时,只听他说道:“学生此次来长安,却是来参加科考的!想不到在这儿遇到了一位员外郎,两位将军,而且一位还是名震天下的张将军!” 张允文却笑道:“张兄客气了!想张家累世公卿,自汉时留侯传承至今,家学渊源。而今前来应举,定可一飞冲天,大展鸿鹄之志,前途不可限量啊!还有卢员外,而今虽是员外郎,但卢员外为人忠禀耿直,年富力强,等到积累下资历,定然也是前途无量!而大哥你,深通韬略,深谙兵法,武艺过人,若是有人有人点拨,定会成为一代名将啊!” 听得张允文说起这番话,三人各自垂下头,思忖起来,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心中相互结交之意更加浓烈,当下推杯换盏,喝起酒来,好不热闹,没过多久便称兄道弟起来。 而一旁的李佑听着他们的话语,却是不自然的笑着。 待酒宴散了,分配住处之时,卢承庆让出房间供李佑居住,自己找了一间普通的房间。至于李佑的随从,还是住在普通房间之中。 第二日,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的时候,长安城门那厚重的城门渐渐的拉开,候在城门外的行旅商人顿时排列成长长的队列,依次进入城中。 在驿站中用完早饭,张允文和苏定方、卢承庆便匆匆往皇宫走去。张允文是要在朝会之前赶到太极殿,而苏定方、卢承庆要去吏部衙门应卯签到。 总算在朝会开始之前来到太极殿,将腰间的仪刀扔给门边的门监尉,匆匆入殿。 在朝会上做了一个多时辰的木桩子,散朝之后,张允文没有回家,却是来到了吏部。 他来到吏部,却是为了延请苏定方到自己做客。但是当他赶到吏部的时候,却被告知苏定方已经去了羽林卫,当下便又往羽林卫走去。 凭借腰牌,张允文顺利进入羽林卫。 其实这羽林卫却是军中流传的说法,并非官方正式称呼,官方的称呼叫做“左右屯营”,驻扎在玄武门,拱卫皇城北面,和汉时的羽林军的职责相似,所以军中称呼其为“羽林卫”。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羽林卫曾经出击帮助李世民抵挡东宫兵马。所以在李世民登基之后,扩编了羽林卫,选拔历年来英烈士卒子嗣进入羽林卫。 如今,左右羽林卫共有士卒六千多人,其主管上将军正是李道玄。 在羽林卫的大帐内找到了苏定方。此时的他正坐在大帐之内,和李道玄说着话。 向二人表明来意之后,那李道玄笑道:“苏将军,呃,定方,既然你是允文的结拜兄长,那便不是什么外人!你放心,这左右屯营里边,谁要是敢不服你,尽管向老子来说!好了,既然允文来接了,那本王也不留你了!你就先和允文去吧!” 二人从军营出来之后,张允文顺路来到尉迟恭和刘氏兄弟的府邸之中,尉迟恭一家子和刘家两兄弟及嫂子给请了过来,说是今日要在家中开宴。 带着苏定方先行一步回到府邸之中,吩咐丫鬟仆人准备酒宴。 没过多久,尉迟恭一家子和刘家兄弟一家陆陆续续来到了张允文的府邸。 张允文招呼众人坐定之后,张允文笑道:“想必师父和二位兄长对于我这次请你们过来赴宴感到奇怪,其实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这几年来,除了逢年过节在一起之外,大家聚得很少!今日苏大哥来了京师之中,接这个机会,我便找大家过来聚一聚,算是认识认识!来来,师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的结义大哥苏烈苏定方!” 尉迟恭上下打量了苏定方一眼,满是赞赏的笑着说道:“早就听李药师说了,苏烈乃是一代猛将,两百骑兵便敢冲击三千突厥人!而且在允文需要援军的时候,第一个赶过来!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听说定方你的马槊功夫十分了得,待会儿和老夫比上两场!” 苏定方连忙谦虚的说道:“末将哪能和尉迟大将军比啊!大将军当年为就陛下,挥一杆马槊于万军之中杀进杀出,大战单雄信,活捉敌军大将,此等神勇,天下何人能及啊!” 听得苏定方说起这些事来,尉迟恭发黑的脸膛上也不由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不过是些陈年往事,定方不提也罢!” 张允文又将那刘氏兄弟介绍给苏定方。此次对突厥战争,刘氏兄弟也被征召进入军中,不过却是在柴绍中守备太原。张允文当初入太原,根本不知刘氏兄弟在军营之中,也没有遇上。 听得刘氏兄弟亦是张允文的兄长,苏定方笑着说出自己的年龄,那刘氏兄弟对望一眼,垂头丧气的喊了一声“大哥”,直看得尉迟恭哈哈大笑。 趁着酒菜还未上来,尉迟恭硬是要拖着苏定方到校场上比试一场。苏定方思忖片刻,豪爽的答应了。 于是,大厅中的男人,包括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两兄弟,尽数来到张家的校场之上,而女人们,像什么尉迟夫人等,在李宇和支柔的陪同下在庭院之中聊天。 后院的校场不大,但用于两人比武,那是绰绰有余了。尉迟恭和苏定方在檐下的兵器架上各挑了一杆大铁槊,然后默默走到校场之上,相对而立。 张允文用的铁槊有五十多斤,所以二人对立之时,铁槊一头搁在地上,一动不动,各自调整着呼吸。 过了约莫半刻种,苏定方猛地提起铁槊,两步上前,对着尉迟恭便是一刺。尉迟恭提起铁槊,随手架开了这一刺。 苏定方本就没有指望这一刺能起什么效果,就在铁槊被架开时,双手交叉一抡,使大铁槊如使锤头,狠狠的往下一砸。 尉迟恭举槊格挡。 两杆铁槊猛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金属碰撞之声。 “铛——”手中铁槊不断震动,虎口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撞击震裂。苏定方连忙退后一步,将铁槊一头置于地上,单手握槊,微微松开,只觉槊柄在手中微微跳动着。 反观尉迟恭,在苏定方一击之后,猛的大喝一声,双手一握那颤动的铁槊,仿佛没事人一般,一荡铁槊,槊尖便如出动毒蛇一般,直刺向苏定方。 见到尉迟恭的攻势,旁边观战的尉迟兄弟顿时齐声呼道:“爹爹加油!” 苏定方一脚踢在那搁在地上的槊头上。槊头飞起,反刺向尉迟恭。 见苏定方如此举动,尉迟恭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然而手下却没丝毫放缓,一刺改成一挑,准确的挑在苏定方的槊头之上。 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时而刺,时而砸,时而挑,时而扫,两杆铁槊舞动如龙,不时的击在一起。 终于在两刻钟之后,尉迟恭一槊砸在苏定方槊尾之上,接着趁其槊头扬起之时,用自己的槊尾猛的击在槊头之上,将苏定方铁槊击飞。 “哈哈,痛快!痛快!”尉迟恭收起铁槊,大笑着说道,“定方啊,你可比允文那小子强多了!可以和老夫厮杀这般长的时间,几乎赶得上当年的王伯当、单雄信了!” 苏定方微微喘了一口气,谦虚笑道:“大将军谬赞了!这可是步战啊,若是和大将军马战,末将恐怕连一刻钟都撑不下来啊!” 尉迟恭却道:“定方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了,以你的武艺,在唐军当中,也足以名列前茅了!再说了,为将者除了一身武艺之外,还有有过人的谋略,方能成一员上将啊!” 苏定方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各位老爷,酒菜已经备好,夫人正在等你们入席呢!” 众人转身一看,却是梅香正笑吟吟的站在众人身后。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吐蕃入朝 这顿宴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其间,一坛坛美酒被送上酒桌,从葡萄酒到宫廷制的米酒,再到天然居酿的“神仙醉”,尽皆进入了几人肚中。 苏定方还是第一次喝这神仙醉,端起酒香四溢的酒盏,不由吞吞口水,然后仰头便喝了一大口。一股猛烈的辣劲在口喉之间爆裂开来,直让苏定方垂下头咳嗽不已。抬起头时,却发现了众人戏谑的眼神。 待宴席散了,苏定方还抱着那坛未喝完的酒,笑着对众人说道:“这个归我,你们谁也别抢!” 尉迟宝林闻言,不屑的说道:“每次我们来张大哥这儿,都会抱两坛未开封的酒回去,谁会在乎这个啊!” “啊!”苏定方看着手中半坛子酒,目瞪口呆。 当张允文挨个将他们送出门时,还真的每家送了两坛酒。尉迟宝庆顿时眉开眼笑的说道:“还是张大哥这边好!看来我们兄弟要常来啊,沟通一下感情!”尉迟宝林在一旁不停的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这只有十五六岁,个头却又成年人高的两兄弟,张允文递出一个鄙视的眼神。 时间如同流水一样慢慢的溜走了。不知不觉间,十月份便这样过去了。 此时秋收已经差不过完成了。今年的气候差不多称得上是风调雨顺,所以李世民对于今年能够丰收是报了很大期望的。 想当初,从贞观元年到贞观三年,这老天爷仿佛是在折腾人一般,从未顺利过。贞观元年,关中春旱;二年,天下蝗灾;三年,大水。直到今年,也就是贞观四年,气候才算转好,没有什么天灾。 待各地粮食收成报上来,李世民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当初的灾害不断,使得流民丛生,无数农民因土地没有收成而卖去土地,换取粮食。当换取的粮食吃完后,又不得不背井离乡,成为流民。给整个大唐带来了几分不安定。 如今,天下丰收,多数流民返回家乡,虽然没有田地,但却可以做佃户,佃那些世家的田地来种,养家糊口倒还能支撑过去。流民渐渐消失,大唐也渐渐安定下来。 然而另一个问题却出现了,那就是世家大族兼并土地的问题。利用不利的年景兼并土地,这是他们获取土地常用的方式。而大唐税赋主要来自于广大的自耕农,于世家大族收取的反而较少。世家大族们的这般做法,分明就是在同国家抢夺赋税税源。然而李世民对于这种情况却是徒叹奈何,想要改变,却是无力改变。遍观整个朝廷官吏,上至中枢丞相,下到地方小吏几乎全是士族,其关系层层交叠,盘根错节,几乎构成了几个大的利益集团。就算有一两个从寒门提拔上来的官员,在如此环境之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所以,李世民在心里边一直祈祷着风调雨顺,只有风调雨顺,才能不出现流民,减缓世家对土地的兼并。 和李世民担心的不一样,张允文担心的却是赵毅和一百名侦察兵。 自六月份赵毅带领侦察兵出发之后,到十月的时候已经快四个月了,就算是算上赶路和行动的时间,这四个月的时间也绰绰有余。可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张允文心头开始不安起来。 站在调查院门口,张允文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进过这儿了,而将精力放在侦察营和军事学院上。这里的运作几乎全交给几位头目来做。 进入调查院,张允文先是在各处衙司走马观花的查看了一遍,却见整个调查院工作得有条不紊,各处衙司各司其职,协力同心。浩繁的情报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随后,张允文直接来到了林然的办公地点。林然主管民事情报,手中店铺、商队遍布整个大唐及四境。与之相比,陈全康的军事情报体系范围就要窄得多,张允文只让他们将精力集中在吐蕃、吐谷浑、西突厥和高丽身上,对这几个地方进行渗透,而对林邑这等小国,则是无视。所以张允文想要了解那边的情报,只有去找林然。 跟林然把事情一说,林然当下唤进来一名文书道:“你去林邑国最近两个月的情报都送过来!” 那名文书行了一礼,退出房中。 片刻之后,那小吏便拿来了二十多张薄薄的纸。张允文接过一看,上面既有记载林邑的地形地貌、城市村落、资源分布等基本情况,也记载了林邑国上至国王、下到小吏的基本情况,可谓是详尽之极。 然而这些情况对张允文都没用,他直接一张张的迅速翻开。终于,他找到了一丝线索。 只见一份情报上面写道:“八月十九至今,林邑国王范头黎未曾开朝。其北方边军频频出动,疑有大事发生。” 一看到这份情报,张允文便知赵毅他们得手了。赶忙往下连翻了几张,却再也没看见类似报告,只得悻悻放下手中情报。 不过从请报上来看,八月十七便已经捉到了那国王范头黎,到现在也该回来了! 的确,此刻赵毅等百人正带着范头黎往关中方向行来,最多十日便可抵达长安。 当初他们百骑南下,一路上经过蜀中,路过南夷诸部,还和几个不开眼的部落打了两仗,这才到达交州。此时已经是八月十二了。这段路程足足耗去了他们两个月的时间。 到了交州之后,赵毅直接找到了交州都督府,找到了交州司马,拿出了李世民的诏书,让这位还未见过从未见过天子诏的司马配合自己行动。 然后赵毅想着这般进入林邑国,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口音还不对,说不定一眼便会让林邑人给认出来,既是如此,何不干脆伪装成商队。 于是,一支五十人的商队带着从交州买来的货物出发了。至于另外五十人,则是潜伏暗处,伺机行动。 光明正大的进入林邑之后,打着商队的名号,四下活动,将沿途的地形小道摸得一清二楚,哪里可藏兵,哪里容易跑,哪里可隐蔽,都牢牢记在心中,说不定过些日子便可用上。 就这样一路来到林邑国的都城。见到这所谓的都城的时候,众人不由不屑的笑了两声,这个所谓的都城,比起大唐许多县城都不如,更别说什么州城郡城了。 来到都城之后,又花了五天时间侦察地形,找到几个主要兵营的方位,勾画出进攻路线和逃跑路线,制定了三套方案。待万事俱备,便只欠东风了。 终于,让他们等到一个东风。八月十八那日林邑国国王范头黎要出城狩猎。在里边看到皇帝仪仗的侦察兵们当下通知了赵毅。赵毅一拍桌子,决定即刻行动。 这林邑国国王出城狩猎的规模排场虽比不上李世民,但也是封了山,三百多名皇宫卫士守卫着方圆十余里的地方。虽然有些捉襟见肘,但也从未出过什么意外。 在国王在五名侍卫的陪同下追着群猴子进入森林深处时,那悄悄跟踪而至的侦察兵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范头黎给捉了。 当侦察兵们向赵毅请示如何处置那五名侍卫时,赵毅本想就地格杀,却忽然想起张允文说的刚易折而柔能久,于是下令敲晕这五人后,带着范头黎迅速离开。他这番举动倒是正确之极,这五名侍卫之中,便有那范头黎爱妃的兄弟,也就是范头黎的小舅子。若是杀了这几人,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接下来侦察营便陷入了林邑国举国上下的追捕之中。北部边军,各地戍军皆加入了搜捕行列。侦察兵们倒是好逃脱,但是带着一个林邑国王逃窜却不是一件好办的事。赵毅不得已只好采纳当初张允文的建议,找士卒乔装国王,分兵两路,引开追兵。 这样经过一番虚虚实实的追捕与反追捕之后,赵毅终于将这位国王带到了爱州,而爱州,已经聚集了一万多大唐士卒,做接应侦察兵之用。 过了爱州,赵毅便放下心来,一路北上交州,也用不着那般提心吊胆的了。在交州等了数日,那支负责迷惑敌人视线的侦察小队也回到了交州,赵毅这才命令众军士出发。 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位林邑国国王,众人也不敢像来时那般风餐露宿,还得好好的照顾这位范头黎国王。而这位国王在得知赵毅他们是大唐军队之后,反倒是放开了,不时的和侦察兵们说些什么,一点也没有身为俘虏的觉悟。尤其是在进入蜀中之后,更是问东问西,一点也不知道收敛。在看到大唐中州、上州那雄伟的州府城,川流不息的人流时,这位国王顿时惊叹道:“这儿一定是你们大唐的国都吧!” 此言一出,众侦察兵皆是一阵狂笑,直让范头黎莫不着头脑! 这时候赵毅解释道:“这哪里是我们的国都,这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州府而已。我们长安城可比这州府大上十倍、二十倍!” 范头黎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相信和浓浓的羡慕。 赵毅也没有争辩,直接带着这位国王一路往长安走去。 经过十日的行程,侦察兵带着这位国王终于到达了长安城外。 离长安城还有一里的官道上,范头黎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这座气魄宏大的长安城,满是不可思议的指着长安方向,向赵毅问道:“这,这就是大唐的长安城?”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点将 得到赵毅带人回来的消息,张允文第一时间便赶到了侦察营。 “他娘的,你这混蛋,去了四个多月,中间连个屁都不放一个,老子还以为你死了呢!”张允文看到赵毅将百名侦察兵完整的带了回来,除了有三人在逃窜时倒霉的绊倒从而伤了脚之外,其余一人未折时,心头不由暗暗高兴,顿时向赵毅笑骂道。 赵毅憨憨一笑:“头儿,沿途又没又没看见调查院的标记,就算是我想传递消息,可也不知道传递给谁啊?” 张允文听得此言,只好说道:“算了!老子暂时不和你磨叽了,先去看看兄弟们情况如何!”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道:“对了,那林邑国的国王被你们关在什么地方了?” 赵毅撇撇嘴说道:“老子本以为能亲手擒那范头黎到陛下面前,谁料才会军营里不久,那范头黎便被礼部的人给带走了!” 张允文笑着拍拍赵毅的肩膀:“老赵放心,该你的功劳,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赵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第二日,张允文一大早就起来了。当慵懒的躺在床上的支柔问他为何起得这般早时,张允文笑道:“嘿嘿,今日可是有好戏看,当然得去早些!” 他口中的好戏却是李世民将会在今日的朝会上责问林邑国的国王范头黎。 朝会之上,文武肃立,一股威严的气势弥漫在整个大殿之内。 范头黎一入大殿,向李世民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 在大殿的一角处,正站立着各国使者。他们皆是一脸紧张的望着殿中的范头黎。既然大唐能将远隔千里的林邑国王擒来,那也能将自己的国王可汗给擒来。 “殿中所跪之人可是林邑国国王范头黎?”李世民威严的明知故问道。 范头黎叩首道:“正是罪臣!” “你可知朕为何将你千里迢迢的从林邑请来?” “罪臣知道!今年敝国上贡,贡物减少,且言辞不恭。故陛下将罪臣擒来,问罪殿前!”范头黎恭顺的回答李世民的问题。 不过看他说这话波澜不惊的样子,张允文几乎可以猜到,这范头黎恐怕还在那些礼部官员的指导下排练过的。这恐怕也是那些礼部官员将范头黎接走的另一个原因吧! 虽说只是一场演戏,可是,看到那些吐谷浑、西突厥使者满脸惊怵的样子,便知道这场戏的效果并不差。 接下来李世民并没有说什么了,倒是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轮流着说着对范头黎的处罚意见,让旁边的使者们听得惊心不已。 待大臣们说完,李世民做出了最后的判决。只听他说道:“今念尔初犯,且林邑素来恭顺,故不重罚于尔!将尔擒来略做警告。如有再犯,定当重罚!” 范头黎忙顿首拜谢。 此事之后,林邑国王在长安住了一月,天气渐渐转寒,北风呼啸的时候,这位自幼在热带长大的国王受不了长安的严寒,请求返回林邑国。李世民欣然同意,还派出一队卫士沿途护佑。而返回林邑之后,范头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增加了送给大唐的新年贺礼,且上表言辞,恭顺至极。 经过这林邑国事件之后,诸国使者对待大唐是越发的恭敬了。 贞观四年的冬天随着呼啸的北风很快来到了关中。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夜,夜里尽是树梢青竹被积雪压断发出 “噼啪”之声。待第二日推开房门,入目便见苍茫一片。庭院里,街道上,树梢间,房顶头,尽皆铺着一层白白的厚厚的雪花。早起的孩童们在雪地里奔跑嬉戏,阵阵欢声笑语回荡在雪地之上。 今日大雪铺地半尺,加之北风凛冽,所以李世民直接宣布罢朝三日,让众臣们各自在衙门中处理事务,若是有重大或不决之事,方才交与李世民定夺。 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还着实高兴了一阵子,说是不用去朝堂上当木桩子了。然而还没等他兴奋劲儿过去,一名头顶这片片白雪的皇宫内侍却是来到了张允文府上,说是皇帝陛下有请。 张允文只好收拾收拾,换身衣裳,跟随着这名内侍来到太极宫。 一到太极宫,却看见唐俭和其余几名礼部官员正坐在宫中,心头当下一凛。唐俭和礼部诸人,乃是负责外事,与番邦打交道较多,今日齐聚于此,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正思量着,李世民却是笑着对唐俭道:“明公啊,你要的将军来了!朕真不知你是如何作想,朝廷上下将军众多,豪迈者、儒雅者、俊逸者皆有之,公何独选允文?” 听得李世民的话,张允文顿时明白,原来是这唐俭在抓自己当苦力用。当下那眼神狠狠的戳了他一下,然而后者却依旧言笑晏晏的回着李世民的话,丝毫没将张允文的眼神放在心上。对此,张允文也是无可奈何。 只听唐俭说道:“陛下,那高昌王预计明日正午进入长安,老臣定于城门相迎。至于这迎接的排场、方式,却是要由陛下定夺!” 原来是高昌王将到长安。这唐俭叫上自己,恐怕也是就是为了此事吧! 李世民沉吟片刻,说道:“若是迎接之时,太过寒酸,如何能显出我大唐的威仪,且那麹文泰会疑我大唐薄待之。若是迎接之礼太过厚重,又恐劳民伤财啊!明公你且说说,当如何是好?” 唐俭道:“若是由臣下来决定,臣下定会以厚礼待之!” 张允文一听,不由暗暗鄙视了一下唐俭,这些搞外交的都喜欢弄些虚荣出来,也不考虑一下是否得不偿失。想当初隋炀帝在洛阳接见西域诸邦及蛮夷酋长之时,曾在端门大街搞了一场大型歌舞杂技表演,仅仅表演的人数便有一万八千,持续了一个月之久。若是唐俭也想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恐怕也会这样去做吧! 当下两步上前,对着李世民一揖:“陛下,微臣有法子既显我大唐威仪,又不劳民伤财!” 李世民闻言,顿时喜道:“哦?允文有何主意,快快说来!” 张允文笑道:“陛下可遣一千锐士,尽戴明光亮甲,手持长槊,腰悬横刀,背负弓箭,于城门边上列阵迎接。以我唐军威仪,岂不是能尽显我大唐天威?动用的乃是唐军,又何来劳民伤财之说呢?” 此言一出,李世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旁的唐俭也不停的点着脑袋。 “好!既是如此,那朕便给你一千,不,两千锐士,让那麹文泰瞧瞧我大唐的兵威!”李世民微微有些激动的说道,“呵呵,唐爱卿啊,朕开始明白你为何不取其余诸将,而偏偏选允文了!你可真是选对人啦!” 高昌王麹文泰虽然是明日入城,可是,张允文今天便要做好准备。 到羽林卫接收了两千精锐兵马,其中步骑各一千人,苏定方也刚好在此列之中。皆是衣甲晃亮,可作镜用。且这千人皆是受过张允文《步兵操典》的训练,行动起来,整齐划一。 第二日,张允文估摸着时辰来到羽林卫大营,带着两千兵马,慢慢的出了军营,来到城西的开远门。 到那里时,唐俭已经等了半天了。见张允文到来,这才松了口气,满是抱怨的说道:“允文啊,你怎的现在才到啊?老夫到了都半天了!” 张允文笑了一声,淡然的说道:“这不是还没到正午么?” 唐俭还要说什么,张允文却是转过身去,整理队伍去了。 两千精锐士卒分立在城门两边,各有步骑一千。骑兵下马,手执马缰,与步卒站在一起。张允文站在唐俭的旁边,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了骑兵当中领头的苏定方,对他咧嘴一笑,算作招呼。 时间流逝飞快,眼见就到了正午,可那高昌王麹文泰依旧没有出现,倒是一骑骑快马不停的报告着高昌使团的位置。 “报,高昌使团离此处还有二十里!” “报,高昌使团离此处还有十里!” …… 终于,在过来正午两刻钟之后,高昌王麹文泰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西北的地平线上。 好像是看见了迎接他的人群,那麹文泰陡然加快了速度,带着一众随从官员纵马小跑起来。 就在高昌使团离唐俭他们还有百步的时候,张允文大吼一声:“立正!” 只听见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两千士卒顿时昂首肃立,笔直如松,目不斜视。霎时间,整个城门外面除了高昌的马蹄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见到这种情形,麹文泰不由又放缓了马步,策马慢行,目光闪烁的盯着一排排整齐肃立的羽林卫。 在离唐俭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麹文泰翻身下马,往唐俭走来。 这麹文泰长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脸庞,肤色白皙,不过头发和一双眼睛却是黑色的,看来身上汉人的血脉已经很是单薄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翻毛皮裘,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皮,披着意见白色的大氅。张允文一眼便看出那大氅乃是用白叠布,也就是棉布制成的。 “蛮夷小国麹文泰见过天朝使者!”麹文泰在离唐俭还有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行了躬身行了一礼。他的汉话说得微微有些生硬,听起来倒还是顺耳。 唐俭赶忙回礼道:“麹国主客气了!鸿胪寺太卿唐俭在此恭候国主多时了!来来,麹国主,这边请!” 麹文泰在唐俭的陪同之下,慢慢的往城门走去。一路行走,他不时的扭着脑袋,望着肃立在两边的士卒,口中啧啧称赞道:“大唐军队,果然名不虚传啊!难怪能灭了东突厥,威震天下啊!不仅仅是装备,光看他们此时的举止,真乃是精锐之师啊!” 唐俭笑道:“这些士卒不过是我大唐的普通士卒,能成精锐,全靠张允文张将军训练得当啊!” 麹文泰顿时转过身,大感兴趣的说道:“张允文?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对他的事迹非常的敬佩!若是唐大人允许,还请为小王引荐一下!” 唐俭哈哈一笑:“哪里用得着什么引荐,张将军不就在你面前么?” ------------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说服苏定方 麹文泰顺着唐俭的目光望去,一眼便看见了身穿明光甲的张允文立在身畔,当下做恍然之状,对着张允文便是一揖道:“原来这位便是张将军啊!小王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张将军原谅则个!” 张允文却是不敢受这一揖,连忙扶住麹文泰:“国主哪儿的话!末将哪儿敢受国主之礼啊!” 麹文泰直起身来,满是歉意的说道:“既然张将军不肯受小王之礼,那请收下这柄弯刀,作为小王的赔礼之物!”说着,解下腰间的佩刀,递给张允文。 这把佩刀却是一把典型的波斯弯刀,刀鞘呈弯月状,通体洁白,却不知由什么材料做成的。其上镶嵌有蓝宝石、红宝石、祖母绿各一颗,精心雕琢,熠熠生辉。刀柄之上,缠着道道金丝,末端处更是有一颗指头大小的猫眼石。光是这四颗宝石,纯洁无暇,恐怕值万贯,跟别谈里面的刀了。 这样的东西张允文哪里敢受,若是收了,非得被御史们弹劾不可。当下连连推辞。 麹文泰见张允文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面上尤带不甘的说道:“既然张将军嫌此刀贵重,那小王他日再另送他物,给张将军赔礼!” 张允文连忙推辞,却是被麹文泰以坚决的语气给驳回了。 经过这一耽搁,高昌使团在这开远门至少耽误了三刻钟。可是,在这三刻钟内,两边的大唐士卒笔直站立,宛如雕塑一般。直让麹文泰赞叹不已。 进入开远门,在唐俭的带领下,高昌使团来到番馆住下。 既然已经欢迎完了,使团也在番馆住下了,张允文便向麹文泰和唐俭告辞。 麹文泰却是热情的挽留,不停的招呼,搞得张允文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什么美女,他麹文泰何必这样大献殷勤? 当张允文和唐俭从番馆出来之时,唐俭面色深沉的对张允文道:“允文啊,你可要小心了,这麹文泰这般殷勤的对你,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张允文点点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不知我有什么能让这麹文泰这般上心,但我会小心的!” 当天夜里,李世民在百福殿大宴群臣宾客,除了麹文泰这位新到的国主之外,其余各国使者,投降的酋长,还有突利、颉利等人,俱在此列。 宴会之中,钟鸣鼎食,觥筹交错。美酒佳肴,一应俱全;歌舞杂技,样样皆有。一众宾客中,喜笑颜开、眉飞色舞者有之;顾影自怜,垂头丧气者有之;四下环顾,战战兢兢者亦有之。在这丝弦响彻,笙歌不绝的宴会之上,尽演百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就像积在地上的白雪一般,于悄无声息之间,化了又积,积了又化。转瞬之间,贞观四年便悄然过去了。 麹文泰多次派人到张允文府上送上厚礼,但是皆被推辞拒绝。就算是来者留在府上,第二日张允文也派人送了回去。 几次下来,麹文泰也就没有再来送厚礼过来。 新年开始的时候,张允文照例给熟识的大臣府上送去了一份礼物,武将多为武器甲胄,文官则是多为文具古籍。这一次他送礼的地方却是多了三处,苏定方、卢承庆和张文琮处。张文琮乃是张文瓘之兄,此时任吏部员外郎。 当送到苏定方住处时,张允文猛的一拍脑袋,忽然想起这苏定方和自己一样,举目无亲。其父苏邕早年战死,其养父高雅贤为窦建德部将,后也战死。所以,张允文直接将苏定方拖回自己家中,和自己一起共度新年。 这时候,一份情报送到了张允文手中,却是有关西突厥的。张允文看了一眼,便放于一边,揉揉脑袋说道:“这东突厥嘛是攻我大唐不止,而这西突厥却是内乱不停,呵呵,倒还有趣啊!”说道这儿,他顿了一顿,“每每念及此处之时,便对长孙司空敬佩不已啊!” 张允文口中的长孙司空,指的是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的老爹长孙晟,被长孙皇后追赠为司空、上柱国、齐国公。长孙晟与突厥作战二十余年,虽未指挥过大型会战,却是凭借过人的谋略,分化瓦解庞大的突厥帝国,使得突厥帝国分裂为东西二部。如今,东突厥被灭,只剩下西突厥在西域称雄了。 大业、武德年间,西突厥先后出了 一个射匮可汗和一个统叶护可汗,二人皆是一代人杰,扩大西突厥疆域,和东突厥打得不亦乐乎。然而到贞观二年的时候,统叶护可汗被其叔莫贺咄杀死,自立为汗。统叶护可汗子咥力特勤为父报仇,同样为了争夺汗位,和莫贺咄互相攻伐,这一打,便持续至今。 只见那纸上的情报写着:“莫贺咄兵败,逃往金山,为泥孰所杀,诸部共推肆叶护为大可汗!”肆叶护可汗,便是统叶护可汗之子子咥力特勤。这份情报表示,如今西突厥内战的已经结束了。 一旁的陈全康问道:“大人,这西突厥内乱已平,需要我们有什么动作么?” 张允文摇摇头:“虽说一个分裂的西突厥对我大唐有好处,可是同样也有坏处。再说了,你以为这这肆叶护能做长久?” 陈全康顿时疑惑的看着张允文。后者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拿着情报往皇宫走去。 看过情报,李世民笑着说道:“这西突厥看似内乱已平,实则内乱才生!那泥孰与肆叶护之间,恐怕有有得打!算了, 暂时不用去管,让他们继续乱着吧!” 张允文“喏”了一声。 这时李世民又道:“哦,对了允文,朕不日将偕四夷君长、诸国使者共猎于昆明池,你下去准备一下,到时候别要弱了我大唐的颜面!” 张允文顿时心领神会,看来李世民还要借这狩猎一事,威慑一下高昌王麹文泰。当下抱拳道:“微臣知道了!”顿了一下,张允文接着道,“对了陛下,微臣有一件事还需向陛下请示!” “什么事?” “事关那麹文泰的!此人不断送礼物与微臣,臣担心其存有他心,故不敢收取,请陛下明示!” 李世民听罢,“哈哈”一笑:“允文啊,你还真是谨慎啊!连这些事都要前来禀告朕!你可是朕的女婿啊,朕能不信任你么?还有,既然那麹文泰送厚礼与你,你又何必拒绝,收下便是,到时候就说是朕赐予你的!” 张允文听了最后一句话,略一思忖便明白其中意思,当下说道:“既是如此,那小婿照办就是!” 从此之后,那麹文泰送来的厚礼,张允文也就再也不拒绝了,从中选出五成来,直接送往皇宫,剩下五成留作自己用。 三日之后,李世民领着文武大员、诸国使臣和四夷君长,浩浩荡荡的出了长安城,往西南昆明池方向逶迤而去。 昆明池并非天然湖泊,而是汉元狩三年所凿,以习水战。池周围四十里,广三百三十二顷。《西南夷传》中记载说,天子遣使到身毒国去求市竹,受阻于昆明而未能到达,于是天子想征伐昆明。昆明国有滇池,方圆三百里,因此比照着开凿一池,以练习水战,称为昆明池。 六千羽林卫尽数出动,一路上兵甲晃晃,侧立两边,保驾护航。到达昆明池边上时,已有先行抵达的士卒扎好了营寨,候着皇帝的到来。 昆明池边,湖风呼啸,迅疾如刀。 大帐之中,李世民坐于上座,其下方便是四夷君长、文武重臣和诸邦使臣。 李世民笑道:“今日狩猎,与众同乐!各位且莫因拘束,而少狩了猎物啊!”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之声。 这时候,站在麹文泰身后一名戴着毡帽的魁梧大汉冷不丁的说道:“若是得了第一,可有什么奖励?” “住口!”麹文泰脸色陡然一变,连忙拦住那名大汉的话语。大汗只好悻悻的住口不言。 李世民摆手笑道:“国主不必如此!能得第一者,肯定是了不起的勇士,到时候朕自会重重赏赏赐的!” 此言一出,那大汉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好了!现在朕宣布狩猎开始!”李世民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众人同时起身:“喏!” 如今乃是正月间,严寒尚未过去,许多动物都在冬眠,可供众人狩猎的动物当然少了许多。但是这儿乃是昆明池,栖息着众多水鸟,所以也到不愁狩不到猎物,至少可以逮几只水鸟来充数。 在寒风之中,三三两两的骑士从这儿出发,往不同的方向跑去。或是入山林,或是行湖边。 张允文手持钢弩,在宋瀑、马望山和杨石的陪伴下一路马蹄轻放,沿着湖边走着。 杨石扭过头看了看那些进入积雪覆盖的树林的骑士,问道:“张大哥,我们为何不进树林,反而要在这湖边走动?难道就不怕那第一名落入其他人之手?” 张允文笑道:“小石头,你没看见么,进入树林里的人可是这么多啊,我们还进去干什么!沿着这湖边走着,看着秀山丽水,湖光山色,是多么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啊,比起挤树林子可要好得多了!至于第一名么,你就放心好了,肯定会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出征 小石头很快就明白了张允文话中的含义。 只见张允文在前面带路,尽往人少地偏的地方钻,这儿钻草丛,那儿趟水洼,还不时来到一棵棵大树下往上瞧。 杨石正疑惑不解的时候,马望山推推他,指着草丛边上或是水洼旁边或是树根底下轻声道:“你再好好看看!” 杨石仔细一瞧,猛的叫出声来:“这,这不是……”说着倏然住口。 只见张允文从一处草丛中拎出一串绑在一起水鸭子,回过头来,得意的对众人说道:“看这便是我们今日费尽千辛万苦打来的猎物!” 说着,拿起钢弩,一支支箭射出,将本来就气息奄奄的水鸭子挨个钉在地上。 接下来,同样在树上取下被吊了一夜的鹿,从石洞之中掏出双腿被捆住的野兔,皆是挨着补了一两箭,表明这些猎物是自己打的! 顿时间,张允文身后三人对望一眼,嘴角同时抽搐着。 就这样沿着昆明池走了近一个时辰,众人身上都拿满了各种礼物,从水鸟到野鹿,甚至还有一头狼。不过这头狼却是他们自己猎的。马望山出手,弯弓搭箭,一箭便命中了一头正在踽踽独行的老狼。 见每人的马匹上都放了不少了猎物,张允文意气风发的说道:“好了,我等今日大丰收啊!打了这么多猎物,足够拿到第一了吧!” 杨石顿时弱弱的说道:“呃,张大哥,这些是侦察营的兄弟打的吧!” 张允文摇头笑答道:“谁说的,这些猎物可全是我等亲手射杀的,不能算在他们头上!再说了,他们也不是白干,老子得请他们在天然居里好好吃上一顿!所以,这些猎物全算我们的,记住了,是我们的!” 说道最后,张允文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他娘的,五十多号人在天然居吃上一顿要花去我多少钱啊!” 一路返回出发的地方。沿途见到那些归来的骑士,只见他们手中都只提着一两只猎物。而那些骑士一见张允文这伙人满载而归的样子,差点连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来到营地之中,将马背上的猎物卸下来堆在地上,成了一座小山。 张允文他们回来的不算早。此时大部分的骑士已经回来了,但是他们手头猎物多则三四只,少则一两只,实在没法和堆在张允文身边的猎物比肩。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马蹄之声传来,一名光头大汉纵马而来。这大汉正是当初高昌王麹文泰身边的大汉,不过当时戴了毡帽,看不出来是个光头。 令众人心惊的是,这大汉的猎物中竟然有一头黑熊,也不知他在哪儿找到的。 虽然众骑士已经回来,可是李世民依旧不见踪影,也不知正在哪儿狩猎。众人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这时候张允文发现那光头大汉不时的盯着自己和身旁如同小山的猎物,目光之中带着的绝对不是友善。张允文却是不惧,狠狠的瞪了回去。 二人的动作被麹文泰察觉,他即刻止住光头大汉,又向张允文歉意的笑了一笑。 没过多久,阵阵马蹄声如同雷霆,从东北方传来。众人顿时知道,这是李世民回来了,顿时皆聚在营帐外恭候。 李世民带着几十名侍卫翻身下马。看看他的猎物,只有几只还扑腾着翅膀,活蹦乱跳的水鸟。笑容满脸的一路走过来,看到地上的猎物,不是的夸赞几句,让那些骑士顿时飘飘忽忽,亢奋起来。 当他看到张允文身边的那堆猎物时,不由拍拍其肩膀,笑着说道:“允文不愧是一代良将,这样的天气里,竟然可以猎到这样多的猎物,真是厉害啊!” 看到地上的黑熊时,李世民满是“啧啧”赞叹之声的对麹文泰道:“国主身边果有勇士啊!难怪他会向朕请求赏赐!”说着,向光头大汉问道,“勇士能射杀熊罴,当真是勇猛非凡!呃,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骨力!尊敬的皇帝陛下,我的名字叫骨力!”大汉面色恭敬的说道。 李世民笑了一笑,指着张允文的那堆猎物说道:“骨力,你且说说,这次狩猎谁是第一啊?” 骨力顿时呐呐不言,忸怩了半天,他才说道:“若是论数目,是张将军第一。可是如是论重量,我这儿可不比他差!” 李世民顿时大笑一声,说道:“你说得不错,光凭这头黑熊,张将军所有的猎物加在一块,也没它重!不过狩猎之前我们可没有规定要以重量还是数目来分胜负,你且说说,你们二人又该如何决出第一来?” 李世民两句话便将骨力给挑拨起来了。只见他当即半跪在地:“尊敬的陛下,我愿与张将军用弓箭决出谁是第一名!”说着挑衅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我不会和他比试弓箭的!” 李世民尚未说话,那骨力便急道:“张将军,你不敢和我一决胜负么?这可是懦夫的行为!” 张允文无辜的摊手道:“不是我不和你比试,本将并不擅长用弓,如何能与你比试!” “胡说,若是你不擅长弓箭,怎么能猎到这么多的猎物?” 张允文从背上取出钢弩来:“用这个!” 骨力一见这具钢弩便不再言,转而去看那些猎物身上插着的箭支。果然,这些箭支尽是纯铁打造的弩箭。 一时间,四夷君长还有诸邦使节不由同时感到一阵荒谬,拿这种纯铁铸造的弩箭来打猎,实在太浪费了吧!尤其是很多从西南岭南来的酋长心头更是微微抽搐,要知道,他们很多时候还在使用骨制箭头。 张允文用弩机瞄准地上的那头黑熊脑袋,一扣扳机,只听一声“嗡嗡”弦响,弩箭飞射而出,竟然将黑熊的脑袋射了个对穿,然后插在地上。 张允文笑着说道:“这东西可比弓箭好用多了!” 看到钢弩这般大的威力,周围酋长国主们顿时惊讶不已,相顾骇然。 那高昌王麹文泰先是微微一愣神,接着便试探着问道:“敢问张将军,这种钢弩大唐可是尽数装备了?”说完还悄悄的瞅了李世民一眼,发现后者并没注意到自己的话,这才放下心来,满脸期待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众人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张允文接着说道:“如今只有河南江南的那些军府没有装备这种钢弩了!不过几乎明年之内,做到唐军上下,人手一具!” 麹文泰和中酋长顿时说不出话来。人手一具,那这唐军的战斗力又该提升到何种程度! 张允文见到这些人震惊的表情,决定再给他们加点猛料,于是大声说道:“兄弟们,拿出钢弩来,让众位国主酋长瞧瞧!” 肃立在一旁的羽林卫顿时齐齐从背后拿出一具钢弩来,高高的举起。 麹文泰看着这些钢弩,眼中闪过浓浓的羡慕之色。 这时候,那骨力在察看完毕猎物上的箭伤之后,猛的站起身来,走到张允文身边说道:“张将军,你用弩箭,我用弓箭,咱们来比上一场!” 张允文微微一笑:“好啊!不过咱们怎么个比法?” 骨力想也不想,张口说道:“当然是比射靶了!” 张允文摇头道:“箭靶是死物,猎物是活物,所以我们也得来比射击活物!” 骨力当即表示赞同。 二人站在场地中央,宋瀑手持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站在二人面前。其余人群远远散开,看着场中三人。 “待会儿我的这位亲兵将会用最大的力气将树枝抛到天上去,到时候我们二人同时放箭,看谁射中的箭多一些,那么谁就是胜者!一共五根树枝。骨力兄弟可要做好准备啊!”张允文一边将一枚枚弩箭从箭匣中取出,一面笑着对骨力说道。 骨力点点头,表示知道。 张允文架好钢弩,瞄准空中。骨力挽起三石大弓,拉开呈满月,箭头亦指向空中。 宋瀑看着二人,见他们同时点了点头,顿时用力的将手中树枝奋力抛往天际。 “铮——”惊弦之声同时想起。两支箭如同流星一般飞速射向空中不断旋转飞舞的树枝。 虽说是同时射出,可是弩箭的速度终不及拉满的三石弓,被那支白羽箭抢先一步射在树枝上。巨大的冲击力将树枝斜斜的的顶飞向一侧。张允文射出的那支弩箭顿时落空了。 然而就在骨力有些得意的瞟向张允文时,却见后者已经再次举起了钢弩,对准那正在下落的树枝便是一箭。 骨力顿时有些惊讶了。按说弩机的射击间隔比起弓箭要长得多,可是张允文射出第二箭的时间却离第一次如此之短,几乎都赶得上弓手了。 只见张允文射出的第二支弩箭直射在那离地不到三丈的树枝上,再次将树枝斜斜的推出去。片刻之后,树枝落在地上。 树枝落下,插着一支弩箭,一支羽箭。 张允文轻轻出了一口气,好险,幸亏自己及时射出第二箭,不然这一局恐怕自己就要输了。转过头,对骨力轻轻一笑:“呵呵,骨力兄弟,这第一根树枝可是平手啊!” 骨力“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不是还有四根么!” 张允文不再说话,迅速拿起面前的弩箭上弦,其过程所耗时间之短,堪堪和弓手射出第二箭的时间持平。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洮州乱局 和弓相比,虽然普通弩的装填时间比弓长很多,但是比弓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命中率更高,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比较低。 和普通弩不一样,张允文当初设计这种利用滑轮和曲臂组成的弩,体积不大,只比手弩要大上一点,也更加轻便,尤其是射击间隔,几乎和弓差不多。但是为了这体积的小型化和轻便,牺牲了射程和威力。这是专门配给侦察营用的弩。 不过后来,将作监的工匠们又在这种小型钢弩的基础上研究出了和木制弩一般大小,但威力却是要强劲不少的钢弩,被称作“神臂弩”。这种弩则是在打仗时装备给卫府士卒的。 这次和骨力比试,张允文用的是侦察兵用的弩,所以比起骨力的三石弓来有所不如。如果是神臂弩,威力恐怕比起三石弓要强上不少。 宋瀑飞速的抛出了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树枝,每根树枝才上天,就被羽箭射飞出去,不过张允文却是没有和骨力同时发箭,在羽箭射中树枝之后,张允文猛的射出弩箭,射中那下落的树枝,并将其推得远远的。骨力没有机会再补一箭。 到第五根树枝的时候,张允文发现那骨力的右臂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想来也是,每一次他都是将三石弓拉成满月,瞄着天际,而宋瀑又在骨力拉弓期间,故意拖着时间。这样下来,即使是骨力,也承受不住这手臂的疲惫,开始有些颤抖了。 张允文心头暗暗一笑,向宋瀑点点头。宋瀑会意,猛地将手中最后一根树枝抛起,在抛其的时候,用上了一点巧劲,只见那个笔直的树枝如同风车一样旋转不停,画出圈圈幻影。 骨力深吸一口气,手中羽箭飞射而出。 然而,这支箭却没有命中目标,透过那旋转产生的虚影射入天际。 张允文却一直没有射出弩箭,双目死死的盯着着开始下落的树枝。 骨力见一击不中,迅速抽出羽箭,准备趁其尚未落地之时再射一箭。 然而用余光瞟着骨力动作的张允文趁其张弓刚满,便果断的扣动扳机,抢在骨力前一刻将弩箭发射出去。 张允文手中弩箭刚刚发射,骨力的羽箭也射了出去。 弩箭射入树枝之上,将树枝推移。而那羽箭仍沿着原来的轨迹射出,自然是射了个空。 这时候,已经没时间射出第三支羽箭了。 树枝跌落地上。 看到这里,众人自然知晓最后的胜负如何。张允文收了钢弩,向骨力笑了一下,然后来到李世民身边:“陛下,现在你可以宣布结果了吧!” 李世民哈哈一笑,拍着张允文的肩道:“允文不愧是朕的左武卫将军啊!”说完,当即宣布张允文为此次狩猎的第一。至于奖励,李世民赏了绢五百匹,金一百。 接下来就在在昆明池边举行了一场露天烧烤大会,熊熊的篝火上烤着打来的猎物,油脂滴落在柴火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张允文和苏定方及几名亲兵围坐在一架篝火边。火上烤着已经半焦黄的鹿子。不时的翻动着鹿肉,使其受火均匀。 抓起身边放着几个白瓷罐儿,里面放着的却是张允文从李世民带出来的御厨那里讨来的调料,有盐巴、肉桂等,各放在一个罐儿中。张允文不时的往烤肉上上洒下这些佐料。 “呵呵,想不到允文还有这样的手艺!哥哥我现在可是满口生津,垂涎三尺啊!”盯着那渐渐金黄,散发出浓郁肉香的烤肉,苏定方头也不抬的说道。 四下顿时齐齐点头。马望山吞了一口口水,略微得意的说道:“张将军的这手烤肉之术,在侦察营里边可是出了名的!最早的那批侦察兵,谁没有吃过张将军亲手烤的肉啊!” 此言一出,杨石顿时连连点头:“不但是肉烤得好,其他的菜也做得好!尤其是张大哥烧得那鱼,美味鲜嫩,滑腻爽口,让人吃过之后,绝对不会忘记的!” 苏定方和宋瀑顿时以奇怪的目光看着张允文。他们实在想不到,一个将军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好菜出来! 正说着,烤肉已将差不多了。张允文连忙移除一些正在燃烧的柴火。熊熊篝火顿时变小许多。 众人一见张允文的动作,便知开饭在即,当下摸出匕首,一个个目光闪动的望着烤肉。 张允文嘿嘿一笑,迅速从小腿上取出匕首,一刀划在烤鹿的胸脯之上,剜下一大块鹿脯肉来,盛于盘中。 其余人一见张允文当先动手,尽皆扑了上来,匕首一刀刀割在烤肉之上。其中,尤其以杨石刀功最为精湛,每一刀下来,几乎都是附骨而割,没有丝毫的凝滞,刀入有间,颇有庖丁之风。看到杨石的刀法,就连苏定方也不由惊奇的“咦”了一声。 一大只烤鹿便这样被五人分成了块块烤肉,置于盘中。 看着这些烤肉,苏定方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块,,眯着眼睛,回味一下,这才遗憾的说道:“可惜啊,有肉无酒!可惜啊!” 张允文却是呵呵一笑,从腰间取下一个铁皮水壶来,轻轻晃动了一下,再打开盖子。一股酒香顿时飘溢出来。 “神仙醉,是神仙醉!”喝过这酒的苏定方顿时哈哈大笑道,“允文,快,快给哥哥尝两口!” 张允文当即便将酒壶抛了过去,自己拿着一大块烤肉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而马望山等人同时一笑,各自也从腰间摸出一个铁皮水壶喝了起来。 苏定方就着烤肉喝了两口酒,咂砸嘴巴,似乎正在回味之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将水壶抛回张允文手中:“唔,接着!” 张允文正要将水壶凑到唇边时,一个声音在张允文身边想起:“呵呵,张将军有这般美酒,请小王喝上一喝如何啊?” 张允文回头一看,却是高昌王麹文泰正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侧。当下想要起身见礼。 麹文泰却好是一把按住张允文的肩膀,坐在他身边,笑着说道:“张将军还有各位将军真是懂得享受啊!美味的烤肉在前,醇香的美酒在侧,其中滋味,当真是美妙无比啊!”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安生活,这位高昌王已经能说着一口流利的、带着关中腔调的汉话来了。 张允文听见麹文泰夸赞,不由淡淡一笑:“国主客气了!大家不过是聚在一起吃吃肉,喝喝酒而已,哪儿来的什么美妙之处啊!” 麹文泰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众人切割鹿肉之后,放在盘上的匕首之上。拿起这把按照后世六五十军刀样式制成的匕首,麹文泰试了试手感、锋利度,不由轻赞一声:“好,真是好刀啊!” 说完,将匕首放回原处,却顺手从盘中拿起一块烤肉放于嘴中。 “如此美味,真乃一绝啊!”吃了一块,麹文泰猛地站起来说道。随即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他讪讪一笑,对着目瞪口呆的苏定方等人说道:“呃,诸位请别介意,是小王鲁莽了,还是继续用餐,继续用餐!” 看着麹文泰的满脸笑容的样子,张允文却是在猜测这麹文泰来找自己的目的。先前有示好送礼之举,虽先被张允文拒绝,但在李世民的默许之下,张允文收了他许多礼物。而如今,他又亲自前来找自己,却不知到底是何居心! 麹文泰又坐了下来,笑着对张允文说道:“张将军不仅练兵练得好,而且还烤得一手好肉,当真是厉害无比啊!” 张允文一听这话,顿时捕捉道一丝破绽:“咦,国主,谁告诉你在下练兵练得好啊!在下不过一介武将,只懂冲锋陷阵,哪儿会练什么兵啊!” 麹文泰顿作惊疑之状:“那陇西各处军府,尽皆按照将军之法训练士卒,如今陇西边军,可以说是威震西域了!怎能说将军不会练兵呢?” 张允文做恍然状:“哦,原来国主说的是那本小册子啊!呵呵,游戏之作,不足挂齿!” 麹文泰闻言笑道:“呵呵,张将军真乃神人,光是一个游戏之作,便是这般厉害,若是真正训练士卒来,那训练出来的士卒又该是何等雄壮威武啊!” 张允文见他句句不离练兵,却不知他作何打算,当下只是“嗯”了两句,不再接话,自顾往嘴里送着烤肉。 麹文泰却是并不沮丧,继续笑着说道:“今日将军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骨力的一场比试真是让小王大开眼界啊!将军武艺暂且不说,光是将军用的弩机,小王便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不仅由铁制成,小巧轻便,就连上弦之时也不比弓差!此等利器,真是让人羡慕啊!” 听得他这般说话,张允文倒是猜测到了他的想法,看来这位高昌国王打起了钢弩的主意。当下轻笑道:“国主谬赞了!此等钢弩,乃是我唐军利器,平时难得一见,只有战时才会大规模装备!” 麹文泰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片刻之后,终于咬牙说道:“张将军,小王想向大唐购进一批弩机,然而小王知道此事在大唐朝堂之内,阻力甚大,所以小王还希望张将军能从中撮合一番!” 张允文眉头顿时深深皱起,向麹文泰道:“国主,这件事情可是极不好办啊!再说了,高昌国内,碛漠一片,少有战事,不知国主要此物何用?” 麹文泰一听张允文的口气,并不是坚决的拒绝,当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张将军不知啊,这突厥内乱,攻伐不休,却是影响到了我高昌安宁,今日今日这家杀来,明日那家抢去,我高昌国境如若无人!小王向大唐求购弩机,便是为了对付这突厥人啊!” 张允文笑道:“既是这样,那国主不用担心了,在下已经收到情报,说突厥内乱结束,已经统一于肆叶护可汗帐下,所以国主不必担心了!” 谁料此言一出,那麹文泰更是一脸焦急:“什么!肆叶护可汗?可是那子咥力?”见张允文点点头,焦急之意更甚:“完了,竟然是那小儿!当初他被追杀之时,请求入我境内,借道而过,却被我给拒绝了!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成为大可汗之后,定会兴兵前来找我国麻烦!”说着目光一转,望着张允文,“张将军,小王可是全指望你了,就指望大唐能许我购买弩机以救命啊!” 张允文看着麹文泰焦急的样子,脑中转得飞快,迅速衡量了利弊得失,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 第二百六十六章 局势 虽是心头定下计来,但是张允文的眉头却是慢慢的皱起,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来。 看到张允文的样子,麹文泰心头也是暗暗着急,正要开口再次请求,张允文却是淡淡的说道:“国主,此事颇有难度,还需从长计议!罢了,现在正在狩猎,就不谈那些事了,咱们还是尽情的游乐吧!” 麹文泰听得此言,只好闷着脑袋喝了一口张允文水壶中的神仙醉,看着不远处李世民和一众文武说笑的样子。 眼看天色有些黯淡了,李世民大手一挥,示意打道回城。于是,又和来时一样,长长的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往长安方向走了回去。 虽然听了麹文泰说了购弩的缘由,但是张允文并不轻易相信这些话的真实性。所以,他特地来了一趟调查院,想要查明情况。 听得张允文说罢,那陈全康和林然二人各自派出人手下去查实,半个时辰之后便找到了相关情报。 情报上显示麹文泰的确曾经和肆叶护可汗有过罅隙。 张允文顿时放下心来。剩下的任务便是说服李世民和几位重臣,只要将他们说服,那此事可成。 与庞大的西突厥帝国相比,高昌国不过是一个小国。然而就是这个占据了塔里木盆地的小国,却是位于西突厥、漠北、陇右三地枢纽之处,其地缘位置十分优良。而这麹文泰并不是一个安分的家伙,若是有大唐在后面暗中支持,这麹文泰定会在西域和漠北生出事端来,可以将这两地局势搅得一塌糊涂,大唐也好从中取利。 回到家时,张允文发现家门外停着一辆装饰极具西域风格的马车,顿时猜测那高昌王麹文泰又遣人前来送礼来了。 进入庭院,果然见到两名高鼻深目的胡人如同木桩子一般站在自家大门之外,见到张允文到来,其中一人连忙转身进屋。 片刻之后,张允文便听见了麹文泰那熟悉的笑声:“呵呵,张将军回来了,小王可是恭候多时了!” 一见麹文泰亲自前来,张允文连忙拱手客气道:“原来是国主亲自光临寒舍,敝处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小将深感荣幸!” 二人一边客套一边往大厅走。进入大厅,张允文只见郑方廉正站立着向自己拱手,顿时明白在自己未到之前,全是这位徒弟在陪着麹文泰。 坐定之后,麹文泰却开始赞扬起郑方廉来:“张将军厉害无比,就连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厉害无比啊!刚才小王和令徒谈起武艺之事,令徒口若悬河,还当场和小王的侍卫较量了一下。结果小王的两名侍卫合起手来竟都敌不过令徒。啧啧,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张允文顿时转过头望着郑方廉,后者颇有些骄矜的笑了一下、 又转过头来,向麹文泰道:“愚徒顽劣,没学到几分本事便四处卖弄,还请国主原谅则个!呃,但不知国主今日前来敝府,有何要事啊?” 麹文泰笑道:“前几次小王差人送来薄礼,张将军却是直言拒绝,后来送来的薄礼张将军这才收下!小王这次亲自送来薄礼,就是希望张将军莫要再次拒绝!” 说着一拍手,只见两名卫士抬着一个半人高红漆担子进入大厅。打开担子上的盒盖,顿时露出一个玉碗来,碗中盛有大半碗晶莹剔透,圆润无比的珠子。 “此碗乃是取和田玉雕琢而成,碗中琉璃珠乃是从波斯那边传过来的,共有三十三颗,请张将军笑纳!”麹文泰指着那玉碗和琉璃珠笑道。 张允文顿时一凛,无论是这和田玉碗还是琉璃珠,皆是价值万贯的珍宝。下意识地想着拒绝,忽然又想起李世民的话,想起这麹文泰送自己这些珍宝的动机,当下默默不语,那拒绝之言,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麹文泰看了一下张允文的神色,见他神情自若,毫无拒绝之意,这才放下心来,再示意侍卫打开第二层盒子。 侍卫领命,将装着玉碗琉璃珠的盒子抱起,下层盒中顿时露出一柄弯刀来。一名侍卫拿起弯刀恭敬的走到麹文泰身前,双手捧上。 “此刀乃是波斯名匠打造的宝刀,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叫着镔铁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再看看这上面的花纹,如同行云流水一样,实在令人赞叹啊!”麹文泰抽出弯刀,霎时间张允文只觉一股锋芒扑面而来,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冷了不少。 波斯宝刀?镔铁刀?张允文接过弯刀,一看上面的花纹和泛着寒芒的锋刃,几乎兴奋得跳了起来,这波斯宝刀分明就是一把大马士革刀,这种刀可是后世的世界三大名刀之一啊。拿起弯刀,猛的划过案角之处。只听一声轻微的响声,几乎察觉不到什么阻力,那几案一角便被切了下,如同利刃切豆腐一般。 “哈哈,好刀,果然是好刀!”张允文大笑一声,轻轻的抚摸着刀脊。旁边的郑方廉看着弯刀,眼中同样露出浓浓的喜爱之色。将弯刀递回给麹文泰,后者还刀入鞘,又将弯刀放回盒中。 “看来张将军很喜欢这柄弯刀啊!自古宝刀配英雄,这刀看来是非将军莫属了!”麹文泰笑着,示意侍卫打开第三层盒子。只见盒子里盛放着一张古旧的羊皮卷。 麹文泰笑道:“此乃小王送与张将军薄礼,还请张将军笑纳!” 张允文接过羊皮卷一看,上面用漂亮的汉字写着:“白叠布百匹、胡姬两名、黄金五百两。” 这能叫做薄礼么?看看光是这白叠布百匹,价值就有近万贯。张允文拿着这份礼单,却是微微皱眉的望着麹文泰。 麹文泰顿时陪笑道:“莫不是张将军嫌此礼太薄?” 张将军道:“国主哪儿的话,在下却是在思量国主送在下如此厚重之礼,在下如何能承受啊!” 麹文泰轻轻笑道:“张将军如何不能承受?只要张将军能在对我高昌出售弩机一事之上从中撮合,那小王自会感激不尽!另外,张将军练兵之法当世无双,不知张将军能否帮小王训练一下卫队?” 一听麹文泰的这两个请求,张允文顿时明白过来,这高昌王起先对自己那般热情,便是想着自己替他训练一下所谓的“卫队”,但是他绝对敢打赌,这卫队不过是一个幌子,这麹文泰想要的却是偷学练兵之法。至于弩机,恐怕是那日狩猎时临时起意的吧! 张允文面色极其勉强的说道:“在下既然收了国主的礼物,定当会为国主说话。至于这练兵一事,恐怕不行,在下身兼数职,少有闲暇啊!” 麹文泰听得前半句,面露喜色,然而听到后半句时,却是面色陡然暗淡下来。 送礼送完了,麹文泰和张允文在那里东拉西扯的闲聊起来。一旁的郑方廉也不时的插上两句话。 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暮,麹文泰便要起身告辞,张允文虽极力挽留,但麹文泰仍坚定的离开了。和郑方廉一道送麹文泰出了门后,张允文疑惑的问道:“对了,方廉,你怎的会在这儿?” 郑方廉笑道:“今日梅香前来通知我说是来了几个胡人,她不想去接待,两位师母远远了看了那高昌王一眼,公主殿下说什么‘胡人不像胡人,汉人不像汉人’,也不愿出来和麹文泰见面,所以嘛,身为师父的徒弟,我就出来招待这麹文泰了!” 张允文“嘿嘿”笑了两声,拍拍郑方廉的肩膀,二人一同进入大厅之中。 “方廉啊,你且说说,我这收下麹文泰的厚礼,并且答应他从中撮合一事是否正确?”张允文有心考较郑方廉,坐下之后,轻声问道。 郑方廉笑着回答道:“师父乃是稳重之人,做起事来定是三思而后行!这些事中,恐怕还另有玄机啊!” 张允文却是笑骂道:“方廉你也变得油滑起来了!想当初我初到学院的时候,你可还曾当众怀疑我是什么贵胄子弟,世家之后呢!” 郑方廉道:“跟着师父这般久,见识多了,自然知道师父的脾性。师父可不是为了私利而损害大唐利益的人!所以这才有此说法。” 张允文点点头:“确实如此!对于这高昌王之事,我心中已有一些想法。不过却还没跟陛下说!待会儿我将去宫中禀明陛下,争取说服他同意对高昌出售弩机一事!” 郑方廉知此事重大,也不再多言。 张允文站起身来,走到那一担礼盒边,拿起里面的弯刀,细细的观摩起来。 礼单上所列的白叠布、胡姬和黄金早在麹文泰到来之时,便送了过来,此刻正在侧堂之中。 半晌之后,张允文轻叹一口气,将弯刀悬在腰间,对郑方廉道:“趁着天还未黑,禁宫尚未关闭,我要进宫面见陛下,将此事好好的和陛下说上一说!嗯,那麹文泰送的礼物也要带上。你就拿着那玉碗琉璃珠和礼单和我一起进皇宫吧!” 郑方廉应了一声,将礼单和玉碗琉璃珠放在一个盒中,端起礼盒,跟着张允文便往皇宫方向走去。 ------------ 第二百六十七章 铁血平乱 当张允文和郑方廉到达太极宫时,李世民正准备用晚膳。见到张允文到来,李世民热情的招呼张允文过来坐下,和他共进晚餐。至于郑方廉,李世民赐酒一爵,点心一盘,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吃。 郑方廉也到不客气,就在一架炉火旁边席地坐下,喝起酒来。 李世民看到郑方廉的这般做派,倒是微微笑道:“允文啊,你这位徒弟倒还不错啊!” 张允文摆摆手:“什么徒弟啊,不过是口头上称呼一下而已,我也没把他们当过徒弟,当的是兄弟!” 此言一处,李世民满含深意的点点头,而火炉便的郑方廉不由一怔,随即有若无其事的喝着酒。 桌子上摆着几碟清淡的素菜和点心,两壶葡萄酒。 “朕这几日风疾复发,孙道长说朕需要多吃些蔬菜静养身体。所以这餐桌之上,便尽是蔬菜点心。若是允文想吃肉,吩咐宫女便是!”旁边的内侍为李世民斟上一杯酒后,李世民笑着说道。 “那倒不必!看着这些青翠鲜嫩是蔬菜,就让人胃口大开啊!”张允文夹起一条莴笋叶子说道。 这素菜却是有像芹菜、莴笋这样的叶子菜。这让张允文惊叹不已,现在可是二月,天气尚在严寒之中,哪儿来的这种蔬菜。 当张允文提出这个疑问时,李世民哈哈一笑,微微得意的说道:“朕在宫内温泉处开辟小田一块,接着温泉热量,种些时令蔬菜,倒也能供给宫廷!” 听到李世民这话,张允文顿时起了做大棚蔬菜的主意,但是考虑到没有什么塑料薄膜、有机玻璃之类的东西,还是悻悻的放弃了这种想法。 和李世民一筷子一筷子的将桌上的饭菜送入腹中,待到用完晚膳,李世民起身走到一张榻上坐下,张允文这才说起来意。 “陛下,小婿今日得了几件宝物,特来给陛下鉴赏一下!”张允文将礼盒放在李世民面前,笑着说道。 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哦?朕倒是想看看什么宝物让允文特地送来给朕观赏!” 张允文打开礼盒,拿出玉碗来:“这是和田玉碗,还有三十三颗琉璃珠。” 李世民乃是大唐皇帝,什么宝物没见过,所以只是瞥了那玉碗一眼,并没有太多在意。至于碗中的琉璃珠,也只是赞了一句:“三十三颗同样大小的琉璃珠确实有些难找!” 张允文笑笑,将玉碗琉璃珠放回原处,又将礼单递上:“陛下再瞧瞧这个!” 李世民瞟了一眼,顿时“咦”了一声:“百匹白叠布?这可是大手笔啊!胡姬两名?嘿嘿,允文,有人竟然送你胡姬,难道就不怕我家闺女心头不忿!” 张允文赶紧笑道:“陛下说笑了!”取下腰间弯刀,递给李世民,“还有这柄弯刀也是那人送的!” 李世民接过弯刀,口中却是笑道:“允文口中的那人是高昌王麹文泰吧!” “陛下明鉴!” 李世民抽出弯刀,看到弯刀上的花纹,顿时脱口而出:“镔铁刀!这是镔铁刀!”李世民也曾是一名纵横沙场的武将,对于大马士革刀这类的极品宝刀也是热爱至极。只听他说道:“来人啊,去取一把横刀过来!” 片刻之后,一名内侍便带着一把长刀匆匆过来。 “给,允文你拿着!”李世民将横刀递给张允文,示意他刃面向上,紧握刀柄。 张允文顿时知道李世民想要试刀,顿时深吸一口其,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拖住刀背。 李世民猛地用力一挥刀,斩在横刀之上。只听得“当——”的一声,一丝火花从两刀相击之处冒出。 收起弯刀,李世民拿过横刀一看,只见横刀之上已经有一个深深的豁口。而弯刀之上,却是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啧啧,果然是好刀!”李世民抚摸着刀身,目光之中满是欣赏的说道,“看来这麹文泰还真是下了血本,竟然连镔铁刀都送来给你了!那他所求之事,定是极不易办成吧!” 张允文点点头:“他想让微臣为他训练卫队!哼,什么卫队,其实就是想学去微臣的练兵之法,被微臣拒绝了。另外,麹文泰还想向大唐购进一批弩机。微臣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李世民一听麹文泰想要向大唐购买弩机,顿时摇头道:“此事万万不成!军器之事乃是国之大事,怎可如同商贾一般买来买去的!再说了,高昌一旦得到大批弩机,定然会实力大增,若是反过来与我大唐为敌又该如何?” 张允文拱手道:“陛下深谋远虑,确实让人佩服!但是,陛下首先当放开心胸,包纳四海!什么军器之事不能买来买去,不过是腐儒之见。时间手段,正奇相佐,阴谋诡计尚还在施展,遑论商事!” 李世民听得张允文语气有些重,顿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听完张允文的话,李世民反倒是展开眉头:“唔,允文此言有理,是朕矫揉了!” 张允文又道:“至于陛下所论及高昌军力大增,与我大唐为敌,这个情况倒是好办!麹文泰当初言明说要购进一批弩机,却没说是钢弩或是木制弩。羽林卫前不久兵器换装,裁撤下来的木制弩机恐怕有五千多具吧,咱们就可以把这些木制弩机卖与他!同时还要在弩机上做些手脚,使得弩机在射出三五百支弩箭之后便会彻底报废,不能修复。这样一来,就当不惧他高昌反复了吧!” 李世民顿时一拍手:“好!允文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允文啊,难道你就不怕他麹文泰不要那些木制弩机?” 张允文摇摇头:“此事由不得他!若是不要,那大唐便不会出售任何武器给他的!再说了,如今西域的形式也由不得他拖下去!肆叶护可汗结束突厥内战之后,定会对外扩张,以显示武力,巩固汗位。微臣认为,他能选择对象无非是西面的波斯帝国,北面的葛逻禄部,还有漠北的薛延陀部,而肆叶护一定会选择薛延陀部作为其扩张对象。波斯帝国乃是一方大国,带甲百万,肆叶护不会去打。葛逻禄部叛逃前任可汗统叶护之后,一直往北迁移,肆叶护也不会去打。如此算下来,只有讨伐薛延陀。而要讨伐薛延陀,必定要从高昌路过。而那麹文泰由于肆叶护有过罅隙,依照肆叶护的性子,高昌定生战火。所以,陛下不必担心高昌会利用这些木制弩来对付大唐!” 李世民听了张允文的一番分析,顿时赞许的摸了摸唇上的髭须。 张允文自己斟上一杯葡萄酒,慢慢喝下,润润喉咙,再次说道:“而我大唐在出售弩机之后,一则可以获得大笔财政收入,二则大唐不需要出动一兵一卒,即可撬动整个西域的政治局势的发展。陛下想想,此时西突厥虽然名义上一统,但是,其内部不服肆叶护之人还有许多,若是肆叶护在高昌吃了个大亏,那其汗位岂不是岌岌可危,这样一来,西突厥局势便会变得难以预料,我大唐可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从中取利!” 李世民听罢,半眯着眼睛,一副思考的模样。 张允文却没有在去劝说李世民,他知道后者需要时间来思考其中利弊得失。于是偷偷摸摸的靠近那张放着弯刀的几案,小心的拿起弯刀,看到李世民没有注意,便将弯刀悬于腰间,然后再倒上一杯葡萄酒,细细喝了起来。 郑方廉看到张允文这般动作,嘴角顿时泛出了一丝笑容来。 等到张允文喝了三杯葡萄酒,李世民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张允文,慢条斯理的说道:“允文之言,我已知晓!此策诚如允文所言,于我大唐极是有利!朕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家为重。好吧朕明日便找长孙等人前来商议此事!你回去给麹文泰说说,让他明日朝会时上书请求此事吧!” 张允文听了李世民的言语,心头顿时一喜,当下俯身道:“陛下深明大义,真乃是一代明君啊!”说完,谀声如潮,好好的逢迎了一下李世民,只把李世民说得满是喜意。 说完之后,张允文便以通知麹文泰为名,带着郑方廉匆匆离开皇宫。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的身影,想起他说的话语,顿时轻叹一声。转过身,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玉碗琉璃珠和礼单。那镔铁刀却是不见了。 “咦,那把刀呢?”李世民疑惑的望着佝偻着腰的内侍。 第二日朝会之上,麹文泰上表提出向大唐购买三千具弩机,霎时间,朝堂哗然,以孔颖达、萧瑀为代表的老臣齐齐反对,次第走入殿中,一大串之乎者也的话语听得张允文和众武将昏昏欲睡。 而长孙无机和房玄龄等人却是看到了李世民的眼神,沉默不语。 最后李世民宣布,此事容后再议。一散朝,长孙无忌等人便被叫到偏殿商议关于这出售弩机之事。 近一个时辰之后,长孙无忌等人从偏殿出来,各自带着不同的脸色。长孙无忌面带喜色,房玄龄表情冷淡,魏征脸色微怒,看样子是发生过激烈的争辩。 到了第三日朝会,李世民下诏,许出售木制弩机给高昌,数量为三千具。每具定价五十贯,十日内交付五百具,余者年内交付。 听到这份诏令,下面躬身的麹文泰当即欣喜若狂,向李世民行了一个隆重的顿首礼。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军压境 当张允文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那位王妍王大小姐又来到自己家中。 自从那日王妍来到张允文家中,和李宇支柔二女拼酒之后,三人便好像熟识了多年的闺中密友一般,常常邀约一起,呼朋引伴,或是蹴鞠,或是马球,或是文,或是武。而那些被他们引为伙伴密友的小姐夫人,无一不是朝中贵胄的小姐。因为仙衣坊这间成衣铺子,而聚在了一起。 每个月,这些大家小姐都会聚在这仙衣坊中。而各种颜色、款式、布料的衣衫都会拿出来展示一番,供她们观瞻一下。而李宇也时而来一趟仙衣坊,和这些大家小姐们一道点评各式衣裳。 不知不觉间,这仙衣坊竟然成了长安城内小姐夫人们聚会的地方,这倒是让张允文有些始料不及。 王妍也常常来仙衣坊,和长安城内的一帮夫人小姐也混得极为熟悉了,也混出了一些名头来。这让王家在京做官的叔父欣慰异常。 而王妍始终惦记这张允文还差他一顿,所以一有空隙便向张允文提起此事。张允文无奈,只好在李宇和支柔愤愤的眼神中答应请王妍去天然居吃上一顿。 这次吃饭就只有张允文和王妍二人,倒有些像是在约会一样。 直上天然居的二楼,找了一间靠窗房间坐下,。张允文笑道:“呵呵,妍姐,这次可算是我招待你了!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 王妍洁白的手掌托着下巴,看着张允文说道:“允文弟弟,姐姐可是听说这家酒楼是你开的啊!” 张允文当即义正词严的道:“妍姐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不错这家酒楼以前有一半的是我的,不过现在,我的那一半已经送给兄长了,所以现在这酒楼与我毫无干系!” 王妍点点头,“嗯”了一声,又继续道:“允文弟弟,姐姐可是听说你烧得一手好菜啊,就连这天然居内庖厨的许多菜肴都是你交的!” 张允文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呵呵,看来妍姐的情报收集能力很强啊,连这些事都打听出来了!唔,不错,小弟确实教了那些庖厨几道菜的做法!” 王妍顿时眼睛一亮:“想不到弟弟你这般厉害!既能打仗,还会做菜。”说着忸怩了一下,“要不这样吧,允文弟弟,今日就由你来动手做菜,姐姐来尝尝,你看如何?” 张允文一听,顿时直摇头道:“孟子曰:‘君子远庖厨!’小弟乃是谦谦君子,怎能下厨动手?再说了,在家中我可是从未下过厨,难道还要跑到这里来下厨?” 王妍顿时“啜”了一口:“就你那样儿还算谦谦君子?”不过听到张允文从未在家中下厨这句话时,她的嘴角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允文弟弟,你可是说过要好好的招待姐姐的,若是你连个下厨都不答应,怎么算是好好招待姐姐?”说着拿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张允文。美目流转,顾盼生姿,张允文不由呆了片刻。 看到张允文微微发呆的样子王妍心头顿时生出写得意来,用最柔软绵糯的声音道:“允文弟弟,你去做两道菜给姐姐尝尝嘛!” “好好!”张允文看着王妍娇丽的面孔,听着这软糯的话语,顿时点头如捣蒜。 “还不快去!”王妍催促道。 张允文起身,慢慢的出了房间。 看着张允文出门的身影,王妍不由露出来一个得意的笑容。 到达厨房门口时,张允文这才猛的回过神来,顿时苦笑一声,认命似的走进厨房。 王妍坐在房间里边,等了半刻钟,便听得“笃笃”的敲门声,一名小二手捧托盘进入房间,放下托盘上的菜肴之后,哈腰道了声“客官慢用!”,便离开了房间。王妍一看这桌上的菜肴,却是一道烧鱼。在鱼身上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刀痕,放入油中煎炸,出锅之后浇上汤汁,配上葱花。看起来油光流溢,闻起来香气扑鼻。 看到这道烧鱼,王妍心头不由涌起一丝温暖来。支起下巴,目光有些迷离了。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送进了房间,很快摆满了整张桌子。 “呵呵,妍姐,你怎么没有先吃啊?”张允文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着进入房间。 王妍望着张允文身上的斑斑油迹,忽然觉得自己心头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一般,温柔的一笑,对着张允文道:“我这不是在等你么?” 听到她自称“我”而非“姐姐”,张允文顿时一怔,这才发觉王妍的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子柔意。 坐在王妍对面,指着一道道菜,挨着给王妍解释起来:“唔,妍姐,这是葱香鲫鱼脯,这是麻婆豆腐,这是沸腾羊肉……” 王妍专注的听着张允文的解释,目光之中,尽是淡淡的柔意。 用餐期间,张允文不时的和王妍说着关于这菜肴的典故、做法,中间间杂着几个笑话,让王妍在吃这顿饭其间,时而静心倾听,时而默默记忆,时而的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王妍起身,为张允文倒上了一杯醇红的葡萄酒,张允文刚要阻止,王妍便笑道:“允文弟弟你花了这么多心思来招待姐姐,姐姐为你斟杯酒又有何不妥?” 听到王妍这般说,张允文只好让她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上一杯酒。 隔着桌子,王妍拙起宽大的衣袖,微微俯身,胸口处高耸的部位顿时暴露在张允文面前。“比支柔的还大!”这是张允文的第一想法,接着便暗骂自己龌龊,将目光转向他处。 就这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顿饭竟然吃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菜肴渐渐变冷,二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出了天然居。 站在大街之上,一股风吹来,张允文竟然感到一丝暖意。 “呵呵,妍姐,这春天马上就到了!”看着路旁冒出芽儿的树,张允文轻声说道。 “是啊,春天到了,姐姐也该离开长安了!”王妍伸出柔荑,轻轻的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望着张允文,面色之中带着些许微微的惆怅。 “唔,你要走了?”张允文有些惊讶,微微转过头来,看着王妍。 “嗯,姐姐在长安呆了这般就的时间,是该回去了!”王妍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允文弟弟,什么时候你再到太原来,姐姐也好好招待你一下!” 看到王妍脸上露出的笑容,张允文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位风风火火的女子忽然变得温婉起来。 “唔,对了,不知妍姐什么时候离开长安啊,身为小弟,我自当相送!”张允文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王妍闻言,顿时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什么,难道你盼着我早日离开不成?” 张允文赶忙道:“不是,不是!小弟巴不得妍姐一直留在长安呢!怎会盼着妍姐离开!” 王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算你还有良心!姐姐就告诉你,三月十六那天,姐姐将会离开长安,返回太原!”说道最后,她的语气又有些暗淡了,一双眼睛却是怔怔的望着张允文,似乎要滴出水来。 张允文低头一算,还有不到七天的时间了,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悻悻不言。这时候,只见人头涌动,大街上的人尽数往国子监方向跑去。王妍和张允文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抓住一名匆匆跑过的年轻人问道:“怎么回事,你们都往那边跑干嘛!” 那人见有人抓住自己,焦急的喊道:“放手啊,快放手!那边考试结果已经公布,小生还赶着去看呢!” 松开手,张允文和王妍相互对视一眼,同时道:“走!”当下随着人流往国子监赶去。 来到国子监外,只见这里人头攒动,满大街尽是身穿儒衫的年轻人,越往国子监的方向,人就越密集,根本挤不进去。 好在有一个声音在念诵着此次科举的名次。念完一遍之后,又有另一人接着念第二遍。 整个国子监外静悄悄的,只有念诵名次的声音回荡在大街之上。 张允文侧耳倾听,很快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张文瓘。 当初在驿站里边,张文瓘便曾经说过要参加科考,今年科举,他果然中了明经科进士。 这时候,张允文又听见一个隐隐有些熟悉的名字:王玄策。 正在他在使劲回忆着这王玄策是何许人也的时候,王妍忽然道:“什么,玄策叔叔中进士了么?” 张允文顿时回过头来,望着王妍,低声道:“妍姐,你刚才说那个玄策叔叔是不是刚才念道的那个王玄策?” 王妍看看四下寂静的人群,也是低声道:“走,我们出去说去!” 说罢,挽起张允文的手便往人群之外走去。 张允文刚想挣开手,却见王妍如此大方,当下也不再有什么动作,任由王妍的玉臂挽住,往外走去。 没走两步,张允文忽觉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张文瓘正对着自己笑着。当下脚步一停,低声对张文瓘道:“张兄,我们出去再谈!” 张文瓘四下望了一眼,跟着张允文的步子便往外走去。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引蛇出洞 三人出了人群之后,张文瓘一见那挽着手的张允文和王妍,顿时“啧啧”赞道:“允文兄真是好福气啊!”说着望向王妍,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听得此言,王妍连忙松开挽着张允文的手臂,一张俏脸顿时通红,眼中秋波流转,似乎要滴出水来。娇媚之态,直让张允文和张文瓘二人看呆了。 轻咳一声,张允文和张文瓘二人陡然转醒。 “呵呵,想不到允文兄竟然也来了!” “呵呵,这不是来看看文瓘兄是否高中了么?” “哈哈,允文兄真是关心为兄,为兄多谢了!” “这是小弟应该做的!” …… 二人一边无聊的寒暄一边偷偷的敲着王妍的脸色,见她脸上红晕渐渐减淡,并无责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来来,文瓘兄,小弟来帮你介绍一下,这位巾帼英雄乃是并州王家的王妍大小姐!”张允文向张文瓘介绍道。 张文瓘顿时一惊:“原来是王妍王小姐,小弟早已听闻大名啊!”说着也没管张允文,便自己介绍起来:“小弟姓张,名文瓘,清河县人!早就听说了王小姐的,呃,艳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王妍听了张文瓘的话,顿时似笑非笑的说道:“艳名?怕是恶名吧!” 张文瓘顿时面色一僵,却是有些尴尬。他们这些世家弟子听得最多的的确是王妍的恶名,像什么今日打了谁,明日又用才华挑衅了那位读书人。总之,这位王家大小姐的名声在各大世家年轻一代中名誉不是非常的好,当然,这仅仅限于男性。不知有多少世家小姐拿王妍当作偶像来崇拜。这些情况王妍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这样说。 张允文适时的插嘴道:“妍姐,你刚说说王玄策,你跟我说说此人!” 旁边的张文瓘闻言,顿时接口道:“哦,你说玄策兄啊,他好像就在那边,我刚才看见了一眼!不过允文兄,你找玄策兄有何贵干?” 张允文自然不会说出其中缘由,当下轻轻笑道:“此人乃是妍姐的叔叔,且同样中了进士,故有此一问。” 张文瓘顿时点点头,表示理解。 王妍微微皱起眉道:“玄策叔叔并不是太原本家的,是洛阳王家的,和太原本家也带着几分关系,以前我还见过玄策叔叔几面!但也仅仅是这几面而已,对于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 张允文又将目光转向张文瓘,只听后者说道:“玄策兄此人博闻广识,出口成章,随机应变能力极强,恐怕是为兄也尚有不及。且志向高远,常谈班超投笔之事。总的说来,为兄不及玄策兄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文瓘兄真是过谦了!就凭文瓘兄满腹经纶,为兄便是不及啊!” 一听到这声音,张文瓘立刻喜道:“玄策兄,正在说你呢,你就来了!” 张允文回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灰色儒衫,年纪约莫三十左右的汉子。此刻汉子正满脸的笑容,一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汉子正是王玄策。 “玄策叔叔!”王妍脆生生的喊了一句。王玄策看见王妍,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一丝笑容来:“呵呵,妍儿也在此处啊!” 张允文向王玄策热情的招呼道:“呵呵,这位便是玄策兄吧!”话音刚落,王妍就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伸出雪白的柔荑指着张允文道:“好你个张允文,竟敢占老娘便宜!你称呼玄策叔叔为玄策兄,那置老娘于何地?” 此言一出,张文瓘和王玄策脸上不由同时流露出一丝笑意来。不过那王玄策笑过之后,却是像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怔,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涎着脸说道:“妍姐,小弟可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咱们各交各的,互不相干!” 王妍这才点点头。 经过王妍这一闹,众人的关系却是要融洽许多。 张允文看到身边不断有仕子走过,顿时说道:“此处人多口杂,我们还是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聊吧!” 王玄策点点头:“我在这附近赁了一间小院,我们去那儿谈去!”说着当先在前面领路。 他租赁的小院离国子监不过百步远,众人走了片刻就到了。这是一件略显破旧的院子。院墙之上爬着的藤网上已经冒出一两点嫩绿,墙角处的两株腊梅正吐着花蕊,幽幽的香气散发在空气中。院子的地面上整齐的铺着青砖,打扫得十分干净。 进入房中,众人各自坐下。身为主人的王玄策热情的倒了四盏茶水。 “这位兄台是左武卫将军张允文张侯爷吧!刚才草民听妍儿说起过。但不知张将军问起我王玄策有何贵干啊?”喝了一口茶水,王玄策首先问道。 张允文只好又将他说给张文瓘听的理由再说了一遍,末了还道:“王兄此次得中,定能够一展宏图之志!” 王玄策笑了笑,却不再言语。 张允文又接着问道:“刚才听文瓘兄说王兄常常说起班超之事,莫不是王兄之志,在于纵横捭阖,使节四方?”他只记得王玄策这个名字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但是具体是什么张允文一时还没想起来,所以想通过询问其志向来回忆其事迹。 王玄策听张允文说出这番话来,顿时轻叹一口气说道:“在下少年读汉书,每每读起张博望、班定远之事,亦恨不得投笔从戎,立功异域,闯下一番事业来啊!” 听得王玄策这般说,张允文沉默的思考片刻,忽然道:“既然王兄想要扬名异域,那请王兄说说,若是王兄出使各国,将会如何?” 王妍和张文瓘顿时知道张允文在考较王玄策,顿时尽皆不言,只是默默的看着王玄策。 王玄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当下整理了一下思路,缓声说道:“如今我大唐四野,北有薛延陀、回纥诸部,南有林邑、真腊、六诏等国,西面有西突厥、吐谷浑,东边则有高丽。北面南面暂时不用去管。东突厥灭亡之后,漠北薛延陀发展虽快,离当年东突厥全盛之景还差上许多,且朝廷已然挑拨铁勒二部关系,北境安矣!。而南边的林邑真腊,素来恭顺,六诏混战,不成气候,所以我大唐如今的敌手却是西突厥、吐谷浑和高丽!” 张允文听到这里,不由默默点头不已,这王玄策对大唐四围环境了解得还真是清楚啊! 见张允文点头,王玄策微微兴奋的接着道:“西面的西突厥,国内混乱,不足挂齿,倒是吐谷浑,盘踞陇右,窥视蜀中、河西,实为我大唐西边第一大患。至于东边高丽,前隋大军三征,亡我汉男儿百万,此乃必灭之国,自不待言!”说道最后,王玄策的声音已经有些冷了。 “除了邦国之外,西面尚还有吐蕃、羊同诸国,南边还有天竺,东边还有新罗、百济和倭国。这些国家要么弱小,要么离大唐太远,乃是大唐结交的对象。远交近攻,党同伐异,此乃最基本的方针!”王玄策喝了两口水,慢慢的说道。 然而张允文听到那“天竺”二字时,心头忽然一动,无数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来。张允文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便明白这王玄策是何许人了。 历史上此人曾三次出使天竺。贞观二十一年的时候,唐太宗命王玄策为正使、蒋师仁为副使一行三十多人出使天竺。 然而同一年,与大唐交好的摩迦陀王尸罗多逸逝世,国内陷害大乱,叛臣阿罗顺那自立为主,僭夺天竺宝器,伪立为王,因地遥天远朝廷居然未闻。 纂位的新王阿罗顺那听说大唐使节入境,竟派了两千人马半路伏击,除王玄策、蒋师仁外从骑皆遇难,王玄策被擒扣押。后来,王玄策、蒋师仁寻机逃脱,发誓要灭绝印度,以雪使者被杀之耻!两人于是策马北上,渡过甘第斯河和辛都斯坦平原,一路来到了尼泊尔。在尼泊尔,王玄策与尼泊尔王谈判,以吐蕃王松赞干布的名义,向尼泊尔借得七千骑兵,同时还檄召临近处各大唐藩属国,外加吐蕃松赞干布派来了一千二百名精锐骑兵,人马总数近万。自命为总管、命蒋师仁为先锋,直扑印度。 当时吐蕃王松赞干布分别迎娶了尼泊尔的尺尊公主和大唐帝国的文成公主为皇后。 在北天竺茶博和罗城外,王玄策用“火牛阵”一仗击溃印度数万象军。阿罗顺那大惊,守城不出,玄策一心报仇,拿出唐军攻城的各种手段--云梯、抛石车、火攻,狠攻月余。贞观二十二年,茶博和罗城兵溃城破,玄策一路追来,斩杀印度兵将三千,印度兵将落水溺毙者超一万,被俘一万一千,阿罗顺那逃回中印度。 王玄策乘势攻入中印度,并发誓要尽灭印度。而印度兵将与唐军一接触便溃不成军,阿罗顺那弃国投奔东印度,求得东印度王尸鸠摩援兵,接着再招集散兵残将准备反攻唐军。玄策、师仁设分兵用计引阿罗顺那上钩,一举全歼阿罗顺那残部,活捉了阿罗顺那,余众尽坑杀。最后,阿罗顺那妻子拥兵数万据守的朝乾托卫城也被蒋师仁攻破,远近城邑望风而降,中印度灭亡! 由于东印度援助阿罗顺那,王玄策准备顺势再亡东印度。尸鸠摩吓得魂飞魄散,忙送牛马万头,弓刀缨络财宝若干,向唐师谢罪,表示臣服大唐,王玄策方才罢兵回朝述职,同时将阿罗顺那披枷带锁押回长安。太宗皇帝大喜,下诏封赏玄策,授散朝大夫。 一人灭一国! 此等壮举,每当张允文回顾之时,皆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如此人物,实乃国之干城,当得起英雄二字。 可惜的是,如此人物竟然因一个天竺僧侣而失去了大好前途。在战场之上,王玄策俘虏了一位名叫那罗迩娑婆的天竺僧侣。此时的李世民和他曾经嘲笑过的秦皇汉武一样,也在追求长生不老,王玄策便将这名自称活了两百岁,专门研究长生的天竺人献给李世民。这罗迩娑婆很快得到了李世民的信任,开始为其炼制“延年之药”,,然而不久之后,李世民便中毒而亡。时距王玄策归国仅仅一年。王玄策受李世民之死牵连,仕途受阻,终生再未升迁。 而如今,张允文遇到这王玄策,岂会让这位堪比苏秦张仪的人因为一个天竺和尚而就此湮没,寂寂无闻? 所以,他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看着王玄策,直看得后者汗毛竖起,坐立不安。 ------------ 第二百七十章 野火燎原 虽然送走了王妍,但是张允文还是时常想起她那带着丝丝怨念而又秋波流转的眼睛。细细回忆自己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张允文发现,其实二人之间的默契还是挺不错的。 直接将王玄策带到唐俭那儿,在唐俭面前大大的夸耀了一番,并信誓旦旦的保证,此人绝对是搞外事的奇才。在唐俭疑惑的目光中,王玄策侃侃而谈,终于将唐俭说服了。于是,王玄策就暂时在鸿胪寺干了起来。 每日照样的奔波在各个部门之间,有公务则处理,没公务则溜号。如今,无论是军事学院、装备院还是调查院、侦察营,都已经走上了正规。一套在实践中不断进化完善的体制的建立,比起张允文成天坐镇各个部门之中更能够促进这些部门的发展。 军事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已经走出了校门,分散于各个卫府之中。当然百名骑兵系的优秀毕业生充入那支由突厥人组成的游骑军之中。而那些从军事学院中毕业的公子哥儿,多是指挥系毕业,所以留在十六卫担任低级军官,遗憾的没能离开长安。炮兵系的学员们也是没能离开长安,甚至他们连军事学院都没有走出去,直接划到了装备院里边,成天和火炮打交道。参谋系的学员则是进入了参谋院和十二卫充当参谋。当然,还有一部分学员留在了学院担任教员。 装备院这边,李世民和张允文重视的火炮也逐渐成型了。在试验那种天威将军炮的时候,张允文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虽说有些炮弹能被滑膛炮顺利打出去,但是,大多数炮弹却是翻着筋斗飞出几丈、十余丈便跌落地上,几次伤了人,还因此死了三名工匠。这让张允文心疼不已。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张允文让以陆大匠为首的负责火炮的工匠专门研究此事,还隐秘的指点了他们一下,让他们改变炮弹或是加装膛线。于是陆大匠他们又热情洋溢的投入道新的研究工作中。至于装备院的其他研究,同样进展顺利,光是铠甲,便足足有十三种,铁甲、皮甲、木甲还有绢布甲各式皆有。但是绢布甲仅仅是作为仪仗之用,没有实战能力。除了铠甲,其余武器的发展也蒸蒸日上,长短兵器均是发展迅速。 至于调查院这边,林然组建的遍布大唐全国上下的情报网络已基本成型,从岭南到塞北,从东海到陇右,皆是遍布调查院据点。而陈全康手中的调查员们则是伪装成商队、医者、逃难者四面渗透,有两名较机灵的家伙已经在吐谷浑混得了一官半职,很多以前没有接触到的机密信息被送回了长安。 最后是侦察营,这倒是没什么新的变化,唯一变化的是中层以上个军官都升了一级,而那次赵毅带人生擒林邑王的那些士卒,尽皆升了两级。在侦察营里一走,几乎遍地都是从九品,正九品的副尉、校尉,但这仅仅是虚衔,除了涨了俸禄之外,他们仍旧只是一个士兵。 四大部门毫无问题,张允文也就清闲下来,每日花上一点时间点卯应到,处理少量的公务,再隔三岔五的去上朝一次,其余时间要不是在家里和娇妻温存,便是和苏定方一起练习武艺,或者是在天然居和那些已经从军校毕业的公子哥喝酒。日子倒还是过得悠闲自在。 转眼之间,便又到了秋季。军事学院又要招收新的学员了。 因为有刘仁实、程处默、段云松等人做榜样,那些将军们尽皆琢磨这将自家娃子也塞进军事学院里 “看看那刘仁实,以前就是一个浪荡子,和他老子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如今在那地方呆了几年,再出来的时候,啧啧,那利落劲儿,那里还有半点浪荡子的模样!”一位将军如实说道。 “再看看那程处默,进入学院之前,除了好勇斗狠,整日打架之外,什么也不会!进去几年再出来,整个换了一个人似的,架也不打了,一股劲儿全扑在练兵之上,那练出的精兵,比起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差啊!”另一位将军这样说道。 于是,在张允文不知道的情况下,各个将军们串联一气,找上了张允文。 这一日,张允文在散朝之后,正要往外走,忽然听见有人唤道:“允文慢走!” 转过头来一看,却是尉迟恭正在唤自己,连忙止住脚步,向尉迟恭问道:“敢问师父有何要事?” 尉迟恭拍拍张允文的肩膀,满是和蔼的笑道:“允文啊,听说军事学院又要招收新学员,老夫琢磨着将家里两个不成器的孩儿丢在军事学院里面锻炼一下,不知允文你要不要啊?” 尉迟恭话音刚落,张允文还没来得及接话,旁边便响起了一片声音:“不光是尉迟家,还有我程家的孩儿!” “允文啊,尉迟虽是你师父,你可不要过分偏袒啊,可要把我家孩儿给带上!” “不光是他们几家,还有我家!” …… 张允文一看,一群武将正聚在自己身边,满脸笑容的对着自己,唾沫横飞的推荐着自己家的孩子。像什么程名振、李大亮、牛进达,皆在此列。 看着周围一片目光,张允文顿时冒出点点冷汗,连忙说道:“诸位大将军、将军,这入学之事并非我张某人一言而决的!诸位若想公子进入军事学院,可先到学院报名,参加考试,若是考试通过,即可进入学院!” “若是通不过呢?” “呃,那就请明年在来!” 张允文此言一出,众人先是齐齐安静了一下,接着,便听见一阵亲切的笑声:“呵呵,允文啊,我们并肩作战过,也算得上是同袍了,我家孩儿也算得上是你的侄子,你若是连侄子都不帮扶一下,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对对,程将军此言在理!”四下顿时响起一片赞同之声。 听得张允文微微感到脸红了。这些家伙的脸皮也太厚了吧,他们的孩子,最小的也有十五六岁了,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就成了这群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子的叔叔,张允文自己都感到脸皮有些发烫了。 “当初允文对军事学院进行改革的时候,那程家、刘家的那些孩子不是在考试之前接受过允文的指点么?不若允文这次也来指点一下,让各家的孩儿们也好通过考试啊!”尉迟恭见众将递来的眼色,顿时笑道。 张允文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入学考试共有两门,一文一武。文则是考验学员识文断字,以及思维能力,还有兵法基础,像什么孙子之类的书肯定会考。所以各位公子只要稍加努力,这几日多用功,定会通过文试。至于武试,各位公子自有修习弓马,这不用说了。”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那牛进达却是摇摇头:“我家孩儿自幼不爱读书,莫说什么孙子,就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还怎么参加文试?” 张允文笑道:“若是武艺超群,以一当十,就算是文试没通过,也可以入学!” 牛进达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我家那小子,可以手挥八十斤的狼牙棒耍上半天,嘿嘿,莫说是以一当十,就是以一当二十也成!” 牛进达此言顿时遭到了其他几名将军的一致鄙视。 “就你家那小子,那及得上我家务挺。我家务挺可以说是文武全才啊!”程名振也开始吹嘘了。 张允文无奈的向众人抱拳一揖,说道:“九月初一至九月初十为报名时间,九月十一至九月二十为考试时间,诸位将军切莫忘记!”说完之后,即刻抱头而蹿,离开了皇宫。留下一众仍在争论不休的将军。 贞观五年九月十一,大唐军事学院的入学考试终于开始了。今日考试文试,所有教室之中尽数坐满,就连校场之上也摆了几案。 考试题目不难,除了张允文所说的孙子之类的兵书外,还有一些诸如“假如你是领军将军,带步甲三万,攻取一座五千人驻守的城池,如何进攻?”之类的题目。 张允文拿着多达十余页的花名册,细细的看着,看能不能找到两个熟悉的名字。此次前来报名的人数有两千多人,一路看下去,还是找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刘仁愿、程务挺、高侃。 这刘仁愿在高宗时期与刘仁轨一起经略辽东百济,为稳定大唐东边疆域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程务挺则是程名振之子,如同程名振说的一般,文武全才,从小便跟着他老子在军中打混,高宗时期经营西域,算得上是一代名将了。 至于高侃,这家伙是在漠北那边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把突厥的车鼻可汗给活捉回长安,为大唐消除了北边的隐患。虽说他是个武将,可是他的孙子里面却又一个大诗人--高适。 看到这三人,张允文不由微微一笑,这一届的新生里边可是有几个未来的名将啊! 文试过后,待到武试的时候,更是让张允文大吃一惊。牛进达所言非虚,那名叫做牛承业的少年的确勇武过人,挥舞着狰狞的狼牙棒大半个时辰,直到主考官叫停,他才停了下来。除了牛承业之外,还有几名少年手上功夫不错,其中便有尉迟恭的两个儿子。 文武试一直持续了七日,才算完毕。二千二百多人中,有一千九百多人合格,录入军事学院。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军议 自从调到了长安担任屯营羽林郎将,苏定方便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虽然在长安有张允文照应,每隔上几日,就会来找自己切磋武艺,或是喝酒。但是,日日在军营里操练,将一众军汉们打得落花流水,这种感觉始终比不了战场上枪枪见血、刀刀着肉的那种厮杀的惨烈感。 一杆白腊杆将最后一人撂倒,四周的地上已经躺了十多位士卒了。 刚来羽林卫的时候,士卒对于这位苏定方颇有不服,时常挑衅。待到后来,这些挑衅的士卒无一不后悔当初为啥要挑衅这位郎将。苏定方身手极好,武艺高超,和其他郎将比起来,不知高出多少,而且为人也是不太正经,所以他笑眯眯的应承着这些士卒和郎将,然后将他们全部打趴在地。 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去挑衅这位郎将了。 然而他们不去,不代表苏定方不来。此后苏定方隔三岔五便以切磋为名,将这些挑衅过他的人找来,挨个揍上一遍。 对于这些情况,李道玄倒是没有阻止,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事情的发展。 到了最后,那群被他揍过的士卒郎将竟然惟他马首是瞻,这倒是让李道玄有些吃惊了。渐渐的,李道玄便发现了张允文这位结义大哥的不同寻常。 虽说他平素个性随和,嬉皮笑脸,与士卒打成一片,可是一旦正经起来,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从他身上传出来,虽然还很淡,但是已经隐现峥嵘了。这种气势,李道玄时常在李靖、李绩等将领身上看见过。当他正经起来的的时候,一股特殊的感染力会影响周围的每一名士卒,让他们为其誓死效命。 所以到现在,李道玄几乎肯定,这苏定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要得到名将指点,只要指挥过万人以上的部队上战场,就会慢慢的成熟,慢慢的绽放光彩,终究会成为一代名将。 当张允文再次来到羽林卫和苏定方切磋槊术之后,李道玄便将张允文拉到一边,看着在校场上揍人的苏定方,笑着说道:“允文啊,你这位结义兄长可不一般啊!” 张允文顿时得意的笑道:“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的眼光,当时我一见到苏大哥,见他气宇轩昂,雄武不凡,便知道他非池中之物!” 李道玄点点头:“这苏定方现今欠缺的便是名师指点和战争经验,若是能让李靖李绩等人扶一把,在到战场上历练几年,定可成一代名将!”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道玄兄还少说了一样。苏大哥今年不过三十岁,正值春秋鼎盛,年富力强的时候,还需要多多的磨练一下心性啊!” 李道玄也不过二十来岁,听到张允文这样一说,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接着便“哈哈”指着张允文笑了两声。 正当张允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李道玄笑着说道:“我说允文啊,你我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却在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说需要磨练心性,难道这不好笑么?” 张允文一想,确实也是,当下也不由轻笑起来。 “把他放在羽林卫里面养着,不让他上战场,这便是在磨练心性,伏磨爪牙!”张允文看着苏定方将一名士卒一个背摔摔在地上,然后四周再无站立的士卒了。 苏定方站在校场之中,对着站在校场外一脸苦色的士卒说道:“嘿嘿,小兔崽子们,今日允文兄弟来了,老子便不和你们玩闹了!老子喝酒去了!”说完,也不顾地上呻吟的士卒,抓起地上的外衣,便往张允文的方向走了过来。 “哈哈,这群兔崽子,揍起来真是不爽快,还是和允文你一起击槊的时候畅快啊!”苏定方笑着说道,“对了,允文,今日我们又到哪里喝酒去?天然居还是醉云楼?” 张允文却是笑道:“今日我们不去酒楼,到人家府上喝酒去!” 苏定方顿时有些疑惑:“哦?到哪家去?” “嘿嘿,你先别管去哪家喝酒,跟着小弟走便是!” 本来张允文要拉着李道玄一起去的,可是后者却是坚决的拒绝了。张允文只好和苏定方二人离开军营,往外走去。 一路纵马穿过大街,但觉嗖嗖的凉风从耳边刮过。马蹄踏在细碎的小雪之上,溅起雪花半尺高。 如今已是贞观五年的的腊月了。 二人纵马来到一处坊。只见这里高墙朱门,树木成行。一看便知是权贵人家所居之处。 “呵呵,到了!”来到一处朱门之外,张允文翻身下马。苏定方也跟着下来。 抬头一看,只见大门匾额上书着两个大字:“李府”。 “呃,允文啊,这处是谁家的宅邸啊?”看到这二字,苏定方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张允文一边扣动着大门上的铜环,一边轻笑道:“这乃是代国公府上,我们哥俩今日便到代国公府上喝上两杯!” 代国公乃是李靖。这里便是李靖的宅子。 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位垂髫童子伸出脑袋来,看到是张允文,当下打开大门,微微欢喜的说道:“原来是张家哥哥来了!快进来!” 看到这童子对着张允文言笑晏晏,苏定方不由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张允文笑着摸了摸这童子的脑袋:“这是李宏,这里官家的孙子,挺可爱的一个孩子!以前来的时候,我都会带点糖葫芦之类的零食给他!”说着低下头来,轻声问道:“宏儿乖,告诉哥哥,今天家里有哪些人啦?” 李宏嫩声嫩气的答道:“老爷在家里,三老爷也在家里,还有爷爷……”说着扬起脑袋“哎呀,还有好多的哥哥姐姐,宏儿都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 张允文伸出大手捏了捏宏儿的小脸,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声苍老的声音:“宏儿,你又在淘气了?” 往声音来的方向一看,却是一位老者佝偻着身体站在门内。 “爷爷!”宏儿满是委屈的看着老者,“宏儿没有淘气!” 张允文一把抱起李宏,往门内走去:“是啊,宏儿可乖着呢,哪里会淘气啊!” 老者看到张允文,有些无奈的笑道:“张将军,你把宏儿都给惯着了!” 张允文“哈哈”一笑,放下宏儿,对他说道:“宏儿,你去告诉老爷,说张家哥哥来喝酒来了,让他把那藏了五年的葡萄酒给搬出来!” 宏儿看了看爷爷一眼,见老者点点头,当下撒腿就往里间跑去。 张允文向老者行了一礼,跟着宏儿往里面走去。 苏定方见状,也对着老者行了一礼,紧跟着张允文。 来到李府的花厅,只见两名老者正坐在花厅之中,一人是李靖,另一人却是李靖之弟李客师,他也算是一名猛将,如今是右武卫将军。据说他致仕之后,居住在昆明池南边,善长骑射,喜于驰猎,虽老犹未衰。自京南属山, 西际澧水,鸟鹊皆识之,每出,从之翔噪,人谓之“鸟贼”。卒,年九十。 见到张允文进来,那李靖笑道:“允文啊,你可是指明了要老夫的葡萄酒,老夫倒想看看,你那什么东西过来换得了老夫的葡萄酒!”说着,目光扫着张允文腰间的弯刀。 张允文却是将身后的苏定方拉了出来:“唔,大将军,这便是我送来的礼物!”拉着苏定方时,苏定方怔了一怔,刚想抗拒,却又想起张允文从未对自己有任何不利,当下顺从的站在前面,不过一张脸却是苦了起来。 李靖一见那苏定方,先是一愣,然后失声笑道:“这不是允文你的结义大哥苏烈苏定方么?你要拿他来换酒喝?” 旁边的李客师也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张允文顿时严肃的点点头:“李公一身兵法,神鬼莫测,天下第一,可惜的是,一身本事却是找不到传人。今日我便是为大将军送传人过来了!” 张允文此言一处,不光是李靖和苏定方,就连一旁的李客师也是大吃一惊。 李靖按下惊疑的神色,转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细细打量起苏定方来。 苏定方极不自然的转动了一下身体,侧对着张允文。 半晌之后,李靖抚须笑道:“定方生得一副好身板啊!目不斜视,其中自含正气,双眉如剑,鼻梁挺直,一看便不是什么奸邪小人!也罢,既然是允文带过来的,那定方你跟着老夫到里间来,老夫好好考较你一下,若是你能通过,那老夫便将一身本事,尽数传与你!” 听得李靖这样说,张允文顿时笑逐颜开,推着苏定方便往李靖的位置走去。 苏定方少年时便在战场上厮杀,对于战争也是颇有心得,故而心气高傲,心存骄矜。听到李靖这般说,心头微微不悦。然而看到张允文一脸殷勤的样子,只好跟着李靖往里间走去。 “呵呵,允文你的这位兄长还是心气高傲之人啊!”李客师看见二人进入里间,便笑着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坐回凳子上:“年轻人嘛,心高气傲在所难免!”此话说起来老气横秋,听得李客师“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东扯西扯的聊起天来,半天不见里间房门打开,不见二人出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里间房门终于打开,两道人影走了出来。 李靖面带喜色,一副心怀大慰的样子。而李靖身后的苏定方,也是却是一脸的迷茫之色。张允文唤了几声,这才反应过来。 一看李靖这幅模样,李客师便知道苏定方已经通过了李靖的考较,当下道:“恭喜二哥收得佳徒!” 李靖微微一笑,大声说道:“来人啊,将酒窖里那坛藏了五年的葡萄酒搬出来!老夫今日要与定方允文共饮!”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张网 藏了五年的葡萄酒并不是仅仅窖藏了五年,是指自李世民赏赐下来藏于窖中,已经五年了。至于李世民当初赏赐下来的时候藏了几年,张允文就不得而知了。 当晶莹通红而又黏稠的酒液拉成细线落于酒盏之中的时候,一股醇香的酒味弥漫在花厅之中。 张允文端起酒盏,入眼便见黏稠得如同蜂蜜一样化不开的红色液体。静静的躺在酒盏里面,就像一块红色的玉。凑到鼻尖处一闻,只觉一股浓郁的酒香气扑鼻而来,从鼻中直冲脑海,让人不由精神一震。轻轻的抿了一小口,顿时,一股滑腻的甘冽的酒液在舌尖滑过,滚入喉中,悠长醇厚的味道回荡在整个喉舌之间。 在李靖这里喝了酒,张允文便和苏定方出了李府,一路往苏定方居住的地方走去。 “怎样,苏大哥,李公的兵法是不是博大精深、神鬼莫测?”张允文坐在马上,向神情依旧有些恍惚的苏定方说道。 苏定方闻言,转头一笑:“为兄自以为自幼熟读兵法,深通韬略,且战场厮杀,无不争先。而如今,听了师父的一席话语,见识了他的排兵布阵,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肤浅!唉,不说了,不说了为兄定会将师父的一身本事学到手的!”说着在马上对着张允文一抱拳,“多谢允文为我引荐,今日之恩,定方实不敢忘!” 张允文连忙说道:“苏大哥哪儿的话,你我兄弟,还客气什么!” 自从苏定方拜了李靖为师之后,便三天两头往李靖所在的左骁卫衙门跑,每次张允文来羽林卫军营的时候,几乎都扑了个空,到后来干脆直接找李道玄喝酒,将苏定方排除在外。 李道玄则是一直不停的抱怨说什么苏定方是他们羽林卫的人,而非左骁卫。 日子这样一天天平静的慢慢流走,如同掬起一把细沙,然后看着细沙慢慢从指尖滑落。转眼之间便已经是贞观六年三月。 “什么,长乐要出嫁了?”张允文听到李宇说起这个消息时,不由微微有些惊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娇丽可爱的小女孩的模样来。 “嗯,夫家是长孙家的长孙冲,现在父皇母后正在准备嫁妆呢!相公你且说说,我们准备什么贺礼呢?”李宇笑着问道。 张允文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这些事你自己安排就行了!反正礼物别太薄就是!” 李宇“嗯”了一声,开始歪着脑袋思考着送什么礼物来。 虽然对长乐要出嫁的事情有些微微惋惜,但是日渐增多的事务却让张允文很快把这件事遗忘在脑后。 先是,李世民以风疾为名带着一家子跑到九成宫,说是避暑。虽然三月份已经开始热了起来,但是离避暑还是差了一点。这分明是李世民想偷懒!张允文心中暗自说道。 李世民在九成宫,离长安不远,每日朝中大事,便由快马疾驰,传递至九成宫。 接着,调查院收到情报,说是吐谷浑入侵兰州,虽未州府驻军击退,但损失也是不少,尤其是许多汉民被吐谷浑掳去。 当张允文将这道情报上报给李世民时,李世民在九成宫内大发雷霆,说是非要灭了这群吐谷浑人不可! 到四月的时候,李世民又火急火燎的的从九成宫赶回了长安,原因无他,襄州都督邹襄公张公谨病重。据太医道,张公谨活不过这个月。所以李世民赶回来看张公谨最后一面。 去年冬月的时候,缠绵病榻已久的杜如晦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并不算非常严寒的冬季,撒手人寰。 而如今,相距不到五个月,张公谨又要离开人世,这让李世民不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着张公谨憔悴的面孔,仿佛看到了当初玄武门的时候,张公谨独身撑门,一人便将大门牢牢的堵住。那时候的张公谨是如何的雄壮威武,而如今,在病榻上的这位干瘦的黄脸汉子,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雄壮威武? 当张公谨辞世的时候,李世民痛声哀哭。有司奏道,说是辰日哭之不详,李世民却是道:“君之于臣,犹父子也,情发于衷,安避辰日!” 整个四月都笼罩一片愁云之中。到了六月的时候,李世民的儿子江王李嚣也夭折了,这种连番的打击,着实让李世民伤心了好一阵。 看到这种情况,张允文便让李宇提着亲手制作的糕点,到皇宫之中安慰李世民,李世民这才在众子女的安慰中好过一些。 幸好接下来的一件事让李世民开始振奋起来。 七月的时候,焉耆王突骑支遣使入贡。焉耆尚在高昌西北,离长安万里,原先的朝贡之路须经过茫茫大漠,千里碛地。但至隋末以来,焉耆国朝贡道路便已封闭,往来与焉耆与长安的使团,须经过高昌。 这一次使者入贡,向李世民提出希望复开碛路,不经高昌。 卖了弩机给高昌的李世民沉思一下,便答应了焉耆使者的请求,决定重开碛路。 焉耆国使者顿时欢喜而退。 然而事情还没完,没过多久,调查院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高昌不忿焉耆与大唐重开碛路,竟然派兵攻打焉耆,大掠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李世民当即怒道:“麹文泰此人反复无常,当着我大唐的面,便是恭顺无比,而背着大唐便做出这种事来!” 同时还对张允文道:“允文,你看看,那麹文泰得了朕的弩机,便肆意妄为,攻伐不止,如今又掠夺大唐属国,实在狂妄至极!” 张允文笑道:“陛下何必生气,这麹文泰不过是跳梁小丑,如今他四面树敌,搅乱了整个西域,这不是我们正想看到的么?” 李世民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关于西域那边的情报时不时的传来,每当张允文拿到这些情报的时候,便会第一时间跑到李世民那里,奉上情报。 先是,肆叶护可汗果然如同张允文所说是一般,为了巩固自己的汗位,大举出兵征伐。而征讨的目标正是薛延陀。 西突厥大军从王庭出发,有肆叶护可汗亲自带领,一路上吸收各部兵马,到达高昌北边时,竟然已经聚集了近十万兵马。想起当初自己借道高昌时,高昌王麹文泰如此对待自己,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肆叶护当即决定分出部分兵力攻打高昌,就算是不能灭了高昌,也要将高昌打怕,打得麹文泰亲自前来磕头谢罪。 于是分出两万兵马,由一名骁将带领,往高昌城杀去。 然而肆叶护根本就不知道麹文泰已经从大唐购得弩机三千具,所以,西突厥军队仍旧用以前的眼光看高昌军队,仍旧用以前的战术对付高昌,结果遭到了高昌弩兵依托高昌城城墙进行打击,弩箭如同暴雨一样直扑向那些正环城骑行,伺机射击的突厥兵,将他们射落下马。 领军将领连忙命令士兵退后,重新组织兵马进攻。 知晓高昌弩箭厉害的西突厥士卒,这次呈散线队形冲入高昌城池之下,无数的羽箭飞入高昌城中。 高昌城内的弩箭、弓箭也纷纷还击,无数的箭矢在高昌城上下来回交换,碰撞在一起,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发出阵阵炫目的火花。 从下午一直打到晚上,待到双方都疲惫不堪,突厥人这才悻悻收兵。清点人数,发现今日一战,便损失铁骑三千。领军的突厥将领顿时又恨又气又害怕。恨的是高昌为何会有大量弩机,气的是肆叶护可汗节外生枝,攻击高昌,害怕的是自己损失这般多的人马,在肆叶护面前会受到什么处罚,因而心头惴惴。 第二日继续进攻。从早杀到中午,又损失了将近四千人。这位突厥将领终于认识到自己正在执行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无奈下令退兵。 而在另一边,肆叶护亲领的八万大军遭遇到了夷男带领的十万薛延陀大军,双方当即在草原之上展开了惨烈的厮杀。这场战役足足打了两天,当真是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最后的结果是,肆叶护的八万大军阵亡一万,被俘三万,肆叶护带着剩余的四万大军向西逃窜。而夷男的损失也不少,十万薛延陀精锐战死八千,受伤两万。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肆叶护带着残兵返回王庭之后,又因乙利可汗功劳最高,以非其族类为由,诛灭之。因此,各个部族对肆叶护渐渐离心。后来,肆叶护又忌莫贺设之子泥孰,私下里想要杀他。得到消息的泥孰奔焉耆而去,才躲过一劫。 终于,肆叶护的政略引起了部族 反抗,设卑达官与弩失毕二部出兵攻打肆叶护,肆叶护轻骑奔康居,不久便在康居辞世。而突厥人在焉耆迎回了泥孰,共立其为汗,为咄陆可汗。 泥孰即位,面临的却是西突厥兵员不足的情况,且高昌、薛延陀尽皆不时派出小规模军队,攻击西突厥的某些部落。于是泥孰决定派出使者前往大唐,请求内附。 贞观六年十月,李世民遣鸿胪少卿刘善因立咄陆为奚利邲咄陆可汗。 西域又暂时回复了宁静。 ------------ 第二百七十三章 钓鱼 纷纷扬扬的大雪洒落下来,将整个长安城染成了一片白色,银装素裹,洁白一片。转眼之间,贞观六年的的腊月便到了。 “好大的雪啊!”张允文推开窗子,只见入眼洁白,一缕寒风夹杂这雪花飞了进来。 这时一阵娇嗔之声传来:“相公,还不快把窗子关上,这风可大着呢!” 张允文顺手关上窗户,回头对着床上的支柔一笑,走到床边,看着将罗衾裘皮抱成一团,露出单薄丝衣的佳人,却是坐在床边,将裘皮给她搭上。 “快起来了,今日陛下可是要设宴庆善宫啊,你和汝南妹子可别在娘娘那儿迟到了!”张允文笑着说道。 支柔娇媚的笑了一笑:“知道了,就你啰嗦得很,也不知说了几遍了!” 张允文顿时做恶狠狠的表情:“什么,嫌为夫啰嗦!为夫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啰嗦!”说着一把掀开床上的罗衾,如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支柔顿时一声娇呼,接着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来。 踩在庭院的雪地里,每踩一步,便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李宇走在最前面,如同天真的小女孩一样,不停地踩着松软的雪地。红色的鹿皮长靴在雪地中显得分外的醒目。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大门口,三人拍拍身上的雪花,挤进马车之中。 壮实的马车夫一扬手中的鞭子,马车缓缓起步。两道深深的车辙留在雪地之上。 来到皇城之外,只见外面已经排了一长列马车,鲜有骑马而来的。想想也是,这般大的风雪中,谁会顶着风雪前来。 进入皇城之中,马车中的人纷纷下了马车,见了面,相互抱拳打了声招呼,客套的让着路。至于那些马车,则是集中停在横街之上。 张允文带着二女从马车出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多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已经进了承天门,往皇宫里面走去。 这时候,旁边一架马车的门扉也缓缓打开,里面出来的却是任城王李道宗及其王妃子嗣。 张允文有一两年没见过李道宗了,当下走了过去,向李道宗一揖道:“呵呵,道宗兄,别来无恙?” 李道宗一看是张允文,也抱拳笑道:“原来是允文兄啊!你我二人自当初太原一别,可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这时候,李宇和支柔也上来见礼。支柔倒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叫了声“拜见王爷!”,而李宇则是吭哧了半天,颇有些尴尬的叫道:“宇儿见过叔叔!” 张允文和李道宗顿时面露尴尬之色,这辈分,可真是乱了! 好在旁边有官员过来见礼,二人这才从尴尬中摆脱出来。 和这些官员一边客套着一边往皇宫里面走去。 庆善宫曾是李世民当秦王时居住过的地方,所以李世民对于这儿还是很有感情的。在此处设宴,正是表明对赴宴大臣贵胄的重视。 庆善宫大殿本就十分宽广,为了这次宴会,更是将帐幔屏风之类的东西全部撤去,在两边摆下了一张张几案,一面面柔软的坐垫。 进入庆善宫后,李宇和支柔便与李道宗的王妃及几位诰命夫人一道在一名宫娥带领下往偏殿走去。长孙皇后正在偏殿设宴,招待这些命妇小姐。 张允文和李道宗来到大殿门外,一名宫娥便迎了上来,客气的问清了二人的身份,然后带着他们来到一块地方轻声说道:“王爷,这里是你的位置!”又在下首处对张允文道:“侯爷,这是你的位置!” 李道宗和张允文跪坐在坐垫之上。 张允文环顾了一下四周,张允文顿时看出来这座次的排列乃是非常讲究的。李世民的那张几案下首,有一阶不高的台阶,台阶之上放着四张几案。再下三阶台阶,便是张允文他们所在的大厅了。 再看看坐在张允文上首的人,文臣有房玄龄、魏征、长孙无忌等人,武将有李靖、李绩等人。张允文惊奇的发现自己排得还是挺靠前的,如果按照大殿中的位置排下来,文武功臣之中,大概可以排到二十来位吧。 这时候,又有几位功臣安排在前面,占据了一些靠前的位置。回过头一看,只见自己后面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有些在拉着一旁的同僚聊天,有的却是在闭目沉思。至于每位官员面前几案上搁着的干果茶水,却没人动。 这时候,只见门口来了一位黑膛大汉,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却是张允文的师父——尉迟恭。 在宫娥的带领下,尉迟恭直往李道宗这边来,最后坐在李道宗的上首处。 尉迟恭坐下片刻,还来不及细看周围座次,便听得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众卿恭迎!” 众臣顿时齐齐走出几案之后,来到大殿之中,顿首拜道:“臣等恭迎陛下!” 李世民身后,却是穿着一袭明黄袍的李承乾,再后面却是李孝恭、李神通二位宗室王爷,以及李渊这位太上皇。 李世民笑着说道:“呵呵,今日宴会,乃君臣同乐,众爱卿不必拘礼!各位爱卿入座吧,入座!”说着当先坐了下来。 众位大臣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 见众人坐定,李世民笑道:“今日我等君臣聚会于此,共庆太平!想当初,大唐草立,群强窥测,我无数大唐男儿东平王世充、窦建德,南灭萧梁、杜伏威,岭南望风而顺。贞观三年,又打破东突厥于阴山,俘获二十万之众,如今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皆是卿等之功!”说道最后,已是大声疾呼。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中之上。 “陛下……”听了李世民的话,一些大臣已经是双目泛红,满是激动的望着李世民,口中只呼出这二字来! 李世民却是坐下来,大声笑着说道:“今日君臣同乐,诸位爱卿各自赋诗,朕来评判!起居郎,起管弦!” 旁边的乐工闻言,一扬手,顿时幽幽的丝竹之声便环绕在整间大殿里面。 从长孙无忌开始,到房玄龄,再到魏征,一名名大臣皆是站起来赋诗一首,配合着悠扬的管弦之声,古意盎然。 当然,赋诗的官员只有那些重臣和老臣,其余官员就是想来赋诗一首,也没那资格。 李世民不时的点评上两句,多是赞颂之语。 赋诗完毕,李世民喝了一口茶水,命令道:“令百工奏《功成庆善乐》,使童子八佾为《九功之舞》!” 只听丝竹之声一转,原本的悠扬的古韵之声,变成了喜庆之声,节奏倏地明快起来。接着六十四名穿着红色袄的童子进入大殿之中,纵横各排八人,这便是所谓的八佾(yi)。这种舞蹈,却是专给天子欣赏的。 在喜庆的丝竹之声一响起的时候,众人便知道这宴会已经开始了。一列列宫娥手捧银盘,沿着墙角走到各个几案之前,放下手中盘中酒壶、碟子。 待八佾之舞完毕,李世民又让奏《破阵乐》,跳《破阵舞》。霎时间,曲乐激昂,一队队健硕的舞者穿着衣甲,手提刀盾,在大殿之中跳着这种刚劲的《破阵舞》。 张允文正兴致勃勃的一边看着舞蹈,一边嚼着盘中美食,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怒吼声:“汝有何功,合坐我上?” 顿时诧异的转过头去,只见尉迟恭正对着坐于其上首的一名官员说道。 一听这句话,张允文顿时望了一眼坐于自己上首的李道宗,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尉迟恭身边,低声劝道:“师父莫要生气,如今正是陛下赐宴,若是坏了陛下的兴致,恐有不妙!” 尉迟恭平素还是比较听张允文的话,可是当他看见那坐于自己上首垂着脑袋的官员,便又怒气上涌,一把推开张允文,直将毫无准备的他推得跌倒在地:“允文你莫要管老夫,老夫就是要问问他,有何功劳,竟能坐于我之上?” 李道宗见张允文跌倒,一把扶起张允文,对尉迟恭道:“尉迟将军好没道理,允文不过是劝劝,你为何将他推到在地?” 尉迟恭闻言大怒,想也不想,提起沙钵大小的拳头,对着李道宗便是一拳砸了过去。 张允文见尉迟恭动拳,赶忙一把推开李道宗,手掌一挥,将尉迟恭的拳头隔开。 尉迟恭见是张允文,却没有再次出手,而是转过头来,愤愤地望着上首的那名官员。 “够了!”一声大喝从大殿正上方传来。尉迟恭抬头一瞧,却看见了李世民愤怒的眼神。再看看四下官员,除了几名重臣武将之外,余者皆是垂下头,似乎此事与他们一点干系也没有一般! 自李世民吼了一声之后,大殿之中顿时一片安静。 尉迟恭还未说话,尉迟恭就当先一步跪在李世民面前:“陛下,师父从相州赶来,旅途劳顿,心情不好,故而有些暴躁,这才出手!还望陛下能原谅师父!”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只见他神色焦急,不似作伪,当下冷哼一声:“允文,你先退下!” 张允文依言而退。他知道,这次事件中,李世民没有对尉迟恭有什么重的惩罚,只是申斥了几句。而历史上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李道宗,却是差点被尉迟恭打瞎一只眼睛。 李世民几步走下台阶,来到尉迟恭身边,看着一脸憨直的尉迟恭,长叹一声道:“朕览汉史,见高祖功臣获全者少,意常尤之。及居大位以来,常欲保全功臣,令子孙无绝。然卿居官辄犯宪法,方知韩、彭夷戮,非汉祖之愆。国家大事,唯赏与罚,非分之恩,不可数行,勉自修饬,无贻后悔也。” 听得李世民的话语尉迟恭面色顿时涨红,连忙俯身叩拜,请罪不已。 经过这件事之后,众大臣继续饮美酒、品佳肴、观歌舞,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张允文坐在尉迟恭身边,不时的给尉迟恭倒上一杯酒,陪着他默默的喝着。 ------------ 第二百七十四章 收杆 贺知章曾说“二月春风似剪刀”。贞观七年二月的时候,风还是带着丝丝凉意,没有能裁出如丝绦一样柳条儿,却只吹绿了柳树上的颗颗嫩芽儿。 最近支柔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总是无缘无故的一阵恶心,然而想呕吐的时候,却又是什么也吐不出来。总是觉得恹恹的,瞅着这不算烈的日头,总有一种眩晕之感。这些情况对于支柔这位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便开始舞动刀剑的奚族女人是不可想象的。 关于这个,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是身体出啥毛病了,当下便找来大夫问诊。 年老的大夫伸出干瘦如鸡爪的手指搭在支柔的玉腕之上,沉吟许久,却是微微奇怪的看了支柔一眼,拿起旁边桌上的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慢慢写起字来。 见到大夫的这般作态,支柔和旁边坐着的李宇不由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惶恐。 “大夫啊,我最近老是觉得身体疲惫,还总是恶心,却是什么也吐不出啦!刚才你也把了脉,快告诉我是什么病啊!”支柔有些焦急的问道。 大夫“唰唰”的写了半页纸,搁下笔,笑着对支柔道:“二夫人莫要担心,这可不是什么病!小老儿在这儿恭喜二夫人,二夫人您有喜了!” 大夫此言一出,支柔即刻一脸不可置信的的望着大夫那满是皱纹的脸,仿佛要从大夫的脸上看出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李宇手中的茶杯却是倏地滑落在地,神色之中,带着丝丝的落寞。 大夫点点头,将书写好的纸张递上:“此乃老夫开的安胎药方子,若是照着这方子服用,定能安胎保育!” 支柔兴奋的接过纸张,对着旁边站立的梅香便道:“梅香,取一贯钱给大夫,作为诊金!” 梅香应允了一声,便和老大夫一起出了门。 支柔拿着手中的方子,一脸幸福状,转过头来,刚想对李宇说些什么,却见后者一脸落寞的样子,顿时闭口不言,却是抓住了李宇的手,以示安慰。 李宇忽地展颜一笑,对支柔道:“柔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了,还是好好的关心一下自己吧!待会儿我便叫人去将太医院的太医请来,再为姐姐诊治一番!”说着瞟了一眼支柔手中的纸,“药方这些东西还是给太医院的御医们看看为好!” 接下来,李宇便显示出他精明能干的一面来,派出人手,唤来了太医,通知了支柔的父母,也就是那抚顺郡王和王妃,再通报到长孙皇后那儿。却唯独没有通知张允文。这是支柔的主意,说是要在再也回来时给他一个惊喜。一时间,各路人马齐聚张允文府邸上。 当张允文回到家中时,只见门口车水马龙,几名仆役一脸喜色正在将一辆马车上码得整齐的红漆箱子一个个往大门里面搬。心头微微有些奇怪,走了两步,上前问道:“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是夫人买的还是有人送的?” 那仆役一见是张允文,赶忙答道:“老爷,这些东西可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另一名仆役则是满脸谄笑道:“老爷,小的们在此恭喜老爷了!” 张允文顿时愣道:“有什么可恭喜的?” “二夫人有喜了!”那名仆役笑着说道,“老爷,你可要多发点喜钱啊!” 张允文闻言先是一怔,接着面露狂喜之色,大步流星往府内走去,眼看就到了门口,忽地转过头来,对那些仆役道:“今日喜钱,一人一贯!” 进入府中,直接来到后院。只见庭院之中已经站了数人,其中便有张允文的岳父抚顺郡王,另外还有三名正在争论不休的老头子。 先对着抚顺郡王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问道:“呃,柔儿她情况如何?” 抚顺郡王顿时失声笑道:“允文啊,柔儿又不是在生娃子,什么情况如何,当然是好得很啦!” “呃,那岳父大人怎的站在外面?” 抚顺郡王老脸顿时微微发红:“呃,她们母女还有汝南公主,说有贴己话儿要说,所以就让我先出来了!” 张允文猜测支柔的母亲定是在传授一些关于孕期的经验给支柔,所以也没有推门而进,而是站在抚顺郡王的旁边,听着那三名老头子争论不休。 “老夫这张方子,自祖上传下来,已经近百年,其间安胎无数,就连皇后娘娘当年生龙子的时候,也是用的这张方子,所以老夫还是以为应用老夫的这张方子!”一名老御医手抚长须,摇头晃脑的说道。 另一名御医却是摇头道:“罗大夫祖传的方子虽好,却比不上老夫手中的良方!此方据说是三国华佗传下来,吾家祖上,费尽心力才找到此方!若用此方,定当十拿九稳!” 最后一名御医闻言,顿时露出一脸不屑之色:“三国华佗?三国华佗被曹操砍了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哪儿来的药方?还是看看老夫手中良方!此方乃是《神农本草经》上记载的方子,皆是采用上品药材,如丹砂、云母、太乙余粮等,若是安胎,定然能稳如泰山!” 听着这三名太医话语,张允文不由冷汗冒出。这,这也太能吹了吧,第一名大夫说的还有可能,但是第二人说的绝对不可能了。至于第三名太医说的什么丹砂、云母,张允文现在只想拿着刀子逼问一下这太医是不是想谋杀自己的妻子。 张允文虽然嘴中没说什么,但还是让人将三名太医客气的请出了后院。待三人一走,张允文便遣人前往长安城外的白云观,去请孙思邈这位神医过来! 和抚顺郡王推门而入,进入房中,只见支柔满脸通红的和其母正坐在床榻上,抚顺王妃正低声的向支柔说着什么。李宇坐在一旁的胡凳上,满是笑容的望着支柔。 见张允文进来,支柔的母亲停住了说话,笑吟吟的拍了拍支柔的肩膀,然后起身,深深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又拉着一脸无奈的抚顺郡王出了房门。可怜的抚顺郡王,在房内还没呆到半刻钟,便又悻悻出了房门。 李宇也自觉的站起来目光幽怨的望了张允文一眼,慢吞吞的出了门。 “来来,柔妹子,让相公听听!”见屋内只剩下两人,张允文当即涎着脸说道,还一边将脑袋往支柔怀中拱。 “讨厌!”支柔一声娇嗔,想要一把推开张允文,却又是双臂毫无力气,软绵绵的搭在张允文肩头,被后者一把便捉住了双手,将耳朵放在了支柔的小腹上。 支柔也立刻安静下来,静静的俯视这张允文脸部刚硬的线条轮廓。 “相公,你且说说,到底是生个男娃子好,还是生个女娃子好!”支柔迷离着双眼,用近乎梦呓的语气说道。 张允文听了半天,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当即抬起脑袋笑道:“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柔儿你不要担心这些!” “可是刚才阿妈说你们汉人喜欢男娃子,不喜欢女娃子!”支柔眨起一双眼睛,向张允文道。 “那是其他人!你相公可不一样,男娃子也好,女娃子也罢,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为夫都喜欢!”张允文将支柔搂在怀里,柔声说道。 支柔靠在张允文壮实的胸膛之上,幸福的半眯着眼睛。 和支柔在房间里温存了半天,将支柔对于生男生女的担忧打消了之后,这才出了房门,在走廊之上找到了一脸落寞的李宇。两步上前,从后面环抱住李宇。 李宇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靠在熟悉的怀抱中,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相公,对不起!” 张允文闻言,微微一怔,想起李宇不能生育之事,当下安慰道:“宇儿,你真是多想了!你我成婚至今,乃是发乎于情,又非是为了传宗接代!当初孙道长就曾说过,你若生育,则可能母子皆危,此等状况为夫又如何忍心让你冒着危险生育呢?若是你想要孩子,可以找我的两位兄长过继一个来便是!” 刘勇刘武娶了韩氏姐妹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便生出了一大帮小子,其中刘勇有四儿一女,刘武有三儿二女。要不是张允文当初将天然居的收益转给他们兄弟,凭他们二人的俸禄,在长安城内是养不活一大家子的。 李宇听到最后,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才不要两位叔叔的孩子呢!成天皮得跟猴儿一样,到处惹是生非。若成了我的孩子,妾身还不给愁死!” 看到李宇露出甘甜的笑容,再也这才放下心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支柔被当作宝一样的供着,一向喜欢的舞刀弄剑被严令制止,大门少出,重一点的东西有人代拿,就连走上两步路都有人陪着,这让喜动不喜静的支柔很是无奈。 然而更无奈的却还在后面。各式大补之物炖的汤,孙思邈开出的安胎药,还有自家母亲送来的掺杂了药物的牛羊奶,一碗碗水端在支柔面前,每日要喝上好几碗,喝得肚子里全是水声。 所幸这种情况被孙思邈发觉之后及时制止了。除了安胎药之外,其余皆不让吃,同时让支柔多多吃饭。于是支柔趁机提出要让张允文烧菜。看着支柔日益肥胖的脸颊和日渐突起的小腹,张允文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张允文很悲惨的成为了支柔怀孕期间的专职厨师。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反杀 支柔是在三月份检查出来怀了身孕,十月怀胎,所以孩子的出生日期恐怕是在明年的一月到二月之间。 如今,张允文每日穿梭在皇城衙门、军事学院和自家府邸三方之间。偶尔去上一次朝,其余很多时间都是在请假。对于张允文的这种行为,李世民也倒是没说什么,反正这家伙就算有事,也决计不会在朝堂上开口的,索性直接准了他的假。 当长孙氏赐下大批的财帛补品之后,隔了两个月,又带着一大帮子五六岁、**岁的皇子公主来到了张允文的府邸上,说是来看望支柔。那一天,整个张府被这一众小孩子闹得鸡飞狗跳。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淡淡如水,却又是别有趣味。 不光是张允文的日子平淡如水,就连朝中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值得一提的事屈指可数。 先是袁天罡的徒儿太史局的李淳风,制成了浑天黄道仪。这东西一制作完毕,对于测定日历,辅助农事有莫大裨益。李世民见之大悦,赏赐了李淳风诸人,长安道门中人顿时欢欣鼓舞。 接着便是吐谷浑寇边,被段志玄击溃,斩首两百。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面色阴沉。和当年的东突厥不一样,东突厥虽然也是每年寇边,可是东突厥乃是一方大国,与大唐地位平等。而吐谷浑乃是大唐属国,藩属之国竟然敢入寇宗主国,这简直是对宗主国的眼中挑衅,这叫高傲的李世民如何容忍?再说了唐军经过上一次进攻东突厥之后,养精蓄锐了几年,足堪一战。所以,李世民眼中火花闪动,战意盎然。 再接着在九月的时候,山东、河南等地发大水,李世民派遣干员前往赈灾。 另外一件事便是关于太子李承乾的。贞观四年李纲成为李承乾的太子少师之后,李承乾倒还上进。李世民也是交与了一些事让李承乾处理。贞观五年,李纲逝世,李承乾的脾气也渐渐露了出来,对于读书理事的兴趣渐渐淡了下去,而喜欢上了嬉戏游玩。 这种情况被李世民知晓,李世民召来太子左庶子于志宁和太子右庶子杜正伦,对二人道:“卿等辅导太子,常须为说百姓间利害事。朕年十八,犹在民间,百姓艰难,无不谙练。及居帝位,每商量处置,或时有乖疏,得人谏诤,方始觉悟。若无忠谏者为说,何由行得好事?况太子生长深宫,百姓艰难,都不闻见乎!且人主安危所系,不可辄为骄纵。但出敕云,有谏者即斩,必知天下士庶无敢更发直言。故克己励精,容纳谏诤,卿等常须以此意共其谈说。每见有不是事,宜极言切谏,令有所裨益也。” 于是,于志宁和孔颖达二人数次直谏李承乾。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各自赏赐了他们。 在众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当中,支柔的体态日益丰盈。除了怀孕之后肚子隆起之外,每日的锦衣玉食和养尊处优也是重要的原因。至于直接的原因便是张允文每日下厨,亲手做出的菜肴。 虽然有些不明白张允文为何独独喜欢使用猪肉作为烹调的主料,但是做出来的菜肴的确是非常的好吃!几个月下来,不光是支柔,张府上下诸人皆喜欢上了猪肉。 因为张允文的府邸不算太大,而算算人口,连同仆役侍女,加上张允文的六名亲兵,已经有二十来人了,堪堪够住。张允文对于这类生活中的事却是没什么考虑,粗枝大叶,而早在贞观五年的时候,细心的李宇便将张允文府邸附近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买了下来,赠与马望山杨石等人,并且许诺给他们落实长安户籍,并未他们找上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而张允文每天开始做饭之后,他的六名亲兵便会每日过来蹭饭吃。 自从支柔怀孕之后张允文便很少去找苏定方喝酒、切磋武艺了。一方面是支柔在怀孕期间脾气忽然变大不少,对于张允文的依赖也是非常严重的,有时候不见张允文,便会用突厥语大骂一通,对着那些侍女也是百般挑剔,直到张允文静静的抱住她,她才慢慢安静下来。面对这样的情况,张允文只好花上很多时间呆在支柔身边。 而另一方面却是苏定方在李靖那里学习兵法学得是如痴如醉,支柔没查出怀孕之前,自己便常常扑个空。 至于尉迟恭,他出任相州都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年底的时候应该会回来述职。经过上次李世民的斥责之后,尉迟恭原本恃功而矜的性子还真改了不少。 张允文的计划便是在年底的时候,将和自己关系良好的那些人统统请来,先来上一次聚会。待到明年孩子满月,在来一次大宴。 将这个计划跟李宇支柔一说,二人二话没说,点头赞同。 于是在腊月的时候,趁着尉迟恭回京述职的机会,张允文一家家的挨着通知了,说是腊月十二那天在自己家中聚会。他通知的人有尉迟恭、刘氏兄弟、韩世良和苏定方,这些人都是和自己沾着关系的。还有唐俭、程咬金、以及当初那一种纨绔子弟,这些人和张允文的关系十分良好。 然而在通知的时候,张允文才发现还是有点麻烦。那些有家的倒还好办,直接递上拜帖一张便了事。而像苏定方这个家伙长期在军营厮混,仆役根本进不去,只有张允文自己亲自跑上一趟。 来到玄武门外的屯营卫,径直来到苏定方常常呆的那间屋子,却是空无一人。张允文顿时有些奇怪,转身出了门,想找一个士卒问问苏定方的下落。 就在这时,听得一个声音叱道:“尔乃何人,敢在营房之前窥测?”这声音虽是不大,且有些沙哑,但却正气凛然。 张允文回头一看,却是一名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捧书册正站立在自己后方。这少年面目冷峻,剑眉微皱,嘴唇紧闭,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张允文。 张允文微微一笑,向少年问道:“敢问苏定方可在?” 虽然张允文说出了苏定方的名字,但是那少年却并未放松警惕,依旧冷冷的注视这张允文;“你找苏郎将何事?” 张允文顿时对着一脸冷峻的少年感了兴趣,脸上笑容不减,问道:“我找苏定方有些小事,你又是何人?可知他现在何处?” 少年挺挺胸膛,沉声道:“我乃仓曹裴行俭,你又是何人?” “哦,你叫裴行俭!”张允文点点头,“我乃苏定方的结义兄弟张允文,想必你也听说过吧!” 少年裴行俭一听“张允文”这三个字,顿时满是怀疑的看着张允文:“你真的是苏郎将的结义兄弟?那位左武卫将军张允文?” 张允文“嘿嘿”一笑:“当然是,这还能有假不成?” 裴行俭这才说道:“今日苏郎将被李大将军唤道大帐去了!” 听到裴行俭这般说,张允文当下拱手抱拳,转身就往大帐方向走去。才走几步,张允文忽然一怔,转过头,望着还立在原地的少年:“刚才你说你叫做裴行俭?” 少年顿时有些诧异的点点头,心想自己不是告诉过他了么,怎的还问? 张允文又接着追问道:“就是裴仁基将军之子?” 少年又点点头。 张允文顿时心头暗暗惊喜,想不到在这儿又遇见一个传奇人物。前后一想,顿时又豁然明白,难怪他会在此处。 这裴行俭据说是苏定方的弟子,而苏定方又是李靖的弟子。如今苏定方已经跟着李靖学了差不多一年的兵法了,可是离他带领千军万马上战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很长一段时间内,苏定方都要窝在这羽林卫里边,浑身本领无处施展,历史上的苏定方一直在屯营呆到了永徽年间。这时候,裴行俭走入了他的视野,于是,苏定方又将兵法传给了裴行俭。 裴行俭经营西域十多年,一直做到了安西都护。最令人惊叹的却是他的识人之明,史载裴行俭“通阴阳历术”、“善知人”,在他担任吏部官员时,见到了还是官吏候选人的苏味道、王勮,就对他俩说:“二君后皆掌铨衡”,就是说将来您二位都能做到宰相级大官,为天下平衡阴阳选拔人才。 果然,苏味道、王勮后来都作了宰相。而后来到裴行俭改任武将期间,他所率领、提拔、推荐的副将偏将,像程务挺、张虔勖、崔智睟、王方翼、党金毘、刘敬同、郭待封、李多祚、黑齿常之这些人全都成为世人公认的名将,另外经他鉴识推荐而做到刺史、将军的人多达数十个。 想到这里,张允文几乎都要怀疑这裴行俭是不是也是从未来回来的,要不然怎么这般厉害,盯人一盯一个准。 本来还想着自己能拉这裴行俭两把,可一想到这家伙以后的气运,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上前拍拍裴行俭的肩膀,笑着说道:“今日相遇,便是缘分!本来我是来请苏大哥和淮阳王在腊月十二那日来我家做客,今日既然遇上了裴兄弟,那就干脆连裴兄弟一起请了!” 不待裴行俭拒绝,张允文又补充一句:“那日可一定要和苏大哥一起过来啊!” 说着便迈步直往李道玄的大营方向走去。 ------------ 第二百七十六章 驰援 从李道玄的大帐到张允文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就七八百步远,其中需要经过羽林卫的校场。 羽林卫的校场可以说是长安诸卫之中最好的一个。自武德年间李渊设立屯营兵以来,对屯营有过几次大的建设和修缮,这校场便是在贞观二年的时候兴建完毕的。 整个校场呈长方形,宽三百步,长五百步,东西横放,东面是点将台,四角各有一面半丈大小的聚将鼓。校场有青石板铺成,石板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缝隙,缝隙非常的细,恐怕连横刀都插不进去。长期的训练已经将青石板磨得油亮光滑了。 校场四周,有着将近千步的空地,却是士卒们平时训练之用。校场有五级台阶,比起空地高了一截。每当有什么比武的时候,校场之外便是人山人海,看热闹的士卒皆挤在空地之上,观看比武。 此时的校场便是这般情形。只见士卒将校场围了一圈又一圈,围得是水泄不通。远远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阵阵叫好喝彩之声不时从人群中传出,回荡在空荡荡的校场之外。 本来想到李道玄大帐的张允文在路过校场的时候,正好看见这黑压压的人群,正好听见震天的欢呼声。当下心中生出好奇之意,倒是是睡在比武,竟然可以吸引到这般多的士卒观看。本以为是苏定方,可是转念一想,说不定苏定方此刻正在大帐之中,哪儿有什么功夫来比武? 既然猜不出是谁,那就干脆不想,直接往校场走了过去。 艰难的挤开人群,冲到校场边上,张允文终于看见了校场上的情形。 只见校场之上,一名少年跟一名军汉正在相互对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上身穿着白丝里衣,下面穿着淡青色绸裤,虽然发髻有些散乱,却不影响他俊逸的面貌。眉如剑,鼻如梁,面部线条轮廓如刀削斧劈一般。而那名军汉张允文却是认得,他是羽林卫的一名郎将。二人身上皆有着道道伤痕,且衣衫之上,沾着些灰尘,想必是二人已经斗了一会儿了。 只见二人皆是全神贯注的瞪着对方,目光撞在一起,丝毫不让。终于,片刻之后,那少年忍不住抢先出手。只见他猛地迈出一步来,右手屈指呈爪,直往军汉的肩膀抓去。 军汉肩膀一沉,欲避开少年的这一抓。双手却是一绞,想要将少年的右手给制住。 然而少年此爪,却是一虚招,在军汉肩膀微微沉下的时候,便已迅速收回右手,横挡在身前。在收手的刹那,右脚便猛地踢出,一脚踹在了军汉的小腿之上。 军汉受到这一击,顿时连连后退数步。但是在退却过程之中,脚步却是丝毫不乱。 少年一见军汉退却,当即乘机猛攻上去,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对着军汉便压了上去。 军汉时而侧身,时而滑步,时而格挡,时而那肩膀胸脯硬抗,如同屹立在海边的礁石,不管风浪如何的大始终是安若磐石,将浪头砸的粉碎。 这二人的这番激烈的战斗顿时引起下面士卒欢呼声一片。 张允文看到这里,却是摇了摇头。这少年从一开始便错了。和军汉想比,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道,都及不上军汉,和军汉硬拼,绝对会输。况且少年的虚招太多,这会浪费不少的体力,相信再过不久,少年的体力便会渐渐枯竭。这场比斗也就结束了。 果然,只见少年在一阵连续进攻之后,挥拳速度明显的缓了下来,脚步也开始凌乱了,显然是后继乏力。而那名军汉瞅见少年的动作,顿时知道其已经力竭。当下觑了一个空隙,猛的一拳击在少年胸口上,接着又是一个扫腿将少年绊倒在地。 少年刚想咬咬牙爬起来,一支拳头已经横在他面前了。 “好!杜郎将果然厉害,小王佩服佩服!”少年看着军汉慢慢的收了拳头,当下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王爷过奖了!末将就这点微末功夫,哪里 能入得了殿下的法眼啊!”军汉抱拳沉声道。 张允文听到这里,不由一吓,这少年竟然是个王爷,可是自己怎么有些面生呢? 那杜郎将接着道:“若论屯营第一高手,却非苏定方、苏郎将莫属,末将不过是枉挂郎将之命,和苏郎将比起来,当真是云泥之别啊!” 此言一出,那少年王爷顿时双目一亮:“苏定方?呃,不知那苏郎将现在何处?” 杜郎将笑道:“恐怕此时苏郎将正在大帅那里呢!” 然而杜郎将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下面的士卒喊道:“苏郎将来了,苏郎将来了!” 往大帐的方向一瞧,果然见到一个高壮的大汉正往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还大声吼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聚在这儿干什么,难道又想挨揍不成?”大汉正是苏定方。 然而他话语未落,十多名士卒便涌了上去,将苏定方簇拥到校场上。 “干什么啊!你们竟敢跟老子动手动脚,小心老子揍你们!”苏定方大声的对这些士卒吼道。 一名士卒拉了拉苏定方的衣角,用目光示意道:“大人,这位乃是蜀王殿下!” 苏定方顿时安静下来,看了蜀王一眼,抱拳一揖道:“末将见过殿下!” 少年王爷赶忙扶住苏定方:“苏郎将不必多礼!小王早闻苏郎将乃是屯营第一猛将,今日相见,恐揣冒昧,还望苏郎将见谅啊!” 苏定方却是憨厚的一笑:“殿下客气了,末将粗人一个,哪里算得上什么猛将啊!,殿下休要听这些人乱嚼舌根!” 看到苏定方满脸憨厚的样子,张允文不由心头暗暗生出鄙夷来,苏定方分明狡猾如狐,不知道的人看到他的神态表情,还会以为这是一位只知冲锋的猛将呢! 少年却不在意的说道:“本王素来崇尚勇武之士,今日得见苏郎将,本王是见猎心喜啊!来来,苏郎将,和本王打上一场!” 苏定方顿时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又转过头对站立在一旁的杜郎将道:“老杜,你和殿下打过?打了多久?” 杜郎将顿时微微惭愧的道:“殿下拳脚功夫了得,打了一刻钟才赢!” 苏定方闻言,便对少年道:“殿下,既然你已和杜郎将打过,那末将便不和你打了!” 听得苏定方拒绝,少年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既然苏郎将不和小王打,那就请苏郎将和其他将士打上一场,也好让小王一瞻风采!” 少年既然已经这样说了,苏定方若是再拒绝,便是极度不给皇家颜面,只好抱拳道:“末将领命!”直起身来,目光在人群中慢慢扫过,猛地一下子,发现了张允文挤在人群之中。 “哈哈!允文,还不上来和为兄打上一场!”一见张允文,苏定方便面带欣喜的说道。 顿时,挤在张允文身边的士卒“哗”的散开,留下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空地之中。 张允文苦笑一声,一边往校场上走,一边说道:“苏大哥,今日小弟来找你可不是打架的!” 苏定方“嘿嘿”一笑:“不是打架,也可以打嘛!” 再看那少年,自张允文走上校场之后,面色便是微微一变,一双眼睛不停的在苏定方和张允文二人间扫来扫去。 “少废话,先打了再说!”眼看张允文又要开口说些什么,苏定方顿时大喝一声,一拳直向张允文轰去。 张允文却不敢硬接这一拳,连忙退后三步,深吸一口气,对着冲上来的苏定方大喝一声道:“杀!” 霎时间,一股刚猛凌厉的气势在张允文身边弥漫开来,张允文向着苏定方反冲了过去,以攻对攻,以拳对拳。八极拳施展开来,刚猛无比,只进不退,和苏定方轰然撞在一起。 拳打、肘击、肩顶、膝撞、脚踢,霎时间每个部位都变成了攻击利器。 苏定方的攻击更偏向于摔击,只要抓住对手的身体,就会将对手如同扔沙袋一样扔出去。 他们二人已经较量过几次了,结果几乎每次都是张允文胜利,苏定方根本就没办法抓住张允文的身体,往往是还没靠近,便被凌厉的拳脚逼了回去。 这一次的结果又是一样,苏定方足足挨了四五拳,也没有抓住张允文来上一次摔击,只得和他拼拳脚,结果可想而知。 “不打了,不打了!”退后两步,苏定方气喘吁吁的摇摇手,“他娘的,和你比拳脚的时候始终打不过你!” 张允文也常常的出了口气,笑着说道:“可是每次比击槊的时候,我也总是输给你!”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苏定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刚一停手,站在旁边的少年眼中便是精光闪过。只见他上前一步,对着二人道:“二姐夫,苏郎将,你们二人可真是好身手啊!小王佩服,佩服!” 张允文苏定方二人顿时转过头来看着少年。 见到张允文眼中带着丝丝疑惑,少年赶忙自我介绍道:“小王蜀王李恪,见过二姐夫!” 一听道李恪这个名字,张允文脑海中顿时闪过***论述李世民诸子的话语:“李恪英物,李治朽物,知子莫若父。” 这李恪乃是李世民的第三子,贞观二年被封为蜀王,贞观七年之官齐州,许久没回道长安。这也是张允文对他感到面生的原因。贞观十年改封吴王。因其个性与李世民相似,李世民也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的,历史上李承乾被废之后,曾经一度生出立李恪为东宫的想法,因为遭到大臣们的激烈反对而做罢。但是,在永徽年间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案之中,李恪被长孙无忌诬陷而杀。 总体上来说,历史上对于李恪的评价还是比较正面的。 想到这里,张允文顿时以一种复杂的眼光望着李恪。 ------------ 第二百七十七章 赤水 和苏定方说了一下腊月十二请客一事。当苏定方知晓缘由之后,顿时连连赔罪道:“哎呀,原来是允文当父亲了!为兄竟然还蒙在鼓里,真是罪过啊罪过!允文放心,腊月十二那日,为兄定然前来!” 就在张允文和苏定方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的时候,李恪却是眼珠子不停的转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出了羽林卫,张允文一路来到其他的卫府衙门和军营,挨个通知了当初进入军事学院的那批纨绔公子们,同时说道:“你们可要记着,若是带的礼物少了,老子可不让你们进门!” 那些纨绔公子们一个个顿时将胸脯拍得“咚咚”直响:“头儿放心,我们就是一个个刮尽家底儿也要给你送份厚礼来!” 张允文顿时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第一批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果然知道尊师重道啊!” 如果翻看腊月十二这日的日历,便会发现上面写着:宜出行伐木宴请,忌婚嫁沐浴。 这顿宴席定在晚上。然而令张允文不爽的是,从早上开始,鹅毛一般的雪花便从天上飘落下来。整个长安换上了厚厚的银装。 从下午申时开始,延请的宾客便陆续到来。 最先到达的是段云松、刘仁实等一帮纨绔子弟。只见他们皆是一身暗红色的袍子,外面称着白色的皮裘,最后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招摇过市。白色的雪落在黑色的披风上,斑驳一片。 一进入庭院走廊中,几人便齐齐解了披风,抖抖落雪,递给旁边的站立的侍女,然后迈步往花厅走去。 还没到花厅,张允文便迎出来招呼道:“哎呀,你们几个可真是赶早啊!唔,不知你们带了什么贺礼过来?当初你们可是说了,要刮尽家底儿。今日我便看看,你们带什么东西过来?” “张大哥你这就见外,咱们谁跟谁啊,我段云松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来来,这是礼单,你先收着,过几日我便派人给张大哥送来!”段云松一脸嬉笑的说道。 旁边的刘仁实也嘻嘻笑道:“就是啊,张大哥,今日我等过来,皆是送上礼单!至于礼物,以后定然奉上!” 张允文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这些家伙以后会奉上礼物,恐怕比他们出门捡到一枚铜钱的概率还要小。翻开礼单一瞧,张允文不由深吸一口凉气,盯着几人的目光越发的不善了。只见段云松的礼单上写着:红枣十斤、槐树蜜十罐、红绸五匹、玉璧一双。 段云松顿时讪讪一笑:“嘿嘿,张大哥,这些便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不信你问问仁实,我在外面的那小院里可是一贫如洗啊!” 刘仁实急忙配合的点点头。 张允文顿时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既然云松都这般说了,我哪能不信啊!红枣滋阴,蜂蜜养颜,云松真是费心了!既是如此,那我便先收下!呃,几位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花厅喝茶去?” 几人如蒙大赦,赶忙进了花厅。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允文请的其他客人也陆续到达。当苏定方到达的时候,张允文果然看见了一脸冷峻,却又带着一丝自不然的裴行俭。 张允文当即迎了上去:“呵呵,大哥,你来了,小弟可是恭候许久了!唔,裴兄弟也来了!来来,你们里边请!”将苏定方和裴行俭招呼进花厅,然后将他们介绍给那些闲得无聊的纨绔子弟。 当听说苏定方手上长槊功夫比张允文厉害,而手上功夫不及时,这帮人立刻拉着苏定方到庭中比试徒手功夫。张允文也不制止,满是幸灾乐祸的望着这些家伙,几乎可以想象他们以后皮脬脸肿的样子。 果不其然,在段云松自告奋勇的和苏定方打上一场之后,剩下的公子哥儿再也没提和苏定方比试的事。只见段云松在和苏定方拼了一刻钟之后,便是败迹显露无疑,半刻钟之后,段云松一边上蹿下跳的跑着,一面大声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当程咬金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过来时,程处默和程处亮立刻和段云松等人搅在了一块,而程咬金的小儿子程处弼张允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现在不过十三四岁,和其父兄一样,生得一副浓黑眉毛,一双牛眼。说起话来同样豪放:“你便是娶了公主的那个张允文,看起来也不是怎么俊嘛,生得还没有我好看!” 程处弼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被程咬金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这群武将再加上后来到的尉迟恭、杨常、马望山等人,在张允文后院的练武场中,拉开架势,开始比划起来。 而支柔的父亲抚顺郡王则是和韩世良以及孙思邈、袁天罡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至于女眷,一到府邸之中便来到后院看望支柔,像什么支柔的母亲抚顺王妃、张允文的两个嫂嫂、尉迟夫人等,都在闺房之中和支柔李宇说着什么私密话。 最后,当天黑下来的时候,唐俭坐着马车姗姗来迟。一进门,他便拱手向花厅内众人道:“老夫今日来迟,还望各位见谅见谅!” 众人忙起身,和唐俭客套起来。 张允文见客人差不多到齐,再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当下说道:“好了,今日既然客人已经到齐,那就开宴吧!” 于是,在梅香的带领之下,众人来到饭厅。这里已经摆放好了五张大圆桌。饭厅四面皆是架着屏风,上面画着山水花鸟。一扇画有红日东升的屏风之后,三名手持萧笛琵琶的歌女正端坐在胡凳之上,垂首调试着手中乐器。 三架铺着厚厚毛皮的胡榻放在屏风之前,那是供人休息的。角落之处,两架火炉散发着热气。整个饭厅内,温暖如春。 一一坐定下来后,张允文正欲派人去请一李宇和支柔过来见礼,却听见门口一阵莺莺燕燕之声传来。接着人影憧憧,抚顺王妃和尉迟夫人当先进入饭厅之中。紧随他们后面的便是支柔等人。 只见支柔挺着个大肚子,一进门之后便直接坐在了那胡榻之上,这才甜甜一笑,对屋内众人道:“妾身身体不便,难以见礼,还望各位长辈,各位叔叔见谅!” 尉迟恭“呵呵”一笑:“柔儿不用多礼,如今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啊!” 唐俭也跟着说了几句客气话。待这些长辈们说完,那刘仁实等人则是站起身来,走到支柔身前一揖:“见过嫂嫂!” 这时候,只听一声琵琶声,接着便是丝竹声大作那些屏风后面的歌女已经调好了乐器,开始演奏起来。张允文见状,连忙让侍女送菜上来。 张允文府中侍女不多,七八个侍女端着宽大的托盘,成队列的来到饭厅中。为了尽快上菜,就连蕊儿和梅香也加入了送菜的行列。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上桌子,看得唐俭不由食指大动。唐俭本就是喜爱美食之人,如今见到这一道道从未吃过而又香气扑鼻的菜肴,不由问道:“允文啊,你这府上的庖厨到底是哪儿来的?竟然能做出这般香气扑鼻的菜肴来?” 张允文一笑:“这些庖厨不过是普通的厨子,而这些菜肴么,却是在下教给他们的!” 唐俭顿时惊讶道:“什么,想不到允文还有这般手艺!那老夫可得好好尝尝!” 正说笑着,这些菜肴已经上完,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而美酒,更是一坛坛堆在饭厅的角落处,饮者任取。 就这样,众人便开始吃吃喝喝起来。至于那些女眷,在和众人见礼之后,又转到其他房间,自己用餐去了。 饭厅里顿时间热闹起来,吆喝声、喝酒声、行令声,夹杂着隐隐传来的琵琶声,回荡在这饭厅之中。 喝到酣处,唐俭满脸通红的勾着张允文的肩膀道:“张老弟啊,你,呃,能不能送老夫两个厨子啊?老夫尝了着菜的味道,恐怕回去之后吃什么都无味啊!” 张允文满脸无奈的看着这位叫自己“老弟”,而自称老夫的醉老头,扶他躺在榻上之后,正要离开,却被唐俭抓住手臂,继续问道:“到底行是不行啊?” 张允文只好连连道:“好好,不就是两个厨子么?明日定给你送到府上!” 唐俭这才放开手,让张允文离开,嘴中也不知嘟囔着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高亢的笛声响起,直如鹤鸣九霄,直欲吹裂竹笛。接着这笛声却是慢慢的平缓下来,然而这平缓却非是如斜坡一般从高到低,一路直下,而是恍如盘龙柱一般屈曲环绕着下降,每转一次,众人的心便放松一次,到最后,笛音完全落下时,众人心头已是一片平静。 听得这笛声,众人喧哗之声顿时消失不见,皆是全神贯注的倾听着笛声。就连躺在榻上的唐俭也半睁双眼,凝神静听。 笛音一起,琵琶箫声便消失不见,只剩笛声回荡。如同细雨洒竹林,春蚕嚼桑叶,笛音在低吟之处徘徊,却是久久不去,众人的心随着这低吟之声也渐渐烦躁起来。 终于,笛声渐渐高亢,慢慢激越,由那细雨春蚕之声渐渐变成了小溪潺潺流水声,继而成了江河奔腾之声。众人心头烦躁之气顿时言烟消云散,恍觉如屹立黄河壶口处,面对着咆哮而下,浊浪滔天的黄河瀑布,气势雄浑,豪气顿生。 笛声愈发激昂,渐渐生出金戈铁马之音。众人只觉身在疆场之上,四面尽是澎湃的杀意。刀兵碰撞之声、战马嘶鸣之声、士卒喊杀之声、倒在血泊中的哀嚎之声,尽数向自己压来,一股惨烈之意油然而生。 还未等众人从战场上走出去,一声长长的高亢凄厉的笛声蓦地响起,如同黄钟大吕,寒山寺夜半的钟声,响彻天地之间。众人倏地醒过来,尽皆满是敬佩的望着屏风。 张允文连忙让人将屏风撤去,只见三名手持竹笛玉箫琵琶的歌女正在休息,连忙邀请三人入座。 三名歌女却是淡淡的推辞道:“今日我们三姐妹领了东家的钱,便是要尽力为东家奏出妙曲来!这入座之事,不提也罢!” 见三女推辞,那刘氏兄弟不由大怒,正要站出来说话,却被张允文止住。只见张允文对着三女道:“三位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再勉强。不过三位吹奏半天,想必已经有渴了,那我请三位喝杯酒水解解渴,三位可愿意?” 三女犹豫一下,点点头。 喝过了酒水,三女又坐回原处,开是继续演奏起来。 宴会继续,不过已经没有当初那般热闹了。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西进 过了年便是贞观八年了。 正月末的时候,支柔已经明显感觉到肚中发出的阵阵胎动。每当这个时候,支柔总是一脸的紧张,生怕下一刻就会分娩。于是,张允文花了不少的力气,将孙思邈这尊大神请到了家中坐镇,同时又在长孙皇后处讨要了三名经验丰富的稳婆,以应对突发情况。 而支柔的母亲抚顺王妃也因担心女儿而搬到了张允文府上,就住在支柔的隔壁间。 有这些人的照顾,张允文心头放心不少。而这段时间朝廷内外屡有大事,张允文须在调查院坐镇,所以对于家中之事也就有些忽视了。 先是李世民想要分别派遣大臣为诸道黜陟大使,以监察诸道。但是寻遍朝中,未得其人。李靖向李世民推荐魏征,李世民听罢,沉吟片刻说道:“征箴规朕失,不可一日离左右。”最后,李世民命李靖与太常卿萧瑀等凡十三人分行天下,并且说道:“察长吏贤不肖,问民间疾苦,礼高年,赈穷乏,起滞淹,俾使者所至,如朕亲睹。” 当这十三名重臣带着各自的家仆分别奔向大唐十道。而同时,林然手中的庞大的监察网络也开始随之行动起来。一条条来自各道的消息通过各种方式传递到长安,汇总到林然处,林然带着一群专门负责情报筛选的人员将海量的情报筛选出来,挑选重要情报交给张允文,再由张允文呈报李世民。 另一件事却令李世民震怒不已。正月的时候,吐谷浑伏允可汗派遣使臣入贡。然而这支使团入贡之后,返回吐谷浑时,却是入寇鄯州,大掠财物而去。听得张允文禀报此事,李世民当场便将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愤然说道:“吐谷浑欺我太甚,入贡在先,劫掠在后,前恭后倨,此等行径,天人共怒!”当即派遣使者前往吐谷浑责问伏允可汗,征召伏允入朝。伏允以患有疾病为由,拒绝入朝,却为其子尊王求亲。 “岂有此理!”虽然在朝臣面前李世民极力保持平静,但是一回到宫中,李世民便大发雷霆,“这伏允算什么东西,朕召之不至,却还敢厚颜向朕求亲,简直是混账之极!” 听得李世民的言语,下面的几位重臣却是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李世民看了几人一眼,反问道:“你等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说道:“其实陛下可口头答应此桩婚事,但须召尊王入朝亲迎!若是尊王前来,即显示其诚意,则嫁帝女与他又有何不可?若是尊王不来,则绝其婚姻,以示惩戒!” 听到这话,张允文却是心头不屑。嫁公主为赏赐,而绝婚嫁为惩戒,这实在是莫名其妙。无论嫁与不嫁,对于这些民族而言,却是没有威慑力,如何成惩戒? 然而李世民却是赞同的点点头,同意了长孙无忌的建议。下诏同意伏允的求婚,但是需要尊王亲自来长安迎娶帝女。 而这一切张允文却是默默的看着,没有参与其中。因为再过两天,支柔便要生了。 张允文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面前的情报,看了半天,却是没看见几个字,便丢给旁边一名文书,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站在门口,却是思绪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这时候,只听见门口传来几声说话声,往门口望去,却见两名卫兵正拦住一名穿着一袭淡红色衣裙的少女,少女不甘示弱单手叉腰,和门卫吵着。 这少女却是李宇身边的丫鬟蕊儿。这位性格有些泼辣的丫头正气势汹汹的对卫兵道:“我们家二夫人可是马上就生了,若是你们耽误了我家姑爷见夫人,后果担得起么?” 两位卫兵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张允文却是倏地冲到门边,不管那两位卫兵直接对蕊儿说道:“蕊儿,你怎的来了?”此言刚出,便像想起了什么,激动的抓住蕊儿的胳膊,“是不是柔儿要生了?” 蕊儿的双肩被张允文抓住,只觉对方手上力量极大,且丝丝热量透体而来,让她刚到丝丝的温暖。顿时说道:“是啊,二夫人今日起来时便叫着胎动得厉害,孙道长和几个稳婆都说要生了。殿下让我过来通知你!如今府里面已经是乱着一团了!” 张允文听了这话,顿时抓起蕊儿的手:“走,我们回去!” 从马厩之中牵出一匹红色大马,当先跨上去。再看看马下的蕊儿,伸出手来:“走,我带你走!” 蕊儿略一犹豫,便伸出柔荑,抓住张允文伸出的手,借着张允文拉动的力量,一下子便上了马匹。 红色的骏马顿时撒开四蹄,往张允文宅邸的方向奔驰而去。 蕊儿坐在张允文身后,搂着他壮实的腰肢,慢慢的将脸庞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来。 马儿很快就到达府邸。一到门口,张允文翻身下马,随即又将蕊儿接下马来,接着便往府内冲去。 来到后院,只见后院的庭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有支柔的父母、尉迟夫人、刘家的两位嫂嫂,还有一脸悠闲,正喝着茶水的孙思邈。 支柔的房间里不时的传出她的阵阵呻吟,凄厉不已,听得张允文心头阵阵揪疼。那扇房门不时的开合,端着铜盆的侍女和稳婆不时出入其中。 张允文正想迈步进入房中,却被一名矮胖的稳婆给挡在外面。 “老爷啊,这大男人可是不能随便进产房的!当心那血气惊着孩子!嗯,老爷你还是先出去,先出去,这边交给我们来做就是!”虽然稳婆说得客气,可是一双手却是横张着,如同一只护住小鸡的母鸡,严防死守,不准张允文踏进房间半分。 张允文伸着头往里面瞅了两眼,见稳婆一脸坚决的样子,便悻悻的退到庭院之中,坐在孙思邈的旁边。一脸期望的望着孙思邈,见后者一脸悠闲,毫不在意的模样,顿时焦急的说道:“我的孙道长唉,你倒是说句话啊!” 孙思邈却是放下茶杯,看了张允文一眼:“允文啊,你不必如此担心。虽说二夫人生的是初胎,可是她向来身体健壮,且怀孕期间护养得当,老道有九成的把握,二夫人此次生产定然顺利,母子平安!” 张允文顿时道:“不是还有一成的把握不敢确定么?” 孙思邈瞥了一眼张允文,淡淡的说道:“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啊?” 张允文却是面色一横:“就算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也要尽力去做,尽量接近十全十美!” 孙思邈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张允文站起身来,却是一边搓着手,一边在庭院内踱着步子,神情焦虑,不时的往支柔的房间望上一眼。 支柔的呻吟声越来越大,透过窗户传到庭院之中。张允文停在耳中,更是焦急,几乎恨不得冲进产房之中,当面看看支柔的情况。 就在他几乎沉不住气,想要移步往支柔房间走去时,一支白嫩的柔荑抓住了张允文的大手。 张允文转头一看,却是李宇正抿着嘴唇,眼中充满担忧的望着自己。当下心中一软,心头的郁郁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柔姐姐会没事的!”李宇双眼紧紧的盯着张允文的眼睛,口中坚定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张允文紧紧握住了李宇的柔荑,面色坚定的望着支柔的房间:“是的,你柔姐姐会没事的,一定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来!” 一旁的孙思邈看到这种情况,不由抚抚长须,“呵呵”轻笑了两声。 这时候,只听见房间内的支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接着便是稳婆们焦急的话语:“二夫人,用力啊,快用力!出来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出来了……” 支柔惨叫声陡然拔高,接着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顿时传来。而支柔的惨叫声却是消失不见,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声。 “生了!宇儿,柔儿生了!”张允文一听见婴儿啼哭之声,顿时激动的对着李宇说道。 “嗯!”李宇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望着那房间,目光之中,也是充满着欣喜。 张允文拉着支柔两步跑向房间。其余女眷也是鱼贯而入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二夫人生了一位千金!”一位稳婆用厚厚的柔软的丝绸做成的襁褓包着那刚刚出生,还在“哇哇”大哭的小家伙走到张允文面前来,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小心的接过孩子,僵手僵脚,生怕自己一用力便伤到这娇弱的小家伙。支柔也凑上来看着这个还是满身红肉,显得皱巴巴的孩子,看了片刻,却是轻声笑道:“这个孩儿长得真像柔姐姐!” 张允文却是疑惑的看了一眼这尚在“哇哇”大哭的婴孩,却是看不出来有哪里和支柔有些相似。 接着,这小家伙在众大人手中挨个转了一圈。许是哭累了,当小家伙回到李宇手中时,已是止住了哭声,红红的脸庞上挂着两丝泪痕,沉沉睡去。 张允文走到床边,看着支柔一脸疲惫的样子,柔声道:“柔儿,这下子我们可是有孩子了!” 支柔却是说道:“真是对不起啊,相公,妾身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这时候,李宇抱着孩子来到床边,将孩子递给支柔看。 支柔看着已经熟睡婴的可爱模样孩,嘴角顿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来。 张允文俯下身来,低头说道:“看到没有,我们的孩子多漂亮啊,长得多像你啊!以后一定是一位美人!”张允文直接将李宇那句长得像支柔的话语套用过来。 支柔顿时欢喜的道:“相公真的不嫌弃她是个女儿家?” 张允文抚着支柔的额头道:“别胡思乱想了,为夫说过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柔儿你现今要做的便是好好休息,好好的补一补!” 支柔听了这话,乖巧的点点头。 见张允文说完,其余的女眷便围了上来,对着支柔便是叽叽喳喳的说开来。 李宇站在一旁,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又不时抬起头,望着张允文。 贞观八年二月初四,支柔生出一个可爱的女儿,张允文成了父亲了。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军旅轶事 张允文自女儿出生之后,便是整天乐呵呵的,干起事来也是精神百倍。在他的带动之下,整个调查院弥漫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气氛。若是看到有人动作慢了一点,张允文便是大声吼上两句。一时间,调查院内就连传递一个情报也得用小跑。 回到家中,看到那小小的,生下来不到七斤的小婴孩安静的躺在床上睡觉时,一股家的感觉便充盈在心头。 眼见孩子快满月了,可是到现在为止,孩子的名字还没确定下来,这倒是让支柔和李宇心头有些着急了,不可能就这样“闺女、闺女”的叫着。当她们二人将这事跟张允文一说,后者却是嘻嘻一笑:“等到我闺女满月的时候,让陛下亲自来起名!” 就这样,时间流逝,眼看孩子就要满月了。 张允文提前十日广撒帖子,差不多给朝堂内的文武、年轻的文官武官、长安的贵胄还有李世民都发了请帖,邀请他们与三月初四这日参加张允文女儿的满月宴。 当然,这请人也是极为考究的,那些与自己沾亲带故的人、朝中重臣等人是邀请在自己宅子里边,而那些平素不过点头之交,只知道名字的官员则是安排在天然居和醉云楼里。 这场面一大,分成三处,人手自然是极不够用。所以,负责安排筹备事宜的梅香先向尉迟夫人借了一名老管家、二十多名家丁侍女,还有几名庖厨,但是,人手依旧紧巴巴的。为此,梅香问张允文拿主意。张允文思忖片刻,却是撺掇李宇去向长孙皇后求助。 长孙皇后非常爽快的借给了张允文人手,但同时却是让李宇转告张允文说道:“允文啊,你孤身闯出这般功名,没有家族支撑,难能可贵!可是,和那些传承了百年的大家族想比,允文你的底蕴也不知差了多少,光是一次宴会,便凑不出足够人手来,窘境可见一斑啊!” 这不咸不淡的话语倒是让张允文听出了其中之意,长孙皇后分明在示意自己要广收仆僮,大兴家族。张允文顿时沉默下来,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洛阳城内一个普通书生的儿子,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有些不对。别的不说,就说自己的母亲。据刘氏兄弟讲述,自己的母亲光艳照人、美丽非常,且谈吐举止,一派大家小姐风范,比起王世充的女儿来,也是遑不多让。这让张允文有些疑惑,自己的老爹难道真是一个普通书生?按照这个时代从魏晋继承下来的门阀世家之风,怎么可能娶到母亲这样的女子?难不成自己的身世还有什么玄妙? 至于这大兴家族之事,张允文考虑片刻,决定只是适度的扩张一下,不要搞个什么仆僮过万,门客三千,那纯粹是找死。再多招收一些人手,扩几间店面,买一些地,这便足够了,应付一下大的场面即可。再说了,从李世民开始,一直到中唐,朝廷都在打压士族,这时候若是像开设什么家族,岂不是顶风而行,指不定那天便被皇帝的怒火烧没了。 张允文还清晰的记得历史上记载的张亮,因蓄养五百义子,被人诬告谋反,最后被斩于西市,虽然他是凌烟阁功臣。呃,貌似他现在还有个叫做张浑的义子在炮兵里边担任校尉,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 虽然决定下来,可是这收仆役、扩商铺、置田地的事也不是朝夕能够完成的,而且如今还要面临一想重大的事情去做,便是操办这场满月宴。 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三月初四这日越来越临近了,而张家上下的筹备工作也差不多进入收尾阶段。 终于,三月初四这日到来了。 一辆辆马车或是骏马停在张允文的门外,将整条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一名明身穿锦袍的官员权贵相互拱手,进入府中。 与此同时,在天然居和醉云楼门口,一身暗红色衣袍的刘氏兄弟各站在一处,旁边是一位举止优雅的白胡子老头,穿着红色锦衣,站在门口迎接着众位来客。虽说这些来客多是官员,但却是不敢对这老头子不敬,因为这白胡子老头正是张允文从长孙皇后那里借过来专门接待宾客用。 每进去一个人,站在大堂口迎客的张允文便是躬身一揖,对方也还了一礼。如此下来,没过多久,张允文便已经腰酸背疼了,比起在床上剧烈运动之后还要疼得厉害。 这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吆喝声:“陛下驾到!”张允文一听见这声音,顿时飞快的跑到门边,只见李世民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身后跟着一架凤辇,再后面却是几名骑着骏马的皇子。 张允文一眼便认出其中的一些人,向什么卫王李泰、蜀王李恪、燕王李佑等人,都是一伙十四五岁的半大小伙子。然而在这些人中却是没有看见太子李承乾,恐怕此时李承乾正在东宫内处理李世民布下的国务诸事吧! 如此阵仗顿时让张允文受宠若惊。虽然他邀请了李世民,可揣摩着李世民能派个内侍来宣一圣旨,赐下厚礼便已经不错了,想不到李世民竟然拖家带口的过来。 旁边向李世民行礼的那些官员眼中也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李世民翻身下马,笑呵呵的说道:“今日众卿家莫要拘礼,朕也是来吃这满月酒的,与大家一样,同为宾客嘛!” 张允文正要说些什么迎候话语,李世民却是上前两步道:“允文啊,前几日你央求朕为你家闺女取个名字,朕思考半日,终有所得,待会儿见过那小丫头,便将名字说出来!” 张允文连忙说道:“微臣多谢陛下!但此事下一旨意即可,何须劳动陛下玉趾?” 这时候,长孙皇后带着几名年幼的皇子公主下了马车。听见张允文的话语,长孙皇后轻笑一声:“允文还要让本宫和陛下在门口站立多久?” 张允文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道:“来来,陛下这边请!” 将李世民一家子引进府中。那些先到花厅,正悠闲喝着茶水的大臣们一见李世民进来,正要行礼,又被李世民给拦住了。而长孙皇后则是带着一帮几岁大的皇子公主则是直接前往后院,去见支柔李宇还有那婴孩儿去了。 李世民坐在花厅之中,那些来客自己按职位大小排列坐了下来。 “唔,好茶,这茶水清香扑鼻,似浓实淡,喝在嘴中,先涩后甘,回味无穷,真是好茶啊!”李世民喝了一口茶水,半眯着眼睛细细品味了一下,然后轻轻说道。 张允文连忙谦虚道:“非是这茶叶好,乃是加工茶叶的方法与平时陛下喝的茶不一样!呃,微臣待会儿便将这炒茶之法写出,呈于陛下,请陛下鉴赏!” 李世民闻言,顿时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候,又陆陆续续有宾客到来。眼见吉时差不多到了,张允文叫过身边的一名侍女,让她去唤李宇支柔二人出来。 没过多久,便听见一阵莺莺燕燕的喧哗声和一阵孩童的嬉闹声传到花厅中来。众人知道张允文的女眷和长孙皇后出来了,顿时齐刷刷的望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长孙皇后两手一手牵着一个公主皇子,走在最前面,李宇和怀中抱着襁褓的支柔并排走在跟在后面,李宇手中还牵着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小女孩。再后面却是尉迟夫人等一众女眷了。 支柔虽说是产后不久,但是她身体强健,很快便能行动自如,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众人向长孙皇后行礼之后,李世民便笑着道:“来来,宇儿,让我见见那小丫头,看看她生得如何?” 李宇从支柔手中接过熟睡婴儿,走到李世民身边:“父皇,这便是柔姐姐生的孩子!” 李世民一看,只见一个圆圆、肉肉的小家伙正躺在襁褓之中睡得正香,可爱的小嘴还不时的张合一下。这般可爱的模样顿时惹得李世民“哈哈”大小起来。 许是笑声将婴儿惊醒,只听得“哇”的一声,婴儿放声大哭起来。 李宇连忙轻轻的哄着,打着拍子,希望再将婴儿哄睡。 李世民笑声戛然止住,看着李宇嗔怪的目光,干笑一声,转过头对张允文道:“允文啊,你想为这女娃子去单名呢,还是取双名?” 张允文看了一眼支柔,却见后者示意自己拿主意,当下便道:“那就取单字吧!” 李世民道:“朕为你家闺女取一个“琰”字!所谓‘冰锷含彩,雕琰表饰’,‘黛玄眉之琰琰,收红颜而发色’,这一个‘琰’字便是尽得美丽啊!再说了,汉时不是有个蔡琰么?说不定你家闺女以后也能成为一代才女!” 此言刚刚一落,四下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有说什么陛下文采斐然、字字珠玑的,有说什么陛下取名得当的,马屁如潮涌而来,只听得李世民面色得意的呵呵直笑。 “张琰……”张允文默念着这个名字,嗯,感觉还不错。当下拉着支柔一同拜道:“多谢陛下赐名!” 得了这个名字,而且是李世民亲口赐下,张允文和支柔都是微微兴奋,抱着刚刚睡着的张琰,高高举起。 然后,张琰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候,梅香站在门口,望着张允文。张允文感觉到梅香的目光,顿时说道:“好了,陛下娘娘,诸位前辈同僚,宴席已好,还请各位入席!” ------------ 第二百八十章 伏俟城下 张允文再次延请了上次请客时一旁伴乐的三姐妹为此次满月宴会演奏。 此次没有设立屏风,三姐妹就这样穿着红色是袍子和白色的皮裘,手中拿着各式乐器坐在靠墙处。 李世民和众大臣有些疑惑的看着张允文,却见后者笑了一笑道:“陛下,诸位同僚,此三姝技艺高超,实为小子所见之中出类拔萃之人。众位今日不妨一听!” 这三姐妹有些紧张的看了看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就连手指头都有些微微颤动了。她们可是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的阵仗,就连皇帝陛下也在此处。 看到这三人有些紧张,张允文笑道:“三位莫要紧张,你们也不是头一次来我这地儿,有什么可紧张的!” 三人不由齐齐翻了一个白眼,上次能和这次比么?不过经过张允文这一打岔,心中紧张之情顿时消了不少 此时酒菜尚未上桌,三名歌女便在张允文催促之下,开始演奏起来。 甫一听,众人还未觉得什么,可是细细听了片刻,这才觉得其中的不凡。那琵琶和萧的技艺倒还一般,勉强赶得上宫廷乐工,可是那笛声,高昂之处,穿云裂石;低吟之处,情人呢喃。其中收发得心,令人惊叹。 听到最后,就连侍女们挨着上完了酒菜,李世民和一众大臣还沉溺在笛音之中而不知。 一曲终了,众人沉溺片刻,这才渐次回过神来。李世民当下击节赞道:“昔者韩娥作歌,余音缭绕,三日不绝。又有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今日听得这笛音,方知所言非虚啊!” 众大臣也是纷纷出言称赞。 李世民笑着问道:“允文啊,此等乐师,比起朕的宫廷乐工也要好上许多啊!不知允文愿意将此三人转与朕?” “陛下,此三女非是我府上乐工,乃是微臣从乐坊花钱雇来的!若是陛下想要三人,大可直接向乐坊要便是!不过陛下却最好能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嘛!”张允文听了李世民的话,顿时说道。 李世民转过头来,看着三名乐工。三名乐工彼此望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的说道:“奴婢不愿!” 李世民顿时有些疑惑的道:“尔等为何不愿?” 那名使琵琶的乐工道:“我等三人,皆是鸥游闲逸之性,闲云野鹤之流。受缚于乐坊本就心有不愿,若是身居宫中,只为陛下一人奏乐,非我等之志。还望陛下见谅!” 听了乐工的这话,李世民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眼见李世民有些不悦,张允文当即起身打圆场道:“呵呵,陛下,这事先放一边,来尝尝这些菜肴的滋味如何?” 李世民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菜肴上来。拿起洁白的筷子夹起一片正在往下滴油的肥肉,犹豫的看了张允文一眼:“这个吃起来不腻么?”张允文笑了一下,看看四周的大臣,也都是这幅模样,当下道:“此菜名为‘回锅肉’,陛下与诸位同僚尝上一尝便知其中滋味!这可一点也不肥腻啊!” 李世民夹起肉片,放入嘴中。 “好!吃起来不油不腻,却又极其软糯!好味道,真是好味道啊!”李世民吃了一片之后,立刻赞道,筷子再一次伸向那碟回锅肉。 接下来,在张允文的引导之下,李世民和众大臣挨着尝遍了桌上菜肴,各自吃得满口流油,啧啧称赞不已。 吃了几道菜,便开始饮酒了。从最为烈性的“神仙醉”到普通的米酒,再到葡萄酒,甚至是波斯的龙膏酒,皆是一坛坛送来。满坛子进来,空坛子出去。 一边吃着佳肴,一边喝着美酒,再听着这动人的丝竹之声,李世民也逐渐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开怀畅饮起来。 张允文作为此次宴会的主人,自是要和众宾客挨着喝酒。从李世民开始,一个个的敬酒,一轮下来,张允文差不多三斤米酒入肚,微微有些发胀了,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当走到苏定方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只见苏定方、韩世良、卢承庆、刘仁实等一批年轻人正在毫无形象的痛饮,却没有发出大的喧哗之声。 走到苏定方面前,张允文举起手中酒碗:“来,来,大哥,我们哥俩今日好好喝上一场!”说起话来,已经有些含糊了。 苏定方也是双颊通红,喷着酒气道:“呵呵,允文啊,你也当了父亲,实在可喜可贺啊!我这当哥哥的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送你,但是为兄可以陪你喝酒,好好的喝酒!” 桌上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嘘,谁说陪喝酒就能不送礼?若是能这样,老子喝晕也愿意!” 苏定方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一笑,和张允文喝起酒来。 就在众人半酣,乐曲停奏之时,一个声音忽然道:“父皇,儿臣有事相求!”这声音听起来洪亮无比,中气十足。众人一看,却是一位身材颀长的少年半跪在李世民面前。 这少年却是蜀王李恪。 霎时间,场面为之一静。 李世民脸色通红,醉眼半睁,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轻笑着说道:“原来是恪儿啦,不知你有何事相求啊?” 李恪朗声道:“父皇知道,孩儿自幼便喜好武艺,爱与人相斗。那日在屯营观苏郎将与二姐夫拳脚相斗,这才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他们二人一身武艺超凡,儿臣就是练上十年,恐怕也不及啊!所以,今日趁父皇还有诸位叔叔在此,儿臣向父皇请求,允许孩儿拜二姐夫张允文为师!” 听完李恪的陈述,李世民半眯的眼睛陡然睁开,双目直视着李恪:“恪儿,你刚才说什么?想要拜允文为师?” 李恪坚定的点点头。 李世民不由往李泰李佑处望去,只见李泰看看李恪一眼,似乎颇为不屑,微微有些发胖的身体端坐在胡凳上,又大口的吃着佳肴去了。而李佑却是满是有趣的看看李恪,再看看另一边的张允文,随即低下头喝起葡萄酒来。 而另一边,一听见李恪的言语,张允文心头便“突”的一动,这李恪也太会找时机了,在如此众多的大臣和李世民面前,若是自己不答应,等于驳了李唐皇室的面子。况且此时酒已半酣,晕晕乎乎,李恪趁机提出来,就是希望张允文能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张允文可是喝惯了烈酒,这三四斤米酒下肚,醉意却是只有三四分,头脑也刚好晕晕的。可是一听到李恪的话,顿时完全酒醒。这李恪拜师,说好听点是拜师,说难听点就叫拉势力。虽说历史上的李恪看似没什么大恶,可是,这皇家内部之事万分复杂,一个不慎,便是滑落深渊。张允文可不愿沾染这层关系。呃,若是换上李治,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眼见李世民的目光投射过来,张允文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趴在酒桌上,半边脸浸在菜碟之中,做醉酒之状。苏定方刘仁实等皆是伶俐之人,见张允文如此动作,顿时明白其意。苏定方甚至端起手中酒杯,泼在张允文衣领之上。刘仁实几人见状,顿时乐呵呵的将各种酒水往张允文身上倒。 凉凉的感觉让张允文心头大恨:若是此关过去,老子非得一个个找你们单挑! “呵呵,恪儿既然有心,父皇岂能不允?但是恪儿知道,允文事务繁忙,恐怕脱不开身!这样吧,只要允文答应教授你武艺,那朕便许你拜其为师!”李世民笑着说道。 李恪顿时大喜:“多谢父皇!”说着起身来到张允文面前,正要拜下,却见张允文半边脸沾满油迹,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酒味,双目阖着,口中却在自顾道:“酒……拿酒来,拿酒来!”苏定方扶着张允文说道:“允文啊,你醉了,别喝啦,我们先下去吧!” 张允文双腿直蹬:“酒……酒……我要酒!” 李恪拜下的动作顿时止住了,手足无措的看看扶着张允文的苏定方,再转过头看看李世民,立在当场。 李世民笑了一声,满脸遗憾的道:“恪儿啊,看来允文今日饮酒过度,恐怕很难清醒过来!这拜师之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李恪闻言,顿时点点头,返回座位。 张允文“醉了”,支柔蕊儿以及苏定方连忙将他送回后院,而李宇则是接过张允文的职责,开始小口小口的抿着葡萄酒。 一回到后院,支柔便笑道:“相公,别装了,还不起来自己走,赖在苏大哥身上像什么话?”关于张允文的酒量,支柔是知道的,所以她才这样说道。 张允文当即“嘻嘻”一笑,身体却未动弹:“谁叫他刚才那酒泼我!还有刘仁实、段云松那帮坏痞子,老子迟早会找他们算账!” “对了,相公,你先去洗洗吧!身上的味道真难闻!”支柔说着那手扇了扇鼻子。 张允文觍颜笑道:“洗澡?要不我们一起去?” 支柔顿时娇嗔一声:“哎呀,你在说什么疯话啊!没看见苏大哥还在这儿么?” 苏定方却是连连摇头:“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张允文笑了两声,却是沉声道:“还是不要了!蜀王此人,聪明伶俐,说不定会以看望我为借口过来查看,我还是就这样躺在榻上便是!” 苏定方顿时赞同的点点头。 张允文回到房间中,解下外衣,坐在榻上,和坐在旁边胡凳上的苏定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误期之罪 不出张允文所料,宴会结束之后,李恪果然过来,说是看望一下张允文。然而他见到的却是衣衫不整的张允文躺在床榻上,四周散发这一股浓浓的酒气。 见得这种情形,李恪眼中顿时闪过浓浓的失望之色。 至于那三名乐工,最后还是没有跟李世民进宫。李世民最终表现出了应有的气魄,不仅没让三女入贡,反而诏令有司脱三女奴籍,赠其黄金百两,任其遨游天地去了。 待一众宾客被李宇和梅香送出了门,张允文也倏地爬起来,开始洗漱换衣。而这时,刘氏兄弟和两名老头子也回到府中,报告了一下天然居和醉云楼那边的情况。 虽然张允文没有亲自去这两处,但是,刘氏兄弟作为张允文之兄,已是人尽皆知,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而那些宾客也知道张允文陪的是谁,除了当朝中高官,还有皇帝陛下,所以张允文没过来,也倒是不是那般失礼。 据两位老头子讲述,二处酒楼的情况还算不错,虽说宾客众多,却是有条不紊,加之酒美菜香,又有漂亮的乐工在一旁伴乐,所以也倒吃得尽心。 听了他们这样说,张允文放心下来。 接着,众人便开始统计今日收到的礼物了。 先是一大叠礼单。张允文急急的翻着这些礼单,双眼发光,不时的冒出“荷荷”的笑声。看得旁边的李宇直翻白眼:“相公啊,有什么好东西让你这般兴奋?” 张允文一指礼单:“唔,这个!”众人一看,只见礼单上写着:宝马“掣电”一匹、大红蜀锦十匹、玉璧一双、三宝玉如意一支。 “啧啧,这是哪家送的,这份礼可够重啊!”李宇看了后,也笑着说道。 “唔,我看看!呃,代国公,是李靖李大将军送来的!” 再接着往下看,只见这些礼物皆是不轻,大至宝马雕车,小到笔墨纸砚,皆有人送来,且都是身价不菲的珍品。看到这些东西,张允文顿时笑道:“办一次宴席就可赚这般多的好东西,可是将办宴席支出的钱给赚回来了,若是以后我们再多办几次,岂不是发大财了?”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法顿时惹起众人白眼一片。 办了满月宴之后,张允文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了。但是,宴会上李恪的话却是让张允文有了一丝危机感。所以,张允文无论是朝会还是平时公务,皆是小心翼翼,甚至隐匿踪迹,就是不想让李恪撞见。 这种谨慎的态度的确让他没有再碰见过李恪,偶尔李恪到家中时,他也总能在梅香的暗示之下不进家门,一直拖到李恪自觉离开。 这样下来,也倒是没什么情况发生。然而,调查院送过来的情报却是又让张允文有些纠结了。 二月的时候,吐谷浑伏允可汗为其子尊王向李世民求亲,李世民采纳长孙无忌的意见,允诺了这桩亲事,但是却要尊王亲自来长安迎亲。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尊王却没有出发的迹象。使臣诘问,伏允则要求大唐送亲过来。 得到这消息的李世民并没有发怒,只是淡淡冷笑一声,在朝堂中说道:“吐谷浑伏允毫无诚意,既是如此,那朕便绝其婚姻,不再下嫁公主于吐谷浑!” 众大臣顿时齐声道:“陛下英明!”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求亲未成的伏允在李世民旨意传达道吐谷浑的第二日,便遣兵入寇兰、廓二州。虽然最后被当地守兵击退,可是,这种态度无疑是在向大唐宣战。这对高傲的李世民而言,是不可容忍的。 没过两日,又是一封加急的情报传到调查院,只见上面写着:“使者赵德楷为伏允所执!” 当张允文将这份情报传递到李世民处时,李世民猛地一拍面前的几案,厉声说道:“朕当提兵百万,亲自灭了吐谷浑!” 张允文连忙劝道:“吐谷浑虽号称雄兵二十万,然地处西域,国力薄弱,遣一上将将兵十万,即可灭之,何须百万天兵,何须陛下亲至?” 听了张允文的话,李世民的脸色这才好转一点。 张允文接着道:“若是即刻出兵,定会落得个以强凌若之名,且定会为朝中老臣所阻!”说道这里,张允文目视李世民,却见后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想必已是明晓张允文口中的“老臣”是谁。 “伏允入寇兰、廓二州,此为其一;今执大唐使臣,此为其二。若是陛下召得吐谷浑使者,陈说祸福,而伏允怙恶不悛,此为其三。三数已到,恐怕就是那些老臣,也不能再阻出兵了吧!”张允文半眯着眼睛笑言道,那神情,极像传说中的狗头军师。 听完张允文的话语,李世民拍拍张允文的肩膀:“允文此言大善!呵呵,朕即刻召那吐谷浑使者过来,不,朕要亲自前去,对那使者晓以利害,让他带话给伏允!” 张允文顿作激动之状:“陛下事必躬亲,实乃一代明君!” 听得张允文如此**裸的马屁,李世民虽然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化不开。 第二日在朝会之上,李世民慷慨陈词,历数吐谷浑的罪状,末了,却是说道:“朕以德报怨,同意下嫁公主与他吐谷浑,可那伏允竟入寇兰、廓二州在先,执使者在后,摆明了要和我大唐为敌。但是,想我中原自古乃是礼仪之邦,朕亦是宅心仁厚,所以决定最后给吐谷浑伏允可汗一次机会,朕将亲临吐谷浑使团之处,对其使者晓以利害,若是伏允闻后,入朝请罪,那朕便既往不咎,若是伏允依旧执迷不悟,休怪朕不念情面!” 众大臣顿时齐声道:“陛下圣明!”就连那以孔颖达为代表的老儒生,也是满脸激动之色,口中喃喃念道:“圣人以德服人,教化天下,圣君亦当如此!” 当日下午,李世民便亲自来到番馆,召见那吐谷浑使臣,对其晓以利害。吐谷浑使者一直垂着脑袋,不敢正视李世民。 离开番馆时,李世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 半个月后,使者回到吐谷浑,将李世民的话语对慕容伏允重新说了一遍。伏允可汗听罢,微微有些犹豫。倒是旁边一人“哈哈”笑道:“大汗不必担心,这唐皇虽然嘴上说得厉害,可是未必敢派兵来伐!我吐谷浑拥兵五十万,大唐若是欲兴兵来讨,至少需要调集三十万军队过来,光是其辎重粮秣便足够让其为难。况且吐谷浑离大唐千里之遥,其间沙碛,难见人烟,冬日寒冰如刀,夏日骄阳似火,那唐军如何敢来?” 慕容伏允一看,此人却是吐谷浑国相天柱王。此人乃是伏允最为信任之人。自慕容伏允年老体衰之后,吐谷浑政务,皆又天柱王把持。如今听到天柱王这般说,慕容伏允嘶声笑道:“相国之言,便是本汗之意,一切便听相国的吧!” 天柱王淡淡一笑,右手放于胸前,行了一礼,便离开大帐。 于是,自使者返回吐谷浑之后,慕容伏允并未按照李世民的意思,入朝请罪,却是沉默下来。 此消息一传回长安,李世民在朝会上淡淡的说道:“诸位爱卿,前者朕曾那慕容伏允晓以利害,令其入长安请罪,朕便既往不咎!可是如今,伏允不听诏令,依旧坐守西陲!众位爱卿你等且说说,朕当如何处置吐谷浑?” 李世民此言一落,兵部尚书侯君集便出列道:“吐谷浑不服王道,难以教化,且寇我城池,实当讨之!” 侯君集话语刚落,另一人也出言道:“微臣亦赞同出兵讨之!”此人却是任城王李道宗。 有这二位带头,其余诸多武将也齐齐要求出兵讨伐。 这时候,却见萧瑀出列,站在大殿之中。一见他出列,张允文和诸多武将皆以为这老头要出言反对,却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道:“前朝大业年间,隋皇两征吐谷浑,直捣伏俟城,慕容伏允窜逃党项。汉军尽占其地,设河源、西海、鄯善、且末四郡,发天下轻罪徒居之,大兴屯田。然隋末离乱,中原自顾不暇,慕容伏允趁机抢占我四郡,投靠突厥。如今又对我大唐不敬,老臣以为,此为必征之国,理当讨之!” 听了萧瑀这话,众武将心头同时出了一口气,这老头总算没有出来搅局。 萧瑀说罢,却见魏征站出来道:“陛下,臣有言上奏!” 李世民笑道:“卿有话直言就是!” 魏征道:“自我大唐尽灭东突厥,漠南遂空,然漠北薛延陀坐大,陛下乃于漠南设立军府,广迁内附诸部以实漠南,于我大唐与薛延陀之间,形成缓冲。如今这吐谷浑亦是如此,陛下若发兵灭之,则我大唐西疆将少一缓冲,故臣请将吐谷浑打得国力尽失,却不灭之,以为我大唐西域之藩屏!” 李世民听了魏征的话,顿时点点头:“魏卿此言,老成谋国,实乃大善!”沉默半晌,他倏地起身,在大殿之中来回踱着步子。终于,站定之后,他朗声道:“诸将听旨!” 一众武将霎时间齐刷刷的半跪下来。 “令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为西海道行军总管,左骁卫将军樊兴为赤水道行军总管,将边兵及契苾、党项之众,以击吐谷浑!” 二将领命后,李世民接着道:“尔等切忌,吐谷浑弓马娴熟,极易远遁,若是其远遁,追击之时,切要谨慎!” 二将同时抱拳道:“喏!”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城降 看着段志玄带着两百多名亲兵,纵马出了长安城,张允文拍拍垂着脑袋的段云松的肩膀:“云松啊,莫要担心,段大将军是出征去建功立业!再说了,以段大将军的韬略武艺,纵横西域何人能敌,你就放心吧!” 段云松抬起头来,满脸沮丧,却是毫无半点担心之意:“允文你说说,我老爹出征怎么不带上我呢?好歹我也是上过战场,学过武艺韬略,从大唐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啊!” 张允文顿时无语的看着满脸沮丧的段云松和刘仁实等其他几名从学院毕业没多久的家伙。他们如今呆在长安,却成天想着上疆场厮杀,建功立业,须知这功名岂是那般好取? 送走段志玄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份了。那小宝宝张琰已经是三个多月大了。张允文每日回到家中看着小宝宝睡觉时甜蜜的样子,心头便充满了宁静,觉得这政事、军事,离自己都远了。 然而这样的温馨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七月份的时候,山东、河南、淮、海之间大水遍野,调查院又忙碌着统计灾害人数,受损耕地,冲毁房屋,以供户部参考。至于户部养的那个统计局,则是在调查院递上详细的数据之后的三天,才送上详细的报告来,着实让户部几位大人尴尬不已。 根据调查院送上来的数据,下拨救灾款项,派遣专员,诸事宜亦在调查院的监视之中。 这救灾之事才放下没多久,吐谷浑那边又传来了关于段志玄的战报。 段志玄到达陇右道之后,从兰州、廓州、鄯州诸地,调集边军一万三千余人,再征召党项、契苾诸部共计两万余人,号称五万大军,杀向吐谷浑。 一路西进,沿途击溃阻截的小股吐谷浑军队,却是始终没有找到吐谷浑主力进行一战。终于,在七月的时候,和吐谷浑一支八万人军队遭遇,双方混战半日,吐谷浑丢下两千余具尸体,狼狈逃窜。段志玄领兵追击八百里,直到离西海不足三十里的位置才停下来。 而这一路上,也是斩杀甚多。 吐谷浑受到如此攻击,自是惶恐不已,就连慕容伏允也怪罪其天柱王来。天柱王却是不理会慕容伏允的责怪,令举国上下,驱马远遁。 由于找不到攻击目标,所以段志玄决定退兵。 当段志玄交还兵马与三州,遣散仆从军,带着亲兵返回长安时,已是是十一月了。 虽然段志玄此战未能一举消灭吐谷浑主力,却是打探清楚了沿途路线,杀敌五千,功劳也是不小。得赏了诸多的财帛珍宝。再说了,此战目的,却非是彻底灭亡吐谷浑,而是显示大唐武力,以武力迫使吐谷浑屈服,弃西突厥而投大唐。 然而李世民和诸大臣没想到的是,此战让慕容伏允和天柱王极为恐慌和愤怒。也不知出于发泄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在段志玄大军撤离吐谷浑之后,伏允竟然派大军袭击凉州,和守城的凉州军大战两日,这才撤回吐谷浑。 当这个吐谷浑袭击凉州的消息传到长安时,李世民正在招待吐蕃使者。 此时的吐蕃还不过是吐谷浑西南高原上的一个小国家,虽然其赞普弃宗弄赞四下扩张,蚕食他国,然而和大唐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甚至连此时的吐谷浑都有所不如。况且有吐谷浑横在大唐与吐蕃之间,阻断交通,断绝联系。大唐对其也是知之甚少。 所以当吐蕃使臣跨越万水千山,来朝见传说中强大的帝国时,大唐鸿胪寺的官员对这吐蕃还是一头茫然,根本不知道这吐蕃的具体情况。所幸的是,张允文当初在调查院四面渗透的时候,西边的第一目标便是吐蕃,第二目标却是西突厥。花了老大的力气,在损失了十多名精英调查员之后,六十多名调查员成功打入到吐蕃之中,从兽医到僧侣,从游方商人到低级官员,经营了两三年,调查院在吐蕃的情报网已经具备了雏形,每个月都会传回一些关于吐蕃的消息,从风土人情一直到官制构成,再到村落分布,各区地理水文,都有所涉猎,不过皆是粗粗提及,没有什么详细的情况。据张允文估计,要打探出详细的系统的情报,至少还需要再往吐蕃增加三百名调查员,花上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行。 不过如今手头上拥有的情报,拿来让鸿胪寺应付一下眼前的局面还是可以的。所以,张允文让人将关于吐蕃风土人情和官制之类的情报整理好,准备给唐俭送去。 然而就在他出了调查院大门,想要给唐俭送去时,只见街头处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驾驭这骏马,飞快的来到调查院门口。 “允文,你们这儿可有关于吐蕃的情报!”来人却是王玄策。这位历史上曾经一人灭一国的家伙马也不下,一脸焦急的向张允文问道。 一看王玄策这幅模样,张允文知道定然有什么大事发生,当下将手中准备好的情报递上:“小弟已经准备好了,正准备给你们送过去呢!” 王玄策也不客气,接过那一封厚厚的信,便调转马头,又要往鸿胪寺跑去。 没跑两步,王玄策回头来,大声呼道:“允文你还站在哪儿干嘛,还不快点跟上!” 张允文闻言,急忙找了一匹骏马,纵马跟上。 一路来到鸿胪寺,进入府衙之内,两名衙役即刻迎上来,将二人的马匹牵往旁处的马厩。张允文望去,只见几匹装饰着五色布条的马匹正站在马厩之中。这些马匹比起中原的马匹来,显得要矮小一些,颈项之上的鬃毛也要更长一些。马厩立着旁边一辆同样装饰着五色布条的马车。 “大人,这些便是吐蕃使臣的坐骑、马车!”一名衙役见张允文望着那些马匹、马车,顿时一旁解释道。 张允文点点头,快步跟随王玄策往内走去。 进入鸿胪寺大厅,只见唐俭坐在大厅最上头,下面依次是鸿胪寺的其他的官员。一名皮肤黝黑身材不高的人坐在唐俭对面。想必此人便是吐蕃使臣。 进入大厅之后,王玄策和张允文沿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走在众人身后,直来到唐俭背后。王玄策打开手中的信封,拿出里面的纸张,迅速扫了起来。他看的速度极快,几乎称得上是一目十行。一沓纸张很快便被他看完了。 王玄策将手中纸张递给唐俭,唐俭正欲低头看的时候,只听那位吐蕃使臣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尊敬的唐大人,我们从遥远的高山上过来,一路上翻过九十九座高山,跨过九十九道大河,历尽千难万险,才到达神明口中的长安,为何连面见大唐皇帝的资格都没有?” 唐俭向王玄策使了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从唐俭身后走出来,做了个四方揖,然后对那吐蕃使臣道:“使臣大人有些夸张了,我大唐长安离你国国都逻些不过五千余里,其间山脉不过昆仑山、祁连山等大小三十多座,何来九十九座山之说?而所经大河也不过二十多道,何来九十九条?使臣的话可是有些不实啊?” 那使臣想不到王玄策竟然会这样说,当场愣了一下。 王玄策趁机道:“我天朝自是知道尔等一路辛劳,所以特在番馆为诸位安排下住处,供诸位休息。至于面见陛下之事,我等自有安排,使臣大人切莫担心!” 一句话便将使臣的话给堵了回去,让后者顿时有些郁闷。 这时候,唐俭也差不多看完了手中的纸张,笑着递给下首官员,口中说道:“使臣大人尽管放心,既然贵赞普遣使入朝,来朝贡陛下,岂有不接见之礼?老夫身为鸿胪寺太卿,自会为使臣安排的!” 使臣正要言语,唐俭却是找了个话头岔开,和他聊起了吐蕃风俗民情来。言语之间,对吐蕃民情状况,官制设置那是一清二楚,直让对面的使臣目光惊骇的望着唐俭。 和使臣扯了半天,终于将这几名使臣送出鸿胪寺。 一见他们出去,王玄策顿时苦笑道:“这些吐蕃蛮子真是不知礼数,一进来便是直闯鸿胪寺,要求唐大人为他们安排求见陛下!和司仪署署令韦大人见面之后,却又谈及吐蕃风俗民情,顿时便让韦大人无言以对。所以我这才飞驰来到你那儿,想问问你有没有关于吐蕃的情报!” 张允文点点头,沉思片刻,忽然道:“玄策兄,这事好像有些不对啊!” 王玄策“呵呵”一笑:“哦,允文你也发现了?那吐蕃使臣先是一副粗鲁模样,直闯鸿胪寺,而后却又精明起来,从见到韦大人到唐大人出面,其间多有波折,甚至那使臣在言语上还压过了唐大人!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会是一个粗鲁的汉子呢?” 张允文接口沉声道:“所以,这吐蕃使团的行动必然有其目的!” 王玄策点点头,拍拍张允文肩膀。二人一同往鸿胪寺内走去。 “虽说对于吐蕃人的目的我还是不清楚,但是我有一种感觉!”王玄策说道,“他们的目的定与我大唐下一步的行动有关!” 张允文顿时停住脚步。下一步行动?下一步不就是攻打吐谷浑么? 想到这里,张允文猛地问道:“对了,那使臣叫什么名字?” 王玄策微微一笑:“好像叫什么禄东赞吧!呵呵,这吐蕃人的名字还真是奇怪!” ------------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追击 一张宣纸上写着:“吐谷浑出兵凉州,大战两日而亡。我伤兵民一万一千二百人,死三千七百十一五人,彼死五千余人,伤者无算!” 当张允文将这张宣纸交到李世民手中时,李世民面色微微发红,颈上青筋冒起,一双剑眉挑着,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看到李世民这般模样,张允文连忙道:“陛下,请制怒啊!” 李世民猛的将手中宣纸拍在几案之上。霎时间,几案之上的笔墨镇纸之类的东西顿时齐齐一跳。 “制怒,你让朕怎么制怒!这吐谷浑攻我城池,杀我士兵百姓,你叫朕如何制怒?”李世民顿时冲着张允文咆哮起来。 张允文却是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这一个劲的发怒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当今还是考虑一下如何打这一仗为好!” 听张允文这么一说,李世民也慢慢的平静下来,挥挥手,让张允文退下去:“允文啊,你先下去吧,去通知李药师侯君集诸位将军,朕要开作战参谋会议!” 张允文拱手一揖,顿时退了下去。 将众位将军们找齐,聚在南衙参谋院中。 一张巨大的陇右道地图之下,李世民面色阴沉的坐着,其余诸将各自按次序坐下。此时的李绩,正在太原做长史,统筹漠南漠北之事,所以没有机会参加这次会议,也没有机会参加这次对吐谷浑的战争。 见人到齐,李世民起身沉声道:“诸位爱卿,今日收到情报,说是吐谷浑出动大军,攻打我凉州城。城内十万兵民奋死抵抗,死者五千,伤者两万。实在令人扼腕!朕身为天子,自当护佑百姓!今日朕下定决心出征吐谷浑!此次出征,定要将吐谷浑完全的打残、打垮,让他无可用之兵,让他不敢在东进一分!”说道最后,李世民已经是在挥动手臂大声吼道。 诸将顿时听得热血沸腾,齐齐起身道:“喏!” 李世民慢慢的平静下来,转身看着地图:“可是,这仗该怎么打,朕还想听听众位的意见!”说着,李世民的目光便望向李靖。 李靖“呵呵”一笑:“陛下,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用兵之道自在一个‘变’字,所以,老夫也不知道这仗该如何来打!” 众将领听得李靖都是这般说了,也各自纷纷闭口不言。 李世民也笑了一声:“药师说的是啊,当年与突厥一战,绸缪数年,众卿与朕细细筹划布局,全面调控战事资源,更有药师与世绩的临机取决,众将士的奋力搏杀,方才能此胜利!此次攻大吐谷浑与当时情况不同,这几年,连续丰收,粮秣充足,仓禀丰盈,故这后勤粮草,尚还可以支撑。朕担心的却是这军备问题啊!诸位给朕说说,这军备情况如何了?侯爱卿,你主管兵部,你先说说!” 侯君集生有一副高大的身材,双眉如刀,但眼睛却是略成三角形,整张脸也成三角形,下巴尖尖的。虽说这侯君集战功赫赫,可是张允文却是在心头看不起这位兵部尚书。别的不说,但说其生活奢靡,每日渴时便饮人奶解渴,仅此一点,便足以让张允文厌恶了。况且其喜欢夸耀自己功劳,甚至在后来耻居房玄龄、李靖之下。贪赃任性,直至图谋造反。还真是应了古人的那句话“君子立功,守以谦冲;小人得位,足为身害”。 只听侯君集说道:“自攻伐突厥之后,十万将士各回军府,所用军械各归仓库!若是陛下一声令下,一个月内,这些百战老兵便可集结完毕!” 听得侯君集这样说,李世民微微颔首。 侯君集又道:“可是陛下,若是我大军势如破竹,犁庭扫穴,慕容伏允带着部将窜逃,这又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闻言,顿时微微皱眉。 侯君集又道:“吐谷浑一带,地势高拔险峻,复杂无比,多有沙碛冰原,茫茫千里,了无人烟。我军追击,在这茫茫荒野之中,却是极易迷失方向,失去踪迹。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有人堵在慕容伏允前面!” 张允文一听到侯君集说道这里,再联系吐蕃使团的动作,心头顿时了然。 李世民沉吟片刻:“吐谷浑北面乃是陇右道,东面也是我大唐土地。若是慕容伏允战败,只能南逃或西窜。可是这南、西两面皆是千里无人,又有谁去拦住伏允呢?” 侯君集趁机插言道:“陛下,前些日子不是有吐蕃使团到达长安么?吐蕃处吐谷浑西南,正好可派兵阻截伏允逃路!” 侯君集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道:“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一看,却是张允文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唔,有何不可啊?”侯君集见有人出言阻拦,顿时露出不虞之色, 张允文并不回话,却是拿出一沓厚厚的情报,上前两步,递与李世民:“陛下,此乃调查院收集的关于吐蕃的资料,陛下看过之后,即可明白!” 李世民疑惑的接过张允文手中的情报,垂首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双眉竟然渐渐皱了起来,双手翻阅情报的速度越来越快。末了,李世民将手中情报放在桌上,厉声道:“想不到吐蕃小国发展如此迅速,穷兵黩武,兼并诸羌,按如此势头,不出十年,即会有成为一个吐谷浑!允文,从现在开始,调查院需要加大对吐蕃的的调查力度!” 张允文抱拳道:“喏!” 听了李世民的话,众人顿时疑虑起来。李靖拿过那份情报,看了片刻,也是说道:“吐蕃虽小,然民风彪悍,赞普强硬,若是放任,定会坐大。且吐蕃地势高峻,我军难以攻打,鞭长莫及,养虎遗患!老臣赞同陛下所言!” 侯君集顿时急道:“陛下,如今我大军需要吐蕃帮助,怎可在此算计啊!再说了,吐蕃不过一小国,如何能对我大唐构成威胁,陛下。大将军恐怕是多虑了吧!” 李靖道:“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我等虽不是圣人,却也要有这见微知著的本事!” 侯君集不屑的撇撇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世民却是断然说道:“侯卿不必再言,让吐蕃出手堵截伏允之事,朕断不会同意!” 侯君集听罢,顿时一脸失望。 在参谋院中商议了半日,从后勤辎重到兵力配置,再到出兵将领等一切,皆是商议确定下来。 当张允文和众将领从参谋院出来的时候,他分明感到背后传来一道怨恨的目光。不用回头,张允文便知道,这道目光是侯君集投过来的。 见微知著,张允文虽然没有这种本事,却知道防患于未然。于是,一回到调查院,他便即刻布置人手,以监察吐蕃使团为名,让林然派人牢牢的看住禄东赞一伙人,看看他们曾经接触过哪些人,并且竟他们接触过的人也监视起来,不论官职大小,爵位高低。 林然当即撒出大量人手,遍布长安城内,将禄东赞等人的一举一动时刻紧盯。 就这样过了七八日,一日朝会之上,李世民下诏,历数吐谷浑数次征召不从,不服王化,执使者,袭凉州等诸多罪状,昭告天下讨伐之。 李世民站在大殿之上,目光扫过面前诸将,最后落在李靖身上。可是看道李靖鬓角的斑斑白发,不由又心里又暗自摇摇头。李靖已经如此大的年纪,若是再劳其心力,实在是于心不忍。 “何人可为主帅,节度三军?”李世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李世民此言一出,下面诸将中侯君集、李大亮等皆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时候,李靖却是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陛下,老臣愿意单此重任!” 李靖此言一处,那侯君集等人立即停了下来,尽皆望着李世民,希望他能做出决断来。 李世民略一沉吟,小心试探的问道:“明公还能再行出征?” 李靖豪迈一笑:“昔者廉颇九十,尚能斗饭斤肉,上马搏杀,老夫年不过六旬,如何不能!” “好!”李世民顿时面露兴奋之色,“有明公领军,那朕便安心了!” 说完,踱了两步,看着下面眼巴巴的武将,沉吟片刻,却是缓缓说道:“今日只定下药师为领军大元帅,其余诸道总管,容朕与药师商议后再行定夺!” 众武将无奈的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躬身道:“喏!” 这时候,李世民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张允文身上。没人知道,李世民之所以不在此刻点将,正是因为张允文呈上来的一封密信。 看了密信之后,李世民的双眉紧紧皱起,却是面色阴冷的对张允文道:“允文,你为何想要去调查吐蕃使团?” 张允文双目直视李世民:“微臣这也是在为陛下分忧啊!吐蕃狼子野心,将来必成大患。而使团之中的禄东赞,更乃是一代人杰,臣自然要细细调查清楚,获得第一手资料了!” “可是,怎么连朝中大臣也要调查?” “吐蕃使团自到达长安起,便四下结交权贵,各府将军、大人共有七人收受其财物,与之有所勾连。这些情况,不得不防啊!”张允文郑重说道。 李世民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点点头:“这些情况朕是知道的,可是这心里边,有些不好受啊!” 说着挥挥手,示意张允文下去。 张允文看着李世民,只见后者眉头微皱,当下抱拳行礼后,离开大殿。 ------------ 第二百八十四章 伏诛 大唐贞观八年十二月。呼啸的西北风吹得太极殿重檐上挂着的铜铎阵阵作响。 太极殿内,内侍刘贤拿着黄色的圣旨,当庭念诵。 “……风雷动而九州震,云水疾而百兵鸣。太白闪耀,旌旗西指,斧钺振荡……朕欲兴天兵以伐西陲,令尚书右仆射、特进、代国公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节度三军,总揽军政,统筹全局;令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为鄯善道行军总管;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末道行军总管;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行军总管;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另,迁左武卫将军张允文为左卫将军,听于大总管节制。并突厥、契苾之众击吐谷浑……” 众将领听罢,同时半跪在地:“喏!” 左右卫乃是诸卫之首,从左武卫调到左卫,算得上是升迁了。然而张允文的心头却是隐隐有些不快,原因便是那侯君集依然出现在这次出征队伍里边,还是积石道的行军总管。 不过既然李世民已经安排下来,他也不再多言。当张允文刚要迈步出殿的时候,李世民却是叫住了他。 “允文啊,你可是心中有所怨言?”李世民表情淡淡的说道。 “末将不敢!”张允文抱拳答道。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的表情,却是笑道:“允文见侯君集充于出征将领之中,心中自然不忿,可是侯卿前夜前来宫中,痛哭流涕,向朕陈情,并将那吐蕃使团送与的财货尽数充于内库。朕见他诚心悔过,便让他参与此次战争了!” 张允文顿时心头不屑的撇撇嘴,原来李世民就这样被侯君集的财物给收买了!虽然这样想,但是口中却说道:“侯将军既然已经悔悟,那出征吐谷浑也是理所当然!” 见张允文这般说,李世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张允文的肩膀:“此次西征,事关重大,你与诸将可要戮力同心啦!” 从太极殿出来,张允文先是到侦察营去了一趟,他需要向侦察营士卒们宣布这条参战的消息。 先是召集了营中中级军官在大帐之内,分列坐下,张允文坐在首位。 “各位同袍,今日我来此处,乃是有一件大事宣布!”张允文面色严肃,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大唐即将发动一场大的战役,对吐谷浑全面开战。而我侦察营将在参战序列,隶属于行军大总管李靖部,由其直接统领。现在我宣布,侦察营进入战备状态,所有士卒从即刻起,取消一切活动,进行两场模拟对抗,争取尽快回复状态!唔,这时间便定在七日之内。七日之后,便开始出发追赶大军!诸位可曾明白?” “喏!”众人同时起立,大声的说道。 “好!看来诸位是斗志昂扬,士气如虹啊!”张允文笑道,“既然这么有干劲,还不快下去安排!” 众人“嘻嘻”一笑:“放心吧,头儿!我们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许久了,哪能没有干劲啊!你放心,兄弟们可是枕戈待旦,随时做好了准备的!” 张允文顿时赞许的点点头。 这侦察营的军营离羽林卫的军营不远,也就隔着一座玄武门,两座军营分据南北,侦察营在北,羽林卫在南。站在玄武门城楼上,可以清楚的看见两座大营的一举一动。 一名骑士正纵马疾驰,从羽林卫大营出发,一直往北而去。 此时是大白天,这玄武门敞开,并未限制出入,只是在有人经过的时候盘查一下对方身份即可。但是,这些守卫的士卒对于熟识之人,盘查得也并不是那般严厉。比如这位纵马而过的白甲骑士。 在这位骑士刚到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士卒便是嬉笑起来:“苏大哥啊,你这般急却是要去何处啊?” “侦察营!”苏定方没有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口中冷冷的说出这几个字来。 几名士卒顿时面色一变:“侦察营?苏大哥怎会去要去那个地方,那里边的人可个个都是怪物啊!” 自从侦察营驻扎在玄武门以北之后,这些守城楼的士卒每日天不亮便听见悠长的牛角号响起,接着便是一阵阵呼喊着“一二三四”的号子声响彻玄武门。天色亮了之后,这些守城楼的士卒便看见一个个穿着湿透了的单衣的士卒扛着一段粗大的圆木,从北边跑回军营。虽然隔着老远,但是这些士卒还是看见了侦察兵们薄薄的单衣贴在肉上露出的肌肉轮廓。 在连续看了这些侦察兵平时训练十天之后,这些自诩为百战锐士的守城士卒顿时冷汗如浆,暗忖着这样的训练强度换作自己来,恐怕也撑不了几天吧!而这些侦察兵们竟然是天天训练,让这些守城士卒实在是佩服不已,久而久之,便称呼其为“怪物”。 苏定方听到这守城士卒对侦察营的称呼,却是见怪不怪,牵着马快步往北走去:“去办点事!”说着,走过玄武门,在众士卒微微奇怪的目光中,往侦察营方向快步跑来。 来到侦察营门口,苏定方便被士卒挡住了。他却是一言不发,看着这士卒,猛的一拳击出。 这守门的军士也是骁勇之辈,连连后退三四步,“哼”了一声,硬抗住苏定方的这一拳。接着又欺身而上,一拳反击苏定方。这拳法,和张允文耍的军体拳却是有个七八分相似。 门口的打斗引来了侦察兵们的围观,仅仅是围观。这些站在外面的士卒却是连一点援手的意思也没有。却是有说有笑的点评着正打成一团的人。 “嗯,刚才那招黑虎掏心不错!很有气势,不愧是我们团的人!”一位士卒一脸正经的说道。 “哇,太狠了吧,头儿要求严禁使用的禁招,断子绝孙脚!” “呃,这大汉也不赖嘛!刚才的那招,猴子偷桃?” “唔,这大汉是谁,这般厉害,小五最多还能坚持五招,即要落败!” …… 众人起初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到后来,便是有些惊骇了。毕竟苏定方乃是一代猛将,对付侦察兵也不算困难。 不到五招,在第三招时,那守卫士卒便被苏定方一脚踹在膝盖处,趁其倒地之时,苏定方快步上前,一拳便砸向那士兵面门。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个声音道:“苏郎将,请住手!” 苏定方顿时停下手来,看着那人。 来人却是张允文和李扬。而那喊声却是李扬喊出来的。 李扬神色微微带着些愤怒:“苏郎将你为何在此无故动手?” 苏定方停下手,没有回答李扬的话,却是站起身来看着张允文:“允文,听说你们要去打吐谷浑!” 张允文听到苏定方的这句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先向李扬道:“李扬,这是我大哥,来找我有事,你就别追究了!至于这位挨打的兄弟,待会儿我去解释一下!” 李扬当下轻哼一声不再言语。而那位守门的侦察兵却是连忙摆手道:“头儿不必解释,既然这位大哥是你兄弟,也就是我小五的兄弟!挨兄弟一顿打,是技不如人,应该的,应该的!” 张允文顿时笑骂道:“你小子倒是会攀关系!”说着轻声对苏定方道:“苏大哥,我们到大营里谈!”说着引苏定方往侦察营里边走。 二人坐下之后,苏定方却似没有言语,只是望着张允文。后者面色诚恳的说道:“苏大哥,此次西征吐谷浑,非是小弟不愿带大哥去,而是陛下他自有考虑。所以苏大哥请别为难小弟了!” 听了张允文的这话,苏定方眼中顿时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只听他微微讽刺的说道:“此次西征吐谷浑,数十万人马,连绵不绝,难道陛下还会挨着考虑么?” 张允文闻言顿时道:“苏大哥,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陛下此次筹划西征,调集的乃是左右卫,左右骁卫四卫人马,你的羽林卫担负拱卫京师之重责,自是不能轻易调离的!所以苏大哥未在出征将领行列,也是有道理的!” 苏定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完左右卫的说辞,顿时微微一叹:“难道我苏定方就注定要在这羽林卫里面厮混到老么?”说着望着大营之外,忽的灵机一动,“呃,要不这样吧,允文,你是这侦察营的主将,让我在你军营里挂个名号,然后作为一名士卒出征如何?” 张允文缓缓摇了摇头:“苏大哥,你若是想要当士卒,那小弟无话可说,直接让你和侦察营一起出动!若是你是想当一个领军大将,那就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苏定方顿时一震,片刻之后这才幽幽的道:“我是想成为一方领军大将,可是,可是我同样不相等啊!” “为将者,须百折不饶,须宠辱不惊!苏大哥在李国公那里学了许久,难道还不知道为将者的要求么?”张允文盯着苏定方说道,“对了,苏大哥,想必你去求过李国公吧,他老人家同意了么?” 苏定方顿时沮丧的摇摇脑袋:“我去了两次,他老人家皆是闭门不见客!” 张允文微笑着拍拍苏定方的肩膀:“看来他老人家也是一般考量啊!苏大哥,你就先回羽林卫呆段时间吧!况且大哥你不过而立之年,要建功立业有的是时间!” 苏定方闻言,顿时笑骂道:“允文你这般说来,老气横秋,好像有多大的年纪似的!” 张允文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嘿嘿,苏大哥,小弟这可是实话啊,你看看,大唐东边还有一个高丽,西边有西突厥,最近又冒出一个吐蕃,北边薛延陀也不安静啊!这样看来,大哥建功立业还少么?” 听了张允文的劝,苏定方也是默默的点点头,站起身来。张允文知道此刻他心中依然松动,当下趁机道:“凭着大哥在李国公那边学来的兵法,厚积薄发,定能一举名扬天下,为国之梁柱!” 苏定方受了这两句好话,顿时眼角带笑:“允文此话中听!” 劝说完毕之后,张允文又拉着苏定方和自己在校场之上打了一场,直看得周围那些侦察兵们目瞪口呆,尤其是在槊战之时,更是敬服不已。 “他奶奶的,老子以为头儿是天下无敌了,这儿竟然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 “听说了没有,此人还是头儿的兄长!” “哇,刚才那一槊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看那力道,看那角度,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的!俺,俺要拜他为师!” …… 经过这一闹,苏定方之名传遍侦察营。 ------------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余波 李世民出征檄文一下,各个领军大将和被抽调出征的军府便即刻开拔,往西集结。当然这只是对于李靖、侯君集和李道宗这三路大军而言的,而其余的三路大军的将领就在吐谷浑附近州府人刺史都督,就地征调边军,不用劳关中军府出兵。 而由关中派往吐谷浑的大军将会在李靖的带领下,与年底之前赶往鄯州,在那里与其余诸路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在李靖带领的这路大军中,除了关中府兵、募兵等汉兵之外,还有一支叫做契苾的突厥部落派出的兵马,由契苾何力率领。 当张允文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顿时涌起无比的好奇。这契苾何力与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三人同为太宗时期最为著名的三大番将,其对大唐所做贡献比起那些汉人将领,亦是只多不少。 契苾何力是贞观六年投降大唐,如今算来,已有两年。此次西征吐谷浑,算得上是契苾部打的最大的一场仗了。 本来张允文还想去军营认识认识这位番将,但是考虑到自己还没有通知家中的娇妻、女儿这出征之事,又想起以后有的是机会和这位契苾何力见面,也就打消了这种想法,返回家中。 一回到家里,张允文便感到合家上下弥漫这一股不太对劲的气氛。李宇和支柔二人见到自己皆是闭口不言,只是用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而平时总是喜欢哭闹着让自己抱的张琰也是乖乖的蜷在母亲的怀抱中,一双眼睛迷茫的望着张允文,然后又回过头来望向自己的母亲。 “嘿,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啊?”张允文看着他们故作严肃的表情,有些好笑的说道。 支柔“哼”了一声,抱起张琰便望向另一边。李宇冲张允文笑了笑,也转向一边。 张允文见状,顿时嬉笑着上前,轻轻搂住李宇:“妹子,告诉相公,你柔姐姐今天是怎么了?” 李宇抿着嘴笑了一笑:“这个我可不愿说!若是说了,待会儿柔姐姐怪罪下来,就不会让我抱琰儿了!” 听到李宇的这个借口,张允文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却又无可奈何的走到支柔身边,俯下身对张琰道:“来,琰儿,爹爹抱!” 已经快两岁的张琰闻言,顿时张着嫩呼呼的双手,口中牙牙道:“抱,抱!” 张允文顿时一把将张琰抱起,高高的举了起来。在空中双腿乱蹬的张琰霎时间发出“咯咯”的笑声。 而一旁的支柔则满是担心的说道:“慢点,小心点,别吓着孩子了!” 张允文将张琰抱在手上,笑着对支柔道:“怎么,现在和我说话了?” 支柔顿时娇嗔的看了张允文一眼,想要伸出手来从张允文手中夺过张琰。小张琰却是转了个身,将后背留给自己的母亲。直看得支柔轻轻的一顿脚,满是嗔怒的望着嬉笑不已的小张琰。 “好啊,你们父女都来气我!”支柔嗔笑一声,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小张琰的脑袋:“今晚你别想跟我睡了!” 张允文一听这话,当下接口道:“没关系,今晚本就不该你,轮到宇儿了!” 此言一出,二女顿时面色酡红,支柔又是重重的一顿足:“谁和你说的这个,我说的是我和琰儿!” 张允文哈哈大笑两声,将张琰送回支柔怀中。 这时候,李宇平复下心情,说道:“相公,这次出征吐谷浑,你也不跟我们说说,难怪柔姐姐会生你的气!” 听了李宇的这话,张允文顿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方才幽幽说道:“非是为夫不愿意跟你们细表,实是怕你们二人心头担心!所以准备在出发之前再和你们细说的!” 支柔听了,却是不屑的撇撇嘴:“如今这西征之事已是满城风雨,相公你就算是想瞒着我们也瞒不住啊!还不如早早的和我们说了呢!” 旁边的李宇也一个劲的点头:“相公自从征讨突厥回来,已经在家里歇了好几年了,再去出征,也是理所当然!我与柔姐姐心头虽然担心,可也相信相公的本事!” 听得二女这般说,张允文顿时微微感动,看着二女,目光之中闪烁着真诚:“二位娇妻真乃是为夫的贤内助啊!能娶得二位贤妻真乃是我张某人的福分!呃,既然二位夫人这般理解,那今晚我们一起来交流交流,畅叙一下别离之情,你们看如何?”说道最后,话音依然走调,嘴角挂着的笑容让李宇支柔二人一见便微微害羞。 “登徒子!”李宇嗔笑着骂了一声。 支柔却是双颊通红,微微害羞的点点头。 一旁的小张琰望着父母,小脸之上,满是迷惑不解,为什么父母一会儿闹,一会儿笑呢?大人的世界真是让人不懂。然而小张琰还不知道,今晚她不能和自己的母亲睡了,只有和梅香阿姨睡一块了! 虽说李世民在十二月的时候便羽檄天下,西征吐谷浑,可是,出征前的准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是后勤供应。早在檄文刚下的时候,便陆陆续续的有辎重兵推着大车往西而去,几十万石粮草从长安到陇右诸州,连绵不绝。 接着便是兵马集结。此次出征的主力依旧是当初征讨突厥时的那批老兵。这其中,很多人都是从隋末时便开始在疆场厮杀,堪称是老兵中的精锐了。他们平时分归诸折冲府,忙时务农,闲时练兵,几年下来,养精蓄锐,可堪一战了。当檄文下来,这些早就热血沸腾,等得不耐烦的老兵们纷纷从自家里拿出弓箭、短刀等普通武器,然后又在军府领出明光甲、横刀、长槊等基本的武器,在前来调兵的将军、郎将的带领下,往长安方向运动。 花费了近半个月时间,终于将计划之内的五万大军集结完毕。再加上当初东突厥降众组成的“游骑军”一部一万人,以及其他仆从军共计一万人,大军便集结完毕,开始蜿蜒出了长安城,往西行军而去。 张允文在目送了大军慢慢离开之后,看到旁边的李扬一脸羡慕的样子,顿时笑道:“李扬,你小子也别光是一脸羡慕了,可是最后出发,却要最先到达的一支队伍啊,兄弟们都做好了准备了么?” 李扬满是信心的笑道:“头儿你就放心吧,兄弟们现今可是斗志昂扬呢,别说是延后三天出发,提前十日赶到,就是延后十日出发,提前一个月赶到也没问题!” “唔,那就好!”张允文笑着说道,“李大总管令我侦察营延后三日出发,却是不想让人,尤其是那些外邦使者知道我等在西征队伍之列,也好让我等韬光养晦,少为他国所知,以出其不意!” 李扬点点头:“这些属下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回去之后利用这几天时间给兄弟做做思想工作,免得让他们因为没有随同大军一道出征而闹什么情绪!”张允文转过头来,看着李扬,他忽然发觉,李扬竟然也留出了两撇髭须,眉头之上,依然隐有皱纹。拍拍李扬的肩膀,转过身,慢慢离开。 三日的等待很快过去。 当天中午,长安城门进出人流最少的时候,三千侦察营士卒分成三大股,往南、东、西三面而去。他们皆是一色的黑色衣甲,胯下骏马四蹄飞扬,鲜衣怒马,出城门之极,说说笑笑,好像一个大家公子带着仆役出游一般。然而细看这些人,却是背囊之中鼓鼓的,腰间横刀,马上武器深藏在袋中,杀机暗藏,杀气内敛。 当这些侦察兵们一出了长安,即刻按照事前约定,在渭水之边集结起来。 “弟兄们,你们可知道李大总管让我等提前十日到达鄯州的目的所在?”张允文穿着一身黑色的大氅,大声的对着三千人吼道。寒风呼啸,将大氅扬起,将吼声传得远远的。 见众士卒一脸茫然,张允文又道:“你们不知道,但是老子知道!原因就是那鄯州、廓州、河州、洮州等临吐谷浑诸州原先归附我大唐的党项、羌人听闻我大军将伐吐谷浑,竟然反叛大唐,重投吐谷浑帐下。他们熟悉地形,得地利之便,若是不能杀一儆百,威慑其余部落,则恐诸州皆会一片慌乱!所以大总管令我侦察营先行十日到达,肃清当地任何反叛势力,以铁血手腕,配合当地守军,实现诸州之安定!” 一听完张允文的解释,众士卒顿时默默不语,显然,他们对张允文所谓的“铁血手腕”是知根知底的。他们此次过去,恐怕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了。 想到这里不少士卒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惶然不忍之意,张允文却是没有训斥他们,毕竟侦察兵也是人。 沉默半晌之后,张允文看着这些士卒道:“我知你们心中定有不忍,此乃是人之常情,我也不会去追究的!可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有半分不忍啊,还望各位兄弟能在心有不忍之时,多想想大唐,多想想那些折冲府的弟兄!” 说完,再次沉默片刻之后,张允文一扬马鞭:“出发!” 当先一夹马腹,一击马臀,纵马往西北而去。剩余士卒也是挥动手中马鞭,跟着张允文奔驰西北。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来信 吐谷浑王族复姓慕容,乃是辽东鲜卑慕容部的一支,西晋末,其首领吐谷浑带领部落西迁到枹罕。后扩展,统治了青海、陇西地区的羌、氐部落,建立国家。至其孙叶延,始以祖名为族名、国号。 从西晋时算起,直到现今,吐谷浑已在此处统治了两三百年时间,党项、羌、氐等部落皆归其统治,后来大隋两征吐谷浑,设河源、西海、鄯善、且末四郡,这些部落摄于中原兵威,便归降了大隋。后来吐谷浑再起,一部分部落回归其怀抱,另一部分仍旧留在诸州,为大唐统治。 然而吐谷浑在此经营两三百年,根深蒂固。所以当李世民诏令讨伐吐谷浑,檄文一下,这些归附大唐的党项、羌等部落便开始反叛,或是领部落民兵尽归吐谷浑;或是聚众坚守,与大唐驻军抗衡;或是公开攻城掠地,与大唐为敌。霎时间,整个陇右诸州,尽皆生乱。 这便是李靖派遣张允文领侦察营先行十日到达的原因。 洮州位于吐谷浑东面,那里的羌人势力非常庞大。阖州人口,羌人所占便有十之三四,且多分布在洮州南面。其中势力较大的有盘踞在雾露山的雾露羌,盘踞在崆峒山西面余脉的密恭羌,盘踞在洮水中游,离洮州城不远的洮水羌。这三大羌各有四五千人的规模,盘踞一方,为所欲为,这洮州刺史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贞观八年十二月的檄文下达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洮州刺史孔长秀时刻心惊胆战,几乎每日都要去洮州城大营之中查看一番,仿佛只有看见这些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卒,这才能安心下来! 洮州大营驻扎唐军不过一千二百多人,但是士卒皆是百战老兵,战斗力十分强悍。正是因为有这一支军队威慑着,那些羌人才不敢生出什么大乱子来。 然而孔长秀却是不敢放松警惕,他一面加紧征调洮州城民壮,一名派人密切监视三大羌的动静。当然,这监视也由主次之分,像什么雾露羌,在洮州东面,靠近岷州,里吐谷浑最远,况且岷州都督李道彦乃是赤水道行军总管,在岷州集结了万余人马,准备直往西杀向吐谷浑。所以雾露羌并不是孔长秀的监视重点。他的监视重点在于洮水羌。 洮水羌处在洮水中游,离吐谷浑最近,若是举众迁移,不过一日即刻到达吐谷浑。且其酋长早就和吐谷浑眉来眼去。这些都让孔长秀万分警惕。于是,他分出三百兵马,在里洮水羌不足三十里的下游扎下大营来,威慑洮水羌。 至于那密恭羌,孔长秀却是没有太过在意,一来他靠近岷州,也受到李道彦大军威胁,二来距洮州城有数日路程,若是生变,可从容应付。 就在孔长秀警惕,并暗中加派兵力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之时,这三大羌的首领也齐聚在洮水南边的一处山坡之上。 这个山坡距三大羌所在的位置仿若,距离洮州城只有五十多里。三大羌的首领在此聚会,其动机却是让人担忧。 孔长秀虽然知道这些羌人酋长在此聚会,却只能远远的派人盯着。派人进入场中,他倒是想,不过羌人定不会同意;直接调兵一举灭掉这些人,他却没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份能力去承担后果。所以他只好派出人马远远的监视着这些羌人酋长。 三大羌之中,最先到达的便是洮水羌。其酋长万俟延一到达,便立刻命令随行士卒封锁往来通道方圆三里内不准外人进入。 于是,那些远远辍着万俟延的监视人员只好爬上一座山岭,远远的望着山坡上的情形。 没过多久,那雾露羌和密恭羌的酋长也来到山坡之上。 三人对坐在一堆散乱的石头上。万俟延首先开口笑道:“二位尊敬的酋长,我们可是有好久未曾见过面了!” 雾露羌的酋长笑着答道:“是啊,万俟大哥,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吧!如今算来,你我都老了!” 密恭羌的酋长却在一旁笑道:“说什么老了!别人我不知道,但巴大哥你我还是知道的,每顿都要吃五斤肉。和十斤酒,这样怎么能说老呢!” 他口中的“巴大哥”,指的便是雾露羌的酋长。 这位巴酋长笑着摆摆手,却是向万俟延问道:“万俟大哥,不知此次你请我们前来有什么事要说?” 万俟延看了一下四周,小声说道:“二位酋长可曾听说了河州党项之事?” 此言一出,那巴酋长脸色顿时一变,连连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别问我!对了,我部落之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我还要回去一趟!”说着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去。 那万俟延见状,连忙一把拉住巴酋长:“巴老弟你害怕什么?这附近全是你我的人,那些汉人根本就连一点偷听的机会也没有!有什么话我们开诚布公的说说!” 巴酋长顿时犹豫起来,沉默片刻,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去年腊月,大唐皇帝下令西征吐谷浑!想我洮水羌,本就是吐谷浑之人,大汗待我甚厚。如今吐谷浑为大唐所伐,我岂能坐视不理,欲举族投往吐谷浑,以尽绵薄心力。呃,不知二位的又有何打算?”万俟延沉默半晌,终于说出了这番话来。 巴酋长听罢,面色严肃的说道:“万俟大哥,作为曾经的兄弟,我奉劝你一句,唐军可不是好惹的。你若是与其为敌,可要万分小心啊!” 万俟延一听这话,冷哼一声,说道:“巴老弟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想我洮水部,也有精兵两千,再纠合其他部落,别的不说,打下那洮州城还是有把握的!老哥我只在这儿问你一句,愿不愿跟我干?” 巴酋长坚决的摇摇头:“万俟大哥,你的部落离吐谷浑很近,若是事败,直接往西边退就是!而我雾露部不一样,不仅离吐谷浑较远,且临近岷州,那里如今已有过万的唐军,若是我敢做出丝毫不端的行为,定会被这些唐军撕成碎片,鸡犬不留!所以,万俟大哥,我可不能和你一起干!” 巴酋长的话音落下,那剩余的密恭羌酋长却是有些犹豫起来,一会儿看看万俟延,一会儿看看巴酋长,却是拿不定主意。 一看到密恭酋长的样子,本来就因听了巴酋长的拒绝而心头不爽的万俟延顿时道:“身为一个酋长,如此犹犹豫豫,毫不果断,实在不是一个酋长的作风!” 那密恭酋长咬咬牙:“万俟大哥,我倒是想和你一起干,可是怕族中长老不同意!这样吧,你刚才不是说有把握打下洮州了?若是打下了洮州,那我便领着部落跟着大哥干!” 听到密恭酋长说出这话来,巴酋长不由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好!”万俟延一拍手道,“看我三日之内拿下洮州城!” 天空一片漆黑,除了厚厚的云层之外,看不到任何发光的东西。 洮河静静的流淌着,发出潺潺的水流声。 此时正是枯水季节,洮河河水较浅,几处较高的地方甚至裸露出河床来。 洮州城在洮河北岸,离洮河也不算远。洮河之上,一个不大的码头屹立,为往来客船货船提供下客卸货的地方。码头上驻扎了一百名唐军。一道平坦的官道从码头直通往洮州城。 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正摸黑着沿着洮河而下。他们正是万俟延带领的洮水羌部落战士和他裹胁的其余羌人、党项、氐部落的士卒。洮河发出的潺潺流水声盖住了他们行动时发出的脚步声。 眼看就要到达码头,只见这支队伍分出五百人来,杀向码头,其余人则是往北一转,直扑向洮州。 洮州城的城墙不算太高,也就两丈多点,是取泥土与木料混合筑成的,还算坚固。当这支二千多人的军队到达洮州城下时,城头之上只有寥寥十余名唐军士卒在巡逻。 接着城头的灯火,这些羌人中的神射手一箭箭射中了巡逻的士卒。几名身手敏捷,能攀援绝壁的羌人徒手往城墙上攀爬。 然而,那些神射手却是没有同时将这些唐军士卒射倒在地,一两名没被射中的唐军士卒同时发出了洪亮的呼喊声:“敌袭!” 而这时,那些身手敏捷的羌人已经攀援上了城楼。一条条绳子放下,又有羌人开始攀爬上去。 先行攀援上城墙的羌人冲到城门边,经过一番搏杀,终于在唐军到来之前打开了城门。 一队队羌人骑兵和步卒蜂拥而入! “怎么回事?”孔长秀一把抓住一个匆忙路过的士卒问道。 那士卒见有人竟敢拦住自己,正欲发作,一见是孔长秀,顿时怒气尽消,恭敬的回答道:“是羌人攻进城来了,!卑职正要到那边去参战呢!” 孔长秀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鼓励的话时,只见那士卒面色大变,发出一声惊呼:“大人小心!”只听见一阵马匹长嘶之声,接着仿佛后背被大锤重重敲击了一下,整个人被撞飞几丈远。 勉强的张开眼,只见一队队羌人骑兵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 一柄雪白的弯刀映着四周的灯光,劈了下来。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客栈 虽然是比起李靖的大军要晚出发三日,可是张允文和侦察营既没有步兵的迟缓,又没有辎重的拖累,一路三千骑兵纵马如飞,在第二日黄昏时分便追上了李靖大军。 张允文让侦察营士卒先行一步,自己则是带着李扬和亲兵进入大帐之中。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堆堆篝火在军营里边点起,照得四下里一片亮堂。股股炊烟袅袅升起,一股子饭香味飘荡在军营之中。 在营中转了半圈,张允文便大致知道这营寨的布局。因为每次李靖扎营的时候,都喜欢来个虚虚实实,让敌人琢磨不透。这也算是李靖的一个特点吧! 先到随军记室处登记了一番,然后再来到李靖所在的营帐。只见这儿坐着四五位将军。其中有薛万钧、薛万彻兄弟,有任城王李道宗,兵部尚书侯君集,还有一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突厥人,想必此人便是契苾何力。 张允文先向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对坐在大帐上方的李靖道:“末将张允文领三千侦察兵前来报道!” 李靖示意张允文不必多礼,笑着说道:“允文来得还真是快啊,老夫本以为你要明日才到呢!” “呃,这兵贵神速嘛,快马加鞭,理当如此!”张允文笑着谦虚了两句,然后和李靖说起自己携带的军粮、武器情况。 听完张允文的陈述,李靖捻须沉吟片刻说道:“允文 此次出征,那炮兵老夫却是没有带上多少,总共百人,考虑的就是这漫长的补给线问题!如今听你说起你们的军备情况,怎的连手雷都没有带上多少?” 张允文道:“一枚标准的手雷重一斤三两,若是没有马匹,光是人来携带,能带上五枚就已经不错了。如今虽然有马,也只能带上十枚。带得太多,会影响骑兵的运动能力的!” 听了张允文的解释,李靖点点头:“好吧,你既有打算,那老夫也不多问!今日你等暂且扎营歇息,明日一早,即刻出发,争取早日到达陇右!” 张允文却是抱拳道:“大总管,既是兵贵神速,那末将愿意连夜出发,星夜赶路!” 李靖皱起眉头:“如此夜以继日,餐风露宿,难道你就不怕士卒成为疲敝之师?” 张允文笑道:“大总管多虑了!末将对帐下士卒倒是非常有信心!就算是连续赶上三天三夜的路途,也照样能打硬仗!” 见张允文坚持,李靖也不再说什么,转而和他寒暄了一阵,然后便挥挥手,让众将出帐。 除了营帐,侯君集冷冷看了一眼张允文,转过身便往一边走去。而李道宗和薛万彻则是走上来问候了一下,便挥手告别。而那位番将契苾何力,却又有些踟蹰的看了张允文一眼,缓步准备离开。 “这位将军想必就是契苾将军吧!”张允文见他想要离开,却是先一步叫住了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只得停下脚步,看着张允文。 “呵呵,早就听说契苾将军乃是一代俊杰,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啊!”张允文笑着捧了契苾何力一把。 “哪里哪里!哪里赶得上张将军啊!张将军的大名末将才是如雷贯耳!”契苾何力连忙谦虚的说道。 一听这话,张允文不由暗道这契苾何力的识趣,想必在长安厮混了两年,中原人的一套,他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了。 微笑着和这位未来的大将寒暄着,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张允文笑道:“与契苾将军谈话,在下倒是十分愉悦啊,可惜时间不等人,在下要先行一步了!” 契苾何力也是略感惋惜的说道:“和张将军,的确让人非常高兴!唉,可惜了!” “契苾将军大可不必惋惜,你我同在大将军帐下效力,有的是机会详谈!”张允文拍拍契苾何力的肩膀,笑着离开军营。 追上那些已经行了二十多里的侦察兵,一路继续往西北而去。 这一行军,一直到第二日黄昏时才在一处山坡上扎下营寨来。 借着落日的余晖,张允文在草地上摊开地图,手指从长安出发,一直往西滑去。 “我们现在在这个范围之内!”李扬看了一眼地图,伸手在长安西边划了一下。 张允文一看这个范围,大概估计了一下,反问道:“也就是陇州附近?” 李扬点了点头,在陇州西边竖着划了一下:“这儿便是盘川山,翻过山便进入了陇右的地界了!”说着目光怔怔的望着地图,“按我的估计,明日中午即可抵达盘川山脚下,而翻越盘川山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 张允文收起地图,对四下扎营的士卒大声吼道:“各位兄弟听到没有?明日我们要爬山了,今日吃好喝好休息好,养精蓄锐!明日一鼓作气翻过那盘川山!” “好——”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回应声。 第二日,侦察营继续西行,翻过盘川山,到达秦州。再横穿秦州、渭州,终于到达岷州。这里可是赤水道行军总管李道彦的地盘。 到达岷州时,张允文本欲去拜访一下李道彦,向他打听一下这陇右诸州的情况,然而,一个消息的传来,不得不让他改变了计划。 洮州羌人发生叛乱,一支三千多人的羌人军队趁夜偷袭了洮州城,杀死了洮州刺史孔长秀,击溃了守军。虽然后来被唐军斩杀了近五百人,可是洮州城破,刺史被杀,这是不争的事实。由此观之,洮州已是一团乱局了。 张允文即刻找来李扬赵毅等一批中级军官,在大帐之中开了半天的会议,终于做出决议来。 整个侦察营被拆分开来,张允文带领五百人赶往洮州,李扬领五百侦察兵赶往鄯州,赵毅领五百人前往廓州,吴鹏带着五百人前往河州,刘诚带领五百人驰援叠州,剩余五百人则是留守在岷州,以应不测。 商议完毕,张允文便当先出发了。这里离洮州最近,而且洮州的情况也最为混乱。 临行之前,张允文再次对那些侦察兵道:“你等切记,杀一儆百,不可手软,迅速稳定局势,扑灭一切动乱的苗头!” 带领五百骑兵星夜疾驰,赶到洮州。一路上,杀气腾腾,直让那些路过的行人商旅退避三舍。 在路过雾露山的时候,那位雾露羌的巴酋长见到这五百骑兵,一路疾驰而去,顿时心头不由揪了起来,看这些唐军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少羌人会死在他们刀下?又想起自己部落虽没参与万俟延叛乱之事中,但是,毕竟自己也是羌人,若那些唐军株连起来…… 巴酋长没有想下去,只是吩咐部落里的青壮年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同时加强了部落里的防御措施。 一到洮州城下,张允文便见到了一番血腥的场面。只见洮州城头之上,挂着两排满脸血污的人头,迎着西北风轻轻摇动。 当五百骑士一到达时,那些守城的士卒顿时如临大敌,皆是张弓搭箭,紧握刀枪。待张允文上前两步表明身份后,那为首的士卒还是怀疑的问道:“你真的是左卫将军张允文?可有凭信?” 张允文却不接话,将腰间铜牌摘下,奋力一扔,竟然扔上了城头。 那为首的士卒捡起铜牌看了一下,顿时欣喜的道:“真的是张将军!来人啊,快开城门,放张将军入城!还有,快去通知长史大人,就说来援军了!” 张允文被士卒引入洮州城中,一路行来,却发现城中士卒不过,不过三四百人。一路来到刺史府,只见一名中年人正站在门口迎候着自己。 “下官洮州长史文道之见过张将军!”中年人待张允文走至身前,连忙躬身一揖。 张允文扶起文道之,却是没有说什么场面话,直接道:“文大人不要多礼了,我们还是先谈正事!走,到里面去谈!” 二人进入刺史府,坐定之后,张允文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文大人,本将军奉李靖李大总管之命,先期抵达陇右诸州,扫清诸州之动乱。长史大人且为本将军说说这洮州情况如何?” 文道之沉默片刻,方才说道:“那也突袭我洮州城的是洮水羌和几个小型羌人部落,共有三千多人。当时是下半夜,许多士卒已经睡下,他们悄悄的攀爬上城墙,杀死守城士卒,打开城门。接着那些羌人蜂拥而入,凭借人数众多,将我大唐守军击溃。那一夜,我大唐男儿战死一百六十九人,孔大人也惨遭毒手。到达天明的时候,下官组织人手反击,斩杀五百多羌兵,这才稳住局势。如今,洮水羌族众正在往吐谷浑方向迁移,南方的密恭羌也加入了反叛的行列,唯一没动静的只有东边的雾露羌!下官派出八百军士沿途追杀洮水羌和密恭羌,如今一日过去,也不知情况如何?” 张允文听罢,沉吟片刻,猛的一拍桌子说道:“文大人,你即刻给本将找来两名熟识当地地形的向导,本将将领三百骑兵前去追杀那洮水、密恭二羌!” 文道之顿时面露喜色:“将军放心,向导之事,下官即刻安排!”说着走到门边,唤来两名士卒,“此二人乃是洮州人,从军十余年,一直守在洮州,对这儿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将军可带他们前往!” 张允文顿时一抱拳:“既是如此那就有劳长史和二位兄弟了!” 那二名军士连称不敢。而文道之却是举起身旁的茶碗:“下官在此以茶代酒,祝张将军旗开得胜!” “好!”张允文接过茶水,一口气喝下,然后大步出门而去。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密谈 两名向导各骑着一匹战马,立在张允文的后方。马望山和宋瀑一左一右站在张允文两侧。 头顶之上,一面有绣着楷书“唐”的大旗猎猎作响。 “走!”张允文一挥马鞭,当先而去。马望山和宋瀑二人连忙跟上。 “驾――”众骑士纷纷一击马臀,骏马嘶啸,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 三百骑士如长蛇一般蜿蜒出了洮州城。 在他们身后,那些挂在城头上的两排首级正迎着西北风微微飘动着。 就在张允文他们出发的时候,另一边,四百唐军士卒正和一千三百多羌兵对峙着。 本来按照唐军的战斗力,四百老兵对付这一千多羌兵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现今的情况又不一样,当四百唐军追上这支正在往西迁移的洮水羌的时候,发现一支三千人的羌兵竟然已经下马列好阵型,在一道宽阔的洮水支流边隔河对峙。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箭头,唐军领头的校尉却是不敢下令硬冲,也令士卒张弓搭箭,瞄准这些羌兵。 而在一千多羌兵身后,那洮水羌的牧民正慢慢的赶着马车往西迁移。 这些往西迁移的牧民中,除了洮水羌之外,还有十余个小型羌人部落。他们有的有三四百人,有的却是不足百人,皆是受到洮水羌的的裹胁,往吐谷浑方向迁移而去。 眼看着这些羌人慢慢的走出自己的视野之外,领头的唐军校尉只能干着急而没有办法,他可不想让唐军冒着密集的箭雨冲锋。再说了,有一道宽阔的河流横在中间,对于唐军而言,等着箭雨过河,不知会损失多少人马!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西迁的牧民也渐渐的迁移完毕,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唐军校尉又急又怒,心想着就算此时不冲,待会儿你撤退的时候总不会也保持着这种阵型,到时候将这一千多羌兵吃下,也算是报了孔刺史之仇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一阵骏马长嘶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唐军校尉回头一看,只见一片黑色的骑兵从后方快速冲过来。领头的骑士手中扛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一个“唐”字,用楷书写成,却是笔锋之间,锋芒毕露。 却是张允文带领的三百侦察兵到了。 眼见这些骑士要冲入河中,往羌人阵型冲去,唐军校尉不由喊了一声:“兄弟,慢着,小心他们的弓箭!” 然而他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只见河对面的羌兵同时松开弓弦,羽箭飞出,落在那疾驰的黑色骑兵之中。可是这些骑兵却是利用足下马镫在骏马身上挪移翻腾,做出各种躲避动作,竟将这箭雨躲去了一大半。有些箭支射在骑兵的衣甲之上,却被坚固的皮甲挡住,或是落在在地上,或是浅浅的扎进甲中,没有伤及人体。当然还是有数十根羽箭射中了一些士卒裸露在衣甲之外的身体上。 眼看这第二轮箭雨降至,而这些唐骑离羌兵却是不足百步。 “大人,我们怎么办?”唐军校尉身边的士卒看着这些英勇冲锋的唐军骑士,不由咽了咽口水,探着头对身边的唐军校尉道。 这唐军校尉咬咬牙,狠声道:“他娘的,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弓马好生娴熟啊!他们能冲得,我们就冲不得么?传令兄弟们,准备冲锋!” “是!”校尉边上的几名士卒顿时大吼一声,“兄弟们,准备冲锋!” “唰――”只听见一阵整齐的声音,弓箭被挂回马鞍之上,四百柄雪亮的横刀被抽了出来。 “冲啊――”校尉横刀一挥,一声咆哮 这四百精锐唐军也加入了冲锋的行列。 待羌兵射出第二轮箭雨,再次伤了十多人之后,黑色唐骑已经冲至阵前。这些本来下马列阵的羌兵根本就来不及上马迎敌,只得惊慌的看着这写黑色唐骑如同利剑一样插入羌兵之中,巨大的冲击力将羌兵撞飞数丈远。倒地的羌兵随即被冲过的马蹄狠狠的践踏。 雪亮的横刀漫卷而下,割开了羌兵的喉咙,劈开他们身上薄薄的衣甲。 这三百黑色的唐骑如同烧红的利刃割黄油一般,轻松的从羌兵军阵的一头杀到另一头。就在他们刚刚杀到阵尾之时,那四百唐军也掩杀而至,再次的蹂躏者早已心惊胆寒的羌兵。 而此时,那些黑色的唐骑再次转身会杀过来。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反复冲杀,这一千余羌兵被七百唐军当场斩杀六百多人,俘虏三百多人,余者皆是仓皇溃逃。 “呵呵,不错啊,兄弟,你们当真厉害,敢冒着箭雨来冲锋!”那名唐军校尉见仗打完了,顿时嬉笑着走到这群黑衣唐军中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人面前,笑着说道。 “徐大哥休得无礼,这位乃是左卫张将军,还不快快行礼!”那两名向导见校尉这般语气,连忙提醒道。 张允文摆手一笑:“行什么礼啊,大家都是兄弟,不必拘礼!” 听得这话,本来有所拘谨的校尉顿时咧嘴一笑:“将军此言,深和我意啊!” 正说着,一名侦察兵策马过来:“头,前面二十里发现那些正在迁移的羌人,现今已成溃散之势!我们需要追么?” 张允文沉默片刻,却是看着面前的校尉。校尉顿时会意,俯身请命道:“属下愿领麾下将士衔尾追杀,不破不还!” “好!”张允文顿时一拍手,“这位兄弟果然好豪气!我且问你,若是这些羌人迁出了我大唐国境,进入那吐谷浑,你待如何?” “属下定当继续追杀,不破不还,不死不休!”这姓徐的校尉当场坚定的答道。 “好好!”张允文接连称赞两声,“徐兄弟既有这般豪情,那这追杀之事,本将便交与徐兄弟来做!” 徐校尉当即一喜,抱拳道:“多谢将军!” 张允文却是注视这徐校尉,缓声说道:“徐校尉,可别忘了悬在洮州城头的那些首级啊!” 徐校尉一怔,片刻之后肃声道:“属下谨记!”说完起身,领着帐下的士卒一路往西追杀而去。 看着徐校尉远去的身影,张允文口中喃喃道:“这徐校尉倒是个可塑之才啊!”旁边的马望山凑过头来问道:“头儿,现在他们追杀羌人去了,我们又干什么去啊?” 张允文回头看了一眼马望山,轻声笑道:“南方不是还有一个密恭羌么?我们去那边看看战况如何!” 马望山点点头,随即后退去招呼那些清理战场的侦察兵。 分出二十名侦察兵带着近三十名受伤的侦察兵押送三百多手无寸铁的羌兵往洮州城走去,而剩余的士卒则是在两名向导的带领之下一路往南而去。 “那夜密恭羌没有参与袭击洮州中来?”听了身边的这位士卒这般一说,张允文倒是有些惊讶了。 “嗯!”这名向导点点头,“虽然密恭羌没有参与作乱,但是,在洮水羌攻破洮州城的第二日,他便公然派出使者与之联络,并开始举族往西迁移。所以长史大人也派出了一些兄弟来教训一下这密恭羌!” 张允文听言,不再言语,心头却是有了计较。 当他们向南走了近百里,遇到唐军的时候,已是日近西山了。而唐军对密恭羌的行动也已经结束。 这一路的四百唐军要顺利得多,在一片缓坡之前,四百骑兵击溃了密恭羌的千余羌兵,当场斩杀两百,俘虏五百人,包括酋长在内,余者溃逃。 而西迁的羌人队伍,则是被唐军看押起来,正报送长史,请求如何处理。 张允文听罢,对这支四百唐军军队的领头校尉道:“这没什么好处理的!凡身高高于车轮之男子,杀!女子儿童尽充奴籍,老者放逐,自生自灭!” 一听到这处理结果,刘校尉不由有些心寒。张允文却是轻轻一笑:“治乱方用重典!这洮州之乱就是需要有大量的鲜血来平复!” 刘校尉慌忙一揖,下去处理此事! “你们且说说,这密恭羌的酋长会逃往何处?”张允文向两名微微有些发呆的向导问道。在他们四周,不时响起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和杀人时的刀剑声,间杂着羌人的咒骂声。 二位向导一个激灵,顿时争相道:“定是投雾露羌去了!这密恭羌与雾露羌向来交好,相互守望,多有互助!” 张允文点点头,沉默片刻,忽然道:“这雾露羌既没有参与那夜的叛乱,也没有举族西迁,想必那族长定是个明白之人!我猜此人断不会接收密恭酋长的投奔,说不定反而会在一两天之后送上其首级过来向我大唐谢罪!” 二位向导顿时面面相觑,皆是没有接口。 “这样吧,我派你二人为使者,去一趟雾露羌,告诉他们酋长,若是三日之内不交出密恭酋长首级,则视其为包庇叛乱,本将将领军杀将过去!顺便将这洮水、密恭二羌的遭遇告诉这位酋长,看他如何决断!”张允文笑吟吟的说道。 二位向导相互看了一眼,对着张允文一揖:“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贞观九年二月初四,洮州叛乱之洮水羌被洮州驻军徐校尉领四百骑兵衔尾追杀百里,斩杀四千余人。洮水羌人口为之一空。进入吐谷浑境内后,又与一支游骑兵大战一场,斩杀吐谷浑骑兵二十名。洮州驻军刘校尉则是带着另一支唐军进攻密恭羌,大破之,活捉人口三千余,皆充入奴籍。密恭酋长遁逃。二月初六,雾露羌首领巴酋长送来密恭酋长及帐下亲兵人头。 至此,洮州之乱悉平。 ------------ 第二百八十九章 突破口 与洮州相同,其余诸州如鄯州、廓州、河州等诸州党项、羌、氐等族的叛乱也很快被镇压下去了。 而镇压这些外族叛乱的唐军,皆是一色黑色的衣甲,骑着高头大马,速度敏捷,战斗力极其强悍。更令人恐惧的是,这些人神出鬼没,极善藏匿潜伏,有几名部族首领硬是被他们潜入重重把守的村落里生擒了回去。 对于这批唐军,这些部族们有的称呼其为“玄甲兵”,因为他们穿的那身黑色衣甲;也有人称呼其为“鬼兵”,因其神出鬼没、身手敏捷。然而鄯州、廓州等地的刺史都督,却知道这支黑色衣甲的部队叫做侦察营。 “嗯,玄甲兵这名字不错!鬼兵也不错!”听到这两个名字,张允文当时便笑着对身边的马望山说道。 自从平定了洮州之乱,张允文便带着士卒在洮州安营扎寨,驻守在洮州城外。 每日里都会有各式打扮的人在士卒的护送下进出军营,这些人中,有商人,有医生,有僧侣,各种职业的人应有尽有。他们便是分布在陇右、吐谷浑这片区域内的调查员。 他们源源不断的送来了整个陇右地区、吐谷浑以及西域诸国的情报,终于让张允文对这片区域的动态了解得一清二楚。 整个区域内,除了自己的侦察营在镇压异族叛乱之外,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甄生也派出军队四下围歼叛羌。而且是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每处清剿战场之上,总会将人头筑成“京观”,以威慑敌胆。几次下来叛羌闻是高甄生军至便做鸟兽散,毫无抵抗之意。 看到这里,张允文不由笑了一声,想不到这高总管还停雷厉风行的嘛,不过这样的效果却是没有很好的消灭羌人,而是他们望风而遁,逃入吐谷浑去。 别人的事张允文不想去管那么多,目前他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成。 就目前而言,张允文需要做的便是不断的派出侦察兵在调查院的配合之下将吐谷浑的情况打探得一情二楚,同时还要为即将到来的大军找到合适的导游。 于是一名名侦察兵被派出前往吐谷浑,在这广阔的土地上进行侦察。 到二月中旬的时候,李靖大军的一万先锋骑兵在李道宗的带领下抵达了鄯州。并向原本分布在诸州的兵马下达了集合的命令。于是张允文便要带着侦察兵们一路北上,往鄯州而去。 鄯州在吐谷浑东偏北的位置,按大唐州郡划分,还算得上是一个中州,其境内有两座大城,一为鄯州,一为鄯城,人口皆在万余。鄯州离西海不远,常常是受到吐谷浑的袭扰。 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收拢侦察营与行军,终于在三月上旬的时候抵达鄯州。 李道宗的一万铁骑驻扎鄯州城以西的地方。此处三面有山,仅在东边有一山口供出入。而里面十分宽敞,屯下万余兵马绰绰有余。 当张允文带着侦察营来到这大营之时,不由“啧啧”称赞这里的位置:“唔,这地儿不错啊,秀山丽水的,易守难攻,有山有水,风水也是不错啊。看来道宗兄选地儿的功力日渐上涨啊!”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李道宗也跟着扯道:“那当然了,本王可是跟着袁天罡袁道长学了一个月的相地相人之术。唔,允文,要不要为兄来帮你瞧瞧?” 说完,没等张允文说话,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 张允文也是“哈哈”一笑,拍拍李道宗的肩膀:“许久不见,道宗兄风采依旧啊!” “哪里哪里,什么风采依旧啊,当了几天刑部尚书,那些杂七杂八的事都快烦死人了!这不,一听见吐谷浑闹腾得厉害,便请缨来战了!”李道宗笑着说道,“来,往这边!” 两人当先,在一众亲兵的陪同之下,来到大帐之中。 大帐内装饰颇为豪华,只见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皮地毯,头顶上悬挂这琉璃灯盏,四面皆有厚厚的锦幛,上面描花绣鸟,精美异常。 喜欢豪华奢侈,这是唐人的一个共同特点。就连李世民虽然说着要勤俭节约,可是过了贞观四年,年景渐好之后,对于宫殿的装饰,同样也是豪华异常。就连张允文,在李宇支柔还有四周这些人的影响之下,也渐渐喜欢上了豪华的东西。 “临行之际,大总管曾经对我说过,说兵贵神速,须趁伏允尚未反应之际,以精锐长驱疾进,掩其不备,最好能一战活捉慕容伏允!所以本王本欲在二月的时候引轻骑进攻伏俟城,可惜二月间北风竟比往年要凛冽得多,飞沙走石,极难进军。这一拖便拖了一个月。允文你来看,这儿是伏俟城,在西海以西。进攻伏俟城可从南北二路绕道西海进攻,你且说说,这进攻是走南路好还是北路好?” 张允文一看那地图,只见西海北面全是指甲痕,当即笑道:“王爷既然已有主意,何必来问末将呢?” 李道宗笑了笑:“我本欲沿北面而进,可是昨日受到一份情报,便又改变了想法!” “什么情报?” 李道宗笑着一指地图上鄯州城西南方的一处地点:“慕容伏允闻我大军压境,亲领三万铁骑在此处,准备接战。所以本王想要一举吃下这三万大军,活捉伏允!” 张允文一看李道宗所指的位置,只见上面写着两个蝇头小楷:库山。 库山很高,山顶之上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 此时已经是三月了,但这儿依旧很冷。寒冷的春风吹出了树梢上的点点嫩芽儿,也吹得地上草原的青草冒出鲜嫩的新叶。这本该是放牧的好时节,可是唐军大军压境,吐谷浑随时有亡国之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放牧啊! 伏允的大帐设在库山山脚下。七八百座灰色的毡房铺在嫩绿色的草原之上,对比如此鲜明。最大的一座毡房便是伏允的大帐了。 此时的大帐之内,伏允正和天柱王及几位名王相坐无语。 “大伙儿说说,我们此战当如何去打?”伏允头发已经花白了,平素集会之时也很少发言,多由天柱王在说,如今他向众人征询意见,倒是让众人惊奇不已。 “我尊敬的大汗,老臣以为,目前唐军情况不明,也不知来了多少兵马,还是等几天的好,那些羌人、党项人会为我们送来关于唐军详尽的情报的!”一位同样头发花白的名王说道。 此言一落,另一位名王却是“哼”了一声说道:“慕容明,你真的已经老了!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唐军主力到齐了再打?什么情报,前些日子鄯州城里边不是已经传出一份情报来了么?” 先前那名叫做慕容明的名王顿时怒声道:“慕容元,你说什麽?我老了?我可是还能耍起三十斤的大斧,怎么老了!再说了,那鄯州城内传出的消息岂能尽信,万一是唐人的诡计又该如何是好?” 那慕容元正要再次出言反驳,却听得上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好了,别吵了!” 一听到这声音,慕容元和慕容明二人顿时沉默不语。 这声音却是天柱王所发出的。 只听天柱王冷声说道:“你们二人每逢集会便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对唐军事不是你们二人吵吵闹闹就能吵出来的!” 慕容元与慕容明顿时俯身道:“微臣知罪,请大汗与国相恕罪!” 伏允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二人却是看了一眼天柱王,见他点点头,这才起身来。 天柱王站起身来,望着北边道:“如今大唐军队降至,我等却还在此处争执不休,这岂不是让唐军有机可趁?所以微臣建议,此战由大汗乾纲独断!”说着向伏允一拜。 伏允看了天柱王一眼,沉默片刻,最终说道:“唉,算了,什么乾纲独断,本汗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由国相来处理吧!” “大汗,这怎么能行啊!”天柱王顿时做惶恐之状,“只有在大汗的领导之下,我军才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和唐军一决雌雄啊!” “此事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伏允斩钉截铁的说道,言语之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天柱王顿时惊讶的看着伏允,仿佛是第一次看清他一样。 此次对唐军作战,虽说己方有三万兵马,可面对唐军铁骑,谁也不敢说有绝对胜算。所以,他天柱王才会极力让伏允亲自来领导这场战役。若是败了,责任全在伏允身上,若是胜了,自己在乘机夺过领导权,领导大军乘机攻下陇西诸州。可是如今,伏允显然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并且找了个身体差的借口将自己推到前面,若是自己一败,恐怕连这国相的位置都没得做。想到此处,天柱王不由汗流浃背。 走出大帐,几位名王尽皆看着天柱王。后者挥挥手,低声道:“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干自己的事情?” 几位名王顿时齐齐行了一礼,各自走开。 天柱王望着北方蜿蜒的地平线,心头却是沉重无比。 地平线那边,唐军大军压境! ------------ 第二百九十章 盗窃 确定了进攻对象之后,李道宗原本准备派人以重礼延请当地党项族人做向导,为大军引路,然而李世民却是阻止道:“道宗兄,异族无信,极易反复。前段日子那些羌人作乱便是此般道理,所以小弟在此处劝道宗兄,切不可将这引导大军之事,交与外族啊!” 李道宗苦笑一声:“若是不找党项外族,又能找何人?鄯州城的本地官兵我早已经问过,这库山一带地形复杂,多猛兽,就连他们也是很少前去,对于那边的地形情况却是不甚知道。如此看来,为今之计,只有找那些党项人了!” 张允文却是说道:“道宗兄怎的将小弟的侦察营给忘了?侦察营所担负的一项任务便是侦察敌情。到时候小弟派侦察兵先行一步,大军随后跟上,那关于地形、敌情之事不是也就清楚了么?” 李道宗眼睛一亮:“既然允文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下,李道宗传令整集兵马,起寨拔营。大军一路往南而去。 此时的唐军,除了李道宗的一万先锋铁骑,张允文的三千侦察兵外,还有从陇右诸州征召的当地驻军共计三千人。于是整支大军足足有一万六千人,足堪与伏允三万大军一战。 吴鹏和刘诚二人各自带着二十名精锐侦察兵先行一步,前往库山一带侦察。前锋是李道宗的一名骁勇善战的部将领着三千铁骑行在二人后面。而张允文则是和李道宗行在中军。 从鄯州道库山,并不是非常远,大军急行军两日即可到达。在这两日里,吴鹏和刘诚麾下的骑兵不断的穿梭在大军和库山之间,或是送来敌军兵力分布,或是附近地形图,或是阻杀的吐谷浑游骑斥候的人数。看得李道宗眉开眼笑,连连称赞:“好好!这写侦察兵真乃是国之利器啊,比起军中斥候来,不知要好了多少!” 两日之后,兵临库山。 而伏允那边,早在一队队派出去的游骑斥候踪迹全无时,便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似乎嗅到了一丝战争的气息。于是,如今主管军事的天柱王连忙下令全军戒备,随时准备作战。 就在他命令下达后不到半天,唐军的三千前锋已经离库山不到十里。 前锋到达之后,吴鹏刘诚二人即刻带着侦察兵返回中军。如今大军已至,不需要什么侦察了,剩下的就看其他人的表演了。目前他们最需要的却是好好吃上一顿,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三千前锋到达之后,却是安营扎寨,构筑起了工事来。看得吐谷浑众人莫名其妙。 “这三千人肯定只是唐军的先锋,他们在此构筑工事,想是等到大军到来之后便一举发动攻势。由此可见,这三千人离大军距离肯定较远,不若我等趁唐军主力尚未到达,先击败这三千骑兵再说!”一位名王说道。 听了这位名王的意见,天柱王一拍桌子:“好!分析得有些道理!那你便带着六千骑兵去彻底歼灭这三千唐军!” 这位名王顿时一抱拳道:“是!” 于是,吐谷浑大寨寨门轰然打开,六千名吐谷浑骑兵发出“哇呜――”的怪叫声冲了出来,直往三里之外的唐军营地扑去。 李道宗的这名部将叫做李阙,本是李道宗亲兵,然而几场战争下来,立功无数,竟然也升成了郎将,实为李道宗心腹。且久经战场,作战经验丰富无比。 见到吐谷浑骑兵渐渐加快马速,直往这边冲过来,李阙冷冷一笑,下令道:“待会儿敌骑进入射程之后即可放箭,而敌骑开始放箭之后,则凭栏据守,大弩射杀之,不得出去接战!” 吐谷浑骑兵越来越近,终于进入到了唐军神臂弩的射程。这些神臂弩皆是纯钢制作,射程极远,威力巨大,但装填速度却是非常的缓慢。如今,这三千唐军中只配备了不到三百具这种钢弩。 弩箭平射这飞出去,根本不用瞄准,几乎是一箭一个。 受到攻击的吐谷浑骑兵迅速做出了反应,只见他们快速分开,绕着唐军营地跑动。骑士也在马上做出各种躲避动作来。然而他们又进入了唐军弓箭的射程。唐军皆是下马作战,使用步弓,其射程远于吐谷浑骑兵所用的马弓。两千多支羽箭急速落下,落入正高速奔跑的马队之中。顿时,只见一骑骑骑士栽倒在地,巨大的惯性使他们冲出数丈远,甚至将前面的骑兵撞飞出去。 射击了两轮,吐谷浑的骑士便开始还击了。一支支羽箭如同下雨一般直往唐军大营中飞去,钉在木栅栏之上,插在地上,射进士卒的衣甲中。顷刻间,便有近百名唐军中箭。 这时候,唐军的神臂弩也开始还击,准确的射落一名名骑士。 吐谷浑骑兵越来越近,箭雨也越来越密集。 一道道绳子抛出,落在栅栏之上,接着马匹往后奔跑,将栅栏拉到在地。 眼看就要攻破唐军营地,可是唐军一轮箭雨,一个反冲锋,便又将吐谷浑骑兵打了回去。 不远处的山岭之上,天柱王望着几次被攻到门口的唐军大营,咬咬牙道:“再加三千人进去,一定要攻破唐军大营!” 又是三千骑兵加入道攻击队伍之中,对三千唐军展开攻击。一时间,唐军压力陡增,中箭人数快速增加。 就在这时,只听见北面传来一阵喊杀声,接着马蹄声阵阵,一支将近五千人的骑兵往这边杀来。当先的一名骑士举着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一个红色的“唐”字。 一见这队骑兵过来,那些正在攻打营地的吐谷浑骑兵不由一缓,却不知该是继续攻打营地,还是反身对付着奔驰而来的骑兵。 天柱王也看见了这支五千人的骑兵,当下心头一惊,看看下面正绞杀一团的战局,脸色倏地一变,莫非自己中了唐军的诡计?他们以三千骑兵为诱饵,不断引自己往里面增兵,接着大队突袭,夹击己方骑兵。 想到这里,天柱王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五千热是否仍旧是诱饵,可是下面战局之中有着近万吐谷浑兵马,不得不救,当即令道:“再派一万人马出去,务必要击溃这五千骑兵,那些唐军营寨!” 寨门再次打开,一万吐谷浑骑兵义无反顾的冲出寨门,直往那战场扑去。 见得己方再次派出人马,攻营的吐谷浑军队顿时齐齐做出了选择,放弃正在进攻的营地,重整队形,往那些正从北面冲杀过来的唐军反冲锋而去。 “杀――” 两支骑兵轰然撞击在一起。 “举弓,射击!!”营地里边,李阙依旧有条不紊的带领着两千多士卒举弓往那些正和五千唐军杀做一团的吐谷浑骑兵射去。羽箭落在他们的后方,将吐谷浑骑兵的防线一层层削薄。至于那冲过来的一万吐谷浑骑兵,李阙知道,自己的大将军会安排人马收拾的。 果然,只见东北方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渐渐出现,慢慢的往这个方向推进。却是三千步兵正慢慢的走来。 一见到这些步兵,领军的吐谷浑名王略一犹豫,依旧一挥手,令帐下骑士继续进攻大营,同时分出两千兵马,准备一举将这三千步兵冲散! 然而事情不会按照他想象中的进行。只见这三千步卒停下脚步,竟然齐齐从身上拿出一把弓箭来。面对两千冲锋过来的骑兵,仰天举弓,拉开弓弦。只见一支支羽箭如飞蝗一般直射向冲锋过来的骑兵。 射击了两轮,眼看吐谷浑骑兵离己方不到五十步,这些士卒又齐齐丢开弓箭,拿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球来,拿开拉环,猛的往前方扔去。 “轰轰――” 只听见一声声巨大的密集得如同炒豆一样爆炸声响起,数不清的弹片四下飞舞,狂暴肆虐,将这些冲过来的骑兵炸得鸡飞狗跳。一阵阵骏马嘶啸之声,人员惨叫之声传遍战场。 先经两轮羽箭齐射,这两千人便去了三四百人,如今这手雷响起,只听平地惊雷,剩余的一千六七百人又去了近一千人,余者也尽皆胆寒,纷纷调转马头,返回大军之中,不敢再战。 在离战场不远处,一杆绣着“李”字的大旗飘扬。 旗杆之下,李道宗一边盯着战场上的局势变化,一边和张允文道:“啧啧,这手雷可真是个好东西啊!稍微教上一教,这些从未用过,甚至见过的边军们便能运用自如!唔,他们一下子便丢出了两千多枚,难道允文你就不心疼?你的手下每人可是只带了五枚啊!” 张允文摇摇头:“这三千枚手雷用得值,这一爆炸,将吐谷浑的士气全给炸没了!再说了,大总管不是要到了么,和他们一起来的辎重里边有一万枚手雷,我可以迅速补充,有啥心疼的!” 李道宗顿时一把抓住张允文:“拿东西我也要!” “好,自己找大总管说去!” 李道宗顿时无语,只得悻悻的转过头来,望着战场。 “好了,差不多该我们出动了!”眼见战场局势渐渐好转,李道宗严肃的说道。 张允文点点头,做了个出发的准备,他身后的三千侦察兵顿时齐齐上马。 “允文切记,沿途不可恋战,直接插向敌军中军大营,争取一举活捉那伏允!”李道宗郑重的叮嘱道。 按照李道宗的部署,张允文领侦察营在他引出大半兵力,战场呈胶着状态之时,突袭吐谷浑大营,活捉慕容伏允,毕其功于一役。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引诱 此时战场的局势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三千手雷发出的爆炸声和掀起的尘土让吐谷浑士卒心惊胆战,斗志全无。就连远离战场的天柱王也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大跳。那五千唐军乘机猛攻,很快便将数量差不多的吐谷浑骑兵斩杀近三层,余者顿时溃退。唐骑乘势掩杀,又将溃退的吐谷浑骑兵杀了不少。 在这时候,那些溃退下来的骑兵退入正在进攻唐军大营的吐谷浑大军之中,顿时将大军阵型冲乱。那统兵的名王呵斥半天却是毫无效果。而乘此机会,大营之中的李阙带着一千士卒在箭支的掩护下来了个反冲锋,再次将吐谷浑大军杀退。 那统兵名王正欲再次组织进攻,却见五千唐骑已然冲杀过来,而唐军大营之中,亦冲出一彪两千余众的人马,双方合兵一处,直往己方杀来。这名王也倒是个骁勇之人,只见他猛地回到斩杀一名溃兵,接着大声吼道:“英勇的战士们,不要被这些唐人给吓着了,他们已经战斗半日,疲惫不堪,我们勇猛作战,定能杀死他们!杀――” 当先挥动着弯刀往唐军阵营冲去。其余吐谷浑士卒见主将如此勇猛,也是大喝一声:“杀――”跟着杀了过去。一时间,吐谷浑军竟士气大增,人人争先! 霎时间,两支骑兵再次碰撞在一起,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就在两军绞杀在一起的时候,张允文猛地向下一挥手,用力一夹马腹:“杀啊――” 三千侦察兵在他的带领下如同出匣之虎,离鞘之剑,一路往库山吐谷浑大营方向杀去。 当三千铁骑滚滚而来之时,那天柱王顿时明白唐军的意图,当下冷笑道:“哼,这唐军将领也太托大了吧,真以为这三千骑兵便能冲破我的万人守卫,杀到大营来!传令下去,出动剩余兵马,将这三千人消灭之后,驰援战场之中!” 片刻之后,只见吐谷浑寨门再次打开,浩浩荡荡的骑兵从里面冲出,直扑向张允文带着的三千侦察兵。 “咦,这人数怎么不对?这儿充其量不过六千人马,其余人马何在?”看了片刻这连绵不断冲出去的骑士,天柱王粗粗估计了一下阿,当即询问道。 “是大汗,大汗调走了五千人马,说是另有他用!”旁边的手下小声说道。 “大汗?”天柱王顿时面色一沉,“大汗既然交与我军事指挥之权,却又为何要调兵他用?他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这样想着,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只是淡淡的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看我用这六千兵马击败这三千唐骑之后,再去驰援战场吧!” 正说着,却见那穿着黑色衣甲的唐骑和己方的六千大军不到两百步。这时,唐军齐齐从马鞍之上拿出一架闪烁这金属光泽的弩机出来,一手平端着,一手操控马缰。 天柱王看着这些弓弩,正在惊疑之时,却见唐军猛地扣动扳机,数百根弩箭平射而出。冲在最面前的那些吐谷浑士卒仿佛是撞上了无形的墙一般,顿时栽倒在地。而天柱王从上往下看,只见己方厚厚的骑兵队伍片刻间便被削薄一层。 冲在最前面的唐骑在射出弩箭之后,倏地往两边跑开,后面的的唐军随即跟上射出第二轮弩箭。他们进退有序,相互之间配合得极为娴熟。 两军还未接阵,吐谷浑便损失了近千人马,看得一旁的天柱王大是心疼。 眼看两军即将接阵,张允文手中横刀猛的划下,大吼道:“杀――” 躲过一名迎面而来的吐谷浑骑兵手中的弯刀,横刀斜斜向上,顿时在这人身上劈出一大条口子。这名骑兵身受重伤,坠下马去。 忽然感到脑后一阵凉风闪过,张允文想也不想,反手一刀劈出,只见一条握着弯刀的手臂掉在地上,鲜血喷溅,半边衣甲被染得鲜红。而那名断了手臂的吐谷浑士卒则是面容扭曲的大声呻吟,目光盯着张允文,满是恨意。 一道刀光从旁边劈来,将这名吐谷浑士卒砍倒在地。 张允文一看,却是杨石出手的。微微的点点头,继续往吐谷浑骑兵阵营杀去! 继续厮杀着,双方渐渐绞成一团,渐渐往远离吐谷浑大营的方向移动。 张允文顿时感到不妙。他适合指挥小规模的战斗,对于这种近万人的战斗指挥起来却不是那般得心应手。但是他记着临行前李道宗的话语。 “允文切记,沿途不可恋战,直接插向敌军中军大营!” 当下张允文大吼一声:“不得恋战,随我冲杀过去!” 手中横刀一挥斩杀一名敌军之后,策马往大营方向奔走而去。每走一段,便有士卒跟随其后,为其护卫左右翼以及策后,走出十来丈,已经形成了以张允文为箭头的冲锋队形。 张允文当即吼道:“兄弟们,跟我杀上去,活捉伏允!” “活捉伏允!”张允文话音刚落,一阵阵响应声便在身后响起,声势浩大,直冲云霄。 旁边吐谷浑骑兵胯下骏马都不由一阵嘶啸,不安的退后两步。 这次的冲锋要顺利得多,原因却是张允文拿出手雷在面前开路。拉开拉环,静侯一两秒钟,然后再在手雷往前方抛出。爆炸过后,前方道路已经被清空了。 天柱王见手雷爆炸,弹片纷飞,人仰马翻,心头顿时惊骇,不由后退两步。这时候,一位名王快步上来对天柱王道:“国相大人,大汗唤你过去!” 就这样一路杀过去,眼看就要到达吐谷浑大营,忽然一阵箭雨从天而下,竟是不分敌我。张允文心头一凉,想不到这吐谷浑人还留了后手,在大营之中布置了不少了兵力,若是这样,这个大营可是不好攻取啊! 这阵箭雨之中,却是有十多名侦察兵躲箭不及,身上中了箭。 此刻张允文却是面临着选择,若是硬冲上去,恐损失过大,若是往后撤退,又恐陷于吐谷浑包围,前功尽弃。咬咬牙,张允文在片刻之后便做出了决定:“兄弟们给我冲啊!” 三千骑兵沿着缓坡往上冲去。 张允文几乎可以预见,此战结束之后,侦察营起码会减员百人。早知道就不同意李道宗的意见,自己带着十多二十人行动起来更加方便! 正在这时,忽然从吐谷浑大帐里边传出一长两短的牛角号声,接着,原本在后面和侦察营战斗的吐谷浑士卒竟然停了下来,茫然的互相看了两眼,接着调转马头,往东或者往西方向四下逃逸开去。 不光是和侦察营战斗的五千吐谷浑战士,就连和七千唐军绞杀在一起的战士,也是在听得牛角号声之后,四散逃逸。吐谷浑的这种举动顿时让唐军摸不着头脑,但是知道敌军溃退,机不可失,当下四下追杀。 而张允文正准备冲入吐谷浑大营上,忽然见到一条橘黄色的细线在营帐腾起,接着忽地蔓延开来,将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片橘黄色中。 这却是滔天大火在大营中燃起。 此时是三月末,春季降水偏少,且地上多是去年枯黄的牧草,极易燃烧,几乎是遇火即燃。 见到此等情形,张允文却不敢再往营地里面冲,当即命令士卒后撤。 就在张允文下令后撤的时候,忽然战场中发出一阵惊呼声。坐在马上一瞧,只见在东西南三面竟然先后腾起一道道黑色的烟柱,显然,又有人在纵火,烧毁草原。 来不及细想,张允文一路往北疾驰,一面大声的呼喊道:“所有人听着,赶快纵马离开此处,退到无草木的地方去!赶快!” 军中士卒有不少人认得张允文,听到张允文的呼声,顿时策马跟在其后。 没走多远,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李道宗。没等李道宗说话,张允文便道:“王爷,赶快让士兵们离开此处!这草原上的火一旦烧着了,蔓延极快,若是撤之不及,恐损失惨重啊!” 李道宗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吩咐一旁的亲兵下去传令。然而他的目光却是遗憾的望着那些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吐谷浑骑兵的身影。 “道宗兄,这追杀伏允之事,以后会有机会,而如今,我等须要好生计较一下下面该如何去做!”张允文面容沉静的答道。 李道宗点点头,带着手下将领与张允文一道一路往北策马而行。 在他们身后,士卒们忙忙碌碌的飞快收拾这战场,将战死唐军的尸首放在马上,往北运去。 “今日突袭之事,却是小弟办砸了!”张允文带着微微愧意的对李道宗说道。 李道宗却是摆摆手:“允文哪里话!今日之事却是本王没有计划周密,更没想到那伏允居然藏兵在先,纵火在后!此事怪不得允文,只怪那伏允老奸巨猾!” 张允文还要说些什么,李道宗却是止住他的话,说道:“先别说这些了,咱们来说说这今后之事该如何打算!” 说着沉吟道,“伏允此次纵火,计划着若是能烧死我大唐军人便是最好,若是烧不到我军,也将地上牧草尽数烧光。战马得不到草料,我军战力恐怕要下降许多啊!” 张允文点点头:“伏允此计却是毒辣!如今若是往南直追,恐草料不足,难以为继。若是不追,又恐放虎归山!” 李道宗听了张允文的话,却是猛地说道:“算了,不管了,此事等大总管来啦再说!反正最多七日大总管便要到来!现今我可要好生清点一下此战的战果,也好向大总管交差!” 张允文闻言,抱拳告辞而去。他也要去清点一下侦察营的损失了! ------------ 第二百九十二章 会面 贞观九年三月二十九,唐军鄯善道行军总管李道宗于库山大破吐谷浑伏允,斩敌近万。伏允不敌,纵火烧荒,焚尽野草,领残军入碛。李道宗悻悻止步。 此战,唐军重伤死亡一千六百余人,轻伤者二千八百余人。 这个数字不包括张允文的侦察营。因为统计伤亡情况的记室想到侦察营去了解情况,刚到门口,便被士卒拦着不让进。回去跟李道宗一说,李道宗笑道:“算了,你不用去了,待会儿张允文自会过来禀报的!” 而另一边,张允文却是忙着一团。 一张榻上,一名背部中箭的士卒正趴在床上呻吟着,张允文小心的看着箭头入肉处淌出来的褐色血液轻声道:“兄弟,咬牙忍住,一下子就好了!” 一手抓起旁边烧得微微发红的烙头,另一手猛地拔出箭头,趁鲜血喷涌之极,将烙头搁在了伤口处。 只听见一阵“吱吱”的声音传来,空气中竟然漂浮着一股肉香。 这名士卒口中咬着布条,在烙头搁在肉上的一刻,猛地一扬脑袋,发出一声“嗯哼”的长音,黄豆大小的汗珠子不停的从额上淌下。双腿微微颤抖着。 旁边围观的士卒都不由将头转向一边,不忍再看下去! “好了,那酒精。绷带来!”张允文扔掉手中的烙头和箭支,对身边的士卒道。 等了半刻却见这些人毫无动静,有人小声的问道:“大人,这酒精、绷带是什么东西啊?” 张允文顿时一愣,脑中一转,笑着道:“就是把你们喝的酒拿来,还有平常用的布条!对了,布条要两指宽,越长越好,还要放在锅中蒸煮之后才能拿到这儿来!唔,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那问话的士卒笑道:“这布条倒是好找,可是这酒……” 这士卒话还未说完,便被张允文打断:“屁话,别说你们没藏有酒?你们这群家伙,一帮地地道道的酒鬼,哪儿能少得了酒!快去取来,老子也没怪你们私带酒入军营!” 这些士卒“嗤嗤”一笑:“头儿,你可真是了解我们啊!” 片刻之后这些士卒便拿来铁制水壶,里面装着的便是酒。至于绷带,因为张允文吩咐过要蒸煮,所以慢了片刻。 最后,等酒和绷带齐了之后,张允文将酒凑到鼻尖处,闻了一下,顿时一股刺鼻的酒气涌了上来:“呵呵,这就还是烈酒,不错,就是要烈酒!” 小心的将酒滴在中箭士卒的伤口处,然后用手慢慢的搓揉,同时为四周的士卒讲解搓揉的方法。只见这些士卒满脸皆是齐齐盯着酒壶,满脸心疼。不过确实在侧耳倾听。讲解完酒水消毒之后,再用绷带慢慢的为这名士卒包扎,同时也讲解了包扎的窍门。 最后,张允文说道:“其实这些基本的战场救护方法,很早之前就该交给你们,可是那时候你们受伤少,而且伤势轻,也就把这事情给忘了!记住了,以后若是有谁受了伤,就可按照这种方法来救护!呃,对了,若是有烈酒,就不必用着烙头了!” 张允文话音一落,躺在榻上的那位士卒顿时用一种无比幽怨的目光望着他。 当最后李扬将侦察营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之后,张允文顿时陷入了沉默。 此战,侦察营阵亡五十七人,轻伤二百三十多人,多是箭伤,重伤残疾八十五人。 看到这些数字,张允文心头除了自责之外,更多的却是反思。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负责几百人的营长了,而是大唐的左卫将军,看问题的角度更需要从战略上、全局上来看。此次三千人尽数带出,本就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若是遭遇伏击,三千人全军覆没,岂不是将大唐侦察营的火种给灭了。另外,自侦察营建立至今,几年来除了一次性招纳三千人之外,再无其他动作。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汗流汲汲,垂下头,慢慢的思考着以后侦察营的发展道路。 三天之后,也就是贞观九年四月初三,李靖的大军终于缓缓抵达鄯州城。 大军一到,李道宗和张允文便从库山赶回鄯州,向李靖汇报这段时间的战况。 此时的鄯州城外,已是营帐接天,一眼望去,几乎全是白色的行军营帐。鄯州城人口不过万余,如今这鄯州城外,便足足有六万人。 在询问了几名正在整军扎营的校尉之后,张允文和李道宗终于来到了李靖的大帐之中。 此时的大帐中却是只有李靖一人。见李道宗和张允文二人出现,李靖笑道:“老夫正欲派人前往你处请尔等过来,想不到你们自己便来了!” 二人坐于李靖下首。李道宗笑道:“我们这不是来向大总管汇报具体战况么?” 听到李道宗说起这战事来,李靖顿时严肃起来:“这库山一战,老夫听人说起过,说是尔等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让伏允给跑了,可有此事?” 李道宗连忙道:“大总管莫听他人胡言,此战情况,末将即刻一一到来!”说着,便从张允文领侦察营抵达鄯州开始,慢慢说开。张允文还不是在旁边补充两句。 说了半个时辰,这才将情况述说完毕。李靖听罢,抚须沉吟,好半天才到:“唔,此事确实非尔等过错,实乃伏允老奸巨猾!这火烧荒野这一招,确实是妙啊!” “呃,那大总管,我等该如何是好?” 李靖笑道:“待会儿老夫便将各位将军请来大帐,共同商议,权衡利弊,再做决断!” 李道宗和张允文对望一眼,同时起身一揖:“喏!” 二人呆在这大帐里面,喝着茶水。没过多久,便陆陆续续有将军到来。 等了近半个时辰,这些将领差不多到齐了。清点一下人数,只剩下一个侯君集尚未到场。 见人来得已经差不多,李靖便开口缓声说道:“今日请诸位来,却是如今军情有所变化,特招诸位前来商议!呃,先听任城王细细的将目前战局说上一边!” 李道宗起身,行了一个四方揖,然后又将库山战事的前后说了一遍。然而在他刚刚说完准备回到座位时,一个声音却是从帐外传来:“哼,分明是王爷你的失误,若是本将军在此,其会让那伏允逃脱!” 门帘掀开,一名魁梧大汉走进帐中。 来人正是侯君集。 听了侯君集的话语,李道宗不由讥道:“哦,侯将军有何高招?” 侯君集神色傲然的说道:“兵者,诡道也!王爷诱敌主力,再遣精兵突袭,此策虽好,却被伏允看穿,埋伏以精兵,最后纵火焚荒,使得我军进退维谷。如是由本将带领,一面由大军正面攻击,一面派遣张允文领小队人马寻库山小径而突击之,断不会让张允文领兵马与敌厮杀!”说着瞧了张允文一眼,“王爷岂不知张允文擅长着乃是小股突袭,于这领军正面作战,却是差了些!” 此言一出,若不是张允文对其早有成见,恐怕还会引为知己。 李道宗却是惭愧的看了张允文一眼,默默回到座位之上。 这时候李靖发话道:“好了,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做争辩!眼下之事,还是多多讨论一下我军下一步的部署情况!” 侯君集不再说话,直入大帐中,坐于李靖下首处。 待侯君集坐下,李靖道:“如今形势已经了然,诸位有何建议,尽管说出来!” 李靖话音落下,众将顿时一片沉默。片刻之后,那李大亮当先道:“大总管,末将以为伏允纵火烧荒,却是将这片地区的冬草烧尽,缺乏草料,我军战马消瘦,人疲粮少,远入为难。故请大总管安居鄯州,待明年牧草生成,马肥力增之后,再图进取!” 李大亮话语一落,薛万均等将领顿时颔首,表示赞同。而李靖,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李将军此言差矣!”这时候,那坐在李靖下首处的侯君集起身道,“今日伏允一败,鼠逃鸟散,斥候亦绝,君臣携离,父子相失,取之易于拾芥。此而不乘,后必悔之!故末将建议,大军即刻往南追杀,一举生擒伏允!” 李大亮正要在说些什么时,李道宗也起身道:“诸位莫不是忘了去年段将军之事?向者段将军凯旋而还,才及鄯州,虏已至其城下。便是因为段将军一战并未伤其根本,吐谷浑根基犹存,且众为其所用!若是我等安守鄯州,伏允纠集西域诸国,甚至南面吐蕃,共同为患,又该当如何处置?所以末将赞同侯将军之言,大军即刻追杀上去!” 听了侯君集、李道宗的话语,李靖倒是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来。张允文心头也是微微点头,这侯君集虽说人品不咋地,但是打起仗来确实是一把好手,且死忠于李世民,难怪能居高位! 李道宗的话语说完,众将却是不再言语,皆是齐刷刷的望着李靖。 李靖捻须沉吟片刻,转身望向身后的巨幅地图,默默思考着。 “传我将令!”片刻之后,李靖蓦地转身道,“大军暂且分两路追击伏允,老夫与殿中少监薛万均、李大亮还有张允文趋北道,侯君集与李道宗趋南道!诸君一齐努力,早日捉住伏允,踏平伏俟城,平靖西海!” ------------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许诺 由于李靖将张允文划归北路,所以当李道宗收拾起东西,和侯君集部的一万五千兵马南下的时候,张允文却是只得看着他们一脸笑意的离开。 尤其是李道宗,还特地跑到张允文的营帐中来,拍拍张允文的肩膀,一脸嬉笑的说道:“呵呵,允文啊,哥哥先走一步,建功立业去了,你就好好的陪着李大总管吧!哈哈哈!” 张允文闻言,顿时郁闷不已,当下打击李道宗道:“哼哼,你也别得意,你可是与侯君集那小子一道。不知你们二人能否相处得和谐呢?” 李道宗闻言,肃然道:“哥哥我虽与侯君集有些龌龊,可这乃私事,同为南路军进攻吐谷浑,此乃公事,公私岂可混为一谈?” 听得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张允文顿时肃然起敬:“道宗兄真乃是坦荡君子!” 这时候,李道宗却是面色倏地一变,又做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允文啊,这次前来,各个却是有些事来找你帮忙?” “何事?” “呃,就是那侦察兵的事,你能不能拨出几百人给哥哥用用?虽说李大总管找了不少的党项人做向导,可是我并不放心他们!嗯,允文啊,你说这事到底成还是不成啊?”李道宗一脸期待的看着张允文。 “几百人?”张允文满脸惊奇反问道,“道宗兄想要几百人?” “呃,一两百人也可以!”一听张允文的反问,李道宗连忙改口道。 “那怎么成!”张允文一脸严肃的说道,“道宗兄好歹也是统领着一万五千兵马的总管,这一两百人能起什么作用?待会儿我叫李扬带着一千人与你一同离开!” 李道宗闻言,顿时大喜:“既是如此,那哥哥再次多谢允文了!” 花了两天时间,李道宗重新整理兵马,又召集齐一万五千人,和侯君集部一万五千人合计三万人离开库山附近,往南面追去。这一路上,军马所食,皆是士卒随身带着的豆粮和麦饼。李道宗希望能向南行进几百里,可以找到一片好的草场。 南路大军刚刚出发,李靖也将自己手中的北路大军洒了出去,主要方向却是西方和西北方。因为伏允纵火之后,杳然无踪,所以李靖只有多派出几支队伍,扩大搜索范围。 “若是你是伏允,你会跑到哪儿去?”张允文没有被派出去,此刻他正在和薛万彻说着话。 薛万彻、薛万均再加上一个薛万淑,薛家的三兄弟皆是武将,有的是一方都督,有的是将军还有一个是殿中监的少监。但是薛万彻曾是隐太子建成的人,后来虽然归顺李世民,但其出战的机会并不多。 当初张允文还曾和薛万彻打过一场,撑足了百招。若是如今再和张允文打一场,恐怕落败的铁定是薛万彻。 听得张允文的问话,薛万彻笑道:“若我是伏允,随便跑到哪儿都成,就是不会回那伏俟城!” 张允文顿时拍手道:“呵呵,薛将军和在下想到一处去了!在下也觉得这伏允不会跑到伏俟城去。只会在这茫茫草原沙碛之上游走!” 薛万彻点点头,接言道:“所以大总管接连派出了几路人马前往搜索。接下来恐怕你我也要被派出去了!” 张允文点点头,表示同意。 果然,三天之后,薛家兄弟带着五千人马从大营出发,往西南而行。而张允文虽没有被派出去,可是手头的侦察兵却被派出大半,二十人一小队,足足七十支小队被派出执行侦察任务。 而此时李靖身边仅仅还有万余人马。 没在库山大营呆上多久,李靖也领着这万余兵马一路往西北而去。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行军、扎营、收取各路大军情报,整个过程有些无聊,甚至是枯燥。 每日里称得上是乐趣的便是和契苾何力的比试了。自从和张允文熟识之后,每日契苾何力便要和张允文比试一场,虽然负多胜少,却是乐此不疲。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张允文一次和契苾何力吹牛中,说道自己在攻打突厥时的战绩。于是,这位突厥将领便拉着张允文比试起来。 契苾何力的一万突厥兵马也被派出五千人,由一名头人带领,往西方直杀而去。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如今已是四月下旬了。 “允文,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你说说,我们这是打的什么仗,连个敌人都看不到,只看到我们的士兵被一批批的派出去,现在情况如何,我等也是不知,这当如何是好?不行,今日我非得去找大总管问个明白不可!”契苾何力在和张允文打了一场之后,坐着休息的时候说道。 张允文也想明白李靖究竟作何打算,便点点头,和契苾何力一起来到李靖大帐。 听明白二人的来意,李靖笑了一笑,说道:“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用兵之道,却是在一个‘变’字上!” 李靖此言一出,旁边的契苾何力顿时眼睛一亮,侧耳聆听起来。 “这‘变’字,乃是考验的是为将者临机决断能力。比如此次伏允遁走之事,若是当初任城王能不顾火势,奋力追杀,虽能追到伏允,可这损失定然不小。所以道宗没有追击。这便是取决,便是权衡。这‘变’字围绕的便是这取决、权衡而来。”李靖看到契苾何力和张允文一脸恍然的样子,喝了口茶,继续说开。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如今我大军攻打吐谷浑,追杀伏允,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而更主要的却是将吐谷浑彻底的打垮、打残,使其不能兴风作浪,这才算是完成了我军的作战目的。伏允既已遁入这草原。沙碛之中,四野茫茫,如何寻找?若是遣大军四下搜索,实在是得不偿失。刚才不是说了么,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所以老夫便派出几支精锐部队,打着搜索之名,实际上却是去抢占吐谷浑重要据点关隘,将整个西海以南以西之地尽数归于我大军控制之下,压缩伏允活动空间,迫使其往西逃窜。” 听得李靖的话,张允文顿时恍然的点点头,看着大帐内挂着的大幅地图,若有所思。 按照李靖派出的队伍,如今从西海北面到南边的大非川,整个西海以东,一张大网铺开,唐军仿佛一枚枚钉子,扎进了这片区域内。剩下的,只有扫荡这片地区吐谷浑抵抗势力,然后向西推进。 可是,每部派出的兵力多则一万,少则三千,如此兵力难道就不怕被吐谷浑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当张允文将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李靖笑道:“各部运动路线互有交叉,彼此之间,相互呼应。另外,老夫还留下一支骑兵做为机动,自可保万无一失!”说着,李靖瞟了契苾何力一眼。看来他所说的机动兵力指的就是契苾何力的五千骑兵了。 大致了解了李靖的布局,张允文心头这才踏实许多。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分裂 当张允文知道了李靖的打算之后,心头这才放松不少。然而和张允文相反,契苾何力倒是紧张起来,每日都是死命的操练着手下的将士,连找张允文切磋的次数都少了起来,生怕在某一天突然出现什么战况,需要自己紧急驰援。 一日黄昏,大军已经扎下营来,忽然见三骑黑色骑兵从西南方疾驰而来,直入大营。张允文一见,却是自己的侦察兵。 当即拦住一名侦察兵问道:“有何紧急军情?” 那名士卒见张允文问话不敢怠慢,忙兴奋的说道:“捷报!捷报!薛孤儿薛将军在曼头山大破吐谷浑军,斩敌两千,俘敌一千,余者溃退!” 听得这消息,张允文也是欣喜不已,看着眉目之间稍显疲惫的侦察兵,当下说道:“好了,你等远来报捷,实在辛苦,还是先下去休息吧!此事我即刻去禀报大总管!唔,对了,你等要把这大捷的消息传播出去,要让军营里人尽皆知!”见士卒微微有些疑惑,当下笑着解释道,“这一来嘛,让他们高兴高兴;二来,则是要激起他们的好胜之心!” 几名士卒兴奋的互相望了一眼,同时抱拳道:“喏!” 张允文来到李靖的大帐,李靖端坐在大帐中,正奋笔疾书着什么,眉宇之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倦意。看着头盔下露出的花白头发,张允文心头不禁暗自感叹起来,如今的李靖已是年过花甲的老者了,却要和自己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日夜赶路,当真是辛苦之极。 听得门口有动静,李靖抬起头来,一见张允文,当即停下笔,笑道:“允文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张允文进入大帐中,对李靖笑道:“大总管,有捷报啊!” “哦,什么捷报?” 张允文当即便将侦察兵口中的话重复一遍。 李靖听罢,先是一喜,接着微微皱起眉头来。 张允文见状,忙问道:“怎么,大总管,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靖慢悠悠的道:“老夫的目的本是歼灭吐谷浑有生军力,伤其根本,如今这一场仗打下来,余者皆溃,也不知漏网之鱼有多少?也罢,老夫即刻再书军令一封,传与各部令其注意!” 说完,有抽出一张宣纸出来,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片刻之后,收笔,然后递给张允文:“允文啊,你去交与记室誊录五遍,然后回来加盖帅印!” 张允文领命而去。 待将这命令发出之后,李靖笑道:“这大捷虽然可喜可贺,但可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啊!” 张允文点点头,行了一礼,出门而去。走出大帐,张允文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问李靖,如今这大军一路北行,将往何处? 第二日,天尚未亮,张允文便听见一阵喧哗之声传来,接着便是马蹄声阵阵。他倏地翻身而起,随手抄起边上的武器,跑出营帐,只见微微灰亮的天色之下,一队队唐军正整齐的列阵。 “怎么回事?”张允文不由向身边经过的士卒吼道。 “禀报将军,据侦察兵报告,北面三十里出现吐谷浑军队,大约有两万五千人!如今大将军令全军备战!以待来敌!” 张允文四下环顾,只见四面寨栏高耸,石块和木料筑成的围墙看起来坚实无比。而整个营地所在的位置却是处在高地之上,三面缓坡,一面悬崖。 看到这里,张允文倏然一惊,该不是是李靖在钓鱼吧! 正想着,只见一名士卒气喘吁吁的跑到张允文身边:“张将军,大将军正四下找你,唤你过去,说是有事商量啊!” 张允文一面跟着这士卒往李靖大帐走去,一面思忖着待会儿见到李靖又会有什么任务来让自己去做。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大帐。 进入大帐,只见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几名李靖的部将皆在此处。 军情紧急,张允文也没有多行礼,只是抱了一拳,便坐在离李靖最近的位置处。 李靖见人员到齐,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如今这天也快亮了,吐谷浑人也快到了!老夫唤诸位过来,便是为全歼这两万多虏军之事!” 众将顿时齐齐抱拳:“请大总管下令!” 李靖也不客气,当即肃声道:“好!那老夫便下达军令!韩振武!” 一名大汉迈众而出:“末将在!” “令你令两千步卒守于大营西面,以御来敌!”说着拿起一块令牌,这名叫韩振武的大汉上前,恭敬的双手接过令牌。 接着,李靖又命两名部将分别守于北面和东面。至于大营南面,乃是一方悬崖,李靖谨慎起见,还是派出一百亲兵守住悬崖。 “契苾何力听令!”李靖略微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大帐之中。 “末将在!” “令你领五千突厥骑兵,待敌军溃退之时杀出,衔尾追杀敌军!” “末将领命!”契苾何力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双手激动的接过令牌。 眼见这些将军们一个个皆是领了命令,而李靖始终未看自己一眼,张允文不由昂起脑袋,尽力显示自己的存在。然而李靖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对其他将领道:“好了,诸将按照老夫军令行事即可。战斗期间,老夫会根据情况再做调整,诸位好生听令便是!” 诸将同时起身,抱拳道:“喏!” 在众将除了大帐之后,张允文却是一脸期待的望着李靖,轻声道:“呃,大总管,你看我现在还闲着呢!” 李靖轻笑一声,对张允文说道:“允文,老夫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与你去做!” 一听这话,张允文顿时激动起来:“请大总管下令,末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李靖“呵呵”笑道:“这上刀山下火海大可不必,老夫只要你在两军僵持之时,领麾下兵马从敌后方杀入,乱敌阵脚即可!” 张允文顿时一愣:“大总管说的是我的麾下兵马?” 李靖点点头。 “可是如今整个营地内的侦察兵才三百人不到,另外的两百多人正在养伤,如何作战?” “谁说让你动用营中兵马?在大营以东二十里的地方,如今正有五百侦察兵,足够你用了吧!反正给你太多,你会指挥不过来,这五百人刚好合适!” 一听到李靖的这话,张允文不由满头黑线。心想着等自己有空,一定好好的学习一下这领兵之法,尤其是那种万人,十万人的的统御之术。 张允文起身告辞,走到大帐门帘边,忽然想起此次遭遇战的由来,转身向李靖道:“大总管,不知这写吐谷浑军对是不是你钓来的鱼?” 李靖微微一笑,却是反问道:“你说泥?” 张允文顿时咧嘴笑开,向李靖抱了抱拳,转身出了大帐。 一出大帐,张允文即刻领着亲兵,纵马狂奔,趁吐谷浑大军尚未到达营地时,向东疾驰而去。 虽说是二十里,可是张允文疾驰了十多里路便在路边的树林中瞧见了憧憧人影。 此时太阳已经露出头来,照射在大地之上。接着这清晨的阳光,张允文清晰的瞧见了一名蹲在树梢上做哨岗的侦察营士卒的脸孔。 “王克,你小子在哪儿望什么呢,还不给老子蹿下来!” 只见那名士卒三两下便蹿下树来,动作灵活得像只猴子。 “嘿嘿,头儿,你可来了!我可是在这儿张望了老半天了!”王克来到张允文马前,笑着说道,同时还向张允文身后的马望山等人打招呼,“哎哟,马哥、小石头、宋哥还有郑大哥以及两位,你们也来了!” 马望山等人点点头,算是招呼。 张允文及一众人翻身下马,一面往里面走着,一面问道:“你们不是被派出去了么,怎的又会出现在此处?” 王克笑道:“我们却是是被派出去了,不过在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大军后面,一路远远的缀着!当初大总管的命令便是让我们等着头儿,他说头儿过几日就会过来!” 张允文顿时道:“那你们这些家伙怎么不和我说上一声!” 王克苦笑道:“头儿不知道啊,我们可是一路隐蔽前行,不能让那些吐谷浑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哪儿敢来向你说上一声啊!” 正说着,众人已经到达侦察兵休息的地方。只见五百名侦察兵或躺或坐,或站或蹲,密布在树与树只见。 这群侦察兵领头的是刘诚。见到张允文到来,刘诚拍拍手掌:“兄弟们,起来!头儿来了!” 这一众士卒顿时兴奋的站起身来,口中说道:“头儿啊,你可算来了,我们可是等了好久啊!” “就是,天天啃干粮,老子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头儿来了,我们可以回营了,有肉吃了!” …… 张允文笑道:“诸位兄弟辛苦了!此次我来这儿,却是因为大总管交给我们一件重要的任务,它需要我们共同完成!” 话音一落,下面的士卒顿时齐声吼道:“管他娘的什么任务,只要能睡营帐,能吃上几口热饭,能吃上肉,就算让我们去冲击吐谷浑人的军阵,老子也愿意!” “对,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愿意!” 张允文闻言,顿时“哈哈”一笑:“有你们这话,就足够了!好,全军整备,半刻钟后出发,我们去冲击吐谷浑人的军阵!” “哇,不会吧,真的去……” ------------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迁居 “呜――”一阵阵悠长的牛角号声从北方传来,回荡在这大营之内。 端坐在大帐之中的李靖听到这悠长的号角声,不由对身边的亲兵道:“这虏军的统领倒是知晓要先声夺人!传我命令,擂鼓助威!” 于是营地中那面半丈大小的聚将鼓在两支手臂粗细的鼓槌敲击下,发出“咚咚”的鼓声。声如雷震,响彻大营之中。 这巨大的鼓声响起,北方的牛角号声反倒是小了下去。但是,阵阵马蹄之声随即响起,众人只觉得脚下地皮在微微颤抖,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营地地势较高,其视野也远得多。众士卒站在了营墙之后,透过手臂粗细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见由北方浩浩荡荡奔腾过来的骑兵。 只见那骑兵奔腾过来,直如江河决堤,黑色的水肆意的在草原上流淌、冲击、肆虐,左突右进,东奔西跑,中部渐渐突起,两翼渐渐拉长,直往这营地杀过来。 见到这种情形,士卒们不由互相望了一眼,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就在此时,李靖披着衣甲出了大帐,缓步走在这营地之中。每到一处,士卒情绪便安定下来,尽皆用狂热的眼神看着李靖,霎时间,战意盎然。 李靖走到围栏边,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正狂飙突进的吐谷浑骑兵,不屑的撇撇嘴,低声道:“不过一群土鸡瓦狗,何足惧哉!” 此句话传到旁边士卒耳中,在传到其他的士卒耳中。顿时间,整个营地的士卒皆是不屑的看着这些杀气腾腾的吐谷浑骑兵,一股必胜的信念油然而生。 眼见这吐谷浑骑兵越来越近,还有五百步即达到缓坡底部时,这些吐谷浑骑兵却是倏地停住脚步。这奔腾的黑色水流顿时止住,慢慢的挤成一团。接着再次慢慢散开,逐渐排列成整齐的方队。这却是吐谷浑骑兵在重整队形。 “哼,进退无章,冲锋则乱!这吐谷浑骑兵不过如此!”李靖看了一眼之后,又冷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牛角号声响起。此次的声音较之上次的声音,更显激昂、紧促。 听到牛角号声的吐谷浑骑兵,猛地拔出手中弯刀及其他各式武器,挥舞着,口中发出“哇呜呜”的怪叫声,再次冲锋。 李靖见状,下令道:“弩兵就位,排好阵型,准备三叠射击!手持弓箭者于空地之上列阵,准备仰射!” 骑着马的传令兵当下纵马飞驰,将这个命令传达给围栏边上的弩兵和其他士卒。 片刻之后,手中拿着神臂弩或是木制弩机的士卒整齐的排成三行。闪烁着寒光的箭头透过缝隙瞄准外面气势汹汹杀来的骑兵。 而所有的步卒则是在弩兵之后列阵。这些步卒和弩兵大概有六七千人的样子。其中弩兵约有一千多人,剩余士卒皆是手中有弓箭,可充当一把弓箭手。 历史上的唐军之所以能制服四夷,开疆拓土,其重要的原因便在于武器的精良。几乎每名士卒手中都拥有远中近三种武器,从弓箭到长枪再到横刀,这样一来,无论是远战还是近战皆宜。至于铠甲,更是种类繁多,功能多样,多达十三个大类,被称为“唐十三甲”。面对装备有如此精良装备的唐军,那些连个铁都不会冶炼蛮夷如何是其对手? 那吐谷浑骑兵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达斜坡底部,冲在最前面的骑士马匹蹄子忽地一沉,马失前蹄,猛的栽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士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来不及呻吟,便被后面涌上来的马蹄踏成肉泥。 不光是这一骑,在那缓坡之下不断有骑兵马失前蹄,栽倒在地。倒在地上不断呻吟的马匹成为了后面骑兵的绊脚石。霎时间,骑兵冲锋阵型大乱。 李靖见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早在昨日,他便令士卒将装备院打造的那种专门对付骑兵的陷马筒和绊马索在缓坡下面铺好,专等着骑兵冲上来。这陷马筒却是薄薄的一个手臂粗细的圆筒子,底下有尖,方便插入泥土中。顶部开口,比马蹄略大,马蹄踏入其中,极易折断。 密密麻麻分布在缓坡底部和缓坡上的陷马坑,足够让这些骑兵吃个大亏。 陷马坑之后,又有密密麻麻排布的顶尖斜向上的拒马。而最令李靖感到踏实的还是那些正在忙碌的炮兵们。 此次讨伐吐谷浑,因为路途补给和气候的问题,只带了一百门迫击炮,两百炮兵。而有三十门被李道宗和侯君集要去了,还有四十门分布在诸军之中,己方手中刚好三十门。但是光有炮,炮弹的数目却是不够,每三门炮只能分两箱炮弹,平均下来,一门炮只有二十枚炮弹。不过对于这次的战役来说,已经足够了。 炮兵们很快的摆好了炮兵阵地,三名炮兵在围栏便观测下面的情况,剩余的则是在做射击准备。 吐谷浑骑兵用尸体填平了缓坡底下的陷马坑,终于冲上缓坡了。 这时候,迎接他们的便是轰然爆裂的炮弹。 “目标大部已进入射程,现准备射击!”一名观测敌情的炮兵大声吼道,“方向北偏东二十度,角度七十度!单炮射击,校正诸元!” 他的话音刚落,离他最近的一门迫击炮便射出了炮弹。炮弹落在正在冲锋的骑兵之中,轰然炸开,无数细小的弹片和铁蒺藜飞溅开来,大面积杀伤吐谷浑骑士。 “命中目标!准备齐射!” 于是,一枚枚炮弹接连飞出,落在缓坡之上,落在骑兵之中,一枚枚炸裂开来。只见一朵朵火花炸开,弹片飞舞,气浪冲击,战马受惊,四散奔逃,整个缓坡底部一片大乱。炮弹固然炸死不少,更多的却是因相互推搡、踩踏而死亡的人。 在射出一轮炮弹之后,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这些吐谷浑骑兵从缓坡底部一直到缓坡中间,丢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便往后撤退了。 过了片刻钟,又是一声号角声响起,吐谷浑骑兵再次往缓坡上冲来,不过看他们的表情,明显带着些许无奈与恐惧。 迫击炮又射击了三轮,杀伤了大量的骑兵之后,李靖便让他们停止射击了。这炮弹不多,可得省着点用。剩下的就要交给弓弩兵了。 没有炮弹落下,这些吐谷浑骑兵先是一愣,接着一喜,发出一阵欢呼声来,奋力的往上冲去。然而这次,他们遭遇的却是不间断的弩箭和从天而降的密集箭雨。 只见三排弩兵中第一排射出弩箭之后即刻向后走去,到后面装填箭支。而第二排弩兵则是上前一步,射出弩箭之后,也往后退。这样轮流射击,激射的弩箭仿佛从未断过,形成一道收割敌军生命的箭幕。 而那些仰射的弓箭更是密集如雨,从天上落下,射进冲锋的骑兵身上、马上。一个个骑兵不断的栽倒在地,后面又不断的有骑兵冲上来。而骑兵距大营的距离越来越近。这几乎实在那人命换取距离。 李靖看着下面战场上惨烈的情况,目光慢慢的移向东边,张允文啊,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头儿,咱们现在上是不上?”刘诚凑过头来问道。 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战场不远,大概有三四百步的样子,可以清楚的看见战场之中的局势变化。 张允文看着箭雨飘落而下,将一个个骑兵射落马下,目光又接着在吐谷浑的军阵中掠过。只见那儿剩下不足千人,想必这领军大将也在其中。 “冲!咱们直杀向那边!“张允文横刀一指吐谷浑军阵。 “好勒!”刘诚兴奋的低呼一声,向着后面的侦察兵大声吼道:“兄弟们,准备冲了!” 说着当先挥动手中长槊,冲了出去,张允文也用力一夹马腹,紧跟上去。 在张允文身后,马望山和杨石一左一右的护住张允文两翼。宋瀑却是挥动着狼牙棒和张允文并行,片刻之后却冲到了张允文前面。 一彪人马直杀向那吐谷浑军阵之中。 “杀啊――” 几名使用长兵器的士卒和刘诚宋瀑一起构成了冲锋的箭头,而后面便是手中拿着钢弩的侦察兵。 见一彪骑兵气势汹汹的的杀了过来,吐谷浑军阵先是一阵慌乱,没过多久便归于平静,人马几下移动,便摆好了一个防御阵型,所有的骑士举起弓箭便要往侦察兵射来。 待侦察兵一进入射程,这些骑士的的弓箭便射出了一支支羽箭来。 也恰好是这个距离,刚好是钢弩的射程。 于是一支支羽箭和一支支弩箭在空中来回交换。然而中箭坠马的却多是吐谷浑骑兵。所有的侦察兵皆穿着两层衣甲,除非是落在衣甲覆盖之外的身体上,否则对侦察兵的伤害不大。 两个呼吸只见,仅仅射出了两轮箭,侦察兵便已经冲到吐谷浑骑士面前。 宋瀑挥动着沉重的狼牙棒,一扫一片,凡是被狼牙棒扫到的骑兵,尽皆兵器折断,人被击飞。而刘诚使槊,一槊刺出,便有一人倒地。 那些射完弩箭的侦察兵早已抽出横刀和吐谷浑骑士厮杀起来。 这些吐谷浑骑兵也是精锐之众,竟然和侦察兵绞杀成一团,虽然不时有士兵阵亡,但凭借人数,却是牢牢的拖住了侦察兵的的步伐。 张允文本欲一击杀死那大旗之下的敌虏大将,可如今被这些骑兵纠缠住,却是看着三十多步之外的大旗慢慢的向后,毫无办法。若是抛下横刀,取出钢弩,倒是能击杀那位穿着红色大氅,白色绒领的将领,可是自己定会为旁边的骑兵所趁,而受伤或者死亡,这个张允文定不会干的! 眼看那名将领将要离开,张允文却是想也不想,将一名扑过来的骑士杀死之后,顺手夺过其弯刀,猛地向那名红氅白领的将领扔去。 只见弯刀旋转这往那人背上砍去,眼看就要砍中那人,一名骑士猛地扑出,竟然以身体挡住了弯刀。 “他娘的!”张允文大声咒骂一声。这时候一名骑士趁张允文扔出弯刀的空当,一刀劈下。 张允文眼观六路,余光瞥见刀光一闪,猛地往后一闪,顺手一刀劈出,将这骑士劈下马去。 “宋瀑、杨石、刘诚,他娘的,跟我一起上,掩护l老马!”张允文忽然想起马望山来,顿时大声吼道。 听得张允文的话语,三人忙杀到马望山身边。 片刻之后,四人便将马望山护在中间。张允文一边砍杀吐谷浑骑士,一边大声吼道:“老马,你可不要让那混蛋跑了啊!” 马望山默默不语,缓缓拉开手中四石大弓。 ------------ 第二百九十六章 担忧 大弓被拉到了八分满,白色雕翎箭微微的颤动着,直瞄向那正往后逃窜的吐谷浑将领! 夹着羽箭的食指中指一松,羽箭离弦,如流星一般往前飞去。 只见那红氅将领蓦地往前一扑,接着便栽倒在地,红色的大氅之上,插着一杆露出白羽的箭支,显得如此的醒目。 张允文顿时大喜,猛地大吼道:“兄弟们,敌酋已死,莫要恋战,随我撤离此处!”砍倒一名吐谷浑骑士,纵马往东方跑去。在他身后,近百名侦察兵紧紧追随。 此时的情况也是万分危机,这一千多吐谷浑骑士虽然战死近半,但仍是悍不畏死的冲上来和侦察兵厮杀成团,而那边攻击大营的骑兵见到后方遭袭,也分出一支骑兵驰援后方,正往这边杀来,不足三百步。如是久战不退,定会被围歼。 听到张允文的呼声,侦察兵们齐齐往张允文方向跑去,慢慢脱离战场。若是有人在追,则上好弩箭,回身给他们一箭。 然而,那驰援过来的骑兵见张允文等人欲图逃脱,也直接往这方向追击而来。 见到这种情形,张允文暗骂道:“我们杀的又不是你们的老子,干嘛这样紧咬不放!”手中却不敢有任何松懈,马鞭狂击,骏马四蹄如飞。 这股追击的骑兵约莫两千人,连同吐谷浑将领身边的骑兵五百人左右,共计二千五百人。面对这种兵力,张允文可不敢让士卒回身一战,只是传令道:“他娘的,若是被这些恶狗追得太紧,可以用手雷轰他娘的!” 侦察兵手中手雷不多,张允文一直没舍得用,如今这追兵咬得紧,张允文也不得不命令士卒使用了。 侦察兵近五百骑士一路绝尘,直往东边奔去,而在他们身后,两千多骑兵穷追不舍。 就在张允文等人离开战场后,战场之上的形式已经发生变化。面对着唐军似乎没有止境的箭雨,这些吐谷浑骑兵的勇气被慢慢的磨掉了。而随着侦察营突袭其后方,斩杀了领军大将,这些领兵将领没有上头的约束之后,即刻分成了两派,一边主张继续打下去,一边却是主张撤退。主张撤退的很快占据了上风,慢慢的将士卒撤了下来。而那些主张继续攻击的将领深知自己兵力不足,难以攻下这唐军大营,也只好撤下士卒。 而此时,吐谷浑骑兵还有一万一千多点,除了追击侦察营的两千多骑兵之外,战死的人数接近一半。 看到这个结果,众吐谷浑将领不由心头一阵寒冷,望着这屹立在缓坡之上的唐军大营,眼中满是畏惧。 就在吐谷浑骑兵慢慢撤下的时候,李靖目中精光一闪:“契苾何力何在?” 听得这话,知道该自己出场的契苾何力当即兴奋的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令你即刻令本部兵马杀出营去,痛歼敌虏!” “喏!” 契苾何力匆匆退下之后,李靖又命一位部将带着弩手们出营歼敌,至于这些充当弓手的士卒,在射出不知多少箭之后,手臂已是绵软无力,李靖不会派他们出去的。 唐营大门打开,契苾何力站在大营门口,望着下面因撤退而乱成一团的吐谷浑骑兵,手中弯刀一挥:“杀——” 五千突厥骑兵顺着缓坡,借势冲击而下! 在他们身后,一千多的弩兵也骑着战马跟随而至。 而张允文这边却是有些糟糕了。 “头儿,这般跑下去,就算是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刘诚跟在张允文一侧,大声说道。 张允文没好气的回答:“老子当然知道,这不就是在找地方伏击这群混蛋么?” 刘诚当下默默不言,双目却是四下扫到,看样子也是在寻找合适的地方。 “有了!头儿,你瞧那边!”刘诚一指远方一处山岭。山岭并不算高,但是从山岭一直到山脚下,覆盖着一层茂密的树木。 此时正值初夏,整片树林呈现出一种浅绿色,仿佛是为山岭披上的一层薄薄的浅青色纱衣。树林外围的青草郁郁葱葱,显然是少有人来。 顺着刘诚的手指看到了那片树林,当下目光一亮:“好,就是那里!” 说着控制马缰直往那处山岭跑去。 很快到了树林边缘,张允文等人纵马进入树林之后,便又迅速下马,遁入树林之中。留下几百匹骏马垂下头,慢慢嚼着林间的草。 当吐谷浑骑兵赶到树林边缘时,便只看到了这些骏马。看着这深邃的树林,他们却是不敢进入其中。 三名似乎是头领的吐谷浑将领聚在一起,用着侦察兵听不懂的话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这让趴在树梢上一动不动,双耳竖起的王克郁闷不已。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吐谷浑人的打算,只见他们翻身下马,每人手中拿着弓箭小心翼翼的摸进树林之中。 此时树林中的光线明亮,不少地方还有斑驳的光点射在地面上。地面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一阵轻响,散发出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忽然一棵大树后面一片黑色的衣角闪动,士卒顿时一阵箭雨射去。见那边无动静了,在过去一瞧,只见一片黑色的衣角正迎风摆动,四周插满了羽箭。 一名士卒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这布片,顿时对旁边的将领道:“将军,这幅衣角是被树枝挂掉的,也就是说那些唐军可能往那边逃了!” 这位将领沉默一下,果断的说道:“追!”带着人便往士卒指的那个方向追去。 果然,没走多远便在一处铺着厚厚的残枝败叶的空地上看到了一堆凌乱的脚印。四周的树身上,还留着新鲜的划痕。 将领哈哈一笑:“果然是这边!给我追!”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卒即刻往对面冲去。然而,当他们刚刚跑到那厚厚的树叶之处时,却觉得脚下一软,接着一空,整个人直往下坠。 “不好,有埋伏!”这将领话音刚落,一支弩箭便从树梢上飞出,深深的贯入他的脑袋。 而其余的士卒也即刻被一阵箭雨覆盖,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之声。 当其他吐谷浑战士闻声赶到此处时,只见到近百具身上留着箭孔,正往外淌血的尸体。 这样的情形不时的在树林中发生。当吐谷浑士卒分出小股搜索时,便会遭遇陷阱、藤网和箭雨,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而当他们大股聚在一起时,却又被不是从树梢之上、厚厚的枯枝败叶中、还有明目张胆射来的弩箭给杀伤。这些唐军行动极快,似乎不受这树林的干扰,往往是射上一箭之后,便立刻逃遁,飞速消失在树林深处。 追之不过,防不胜防。 在树林间闯荡了半日,也不知损失了多少人之后,吐谷浑将领终于下令士卒退出这片恐怖的树林。 于是,一声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 就在这些吐谷浑人往外撤的时候,从树梢上、树后面飞出一根根弩箭,又将这些撤退的士卒杀死不少。 当吐谷浑人狼狈 逃出树林之后,一清点人数,竟然少了差不多九百人。一名将领当场大怒道:“老子当初就说过要放火烧了这树林了事,你们却不答应,说要先搜搜看,如今可好,损失了这般多的人马!” 剩余的两名将领苦笑一声:“我们这不是怕放了火之后,烧毁大片草原,神明怪罪啊!” “怪罪个屁,大汗自己都带头放火烧草原,我们怎么不行!” 两名将领顿时默默不语。 于是,这位主张放火的将领命士卒们点燃火把,开始放火。 “怎么办,头儿?这些混蛋准备放火了!我们要不要杀出去?”刘诚担忧的问道。 张允文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这夏日草木茂盛,空气潮湿,不是那般容易点着的。再说了,这田野快黑了,他们也累了,在外边扎营下来,难道要将自己给烧了?” 不出张允文所料,在这些士卒点了半天的火,却只弄出一阵浓烟之后,那位将领满是铁青的让士卒下去。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些吐谷浑人便支起营帐,准备在此扎营。 张允文笑道:“这家伙在这儿扎营,定是等着我们前去偷营,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这如意算盘,可是拨得响啊!” 刘诚等人顿时一阵嬉笑。 “好,今夜我等便如他所愿,前去偷营!” 当夜,一轮明月皎洁如玉,洒下淡淡的清辉,这让张允文有些不爽,如此夜色,于偷营而言,那是极度不便的。不过计划还得照常进行。 整个上半夜没有动静,等到下半夜的时候,严阵以待许久的吐谷浑人都有些乏了,不时的打着呵欠。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阵阵马嘶之声从树林方向传来,接着马蹄阵阵,直如雷鸣。那负责守卫的吐谷浑士卒陡然一个激灵,大声吼道:“唐军偷营来了!” 霎时间,营地炸开,人影憧憧,吐谷浑士卒喊杀着冲出营地,准备迎接唐军。 然而当他们杀气腾腾的准备和唐军大干一场时,却只见到四百多匹骏马昂首嘶鸣,往营地方向冲来。马背上空无一人。 众士卒顿时不知所措的垂下手中兵器,看着这些骏马往营地冲来。毕竟光是马匹,没有什么威胁。再说这马匹的速度也不算太快,只能算作小跑。 然而就在这些马匹路过排成密集行列的吐谷浑士卒时,几十枚手雷忽然从马腹之下扔出,落在人群中。 原来有几十名身材瘦小的士卒被牢牢的捆在马腹之下,和这些无人骑乘的战马一起冲入敌营之中,当马群冲到吐谷浑士卒身边时,这些人便扔出了手中的手雷。 “轰——” 在这宁静的夜里,巨大的爆炸声分外响亮。受着巨大的爆炸声冲击,原本慢跑的马匹顿时齐齐受惊,扬蹄长嘶,四下奔逃。这下子他可不管面前有没有人,直接冲撞过去。顿时,这些吐谷浑士卒纷纷被马匹撞飞、踩踏。 接着月光看到营地里一片混乱,张允文“嘿嘿”一笑:“兄弟们,这下子该我们上了!” 众人顿时用力的点点头。 在张允文的带领下,这几百名穿着黑色衣甲,连脸和手掌都涂成黑色的侦察兵如同灵猫一样,悄悄的往吐谷浑营地靠过去。 ------------ 第二百九十七章 风疾 锋利的匕首轻轻割开吐谷浑士卒的喉咙,三棱军刺温柔的扎进他们的胸腹。 这些吐谷浑战士只觉得面前闪过一个黑色的影子,接着便觉得喉咙一凉或是胸腹一疼,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临死之前,只看到一张黑色的脸。 黑夜是侦察兵们最好的掩护。在淡淡的月光下穿梭着,手中武器无情的趁着混乱收割敌虏的性命。 待到受惊的马匹四散奔逃,整个军营安静下来时,地上留着的只有一具具吐谷浑士兵的尸体。 当吐谷浑将领将剩下的士卒集中起来时,发现三位将领只剩下两个,而士兵剩余不到五百人。 一股凉彻心头的寒意在二位将领心头升起,他们二人对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逃跑的欲望,当下翻身上马。他们的亲兵一见这种举动便知二人想干什么,也上马跟随在后。 就在这时,一阵弦响划破夜空宁静。近五百支弩箭激射而来。 在解决了最后一名吐谷浑士卒之后,张允文在了块没有血污的地方靠着大树坐下,口中嚷嚷道:“兄弟们打扫战场的时候仔细点,把所有箭支都回收了,别遗漏了活口!还有,看好马匹,别让他们给跑了!” 刘诚闻言,顿时反问道:“那你干什么?” “我嘛,当然是休息啰,而且还要考虑明日对大总管的说辞!这可是脑力活,更累人啊!” 听得张允文这句话,四周的侦察兵不由同时翻了个白眼。 片刻之后,张允文靠着大树,发出微微的鼾声。 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那几十名绑在马腹之下的侦察兵渐次回到此处,说起经历之时,这些家伙无不愤声道:“他奶奶的,那种感觉真他娘的不爽,绑在马下面,满鼻子全是马骚味,那马竟然还撒尿撒到老子身上了!” 他们被惊马带着跑出几十里远,在马儿平复下来吃草的时候,割断身上绑着的绳索,骑在马上,回来的。 等人员到齐之后,张允文便带着这些侦察兵们往回走去。 此战带领五百人击杀敌军将领,歼灭三千多人,而己方也损失了将近四十人。 回到当初的营地,只见营寨外面打扫战场的士卒正在忙碌着,地上的人的尸首、马的尸体铺满了地面,浓稠的血浆将地面染红。 唐军士卒将射出的箭支再次回收,将这些吐谷浑人的弯刀武器码成一堆,将能用的马匹也集中起来,至于吐谷浑人的尸首,则是集中挖个大坑埋掉。马的尸体则是充当口粮。几十名负责后勤的官员往来记录各处的情况,忙得脚不沾地。 张允文让侦察兵们各自回营帐休息,自己则是前往大帐去向李靖交差! “呵呵,允文啊,此次作战,你可是立了大功啊,老夫不日上表陛下,为你请功!”李靖的神色显得有些疲惫,见到张允文到来,强打起精神笑道。 张允文连忙笑道:“大总管谬赞了!此战全靠大总管布局谋划,就算是能斩得敌酋,也是众兄弟的奋死搏杀!对了,末将要向马望山请功,此次射杀敌酋,全是马望山一人之功!” 李靖笑了一笑,点点头:“嗯,这个我会记下的,到时表功,定然少不了他!” 张允文将昨夜的战况简单说了一下,听得李靖直点头:“就是说嘛,允文乃是指挥这种小型战斗的行家,能歼灭三千人而损失这般小,就算是老夫,也不能做到啊!” 张允文再次谦虚两句,转口问道:“对了大将军,怎么契苾将军还未回还?” 听得张允文问道,李靖也是点点头:“老夫也正担心着,这契苾何力年轻气盛,若是敌虏布下什么陷阱来,那小子定会一头撞上去的!”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外面阵阵喧哗之声想起,接着猛地发出一阵欢呼声。李靖顿时捻须一笑:“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回来了!” 和张允文出了大帐,只见近六千骑兵浩浩荡荡的从北方缓步过来。到达缓坡之下时,众骑士尽皆翻身下马。 只见这些士卒的衣甲皆是不同程度的破败,上面染着干涸的血迹,斑驳一片。而那些战马的鞍前,都悬挂着人头,有的只有一个,有的多达五六个。 这倒是让负责登记功劳的记室高兴不少,这下子不会出现什么贪冒功劳之事了吧! 那契苾何力及李靖的一位部将回到营地便直往大帐过来。见到李靖在大帐之外,连忙兴奋的行礼道:“末将参见大总管!大总管交与末将之事,末将已经完成,特回来复命!” 李靖见契苾何力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当下笑道:“契苾将军,这战果如何啊?” 契苾何力当下手舞足蹈的说道:“末将带领人马一路追杀将近两百里,斩首九千八百七十二,余者遁入沙碛、森林之中,末将恐追之有所损失,便引兵回营了!” “那契苾将军又折损了多少人马?” “不足八百!” 李靖一听这个数字,顿时放松下来,微微兴奋的道:“好!契苾将军干得不错!来人啊,传令下去,今日犒赏三军,肉食管饱!” 这时候,一名参军匆匆上来,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宣纸,小心的问道:“大总管,此次战役记何名称?” 李靖沉吟片刻:“此处地形颇似牛心,我们大营正好扎在这牛心中央,就记牛心堆之战吧!” 而此时,在牛心堆以南近三百里的地方,薛万均、薛万彻兄弟正面临着莫大的危机。 他们引着五千兵马从库山一路南下,目的地却是占领大非川以东的赤水原,然而到达赤水原的时候,薛家兄弟发觉自己竟然陷入了一张网中。而张网的人却是吐谷浑国相天柱王。 这位国相和伏允在库山败于李道宗之后,二人领着剩余的兵马以及后来汇合的溃兵,拼成了一万余人马,伏允领着一半往南而去,而天柱王则是在大非川一带又募集了万余兵马,想要以此反击。 而这个时候,薛家兄弟刚好领着五千人马赶到了赤水源。 天柱王便决定利用手头的一万五千人,彻底打败着五千唐军。 当薛家兄弟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落入到了天柱王的埋伏之中。 李靖曾经为李世民评点过大唐名将,他说李绩擅长出正兵,每次战役,几乎都能取得胜利,就算战败,其损失也是很小的。而李道宗、薛万彻则喜弄险兵,每次战役,不是大胜便是大败。 喜欢出险兵的薛万彻派出精锐骑兵欲冲击天柱王帅旗,却惨遭堵截,全军覆没,只好在赤水原上结营筑寨,伐木垒石,修筑工事,挖掘深壕,架设拒马,固守待援。 薛万彻知道,那些游荡在草原上的侦察兵定会将自己受困的消息传出,援军不久降至。 不出他的意料,在他凭工事坚守的第三日,便有侦察兵将这消息传到了正在南下途中的李靖军处。 得到消息的李靖赶忙找来契苾何力还有张允文,令他们二人即刻领兵先行一步,驰援薛家兄弟。 “怎么,我也要去?”张允文听到李靖的命令,不由吃惊的反问道。 李靖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是你手下的兵过来报信,当然得让你过去了!再说了你不是和天柱王打过交道么,此次前去,更能襄一臂之力!” “呃,不去可不可以?” “不行!” “真的不行?” “非去不可!” “你确定我去了之后,你这儿安全有保障?” “……你小子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废话那般多作甚!” 张允文无奈的点点头,无奈的接收了这个驰援薛家兄弟的任务。 ------------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李泰 八千骑兵如同洪水一样漫卷而至,无数的箭支如同暴雨一样往那营寨中射去。 营寨中的唐军也不甘示弱,接着木栏的掩护,飞箭如蝗。 营寨的几处围墙,已经被攻出缺口来,全凭唐军冒死反扑,拿人命去填,才将敌虏赶出营寨,搬来拒马堵上。 “国相,我们已经连续攻击了两个时辰,射出了大半的箭支,是不是该停下来,让士卒们休息一下了?”天柱王身边的一名酋长问道。 这八千人可多是附近部落的壮年男子,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唐军箭下,这些酋长们心头自然是心疼非常,故出言问道。 天柱王摇摇头:“如今正值攻取之关键时刻,如何能松懈,传我军令,再遣三千士卒进入战场,务必今日攻破敌营!” 三千骑兵从己方军阵出发,呼啸着往唐军营寨杀去。 营寨之内,薛万彻重重的将横刀放在几案上,对薛万均道:“大哥,如今敌虏攻击甚猛,而援军不至,我等当如何是好?” 薛万均是薛家兄弟中的老大,薛万彻次之,薛万淑再次之,最后面还有个幼弟薛万备。四兄弟皆是唐军中的大将。 听了薛万彻的话,薛万均也皱起眉头来:“二弟,你和那张允文有些交往,你且说说,若是他手下的侦察兵发现我等被围,到援军至此,需要几多时日?” 薛万彻沉吟一下道:“最多不过五日!” 薛万均轻叹一声:“今日便是第五日了,若是援军再不至,恐怕我等只有轻骑而逃了!” 从上午一直厮杀到下午,其间喊杀之声响彻云霄,从未间断。营寨内外,地上皆是密密麻麻的铺着尸体和插着箭支,战斗之惨烈可见一斑。深壕被尸体填平,拒马被冲垮,上面挂着累累马尸。营寨围墙被攻破数次,又被薛万均、薛万彻带兵夺了回来。 到黄昏时候,这支五千人的军队如今一千不到。被连续攻打了五日,这写残兵也尽是疲敝之卒。 “不行,不能在等下去了,趁现在天色将晚,我等突围而出!纵马往北,定能遇见大总管!”在吐谷浑人稍稍退去之后,薛万彻提着带血的横刀对薛万均道。 “好,为兄也正想着突围呢,二弟你倒是先说出来了!”薛万均手中横刀一振,略带狰狞的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两兄弟一起杀出重围!” 薛万彻顿时有些激动,当下大声吼道:“兄弟们,速速上马,随我兄弟杀出重围!” “喏!”四面声音响起,虽是有些疲惫,却是隐隐带着些许振奋。 千骑静静肃立,薛家兄弟立在最前,手中横刀一挥:“杀――” 一股铁血而又惨烈的气势从这千骑之上散发出来,他们面对着的却是将近八千的吐谷浑士卒,誓死突围。 “杀――”近千士卒同时大吼一声,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响彻这赤水原之上。 不远处的天柱王借着暮色看清了这千骑人人决死的模样,再听得这响彻云霄,振天撼地的声响,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酋长道:“难怪这唐军能百战百胜,灭了东突厥,单单看这群作困兽之斗的唐军散发出来的决死气势,便是令人望尘莫及啊!” 正感叹着,忽然一骑快马从东而来,直往天柱王这边疾驰过来。 天柱王身边士卒正欲拦截,却见那趴在马背上的骑士勉强抬起头:“我有重大军情要见国相!”这些士卒这才发现,这人背后竟然插着一杆白色的羽箭,已然贯穿腹部,鲜血汩汩流出,看来已是命不久矣。 众人将他送到天柱王身前。天柱王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何军情?” 这人张开苍白的嘴唇:“国相,北面,北面来了一支唐军,人数,人数众多,正,正快速接近之中!” 天柱王顿时大惊,不由俯下身来,抓起这人的衣襟,有些焦急的问道:“到底有多少人,离我军又有多远?” 然而这人却是用力的张张口,只发出一声“呵”的声响,便再也没有说出言语来,气息渐渐消失,瞳孔慢慢的放大,已然逝去。 天柱王顿时气愤的松开手,将这人一下子丢在地上,站起身来,目光冷冷的注视这北方。 而这是,薛家兄弟带领的千骑已经开始往北方冲锋了。薛家兄弟皆是悍将,二人挥动马槊,在前面开路,或砸或刺,或扫或荡,遇着皆杀,所向披靡。 在二人的带领之下,千骑如刀子一般插入吐谷浑军阵之中。然而这种冲刺并未持续多远,在吐谷浑人一层接一层的围堵之下,冲锋速度渐渐变缓。而在长枪弯刀的攻击之下,不断有士卒被刺中坠下马来。 终于,一名吐谷浑士卒趁着人多局乱,一枪刺入薛万均胯下战马后腿之中。战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接着便轰然倒地,将薛万均扔在地上。 “大哥――”薛万彻一声悲鸣,纵马便要往这边过来,然而层层的士卒很快就将他的视线隔开了。 几杆长枪同时刺来,薛万均手中马槊一挥,荡开这些长枪。然而一支 长枪却是趁着薛万均势尽之时,猛地刺入其腹部。薛万均只觉腹部一疼,连忙空出一只手来,抓住枪身,发力往外推着,以免那士卒继续往里刺,同时另一手手中马槊一挥,钉齿猛地击在那持枪士卒头上。 那士卒被马槊重击,钉齿敲进脑袋之中,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击倒在地。薛万均乘机拔出长枪来。 这时候,又是一声战马嘶鸣之声传来,薛万均一看,却是自己的二弟薛万彻同样跌下马来,正挥动着马槊和一群吐谷浑士卒步战。眼见四围人影憧憧,骑兵挥动着弯刀在外游弋,步卒手持长枪四面围来,薛万均不由感到一丝凄凉,自己兄弟征战十余年,难道今日便要葬身此处? 正在这时,只听见马蹄如雷,震天的声音响彻在战场之上,竟将这刀兵之声给盖住了。 “杀啊――” 滚滚骑兵犹如向前滚动的巨石,碾碎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东西。 骑兵洪流之中,一面大旗迎着大风猎猎飞舞,上面绣着一斗大的“唐”字。 一见到这大旗,薛万均不知从哪儿来了股力气,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大声吼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来了,跟着我誓死搏杀!砍了这群狗娘养的!” ------------ 第二百九十九章 魏王一党 近六千骑兵加入战场之后,整个战场的形势迅速发生变化。 这些吐谷浑士卒已经连续进攻了五日,其战斗意志已经降了不少。本来面对薛万均薛万彻的一千残军,倒还是能气势如虹,打得顺顺利利的,可是面对六千如同猛虎下山的援军,他们便再也没有一战的勇气。 在和这些援军甫一接触,被冲杀一个回合即溃退下来。兵败如山倒。 天柱王被众酋长和溃兵裹胁着直往西南而去。援军冲杀了一阵,快下骏马已经疲乏不堪,只得放弃追杀。 “呵呵,二位薛兄,看你们的情况可是不怎么样啊?”看着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胸腹之处的的薛家兄弟,张允文翻身下马笑着说道。 薛万彻闻言,顿时骂道:“他娘的张允文,你这家伙怎么这般晚才到!老子被围五天,差点活不成了!” 张允文连忙解释道:“薛兄可别怪小弟啊,小弟可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赶过来的!” “狗屁,那库山大营离此处不过百里,一日即可到达,怎会拖上这般长的时间!”薛万彻微微有些恼怒的质问道。 见薛万彻有些恼怒,言辞之间已经带些火气,张允文正色道:“薛兄,我等可不是从库山大营过来的!你们被派出去之后,大总管便带着我们一路往北而去,在里库山近两百里的地方和两万多吐谷浑人打了一场!刚刚打完,还做什么休整,便传来了你们被围的消息,我们可是日夜兼程的赶过来的啊!”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薛万彻这才悻悻不言。 张允文见状,忙招呼两名士卒过来,将他们二人抬回那赤水营寨之中。 “等等!”薛万彻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打扫战场的士卒,低声向张允文问道,“允文啊,这些士卒好像是突厥人吧?” 张允文点点头,往契苾何力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正在指挥士卒搬运尸体:“这来增援的五千五百人中,有五千人是契苾将军的部下,剩下的才是我的士卒!” 薛万彻听了,顿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张允文看到薛万彻的表情,忽然想起了历史上薛万均薛万彻在破吐谷浑之后,李世民派来使者劳军的庆功宴上抢夺契苾何力的功劳,惹得契苾何力拔刀相向。顿时便记在心上,并暗暗留意。 将薛家兄弟送回营地之后,张允文却是来到契苾何力身边,查看一下这战场之上的情况。 刚到契苾何力身边,这位豪迈的突厥汉子便热情的招呼道:“哎呀,允文,你过来看看,这一战的收获可是不小啊!” 张允文只见面前搁着三堆战利品。最多的是兵器,弯刀直剑,长枪大斧满满的堆成了一座小山。在兵器堆的旁边,却是堆积着皮甲和马鞍之类的东西,也是堆积如山。最后一小堆却是士卒们在战死的吐谷浑人身上搜得的财物,黄金白银,珠宝钱币皆有,钱币之中,不少是大唐的贞观大钱,还有不少的前隋铸造的铜币。 “呵呵,收获的确不错!对了,死亡人数统计出来没有?”张允文笑了两声,向契苾何力问道。 契苾何力摇摇头,指着正在搬运尸体的士卒:“唔,还在忙着呢!” 张允文笑了笑,说道:“我去找个人来将这些东西登记在册!” 在赤水原上休整了三日,第二日的时候,战斗损失便出来了。此次战役,共斩杀敌虏六千三百多人,己方损失四千四百多人,可以说是自开战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这样薛家兄弟闷闷不已。 在三日中,张允文也对这里有所了解。这赤水原在大非川以东,此处河流蜿蜒,降水丰沛,是一片天然的草场。当向西望向大非川时,张允文心头隐隐闪过一丝阴霾。历史上大非川曾经发生一次决定大唐对陇右、西域控制的战役。这场战役中,薛仁贵带领的二十万陇右精兵被吐蕃打败,尽墨于此,从此,大唐西面门户大开,陇右、安溪四镇开始受其骚扰。到最后,终究沦入吐蕃的势力范围之中。此战可以说是一败而西北尽失。 而如今,张允文在大唐,岂会让这等事情再次发生? “哎呀,薛兄,你身受重伤,岂能如此走动哇!”看到薛万均两兄弟在卧床休息两天之后,便用张允文提供的绷带包住伤口,开始在营中四下走动时,张允文不由说道。 薛万均摆摆手:“不碍事的,我们兄弟自幼在军营中长大,什么刀伤箭伤没受过,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一旁的薛万彻也笑道:“我等乃是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点小伤不成!” 张允文只好由着这二人去。 休整三日之后,正当众人商议着出发北上的时候,侦察兵来报,说是李靖正在往这边过来。众人只好继续呆在营地等着李靖到来。 李靖领着六千大军驻扎在这个营地之后,第一时间便召集起了众位将领,对他们说道:“诸位,老夫前日已得到情报,李大亮李总管于蜀浑山大败吐谷浑,斩首过万,俘敌五千。至于南路军,虽然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是,如今这西海以东以南广阔地域皆为我军所占,所以老夫决定,大军大举向西,开进伏俟城,快速歼灭吐谷浑残部!契苾何力!”说道最后,李靖开始点将了。 “末将在!”契苾何力自信满满的出列答道。直看得旁边的薛家兄弟一阵不舒服。 “令你引本部兵马为先锋,沿大非川西进!” “张允文!” “末将在!”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张允文还微微诧异了一把,自己可是就只有几百部下,难道也要单成一路? “你且呆在军中与老夫通行!联络诸部之事,尽交与你负责!” 听到这个任务张允文倒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李靖又陆陆续续指派了其他将领,却是多是随李靖一起行动的。最后到薛万均和薛万彻时李靖道:“你们二人有伤在身,老夫便不指派任务给你们!好好养伤,要领军打仗,机会多得是!” 二人本待要开口请求的,可听到李靖的这话,不由停了下来。 分派完毕,李靖便垂下头,看着桌面上的地图。 众将见状,齐齐起身道:“末将告辞!” 李靖点点头,口中却道:“散了吧!对了允文,你留下,老夫和你谈谈这联络之事!” 张允文顿时止住脚步,回到位置上。 “允文啊,你的侦察营老夫又调回来五百多人,你可要帮老夫把联络之事做好啊!”李靖笑道。 张允文自信的道:“大总管请放心,末将此次出征,带了十多羽信鸽,南路那边有四羽,其余诸部也有,这通信之事,自会做好!” 然而李靖却是尴尬一笑:“咳咳,允文啊,老夫要给你说的就是此事!前些日子军粮匮乏,老夫的几名亲兵见老夫年迈,心生关切,便将你留于营中的五羽鸽子给炖了汤,端给老夫食用……” 张允文:“……” ------------ 第三百章 偷牛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七月,从三月末的第一场战斗算起,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 然而这几个月时间大部分是花在行军、扎营和等待后勤辎重之上,真正战斗的时间却是很少的。 当李靖大军路过曼头山的时候,驻扎在那里的薛孤儿一部加入大军之中,继续往前行。这时候,大军又接近万人了。 由于军中没了信鸽,所以张允文不得不派出侦察兵们带着两匹快马,去各部通报李靖西进的决策,并限定他们在八月初六之前赶到伏俟城。从最北面的高甄生、李道彦到李大亮和其他部将,整个北路军诸部都挨着一个个的通知。 这让张允文有些感叹了,自己的侦察兵何时兼任起了通讯兵一职? 一日,张允文在营中瞎逛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当下上了心,细细一瞧,深深回忆过后,却是微微一惊。此人约莫三四十岁,生得俊逸不凡,但面孔寒冷如冰,一杆长枪不离手。虽然没穿一身白甲,但是张允文还是认出了他。 赶紧到记室处查找了一下士卒名单,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罗成。后面还跟着“肃州玉门正七品镇将”几个字。张允文不由微微一愣,随即感叹这世事果真无常啊,贞观元年的时候,这罗成还属于叛逆,自己破罗家父子叛逆,还和罗成打过一场,而今将近十年之后,他却在陇右拼出一番事业来,成为玉门县镇将。 这些情况,张允文皆是按下不说,仿佛从来没有遇见这个人一样。 大军一路西进,顺利至极,沿途的小部落皆是被契苾何力的先锋军给扫荡了一边,只留下残垣断壁和烟火的痕迹,证明这里曾经有人住过。偶尔有小股吐谷浑军队,面对大军,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只得远远观望。 在行军的途中,张允文时常纵马往来于队伍各段之间,查看往来情况,然后向李靖汇报。一次,他在和契苾何力纵马同行的时候,听得旁边两名突厥士兵用突厥话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目光还不时望向队首。契苾何力听见几名士卒的嘀咕声,不由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来。 张允文心头好奇,当下凑到契苾何力身边,向他问道:“契苾老兄,那几名弟兄在说些什么啊?” 契苾何力强忍笑意说道:“当先那人说道:‘我们这支大军打了这么多胜仗,你们说说,我们大军中谁最大啊?’ 另一人望了望队首李大总管的位置,说道:‘还用说,当然是李大将军最大了!’ ‘李大将军下面呢?’当先那人又说道。 ‘李大将军下面不是骑着一匹黑马么?’” 听到契苾何力绘声绘色的用汉话说道,张允文不由和契苾何力哈哈大笑两声,只听得那几名突厥士卒摸不着头脑。 经张允文的嘴,这个笑话很快在军中传播开来。于是众人公认,这支部队中,最大的是李靖李大总管,而第二大的便是李大总管胯下的那匹黑色战马。 在大非川行军,沿途时常可见河流蜿蜒,流水潺潺。虽说七月的吐谷浑天气依旧凉爽,可是满是征尘的军汉们却是总喜欢在这些河流之中尽情的洗个澡,玩玩水,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每当这个时候,李靖也不阻止,总是笑呵呵的看着这些嬉戏的军汉。 “契苾老兄,你怎么不下去玩玩,这水可凉快着呢!”张允文穿着一条裤衩,露出黝黑健美的肌肉,对着旁边的契苾何力说道。 契苾何力忙摇摇头:“呃,我今日身子有些乏了,下去洗洗就是,就不和你们玩了!” 张允文一听顿时想起好像昨日契苾何力也是这般说的,在往前回忆一下,竟然发觉契苾何力竟然一次也没有在水中和众人,既没有游过泳,又没有潜过水,好像还没去过深水区。当下满是怀疑的对契苾何力说道:“我说老兄,你该不会是不会游泳吧?” 契苾何力当下干笑一声,有些紧张的打了个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契苾何力在草原上也算是一条好汉,怎么可能连个水都不会?” 他只顾着紧张,却没有注意到张允文已经慢慢的靠近了他。 张允文猛地出手,一手搭在其腰间,一手靠在其肩部,右脚猛的一踢契苾何力的腿弯处。契苾何力顿时双腿一软,便要跪下来,当下知道遭到了张允文的暗算,正要反手攻击之时,张允文双手猛一发力,便将其高高举起,嘴中还“哈哈”笑道:“契苾兄,你不下水,今日小弟便带你到深水处一游!” “放开我,张允文!快放开我!”被举起的契苾何力手脚挣扎着,口中大声呼道。 这呼声引起了附近士卒和将领的围观,一见这情形,顿时轰然大笑。 张允文却是一步步走到河流边,看着清澈的河水,笑道:“契苾兄不要怕,这戏水之事很是简单,一会儿就好了!” “张允文,你这混蛋,快放我下来!老子跟你没完!呜呜,老子要跟你绝交!哇——”到最后,张允文已是一振手臂,将契苾何力扔进河流中,而自己也接着跳入河中。 “哗哗”两声巨大的声响响起,白色的水花溅起丈余高。 经过半天的教导,契苾何力竟然勉强游水了,虽是狗刨式,但是能能游动几丈远。这一成果让他霍然忘记当初下水时的不快,和张允文以及众位士卒在水中畅快的嬉戏着。 快到大非川西面尽头的时候,大军开始一路往北,向伏俟城扑去。 在转向之前,一支辎重补给的队伍在三百名唐军的护卫下,赶上了李靖大军。 这支补给队除了带来粮草、军械之外,还为众士卒带来了家信。这其中,便有张允文的。 他拿着雪白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信封独自回到营帐,拆开信封,急急忙忙的拿出里面的信笺,开始读了起来。 整封信仿佛是一本关于这两个月的流水账,杂七杂八的记载着家中、长安发生的零碎小事。读着读着,张允文仿佛看到了李宇和支柔二人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的样子。 信封之中还附带着一张练字的书笺,上面用歪歪斜斜的笔画写着一个“琰”字。据说这是自己的女儿张琰亲手书写的。看着这信笺和书笺,一股暖意在心头荡漾。 忽然想起后世的部队中有一项让士卒互念家信,以缓解思乡之情的措施,当下便拿起那张书笺,放入信封之中,再次密封好,来到侦察营内。 向众人宣布了这项活动之后,一些士卒顿时欢呼着让受到家信的人拿出来念,另一些人却是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抗议无效!”张允文笑着说道,“既然你抗议,那就由你开始!” 张允文对着抗议的赵毅说道。 赵毅却是眼珠子一转,笑着道:“头儿,好像你也收到家信了吧,你先把信拿出来念念!你念过之后,我再来念!” 张允文故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打开信封,却见里面除了一张书笺之外,却是什么也没有!众人顿觉失望。张允文却笑道:“这可是我家三岁的闺女亲手写的,珍贵无比啊!”说着,得意的望了赵毅一眼,“老赵,该你了!” 赵毅只好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读了起来。 “当家的……”赵毅刚将这个称呼读了,下面便是一片笑声。他顿时羞红着脸,大声吼道:“笑什么笑,再笑老子不读了!”众人连忙止住笑声,侧耳倾听赵毅是家信。 霎时间,只有赵毅的声音回荡在这空地之上。 接着,受到家信的士卒挨着读了自己的家信,这其中,有浸着缠绵悱恻的,有充满关切孺慕的,还有记录鸡毛蒜皮小事的,众将士听来,那是津津有味,时而发出阵阵善意的哄笑,时而默默不语,表情凝重,时而会心一笑。 这声响吸引了不少外营的士卒进来。张允文见状,顿时对那些外营士卒道:“你们若是想进来,须得读上家信一封,否则严禁进入!” 那几名半只脚踏进侦察营营地的士卒顿时抽身而退,跑得比兔子还快。 侦察营的士卒们顿时再次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好了,我们继续!唔,到谁啦?”张允文笑着对侦察兵们说道。 众侦察兵将手指伸出,齐齐指向了那正往人群后面闪躲的王克。接着只听得“咚”的一声,王克被几名侦察兵揪了出来,扔在地上。 “好哇,你小子还敢逃!来人啊,大刑伺候!”张允文嬉笑着望着王克。 “好勒!”几名离王克较近的士卒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头儿,我知错了!”王克赶紧将怀中书信拿出,“我立刻念给大家听听!唉,这可是我媳妇儿给我寄来的信,给你们这群人听去了,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王克一边抱怨着,一边拆开信封。 他的话音刚落下,有人便笑道:“王克,去你的,你啥时候有媳妇儿了?” 王克头也不回的大声反驳道:“我们情投意合,成亲那是迟早的事儿,怎么不能算做我媳妇儿!” 此言一出,众士卒又是一阵哄笑。 然而令众人傻眼的是,这王克拆了信封,拿出信纸来,却看见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字迹也没有。张允文刚想喊上两声那碘酒泡泡之类的话语时,忽有想到人家小两口信件用得着搞得比调查院还严密么,当下微笑着静观事态发展。 众士卒齐齐候着让王克给个解释,后者将手中信纸翻来覆去的瞧了两遍之后,一拍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出征之前,我和她拌了几句嘴,她当时便说,以后再也不跟我说上一句话!想不到此次来信竟然真的一句话不说!” 听了王克这个解释,张允文和众士卒先是一愣,接着发出一阵响彻营地的笑声来。 ------------ 第三百零一章 断足 一骑快马奔驰着往李靖大营的方向过来。 “什么人?”夜幕之中看不清来人衣着,哨兵大声喝道。 “侦察营报信!”来人疲惫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一块铜牌被扔进了营墙之内。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 第二日一大早,李靖便将诸将请至大帐之中。 “诸位,昨夜南路军那边来了斥候前来报信,今日便让这斥候当众给大家说一遍南路军那边的情况!来人啊,将那斥候请上来!” 片刻之后,一名士卒走进大帐。张允文一看,却是自己侦察营中的一人。这人张允文还认得,叫做凌中,这家伙最大的特点便是能吹,往往一点小事都可以吹个长篇大论出来。 凌中进入大帐之后,向四面众人行了一礼,开口道:“大总管,众位将军,头儿,说起南路大军行军之事,当真可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了!自我等随王爷南下,一路往南,地势渐高,人烟消失,千里无人,只有我大军在茫茫荒原上翻山越岭,独自行军!这间之地势,高峻险拔,行军其上,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虽是夏日,但山头之上,白雪皑皑,经久未化,寒风呼啸,刺人肌骨。盛夏降霜,乃是常有之事。不知有多少的弟兄倒在这段路上。到了破逻真谷时,此地毫无水源,只得人龁冰,马啖雪,嚼着干粮和马肉,一路南行。就是在那时候,头儿你拨给我们的四羽鸽子被士卒们给吃了!”说道这里,凌中用一种悲愤的眼神控诉,“吃就吃了吧,他们居然还嫌肉少,让我们以后喂鸽子的时候喂肥一些!” 听到这里,张允文面无表情的将目光转向李靖,却见后者尴尬一笑,将头扭到一边去。 这时候凌中继续道:“终于,五月的时候,我等在乌海追上慕容伏允,与之大战一场,那一战真是天崩地裂鬼哭神嚎啊,连续杀了两日,斩去名王三人,斩杀士卒多不胜数,伏允不知所踪。侯将军怀疑伏允继续往西逃窜,便领着大军往西追赶,同时派出我等数骑前往各部通报此战结果,并让众将军注意搜查伏允行踪!” 听得凌中述说完毕,李靖示意他下去,然后对帐内诸将道:“众位有何看法?” 薛万均当先道:“末将以为,乌海之战过后,伏允锐气尽失,定抱头鼠窜,做逃遁之事!” 契苾何力也说道:“若是能知晓其行踪,遣骑兵衔尾杀之,则定能生擒伏允。唉,可惜王爷和侯将军不熟地形,坐失良机啊!” 二人话音落下,李靖便笑道:“你们二人的想法倒与老夫不约而同。不过这伏允如今身在何处,众将可有猜测?” 众将顿时沉默下来。这时候张允文却是十分肯定的说道:“在伏俟城之中!那伏允定在伏俟城之中!” “哦,允文是如何确定的?” 张允文笑道:“这西海之东,之南,他已无处可去,只能到西海之西去了!” 李靖闻言,顿时微微点头,说道:“老夫也以为这伏允在伏俟城之内,所以,我大军当尽快行军,赶到伏俟城去! 伏俟城位于西海西面。整个西海的形状犹如一条鱼,伏俟城便在西面的鱼口之中。 此时的慕容伏允确实实在伏俟城中。作为一国之都,伏俟城虽然比不上长安,比不上大唐的上州州城,却比得上中州州城,无论是人口还是城池的大小。 伏俟城的城墙虽然不是像大唐的城墙一样用青石墙砖砌成,但是,这城墙却是用厚实的黏土加上粗大的木料为基砌成的。其坚固程度一点也不下于那些用墙砖砌成的城墙。 在这样的城墙里边,伏允并不能感到一丝心安,他甚至常常在夜里被惊醒过来,满头是汗。梦里,他梦见自己所在的伏俟城被唐军攻破,神色狰狞的唐军冲入皇宫之中,如同猛兽一样遇人便砍。 所以他一直计划着离开伏俟城,往西而去,进入茫茫沙漠之中,到于阗、龟兹诸邦去,避开唐军的追杀,待唐军撤离之后,再行复国。就像当年大业年间所做的事情一样。 可是,他不知道,大唐不是大隋,中原也不会再乱了,他哪里又会有什么机会翻身呢? 布置在伏俟城之外,有一支两万人的大军,这可以说是吐谷浑最后的精锐力量了。在前几个月的各次战役之中,吐谷浑阵亡、被俘人数尽皆十万,举国兵力几乎去了一半,且多是精锐。有这样一支大军在伏俟城外围,再加上城内的一万守军,固守城池,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伏允的心头却在计划这逃跑。 当七月末的时候,游骑报告说李靖大军正由南面杀上来时,伏允顿时慌了神,再将城中一切事物尽皆交与自己的堂弟之后,便带着三千骑兵和一家老小踏上了往西逃窜的路途。 留守伏俟城的慕容伏允的堂弟叫做慕容平,也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皇族之中,一直不被人重视。如今,伏允推出他来总揽伏俟城中的大小事务,分明便是将他当作挡箭牌而已。 然而这位老者却是让人刮目相看,在接手伏俟城的数日内,便迅速稳定了伏俟城局势,以铁血的手腕摆平了一些蠢蠢欲动,想要投降唐军的贵族,以他们的鲜血表明了抵抗的决心。原本惶惶的人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士卒百姓又渐渐抱成一团,准备和唐军在伏俟城大战一场。 当这个消息传到李靖耳中时,李靖却是有些惊讶的说道:“什么?伏允跑了?出来一个叫做慕容平的人?” 张允文点点头:“是的,伏允往西逃窜,伏俟城内现有三万大军守备,加之城池高大,短时间恐怕难以攻下啊!况且如今我大军尚未到达完毕,只有我一路大军在此,恐难以形成威胁啊!” 李靖听罢,默默算了一下日子,点点头:“好吧,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在等到八月初六大军到齐之日再行攻击!不过再次之前,可是要对这城中守军采取攻心之计!” 于是,每日清晨,唐军大营操练之声便响彻天地,将几里之外的伏俟城中的百姓士卒尽皆吵醒。吐谷浑人在城头一看,只见唐军士卒分做两股,训练厮杀,阵阵冲天杀意和凛冽的杀气直让这些同属精锐老兵的吐谷浑士卒皱眉。他们可不像和这样的唐军打仗。 接着,会有一队骑着马,全身上下包在厚厚盔甲里的骑兵疾驰到城下。将绑着劝降信的箭支射出,射进伏俟城中,然后从容离去。开始的时候,吐谷浑人还放出几箭,射向那些唐军,可是箭支撞在那明亮耀眼的明光甲上,便被弹开,根本伤不到这些唐军。只好悻悻放弃,看着这些唐军往城射箭。 再看看那些射进城内的劝降书,这那里是什么劝降书,简直是一份战报,上面列举了自开战以来的各大战役中吐谷浑的损失情况。这书信一出,直让原本安定下来的人心再次惶惶。虽然寻常百姓知道战败了,可是具体是损失他们却是不知,如今一见这些数字,顿时知晓前线战局之糜烂,心头更不愿意再战。 不仅仅是这些百姓抱着这种想法,就连许多的贵族皇亲也是做这般想法。众人皆是不愿再战,慕容平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说道:“老夫唯有尽人事耳!” 可是,随着一路路大军的不断到来,看着城外唐军营地的不断扩大,到最后分成三个大营,包围伏俟城,就连慕容平,心头也不由有些惴惴了。但是他决定,再行观望一阵在说。 ------------ 第三百零二章 愤怒 最先到达伏俟城的是李道彦的大军。这支万人的大军到达军营后,李道彦便向李靖报告情况。在吐谷浑北部,李道彦的军队不停的与北部的吐谷浑及羌、党项等族接战,这几个月下来,功劳也是大大的有。 接着,李大亮的军队也在同一天到达伏俟城。 到达八月初五的时候,诸部兵马已经差不多尽数集结在此。当然,除南路军之外。 于是整个伏俟城外,近七万大军摆成三个大营,营帐连绵不绝,,每日炊烟如云,光是这浩大的声势,便足让吐谷浑人心寒起来。 然而令李靖感到愤怒的,却是岷州都督、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甄生在八月初六这日竟然还未到达伏俟城。这让李靖本待在第二日发动的威慑性进攻,被迫延迟。 听到“威慑”这二字的时候,张允文心头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当先对李靖一说。李靖听罢,顿时抚须连连笑道:“此策甚妙,一旦实施,定能迅速瓦解吐谷浑斗志,使其献城投降!” 八月初七这一日的清晨,伏俟城外照常响起了唐军士卒的集合声。吐谷浑士卒无可奈何的起身观察情况时,却发现今日情况和以往有些不同。一列列步卒扛着什么东西从军营之中出来,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距离城墙约莫五百步的地方。 接着,这些唐军士卒从肩上取下一个黑乎乎的圆筒下来,放下底座脚架,斜对着往城墙这边。这些黑漆漆的铁筒子大概有七八十个,排成一个半弧形。旁边的士卒则是打开一个木头箱子,拿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出来,也不知做什么用。 而在这些步卒身后,一列列步兵整齐列队,手中抬着云梯,扶着冲车。再往后,一队队骑兵正在外面游弋着。 一见唐军这阵势,守城的吐谷浑士卒顿觉不妙,赶忙去通知慕容平和那些吐谷浑贵族,请他们到城头来看一下唐军的动静。 这些人到来之后,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知道,唐军这是要攻城了,当下大声呼道:“不好,唐军将要攻城!立刻调集士卒过来防御唐军!” 霎时间,伏俟城内乱做一团,一队队士卒从军营来到城墙之上,一捆捆箭支,一块块石头也被搬了上来。伏俟城做好了全力防御的准备。 至于慕容平和众位吐谷浑贵族,则是紧张的看着唐军的动作。 只见那些唐军见到自己这方的举动却是并未在意,等自己兵增调完了,箭支、滚石准备完毕之后,这才有一骑出列,直往城墙这边过来。 来到城墙下边,骑士便大声喊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家大将军有钧令,限你等在三日之内献城投降,否则我军攻城,则会城毁人亡!” 说完这些话,不等城楼上众人回答,此人即刻纵马远遁,离开了城墙下面。 听得这人的一席话,众贵族对望一眼,却都是默不作声,想看看唐军的下一步行动。 只见那些站在最前面的步卒蹲下身来,接过旁边士卒递来的一个黑色东西,放入黑色的铁筒之中,然后迅速抱住脑袋,捂着双耳,远离那铁筒。 慕容平和众王族正奇怪之时,只见道道青烟猛的从铁筒之中喷出,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但觉脚下城墙晃动,沙石腾飞,烟尘升起。耳边不是的响起士卒的惊呼声和巨大的爆炸声,间杂这微弱的呻吟声。然而眼前却是烟尘一片,看不清情况到底如何。 一阵风吹过,将烟尘慢慢吹散。慕容平和众贵族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他们往下一看,顿时遍体生寒。只见一个个半丈大小的坑洞沿着城墙分列排布,有些在墙体上炸出坑洞来,甚至有两个坑洞就在城头之上。坑洞四周,尽是倒地呻吟的的士卒。 看到这里,慕容平和那些王族顿时明白了那名唐军骑士的话中之意。 这一轮炮轰之后,唐军便收了迫击炮,散了队形,开始操练起来。 而那位骑士又跑到城墙下面,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三”字,又纵马离开,留下心情沉重的吐谷浑众人。 当日下午,唐军再次将迫击炮摆成弧形,对着伏俟城城墙。不过此次的数目却是翻了一番,多达一百五十门。这让吐谷浑士卒紧张万分,整个下午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所幸的是,唐军一炮未放,在天黑的时候便将炮收回营地之中。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多出来的七八十门炮,却是张允文让人用木头制成的模型,漆上修补箭支用的黑色漆,竖在后面。那些吐谷浑人在城头望来,哪里分得清楚。 如今,唐军等的便是慕容平和众贵族的献城投降了。 然而吐谷浑还没有做出决定,一支迟到的部队倒是先行抵达了伏俟城。 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甄生带着八千余步骑终于赶到了伏俟城之下。 当有人将这个消息告知李靖的时候,李靖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然后便让人通知诸部将领到大帐集会。 李靖坐在大帐当中,诸将分列两边,高甄生半跪在场中,抬起眼睛悄悄的瞧着李靖的脸色。 “高甄生,你可知罪!”李靖的冷淡的声音在大帐中响起。 “末将知罪!”高甄生痛快的认了罪,毕竟自己确实是误期了。再说了,认了罪之后,说不定李靖会看在自己是秦王府老臣的面上,不予处罚。高甄生心头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好!”李靖的双眉陡然竖起,“既然你已认罪,那按照军法,当作何等处罚?” “嗯,轻则杖责三十,重则枭首示众!”说道这处罚之时,高甄生不由猛地一个激灵,这李靖该不会真的想要对自己动手吧? “既然你已然知晓,那自己到军曹除领杖五十!”李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可辩驳的气势。 听到这句话,高甄生顿时心头一颤,现今可是在大帐之中,诸将之前,李靖的这句话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实在是太可恶了。想到这里,他不由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乃是秦王府老臣,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时候,你李靖还不知在何处呢!今日竟敢这般对我!” 听得高甄生的言语,李靖却是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是要自己走着去,还是要让我令人押你去?” “你――”高甄生猛的一指李靖,片刻之后愤愤放下手指,转身出门而去。 李靖看着晃动的门帘,沉声道:“诸将谨记,军令如山,军法如铁,任何人不得违背!老夫管你是武德老臣还是秦王府老臣,不遵军令,不守军法,老夫定然是严惩不贷!” 诸将顿时齐齐抱拳道:“喏!” ------------ 第三百零三章 扩编 晨色之中,那伏俟城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一行穿着白色长袍的吐谷浑贵族慢慢走出城门。 城墙之外,几万名唐军士卒列成整齐的方队。李靖和众将领在最前面,其后便是呈弧形排开的迫击炮。 一杆白色的旗幡在伏俟城城头迎风飘荡着。 看着这些缓缓行走过来,神色惶恐,脑袋低垂,不是偷偷望一眼唐军队列的吐谷浑贵族,张允文忽然想起一个词来:俯首系颈。好像古人投降应该是将印信之物挂在脖子上,到时候献给受降之人吧! 这些吐谷浑贵族中,领头的却不是慕容平,而是一位看起来有些肥胖的中年人。 “尊敬的大唐上将军,我吐谷浑小国寡民,不知大唐天威,一再冒犯,终惹刀兵!今日我等开城请降,还望天朝上将军不要为难我国国民!”那中年人擦着不断流出的汗水,小心的对李靖说道。 李靖和蔼的笑道:“国相哪儿的话,犯我大唐天威者,乃是伏允、天柱王二人,近伏允已遁,天柱王不知所踪,本将军又岂会怪罪寻常百姓?” 那中年人连忙诺诺道:“是,是!上朝将军,自是明理之人!”忽然想起李靖对自己的称呼,顿时惊讶的道,“上将军,你刚才称呼我为什么来着?” “国相!”李靖捻须笑道,“从今日起,你便是吐谷浑的国相!另外吐谷浑大汗的人选,本将军已经定好了,我们先进城去,待会儿再宣布!” 听得李靖的前面半句话,那中年人顿时欣喜若狂,到李靖让其带路时,他还沉溺在喜悦之中,直到李靖唤第二遍时才回过神来,殷勤的为众将引路。 虽说伏俟城是吐谷浑国都,但其规模最多只能和大唐中州的州城相提并论,若是唐军尽数开进,恐怕还有些困难。所以,只有三万唐军将士进入城中,其余四万人驻扎城外。没能今日城中的士卒以一种羡慕的眼神望着那些能入城的士卒而那些将要入城的士卒则是兴奋不已。 开始的时候,张允文还不明白这些士卒为何如此兴奋,当唐军开入城中,一群士卒冲进一家店铺将里面的财物洗劫一空,扑向下一家的时候,他这才知道原因。 看着那位痛哭流涕的吐谷浑人,张允文看了半天默默走开,疾走两步,追上前面的李靖。 “大总管,难道你就不制止一下?”张允文低声的向李靖说道。 李靖面带微笑的望着前方,口中却道:“怎么管?这些士卒乃是有功之臣,莫不是在战争中立下卓越功勋之辈,我若是制止了他们,岂不是让他们寒心?到时候谁还愿意冲锋陷阵,拼死搏杀?” 旁边离张允文较近的薛万彻也道:“允文啊,别那么好心,这些吐谷浑人攻打我大唐是时候,那下手可比这个重多了!再说了,哪次军队入城,不洗劫城内居民?能够幸免的只有他们!”说着,薛万彻那眼神瞄了瞄那有些肥胖的中年人。 张允文沉默片刻,却是沉声道:“大总管莫非忘了当初突厥之事?”见李靖一怔,张允文接着道,“我等武将在外搏杀,那些文官怎知这御兵之道?加之伏俟城新降,纵兵为掠,恐为他们所弹劾。功劳损失是小,若是因此落了个罪名才是大啊!” 此言一出,薛万彻也是愣了一下。 “再说了,若是鼓励士卒,又岂止这一种方式,完全可用军功章制度代替之!”张允文对李靖建议道。 “哦?什么军功章制度?”李靖也是感兴趣的问道。 眼看就到吐谷浑皇宫,张允文只好止住话头:“嗯,算了,待会儿再说!” 此时的皇宫里面挤满了人,伏俟城内大小贵族,皆在此处。而那慕容平,则是面色惨淡的站在角落之中,呆滞的望着慢慢走进来的李靖等人。 见到李靖到来,这些贵族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谄媚的笑容。 李靖笑道:“诸位在此等候老夫,实在劳苦,老夫心头不安啦!” “应当的,应当的!” 李靖站在一级台阶上,对这些贵族道:“好了,别的话老夫也不说了,咱们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今日伏俟城虽然投降,但吐谷浑尚未投降,各处尚有抵抗我大军之部落、散兵,而伏允逃遁,天柱王不知所踪!老夫便自主主张,在此为吐谷浑立下新的大汗和国相!诸位以为如何啊?” 话音落下,顿时一片沉默。那引路的中年人四下瞧了瞧,也跟着沉默起来。 李靖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对众人道:“原本伏允有二十四位名王,如今战死、逃遁,将二十四个位置空了出来,你们谁愿意来做这名王啊?” 见众人神情已然意动,顿时接着道:“我大唐此次出兵,不过是惩戒那伏允与天柱王二人,擒住、斩杀二人后即刻离去,不会再踏入吐谷浑一步! 听得李靖这般保证,众贵族不由纷纷心动。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在那胖胖的中年人的带领之下,向李靖一揖:“全凭上将军吩咐!” “好!”李靖顿时抚掌说道,“伏允诸子之中,老夫相中一人,以为可立其为汗!” 那肥胖的中年人当即知趣的接口道:“不知上将军相中何人?” 李靖捻着胡须,微微笑道:“伏允嫡子慕容顺曾为质子留质中原十余年,久不得归,伏允立它子为太子,及归,伏允轻之。这慕容顺为国留质他乡十余年,算得上是吐谷浑功臣!老夫便欲立此人为汗!诸位意下如何啊?” 话音一落,那肥胖的中年人当即一揖道:“慕容顺有功于国,且为伏允嫡子,我等无话可说,全凭上将军安排!” 众吐谷浑贵族对望一眼,同时躬身道:“全凭上将军安排!” 当日,即定离慕容顺为吐谷浑新任大汗,那名叫做慕容木的肥胖中年人为国相。至于二十四名王之位,则是由剩余的那些贵族瓜分完毕。 慕容顺即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全军及个部落停止抵抗,举国投降大唐。 而在唐军进城的第二日,李靖便下令,禁止唐军士卒劫掠伏俟城城内百姓,同时向众将士许诺将为立功将士颁发四类战斗勋章,以资鼓励有功之臣。 关于这战斗勋章之事,众将士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后来经过几名文书一解释,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战斗勋章共分四级,分别是金银铜铁四大类,其正面是浮刻着一个楷书“唐”字,四面衬以装饰,北面则用蝇头小楷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在某次战役中斩敌多少,特授奖章,以传后世!” 至于授什么类型的奖章,完全是看这士卒在战斗中的表现如何,对战役起了什么作用,不是完全看士卒斩首的多少! 听到这个消息,唐军士卒顿时欢呼起来,尤其是勋章后面的那“以传后世”四个字,分明就是官府授予这些士卒的传家之宝啊。 李靖在命令中还说道,若是不准军令者,直接取消获勋章之资格。 于是,在命令颁布后的半日,这劫掠之事迅速少了,乃至消失不见。 伏俟城渐渐安定下来。 ------------ 第三百零四章 玩具 大街之上,随处可见一队队大唐士卒往来巡逻,至于吐谷浑的军队,除了一支皇族卫队之外,其余尽被缴了兵器, 当伏俟城城内的情况刚刚安定下来,李靖提起毛笔正往长安写着战报时,一支一万人的骑兵从伏俟城出发,一路向西而去。 这一万骑兵却是有契苾何力的五千突厥骑兵,薛家兄弟的四千唐骑,和张允文的一千侦察兵组成,专门负责追踪伏允的。 其中,若论远程奔袭,这些突厥骑兵虽比侦察兵弱,但比起唐骑还是要强上一些。但是论及野战能力,这些突厥骑兵又不是唐骑和侦察兵的对手。而说起追踪能力,最强的却是张允文手下的侦察兵。 “允文,你且说说,我们能不能追上伏允那老小子啊?他可是跑了近十天了!”从伏俟城出来,契苾何力便有些担心,在行了一段之后,终于忍不住说道。 张允文望着远方苍茫的地平线,心头微微有些担忧,口中却说道:“不过十日而已,怎么可能追不上?漫说我等知道伏允是往西走,就算是不知道,老子也能把他给揪出来!” 听到张允文的言语这般自自信,契苾何力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李靖又陆续派出几支军队,沿着吐谷浑国土往西,一边搜查伏允行踪,一边带着吐谷浑的官员信物,向那些部落宣布投降的消息。而张允文他们这一支军队只是其中一支。 一路行军,行了两日,将近三百里,到达一处水草丰美之地,张允文叫来侦察兵一问,才知道此处名为居茹川,乃是吐谷浑西部马场之一。 居茹川这儿居住着一个拥有近万人口的大部落,主要负责为吐谷浑军队提供战马。而且此部落酋长与伏允相交莫逆,可以说是伏允的死忠。 “你说这伏允会不会就躲在这个部落里边?”薛万彻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反问道:“如你是伏允,会不会留在这部落之中?” 薛万彻顿时摇摇头:“此处里伏俟城太近,极易被人打探到,还是走远一点保险!” 张允文笑道:“既是如此,那伏允便不在里边!不过嘛,这酋长和身边亲密的人肯定知道伏允的下落!” 薛万彻和契苾何力当即眼睛一亮:“我等即刻领军杀上去,将他们抓起来严刑拷问!” 张允文再次摇摇头:“二位将军,我等踏平此处部落山寨,那是易如反掌,可是踏平之后呢?这些人会告诉我们伏允的位置么?或者他告诉我们一个错误的位置又该如何?” 二人皆是闭口不言。旁边的薛万均笑道:“张将军,看样子你是心中自有计划啊,不妨说来听听!” 张允文笑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计划,就是今夜去几个人,将那酋长和老婆孩子统统给抓出来,慢慢逼问就是!” 听得这话,三人不由同时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看允文你的了!” 当日,大军便在居茹川上扎下营寨来,同时全力备战,做好战斗准备。 当夜,张允文派出十名士卒,在刘诚、马望山的带领下,悄悄的往部落聚居地疾驰而去。 既然张允文已经将一身本事传授给侦察兵们,所以有时候自己就不会亲自动手了,交给他们去办就是。而他,则是在营帐之中蒙头睡觉。 当东方的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刘诚等人纵马回来。他们的马前皆横搁着一个黑布大袋子,里面安静的躺着酋长等人。 当张允文醒来的时候,便见到了刘诚等人扛着几名穿着吐谷浑传统服饰的男女老幼进入营帐之中。 “你们怎么把人搬这儿来了?直接搬到大帐去,顺便把契苾将军、薛将军叫过来!”张允文一见那几名被敲晕的吐谷浑人,顿时挥挥手,对刘诚道。 刘诚几人只好再次扛着这几人出去。 当张允文穿戴好衣衫甲胄,来到大帐时,契苾何力和薛家兄弟已经在那儿了。见张允文进来皆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他,想看看他是如何撬开这些吐谷浑人的嘴。 要知道,这些吐谷浑人居住在这片草原沙碛混合的地方,恶劣的环境铸就了他们彪悍的性格,就像沙碛中的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要让他们开口,极度困难。 张允文却是没有想那么多,指了指地上的年老女子问道:“这真是酋长的老婆?” 刘诚和马望山连连点头:“对对,我们查实了许久,这才确定是她!” “呃,这酋长的品味也不咋地嘛!”看了那女人一眼,张允文便将目光转向地上的几名年轻人。这其中,大的有二十一二岁,小的才十二三岁,“这些全是这酋长的子女?”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张允文笑道:“刘诚,你带着这三人去一间营帐,将他们全部给泼醒,然后当着这女人的面拷打这两个青年,记住了,狠狠的打,边打便问这女人,必要的时候可以将他们其中一人给切了!” 张允文说着,在一人的胯下比划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霎时间,大帐内众人不由浑身一个机激灵。 “这个酋长和这两个少年,就有马大哥带下去,在另一处营帐中好好的审讯一下!和刘诚一样,也是给我拷打两个少年,问那酋长!” 待二人将几人带下去之后,契苾何力不由问道:“允文啊,你为何要这般安排?” 张允文笑道:“这老女人一看便知乃是酋长的原配,所以她生的儿子最大,当然就是那两个青年了!这两个少年明显是酋长的侧室所生的,由于年纪小,必定疼爱无比!所以我将他们放在一起!怎么,几位大哥可有兴趣前去一观?” “好!老子正想见识见识侦察营的刑讯手段呢!”契苾何力当即兴奋的说道。 而薛家兄弟也表示愿意一观。 于是,张允文让人带着三位将军前去观摩刘诚和马望山审讯过程,自己则是在大帐中悠闲的享用这早餐。 半刻钟之后,阵阵凄厉的呻吟声从大帐两边的营帐传来。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契苾何力等三人和刘诚等人回到大帐之中。 张允文笑着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薛万彻点点头:“已经问出来了!伏允那厮如今身在突伦川,将要投奔于阗!突伦川距此地有千里之遥,沿途多为荒碛,可不好走哇!” 张允文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却是如此,沙漠之中找不到水源,如果冒然进入,自己这万人恐怕就会留在那儿了! 这时候,契苾何力却是猛地说道:“伏允非有城郭,今随水草迁徙,若不因其聚居袭取之,一朝云散,岂得复倾其巢穴邪?你们在这儿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调兵前往追击?” 太难过了这话,张允文不由微微颔首,而那薛氏兄弟却是因上次赤水原一战而心存胆怯。 “你们不去,我自领兵追击!”契苾何力见众人没有出发的意思,当下愤愤说道。 张允文连忙道::“谁说我等不去?我等是在考虑这如沙碛之中需要准备的事物和人员安排问题!” 契苾何力闻言,顿时喜道:“我就知道几位乃是当世骁将,不会因此退却的!” 张允文却是沉声道:“此次入碛,人员不能太多,最多待三千士卒过去,且需要大量的能盛水的壶袋,这也需要准备时间……” 张允文话还没说完,契苾何力便打断道:“你在这儿担心这担心那的,恐怕那伏允早就溜走了!依我看来,不若多带马匹,一路杀过去,饿食马肉,渴饮马血,日夜狂奔而去,定能杀得伏允一个措手不及!” 张允文闻言,顿时点点头,表示同意。而薛家兄弟,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也跟着同意了。 于是三千骑兵带着一匹从马即刻出发,往西而去。临行之前,几人告诉留守的中郎将,告诉他们如果马匹不够,请记住此地乃是马场。 五名中郎将闻言,顿时了然。 张允文、契苾何力、薛万均薛万彻四人领着三千骑兵直往西而去,日夜奔驰,人不下鞍,两马轮乘,行进了近三百里之后,地上青草慢慢减少,而沙地却是慢慢增多。 终于,再行了一日之后,便见到了传说中的沙碛。 只见座座被风侵蚀的沙堡出现众人视野之中。沙堡千奇百怪,造型各异。每当狂风吹过,便发出阵阵“呜呜”的响声,直如鬼魅。 出了沙堡,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了。 第一次到达此次的士卒顿时惊叹于这大漠的雄浑壮阔。头上烈日当空,当有士卒想拿出水壶狂饮的时候,张允文便会一鞭子扔过去,并命令士卒只能和一小口润喉咙。 在张允文的带领之下,他们的行进路线多背阴之处,这让契苾何力不由心生赞叹,就算是常年行走在沙碛中的旅客,也做不到张允文这般好! 开始的时候,众人还是有说有笑,可到后来,随着干渴的不断袭击喉咙,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到第五天的时候,水喝完了,干粮也即将耗尽。 终于,在突厥骑兵的带领之下,众人开始刺马饮血。 就这样又行了十余日,众人终于走出了沙漠。而付出的代价也是将近一千匹战马被杀,取血取肉,以充军粮。所幸的是,他们没有遇上沙暴之类的恶劣天气,也没有士卒非战斗减员。而且生食马肉,饮马血造成的后果是,这些士卒尽皆如同蛮荒野人一样,眼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出了沙碛,却是到了昆仑山脉的北面山麓,这突伦川便近在眼前了。 ------------ 第三百零五章 军训 一见这昆仑山脉,众人便被这雄浑壮阔的气势惊呆了。只见山体连绵,如苍龙盘曲;势拔云霄,如出鞘利剑。抬起头,只望见白皑皑的山峰高峻挺拔,如同利剑一样直刺苍穹。 天空中蓝蓝一片,蓝得如此的清澈,如此的纯粹。而大地上,一道道从山上流淌下来的小溪,蜿蜒在山脚下,片片青色的草地在溪流两边排布,连成一片,形成一大片牧场。 众人见得那潺潺溪流,见到那清澈见底的溪水,先是一愣神,然后同时欢呼着冲向最近的那条小溪,俯下身来,痛饮溪中甘甜冷冽的溪水。只见士卒沿着溪流流淌的方向挨着蹲在西边,蜿蜒而去。喝足之后,捧起溪水,好好的洗洗脸,正当有士卒想要宽衣解带,入溪水中好好洗洗时,张允文却是拦住他们:“我们奔驰千里可是来杀敌的,不是来戏水的!” 一听了这话,众士卒顿时从见到溪水的狂喜中惊醒过来,随即紧握武器,恢复了平常的警觉。 张允文又命令道:“全体士卒就地休息,刘诚,你带着三十名兄弟补充清水、食物之后,立即出发,四面探察情况!” 刘诚点点头。用铁皮水壶灌满了一壶水之后,有将一大块马肉塞进行囊之中,和三十名侦察兵迅速离开了此地。 而剩余在此休息的士卒,也派出人手担任警戒,其余的在小溪边上安静的看着远处的昆仑山或是小声的说着什么。 张允文坐在薛家兄弟和契苾何力之间,在他们身后,坐着的是各自的亲兵。 “若是此次能生擒慕容伏允,就算是走了这般远的路,也值了!”薛万彻笑着说道。神色颇有些憔悴。 “是啊,这次我们可是追得够远啊!足足三千里啊!”张允文也笑道。 看看众人,皆是一脸的憔悴疲惫,下巴处胡须老长,参差不齐。却是一路上没时间打整,为了不妨碍吃饭喝水,直接抓着用匕首割断。 歇了差不过一个时辰,就着溪水吃了一顿马肉之后,这支三千人的军队便又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又走了进半个时辰,便遇上了一名正往回赶的侦察兵。一见张允文,他便兴奋的说道:“头儿前面百里处发现了一个营地,里面可是有不少的牲畜啊!” 一听见这个消息,张允文忙问道:“是伏允的牙帐么?” 那侦察兵却是摇摇头:“看样子不像,这营地最多不过五百人,却有牛羊近万头,倒像是本地游牧人的营地!” 张允文沉吟一下,却将目光望向旁边薛家兄弟和契苾何力,征询他们的意见,这营地打还是不打! 契苾何力问道:“这营地之中有多少马匹?” “嗯,看样子应该有千匹吧!” “打!当然要打!”听见这个数字,契苾何力兴奋的说道,“千匹马可以补充我们之前的损失,在加上牛羊充作军粮,就算是追到于阗,我们也能追得上!” 薛万均和薛万彻也同时点点头。 “好!”张允文朗声道,“既是如此那就请契苾兄令麾下骑兵一举灭掉这营地!我等在旁便助威便是!呃,契苾兄,你一千人拿下这五百人没什么问题吧?” 契苾何力当即一拍胸脯:“你们放心,包在我身上!” 而那雪茄兄弟见营地不是伏允的,而就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契苾何力转过身,对他手下的突厥骑兵用突厥语大声的吼着什么。片刻之后,一千骑兵便慢慢的离了队伍,在他的带领下,跟着那侦察兵往营地方向杀去。 见契苾何力挥动弯刀往前冲的模样,张允文笑道:“契苾兄真是一员虎将啊!” 薛万均却是冷哼一声,有些不屑的看了看契苾何力的背影。 张允文见状,不由眉头微微皱起,口中却是说道:“我等还是去看看那边情况如何吧!” 三人随即带着手下兵马尾随契苾何力而去。 这营寨设在一处缓坡之上,四面皆是平缓的山坡。密密麻麻的牛羊骏马正悠闲的在山坡上啃食着牧草,全然不知一支队伍正在慢慢靠近。 当张允文等人花了一个多时辰纵马来到这营寨外面时,他看了一眼这营寨,便低声呼道:“不对!”眼见契苾何力将要领军杀上,连忙让人制止了他。 “允文,你又为何拦我?”契苾何力十分不爽的问道。 张允文沉着脸指着这营帐道:“我敢肯定,这可不是什么游牧人的营地,定是吐谷浑军队的营地!你们看看这营地的布局,隐隐成军阵之势,在可能看营帐上装饰的花纹,和我等在吐谷浑王宫之中所见相同。还有,此处位于居茹川西北,不正是伏允将要投奔于阗之路上么?” 此言一出,三人眼睛顿时发出炙热的光芒:“允文是说,此处乃是伏允的营地,而非是什么游牧人的营地?” 再也点点头,同时狠狠盯了一眼那报信的侦察兵。后者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张允文的目光。 契苾何力和薛家兄弟赶忙转身,想要集合部队进行攻击。张允文连忙道:“我们需要筹划一下,可不能再让伏允给跑了!” 薛万彻头也不回的说道:“还需要筹划啥,我等领兵杀上去,你让你的侦察兵在四面注意不要漏过一人便是!” 三人立功心切,当即便领兵而去,气的张允文猛的一挥马鞭。功劳全让你们几个混蛋抢去,老子还立什么功?可是还得照着薛万彻的说法去做,将侦察兵散布在附近,弩箭上弦,防止有人逃脱。 两千骑兵浩浩荡荡的冲锋而去,这阵势,早就被山坡之上的人瞧见。顿时人群从营寨中涌出,竟然有千人之多,哪里是什么五百人。 这千人迅速分做两股,一股近六百人的骑兵大声呼喊着,挥舞手中武器,迎着唐军骑兵冲过来。另一股却是纵马往西北狂奔而去。 张允文见状,连忙吩咐麾下士卒前往西北拦截。 六百骑兵本欲阻挠唐军一时半刻,从而为那四百多骑兵赢得撤离的机会,可是,他们面对的却是一群生吃了十多天马肉,喝了十多天马血的嗜血士卒,而且当听得这营寨中的人便是害得自己苦苦追寻千里来追杀的人时,一个个顿时红了眼,战斗力陡然暴增。 于是这六百骑兵撑了不到三刻钟,便全军覆灭,只留下六百匹战马在战场上沉默的啃这地上的青草。 而另一边,侦察兵堪堪截住了正往西北逃窜的四百骑兵。谁知这四百骑兵竟然后分出两百骑兵来断后,剩余的仍旧继续往西北逃窜。 张允文看契苾何力与薛家兄弟那边的战事即将结束,顿时大声吼道:“不管这些骑兵了,给我往追伏允去!”说着当先纵马疾驰西北。 身后的侦察兵也迅速摆脱两百骑兵的纠缠,跟着张允文追了上去。而那两百骑兵愣神片刻,竟然尾随侦察兵而去。 手中钢弩不断射出夺命的弩箭。虽说马背上颠簸不易射击,但是还是能十发七中。前面的吐谷浑人不断的有人被射下马去,跌在地上。 眼看他们不到五十人的时候,那些吐谷浑人竟然停下马来,不再奔逃。 张允文连忙让士卒将这些人包围起来。 追在张允文身后的两百吐谷浑骑兵随即赶到,见到这种情形先是一愣,接着便齐齐闯入包围圈中,和那五十多人汇合在一起。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来,四下看了一眼周围的兵马,顿时“啧啧”赞道:“大唐军人果然彪悍,堪称精锐啊,本汗奔走千里竟然还能追上!本汗真的有些后悔与大唐作对了!” 听得他自称“本汗”,张允文顿时知道此人便是伏允,当下抱拳笑道:“原来你就是伏允可汗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伏允却是有些颓废的问道:“什么闻名不如见面,这种情况下相见又有什么好的!倒不如不见!” 这时候,只听身后马蹄阵阵,却是契苾何力和薛家兄弟赶了过来。 一见场中情形,契苾何力顿时嚷道:“你就是伏允老儿,正好本将军生擒了你,回去领功!” 旁边的薛万彻却道:“凭什么是你去擒,当是本将军擒来才对!” 听得二人的这话,伏允不由一声惨笑:“想我慕容伏允,纵横半生,想不到今日却要辱于人手,着实不甘啊!桀桀,本汗岂能让你等如意?”说着竟然抽出弯刀,抹喉自尽。 两百多名吐谷浑骑士同时惨呼一声:“大汗!”竟然齐齐自尽,追随伏允而去。 见到此等情形,张允文顿时无言。而那薛万彻则是上前割下伏允人头,手提人头,“哈哈”大笑不已。 既然已经破了伏允,并且俘获了这般多的牲畜,众人当返回伏俟城了。 和来时的日夜兼程赶路不同,这一次他们可以从容返回。所以特地的绕过了沙碛,赶着牛羊往东而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不光是他们这边斩杀了伏允,南路军在追及星宿川,眼见无果,在返回伏俟城与李靖会面的途中竟然遇上了领着数千残兵四处流窜的天柱王。 于是,这位吐谷浑国相成了唐军的俘虏。他没有伏允那般气魄,于重围之中自尽,自决生死,而是选择成为唐军的俘虏。 待大军返回伏俟城后,李靖将这位天柱王交与了新任的大汗慕容顺。而后者则是下令当众斩杀了天柱王。 至此,当初挑起吐谷浑与大唐战事的两人尽皆伏诛。 ------------ 第三百零六章 夏令营 李宇俏脸顿时红了起来。这时候,李宇怀中的张琰却是拉了拉李宇的衣衫,笑声问道:“大娘,是爹爹么?”见李宇无言的点点头,张琰顿时高兴的发出两声“咯咯”的娇笑声,张着双臂,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抱抱!” 张允文先是一愣,接着哈哈一笑,走上前去,抱起李宇怀中的张琰:“来,爹爹抱!” 才将张琰抱起,一个声音便从廊上传来:“琰儿别让他抱,你这爹爹只知道领兵打仗,也不顾及一下家事,这一去,又是一年,也不知让我们担心了多久!” 偱声望去,只见一宫装丽人俏生生的立在回廊之上,一双盈盈的美目直射在张允文身上。 “呵呵,柔儿!”张允文对于支柔的话并不为意,一手抱着张琰,一手牵着李宇,“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李宇也笑道:“对啊,柔姐姐,相公今日回来,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说着高声说道,“来人啊!” 听闻到声音的梅香即刻赶了过来,一见张允文,也是满是欢喜的说道:“老爷,你回来了!我们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听了梅香的话,李宇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梅香,你也盼着老爷回来?” 梅香小脸微微有些红,点点头:“是啊,每天看到二位夫人愁肠百结的样子,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便感到心疼!当然希望老爷早些回来了!” 李宇被梅香的话说的有些赧然了,赶忙嗔道:“梅香你这丫头,尽在这儿说些什么呢!还不快下去准备一下,今日我们摆下酒宴,为你家老爷接风洗尘!” 梅香“咯咯”笑了两声,便退了下去。 大军虽然返回长安,但是整个青海陇右地区,却并没有就此安定下来。 当初大军初到青海,路途不熟,所以请了大量的本地党项人做向导。后来侦察兵们逐渐熟悉了整个青海,这种情况才得以改观。 而这些党项人,在收了唐军的重金厚礼之后,也是尽心尽责的带了路。可是当唐军撤走之后,这些党项人自恃有功于大唐,竟然派遣军队攻击叠州,妄图掠之,为叠州守军击退。 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心头不由暗自揣测那党项酋长是不是脑袋给门夹了,明知道大唐西征吐谷浑,其直接原因便是吐谷浑兵寇陇右诸州,如今怎的还敢派兵攻打叠州。 然而细细一查,却发现其原因并不是仅仅一个恃功而骄,这却是和赤水道行军总管李道彦有关系。当初李靖以财物贿党项之众,延请向导。而党项酋长拓跋赤辞来大帐中谓诸将道:“隋人无信,喜暴掠我。今诸军苟无异心,我请供其资粮;如或不然,我将据险以塞诸军之道。”李靖与众将自是满口答应。 然而当这李道彦行军至阔水,见拓跋赤辞毫无防备,便出兵袭之,得获牛羊千余头。 此举惹起党项诸部落及诸羌之怨怒,他们兵屯野狐峡,使得李道彦不得寸进。最后不得不绕路而行,为拓跋赤辞所击,损兵万余。如今,这党项攻击叠州,便是有拓跋赤辞亲自带领前来的。 在彻查清楚这事件始末之后,李世民令人将李道彦拘回长安,审判之后,理当处死,但念其劳苦功高,免死徙边。 想起曾和自己并肩战斗过的战友落得如此下场,众将领也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意。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让张允文有些始料不及了。原来在最后评定功劳的时候,这斩杀伏允之功到底归谁所有?李世民本欲四人均分,可薛万均和薛万彻均不同意,他们认为,是薛万彻斩下伏允头颅,并硝制之后,送还回京的,当居首功。听到这种说法,张允文嗤之以鼻,没有和他们争辩。倒是契苾何力,立在金殿之上,将事情本末,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最后李世民痛斥了薛家兄弟一顿,让这斩杀伏允之功由四人均分。 不过在他听完伏允引颈自戮后,两百多骑士随之而去后,颇是感叹的说道:“这慕容伏允乃是一代人杰,隋强之时,则甘心隐忍,伺中原战乱,方乘势而起!如今死时都有部下相随,真乃是不枉此生啊!” 最后评定完了功劳,城外将士应得的勋章悉数发了下去。其中,铁制勋章统一领取,铜制勋章由十二卫将军亲手发下,银制勋章由大将军亲手发下,金制勋章则是由李世民亲自发下。 得到银制勋章的有八十二人,而得到金制勋章的不足十人,仅仅有七人。这七人之中,有名士卒奋死搏杀,竟然斩杀了一百二十五名敌军,居全军之冠。还有一名士卒却是因无意中发现了天柱王,并带着百人冲击天柱王千余人的营造最终生擒天柱王而获得金制勋章。 而马望山迎在牛心堆一战中射杀了敌军主帅而获得了银制勋章,这让他兴奋不已。 当然,除了这勋章之外,还有一大批官制送了出去。 至于众位将军们,各人也皆有封赏。 张允文的爵位再次提了一级,成为了平州县公。虽然这县公只是公爵之中最低的一级,其上尚有郡公、国公,但是,所有的公爵之中就数他的年纪最轻。当然,那些归附的外族酋长和李唐皇族除外。 除了爵位,张允文的官制却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个左卫将军。不过他得到的赏赐倒还不少。 就这样,时间慢慢流逝,从初回长安的冬月初四,转眼之间便到了冬月二十八。 冬月二十九这日,张允文和往常一样上朝,却发现朝中气氛却是有些不大一样,御史台的几名官员望向李靖的眼神却是有些诡异。 待李世民进入大殿,坐于龙座之上后,萧瑀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御史台昨日受到一封密信,今老臣陈之于陛下当面!” 说着从怀中取出信件来,双手呈上。 李世民从旁边内侍的手中接过信件,拆开扫了两眼,便愤怒的将信件用力的扔在大殿之中“荒谬,实在荒谬!如此子虚乌有之言怎能相信?” 萧瑀拾起地上的信纸,却是朗声道:“陛下,此事姑且不论真伪,一旦出现,便需要彻查,无论是谁也不得例外!所以臣建议,彻查李靖李仆射!”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武将们纷纷大声辩驳道:“李仆射到底犯了什么事,需要彻查?” “难道就凭一封信就要彻查功臣?” 李靖还未说话,李世民便道:“萧老,将书信与药师一观!” 萧瑀递上书信。李靖看了两眼便不屑 说道:“此人虽是匿名,其笔迹也稍做了些许变化,但老夫还认得!此乃高甄生之笔迹!呵呵,想不到此人心胸如此狭隘,当日他误了军期,老夫打了他五十军棍,今日便以密信告老夫谋反!” 听得李靖这样一说,李世民面色一边,众武将也是纷纷破口大骂,只有萧瑀仍旧道:“这信确实从利州发出,至于是不是高刺史之笔迹,老夫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有密信检举,那老夫当然得查,此乃老夫职责所在!还望李仆射恕罪!” 李靖笑道:“萧大人哪儿的话,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老夫家中大门敞开,各处仆役亲兵登记在册,到时候萧大人查来便是!”说着,向李世民一揖,“为表明老臣清白,老臣请陛下令刑部、大理寺连同御史台三方同查!”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靖一眼,点点头:“朕许之!” 于是从当日起,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方协同调查李靖在战争期间的举动、言论,其府中人员、财物等诸多事项。半月之后,三方得出结论,此封密信纯属诬陷,李靖压根儿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谋反举动。 这个结果让李世民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感到愤怒,却是下令调查这封密信是否真为高甄生所书。调查下来,果真如此。 李世民本欲将其处死,但念及其为秦王府功臣,便改死为徙,流放边疆。 有人向李世民进言道:“高甑生乃是秦府功臣,请宽其罪。” 李世民却道:“高甑生违李靖节度,又诬其反,此而可宽,法将安施!且国家自起晋阳,功臣多矣,若其获免,则人人犯法,安可复禁乎!朕于旧勋,未尝忘也,为此不敢赦耳。” 众人闻言,只得悻悻退下,不复再言。 而李靖,在经过这一场诬告事件之后,便称病修养在家,自绝宾客,即使是亲友来访,也不得随便相见。 ------------ 第三百零七章 游戏 转眼之间,腊月已至。 这一日,当张允文从温暖的床榻上起身,推窗而望的时候,只见得满目素白。 “老爷,外面来了个小厮,一大早就到了,说是有重要书信需要亲手交与你!”在用早餐的时候,梅香忽然道。 张允文不由停住筷子,抬头问道:“哦,那问没有问他是谁家的小厮,从何处而来啊?” “嗯,他是从并州千里迢迢来长安的,至于是哪家的小厮,那小厮笑而不答,说老爷你看了书信便知!”梅香蹙着眉头说道。 张允文提起筷子,继续刨着碗中的饭:“那就让他等着,我用过早餐才去见他!” 用过早餐,张允文坐在花厅之中。片刻之后,那小厮便由一名仆役引了进来。 这小厮不过十四五岁,生得眉清目秀的,举止之间,倒是透着一股干练。见到张允文小厮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对张允文道:“想必老爷就是张将军了!我家少爷让我把这封书信交与张将军,说是有紧急之事!小的可是从并州快马加鞭的赶过来的啊!”说着,从怀中取出信件来。 张允文却不接信,反而笑着反道:“唔,你从太原过来,又称呼你家主人为少爷,莫非你家主人是张文瓘张稚圭?” 张文瓘在贞观五年的时候参加明经科考试,得以高中,补作并州参军,归于李绩帐下,协助李绩料理军政要务,无不得心应手,深得李绩赏识。当初赴任并州的时候,张允文还曾经相送过。 小厮顿时笑道:“张将军当真是洞若烛火,明察秋毫!不错,小人正是张家奴仆!” 张允文笑着接过那封信,拆开细细读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意,到后来脸色就变得有些复杂了。看了一遍,收了书信,却是对身边的梅香道:“梅香啊,你去账房支一贯钱出来,就算是给这位小哥儿赶路的辛苦费!” 小厮连忙推辞,却见张允文站起身来,径直往内院走去。 在庭院中不停的踱着步子,在雪地中踩出一个个黑色的脚印来。不时的张望一下那扇紧闭的内堂大门,心头却是颇有些踌躇。 约莫半刻钟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紧紧一捏右拳,推开了内堂的大门。 一股寒风顿时吹进了温暖的内堂之中。 “来,宇儿、柔儿,给你们看一封书信!”张允文面无表情的将手中书信递出。 李宇好奇的接过书信便细细看了起来。一旁的支柔抱着张琰,凑过头去瞟了书信一眼:“咦?妍姐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姓张那小子?” 李宇掩下信纸,笑着的对支柔道:“不是妍姐要嫁人了,而是姓张那小子的家人想要和王家结下这门亲事,而姓张那小子曾经见我们相公和妍姐走在一起,样子甚是亲密,便以为他们是相好的,便写来这封信,让相公赶快去趟太原,趁张家提亲之人还未到,赶紧先一步动手!” 说着一双美目似笑非笑的望着张允文:“是不是这样啊?相公!” 一听这话,张允文尴尬的笑了两声,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旁的支柔立刻睁起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允文,长长的眉毛微微皱起,让人感到一丝怜惜。 “哼,你将这封信给我们看是何用意,难道还想让我们 陪你一起去太原不成?”支柔看了片刻,冷哼一声说道。 李宇却是扫了一眼张允文:“相公啊,你可要记住你驸马的身份啊!若是想去太原,可是要过父皇的那关啊!” 听得她们二人一说,张允文反倒是心头暗喜。支柔的言下之意分明是不支持,也不反对。而李宇更是毫无意见,只是提醒他的身份和可能到来的李世民的诘问。 当下笑道:“怎么,许久不见你们的妍姐,也是有些想念了么?” 二人齐齐翻了个白眼,轻啜了一口。 支柔怀中的张琰见张允文露出笑容来,赶紧从支柔怀中下来,迈着小腿儿往张允文的方向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奶声奶气的喊道:“爹爹,抱抱!” 和妻子们说了这事后,心头仿佛有一块石头落地了,浑身轻松下来。这时候,张允文要考虑的却是如何应对李世民了。 一来,此去太原,需要一段时间,如何向李世民说明情况? 二来,自己已是驸马,如何让李世民同意自己再娶一房? 张允文顿时陷入苦苦冥思之中。 整个朝会其间,张允文便一直在想着此事。不时的抬起头,看看李世民。 如果就这样对李世民讲,恐怕连话还没说完就会让李世民叫人拖出去,看来自己得委婉的向李世民陈述。可是怎样委婉的说呢? 太原王家、清河张家…… 想到这里,张允文心头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来,若是这个主意一旦实施下来,定能够说服李世民。但是,在此之前,需要有众多的资料来做支撑。 于是,张允文在散朝之后,立刻去了户部,通过关系终于调得自贞观元年到贞观八年的天下人口、田地、税赋的数据,然后趁机抄录了一份,又出了户部。 回到家中,再奋战了一下午,终于写出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奏章出来。奏章之中,张允文介绍了从贞观元年到贞观八年的人口、田地、赋税等数据,并且指出,人口虽然在不断的增加,田地也在不断增多,但是,比起人口增加和田地增长速度,税赋的增加却是十分缓慢的。接着论述其原因,当然,主要谈的是世家的原因。 奏章之中,说人口的实际增长数目远比户部的数据要多,但是,由于世家的隐匿人口不报,以充私人劳动力。且每年世家都在不断的兼并土地,尤其是灾害年间,其兼并程度更加激烈。而世家每年缴纳的赋税却是没有上涨多少。而大唐租庸调的主要来源却是分散的自耕农,而不是靠种植世家土地的佃农,更不是世家本身。换句话说,这些世家在直接和大唐官府抢夺人口与土地,变相着和官府争夺税赋。 相信李世民看了这份奏章之后,定然会勃然大怒,让自己好好奏对一番,到时候自己趁机提出王妍之事,并说明以此来分裂王家,相信李世民定会采纳。这样一来,自己的事情岂不就成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露出一丝奸笑来。 趁着天色还未黑,宫门还未关上,张允文便急冲冲的来到皇宫之中。 太极宫中,张允文双手呈上这份奏章,笑着说道:“陛下,近日微臣偶有所感,翻阅了户部一些数据资料,呕心沥血,方写成此奏章!还请陛下过目!” 此时,唐高祖李渊已是病危恹恹,朝不保夕,随时可能逝去。所以,除了大军献捷那几日李世民曾露出笑容之外,这段时间一直是板着一张脸。 听到张允文的话,李世民露出一丝笑容来,接过奏章,口中道:“呵呵,允文每次送来的奏章,皆是让人耳目一新,今日又有什么高论啊?” 说着摊开奏章,细细看了起来。看完一遍之后,却没有张允文意料中的勃然大怒,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世家之事,以前允文提过,朕也上了心,今日读这奏章,心头郁郁之意却是更加浓厚了!允文你过来!” 张允文闻言,连忙上前两步。一旁侍立的内侍连忙端着一张胡凳放在李世民面前。 带张允文坐下之后,李世民问道:“朕观允文,于这世家之事颇为上心,不知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啊?” 张允文心头早有腹稿,听李世民问起,连忙说道:“这应对之策谈不上,浅见还有有一点。关于世家隐匿人口的问题,自晋室南渡一来便是一直存在。桓温曾彻查人口,然效果不甚显著。今日陛下亦可才用此法,每隔十年便进行一次人口普查,所有人丁须登记在册。至于这田地问题,呃,除了大力开垦新的耕地之外,微臣也想不到什么措施。” 李世民闻言,顿时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张允文又接着道:“不过陛下,我们完全可以直接打击世家啊!” 李世民却是摇摇头:“朝中官员皆是世家出身,惟有寥寥数人出身寒门。若是直接打击世家,恐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何不利用其世家内部的矛盾,对世家进行打击、分裂?”张允文渐渐转移到正题之上,“世家之内,并非铁板一块,其各家各房,自有打算,我等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打击世家啊!” 李世民顿时眼睛一亮,颇有兴趣的说道:“唔,此事倒还是有些可行性!你且详细说说看!” “好,那微臣便以太原王家为例!”张允文当下便将王家的内部矛盾等说了出来,末了,却是说道:“听闻清河张氏正在向王家求亲,若是联姻一成,则太原王家的内部矛盾便会削弱许多!微臣不才,曾与那外房王屈以及张家求亲的对象王妍皆是熟识,故臣请缨前往太原,定使王张二家联姻不成!”理直气壮的说完这些话,张允文却是忐忑不安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听了张允文的话,先是一愣,接着竟笑了起来:“哈哈,朕早就听说你与王家那女子有些不清不楚,今日听得张家提亲,便要前去破坏,看来传言非虚啊!” 既然李世民把话给挑明了,张允文也倒没什么隐瞒的,直言不讳的承认道:“不错,微臣正是想破坏这桩婚事,顺带将王妍带回长安!” 李世民沉默片刻,终于说道:“好,贤婿,只要你能将王家给分开,那朕便同意了你的事!” ------------ 第三百零八章 野炊 自从贞观四年破东突厥之后,李绩便一直坐镇太原,任并州都督府长史,总揽整个并州、河东道甚至是漠南的军事。 张文瓘在李绩手下做参军,每日忙忙碌碌,混得还算是不错。自从派遣贴身小厮往长安发出那封信之后,心头却涌起一种荒谬的感觉。家中忙着为自己张罗亲事,自己却是将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人往自己好友的怀中推。 虽知张允文已然成婚,且娶的是公主,可看到他和王妍一副亲热的样子,张文瓘还是发出了这封信。毕竟他也不知道张允文和王妍二人是否已经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若是二人已经郎情妾意,家中提亲,而自己却未告知张允文,不就是生生的拆散二人么? 他考虑着若是张允文不来并州,自己又该如何拒绝这门婚事呢?虽是在考虑张允文不来并州的情形,但他心头隐隐有种感觉,张允文定然会来并州的。 在贞观九年腊月十九的时候,一支近二十人人的马队缓缓抵达并州城。 这队人马正是张允文带着亲兵、侦察兵和几位调查院的主事,他们赶到并州城的时候,已是暮色十分,所幸城门未关,及时入城,不然恐怕要在风雪之中带上一晚上了。 除了张允文的六名亲兵之外,恐人手不足,张允文还调来十名侦察兵,像刘诚、吴鹏等人尽在此列。最后是一名调查院的主事,在林然手下负责全国的商队的运作。常年和商人打交道使得这位主事看起来并不像一名干练的官员,倒像是一位奸商,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眯起的眼睛和圆滚滚的肚腩。 这位叫做何苗的主事很有一套打交道的手段,从长安出发不到两日,他便和侦察兵以及自己的几位亲兵称兄道弟起来,看那样子,就差斩红鸡烧黄纸,效法那刘关张了。 他时常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腩对身材健壮、肌肉分明的众人道:“唉,若是我老何能有你们这样一身的腱子肉那该多好啊!现在啊,骑个马都要累得气喘吁吁了!” 之所以带这何苗,还有一个原因。这何苗曾是河东道调查院的主事,管理着整个河东地区的情报,当时的据点便设立在并州城。 众人抵达并州城后,在何苗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一家调查院开的客栈,并且振振有词的说道:“有张大人在这儿,那些家伙绝对不敢多收我们的钱,到时候能省下一大笔来!” 众人顿时无语。 这家名为“升隆客栈”的客栈位于太原城繁华的大道旁边,生意还算兴隆。当何苗带着人进入客栈之时,那店小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一脸谄笑的招呼道:“哎哟,这不是何大老板嘛?几年不见越发的富态了!” 何苗笑骂一声,对那小二道:“你们掌柜呢?怎的今日没见他人?” 小二笑道:“何大老板稍候,小人这就去请掌柜过来!”说完撒腿离开。 片刻之后,一名胖得和何苗有得一拼的掌柜走了出来,一见到张允文当即眼神一凛,口中却是向何苗嬉笑道:“听二小子说何老板来了,小人还不相信,想不到何老板真的来了!唔,这几位是……”胖掌柜的视线很快落在张允文等人身上。 何苗当即指着张允文道:“这位张老板乃是做皮料生意的,其余之人,都是他的护卫!今日我也是陪这位张老板来并州的!” ------------ 第三百零九章 李治 胖掌柜当即惊道:“原来是大老板来了!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在胖掌柜的带领之下,张允文和何苗二人“蹬蹬蹬”的踏上了上二楼的楼梯。而侦察兵和马望山他们则是在大厅之中占据四张桌子,大吃大喝起来。 胖掌柜带着张允文和何苗二人进入了一个房间之后,胖掌柜立刻行礼道:“属下见过院长大人、何大人!” 张允文笑道:“不必多礼了!来,坐下说话!” 三人隔着几案坐了下来。 胖掌柜小心的问道:“大人,此次你亲自前来并州,可是为了什么大事?” 张允文沉重的点点头:“是啊,此时关乎本官日后的生活,关乎我大唐未来国运,也是陛下交代下来让我去办的!” “这就好!”胖掌柜似乎捏了一把汗,“属下还以为院长此次是来抢亲的呢!” “什么抢亲,你听谁说的?”张允文心头一惊,当下问道。 “呃,这是从王家传出来的话!那张家准备向王家提亲的时候,王家便流传出这话来,说是大人你和王家的王妍小姐早已是郎情妾意,暗定终生,若是张家提亲,大人你定会来抢的!”胖掌柜小心翼翼的说道,不时的盯着张允文的脸色。 张允文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也不知这个风声是谁放出来的,但是,这样的风声在如今的情况下,对自己是相当不利的。虽说自己是秘密进入并州城内,但是难免会落入某些有心人眼中,在和上这一传言,岂不是让王家会日夜防备着自己? 见张允文面色突变,那胖掌柜不由有些不敢相信的道:“院长,你不会真的是来抢亲的吧?” “抢你个头!”张允文没好气的说道,“老子来并州是来对付王家的,顺带抢亲!记住了,抢亲只是顺带的!” 此言一出,那何苗和胖掌柜顿时目瞪口呆:“大人,你说什么?对付王家?那王家招你惹你了?” 张允文却是摆摆手:“你们听了就是了,不要知道得太多!还有,我在并州这段时间,一切资源都要往这边倾斜!” 二人却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那胖掌柜大起胆子问道:“院长大人,你要对付王家,可有陛下的旨意?兹事体大,属下不得不查问清楚!” 张允文听得胖掌柜这样问,反倒是欣慰的一笑:“不错,做事讲原则,不盲目听从上官之言,敢于诘问上级,这才是我调查院,我大唐需要的官吏啊!”说着轻轻一笑,“若是没有陛下之意,本官又怎敢行动?陛下对世家忌惮已久,此次打压王家,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听得张允文这样讲,那胖掌柜和何苗这才放下心来。 “呃,那王家小姐之事……” “嗯,它将会成为对付王家的重要一环!” 向胖掌柜和何苗二人稍微解释了一下,便对他们二人道:“你们现今要做的,便是将所有关于王家的情报整理起来交给我。另外,派出人手日夜查探王家近况,尤其是东房北房与西房外房之间的关系!” “喏!”二人当即领命而去。 张允文出了房间,四下一转,发现这儿还是挺不错的,外面交通便捷,里面环境清幽。当下决定在并州的这段日子里,都住在这客栈。 来到大厅,只见众人吃吃喝喝,桌上已堆积起老高的盘碟,地上散落着三四个大酒坛。其余那些在大厅中吃饭的客人,见马望山、刘诚等人如此,已然躲得远远的,生怕这些看起来彪悍的汉子喝了酒之后撒酒疯,殃及池鱼。 张允文见状,不由拍拍脑袋,这些家伙真以为这是公款吃喝啊! 找了张僻静处坐下,瞧也不瞧那些已经半醉的亲兵士卒,一副“我不认识他们”的表情。 待酒菜上来,张允文一边吃着,一边却是在考虑如何在并州借势。首先是李绩,他身为并州长史,却是总揽河东、漠南军事,当第一个拜访,同时一下李世民的意思。而张文瓘就在李绩帐下任职,倒是可以一并见了。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王屈、王妍需要秘密的见上一面。张允文计划中分裂王家,便是将以王屈为首外房分裂出去,自成一家,从而削弱王家实力。当然,若是能带上西房那就更妙了。 不知不觉间,竟将面前盘中的菜肴吃了一空,当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刚要往马望山等人的方向走去一名小二却是凑上来道:“三十四文铜钱,谢谢客官惠顾!” 张允文顿时笑了一声,拍拍那不长眼的小二的肩膀:“先记下吧,过些日子一起付账!” 那小二正要在说些什么,最开始那名见过张允文和何苗的小二顿时将这名小二拉到一边,说着什么。张允文一笑,张允文一笑,也不介意,却是走到马望山身边,轻声道:“马哥,你和宋哥跟着我出去一趟!” 马望山点点头,轻轻踢了宋瀑一脚,二人慢慢离开了饭桌。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出了客栈,宋瀑便有些疑惑的问道。 张允文笑道:“入了并州这间庙,当然得去拜拜并州的菩萨了!” 二人当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并州的菩萨,谁能称得上是并州的菩萨? 张允文曾几次到过太原,且都呆了一段时间,对于太原这座城市也倒是有些了解。带着二人穿过大街小巷,里坊市集,来到并州都督府。 虽说李绩官职为长史,可是这长史之上的都督一职,却是空着的。也就是说,李靖这个长史实际履行的就是都督的职责。按唐制,大都督府都督一人,从二品,长史一人,从三品。 站在都督府外面,张允文却是让马望山前去通报,并且叮嘱道:“马哥,你可不要说出我的身份来,就让那些卫兵去找张文瓘,就说是京师来客已至,让他出来接咱们!” 马望山点点头,将腰间横刀、背后弓箭取下交给宋瀑,自己往都督府大门走去。 ------------ 第三百一十章 军改 马望山去了片刻,便又回到张允文这边,冲他们点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好。 没过多久,便见一位身穿淡青色长衫,一身儒雅打扮的张文瓘匆匆来到大门边。张允文赶忙迎了上去。 行了一礼,正要打招呼,那张文瓘赶忙止住张允文道:“来来,我们到里面去谈!”、 张允文顿时心领神会,和张文瓘一同进入都督府中。 此时天色将暮,都督府内,一盏盏灯笼已经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了。 一进入这并州都督府,迎面便是一方照壁,上面浮刻这一副狻猊喷火图,张牙舞爪,火焰冲天。绕过照壁,只见铺着灰白色石板的大道从脚下蔓延,一直到尽头的一座气象恢宏的建筑。道路很宽,恐怕能容纳三匹骏马同时奔跑。道路两旁植着高大的树枝,间杂有低矮的灌木。 “来,允文这边请!”张文瓘却是没有带着张允文沿着大道直通向道路尽头的那座建筑,而是一拐弯,往左而去。 在张文瓘的带领之下,一路穿过回廊洞门,来到侧院。 张文瓘笑道:“为兄在并州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就连所居之地也是李大人提供的!”说笑着进入间不大的小院。小院中间有一小花圃,里面两株腊梅正含香吐蕊。旁边立着两棵高大的槐树,但此刻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了。 这里便是张文瓘的所居之地。 张文瓘笑道:“蜗居简陋,允文可不要见怪啊!” 张允文忙道:“哪儿的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张兄居于此地,此地定会流芳啊!”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张文瓘脸上顿时充满了笑意:“好一个‘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允文好文采啊!不过这也太抬举为兄了吧!” “哪里是什么抬举啊,以张兄之才华,为国经纬,出将入相亦非什么难事!今在李长史手下,乃是磨练心性,打熬资历,相信张兄终究会一展宏图的!”张允文继续恭维道。 “哈哈,允文你可真会说话!来来,都说了半天了,我们还是到里面去谈!”张文瓘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进入屋内分坐下来之后,张文瓘敛住笑容,对张允文道:“我就知道允文乃是性情中人,收到为兄信件之后,定会前来的!唔,允文,对于此事你有何打算?可是直接向王家提亲?” 张允文苦笑一声:“这王家乃是五姓七家之一,属于顶级世家,我张允文虽说是位列公侯,却是寒门出生,若是我去提亲,定然会被婉言拒绝!若是强来,王家几个老家伙登高一呼,整个并州都会追着我喊打,那时候管你什么公侯将军,照打不误!” 张文瓘顿时默默不语。他家中也是世家大族,虽不能和五姓七家相媲美,但也算是一流世家,加之张家为官者不在少数,正是因为如此,张家才会有足够的底气向王家提亲。 “呃,对了,张兄,你家中怎会知道王家小姐之事,而向王家提亲?”张允文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当即问道。 张文瓘苦笑道:“因为你的关系,为兄与王家小姐相识。且初来并州,人生地不熟,便只好求助王家小姐。她也倒是热心,帮我张罗诸事,引我和并州的士族相见。就是这些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不知怎的传回了清河,家中便以为我们二人生有情愫,便要遣人前来提亲。为兄一直拖着,知道听闻允文从青海回转长安,这才遣小厮前来送信!” 听了张文瓘解释,张允文连忙拜谢。张文瓘却道:“我知那王家小姐倾心于你!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敢夺人所爱!况且那王家小姐虽然生得貌美如花,可那性情,呃,只有允文能降得住,为兄可是吃不消啊!” 张文瓘话音一落,张允文也不由轻笑一声。 “既然不去求亲,那允文你又如何打算?”张文瓘继续问道。 “私奔呗!”张允文笑道,“王家那几个老头子肯定不会同意,我也就只好带着王妍私奔了!” “去,谁信你!”张文瓘一脸的不相信,“我可提醒你两句啊,允文,从清河出来提亲的队伍已经快到太原了,由我三叔带领,最迟三日即可到达,你自己可要斟酌好哇!” 张允文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张兄不必担心,这点小事拦不到我!” 一看张允文带着的坏笑,张文瓘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的张允文道:“我可告诉你,张允文,你可不要伤害我家中之人啊,尤其是三叔,他对我可好了!若是你懂了他们一根汗毛,我,我跟你绝交!” “张兄哪儿的话,你我情同兄弟,你的三叔便是我的三叔,岂有伤害之理?好了,张兄,多谢你来信通报小弟!小弟先去见见李绩李长史,回来再继续和你相叙!”张允文笑着说道。 “你要李大人?哦,对啊,是该见上一见。为兄这就引你过去!”张文瓘听到张允文保证,这才放下心来说道。 出了小院,来到李绩办公之处。这里却是一间大房间,里面陈设豪华,却也是品味十足。 “李大人就在里面!允文你自己进去,为兄便不进去了!”张文瓘站在门口,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点点头,示意身边的马望山和宋瀑也留在外面,自己进入房间之中。 李绩正在埋首公务之中,听到脚步之声,抬头一看,却是张允文,不由微微一愣。 “见过李大人!”张允文行礼道。 “允文?你怎的在此处?”李绩有些诧异的问道。 张允文笑道:“末将来并州却是有公务在身,顺便办些私事!” 一听得“私事”二字,李绩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恍悟,当下戏谑的笑道:“允文啊,那王家小姐可是放出话来,谁要敢来提亲,你张允文便会来抢亲!原本老夫还不信,今日你竟然真的来了!” 张允文尴尬一笑,走到李绩面前坐下,对李绩道:“李大将军啊,末将可真是有公事要办啊!” 李绩闻言,顿时一脸严肃的问道:“什么公事?莫非陛下让你强抢王家小姐不成?” 张允文当即无语。 李绩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了,不和你说笑了!你且说说,有什么公事要办?” 张允文沉默片刻,思忖着这李绩乃是富商出生,并非什么世家中人,当下便将李世民欲打压世家之意说了出来。 李绩听罢,说道:“你等意思是说,陛下拿王家来试试手,若是你成功了,将王家分了,那太原王家说不定会从顶级世家中除名,沦为一流世家。同时也积累了对付其他世家的办法!” 张允文顿时点点头。 李绩顿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反而问道:“那你准备从哪里下手?” “外房王屈!”张允文满是自信的答道,“外房掌管王家商务,素来为东房瞧不起,且多是庶出子弟,对其余三房嫡出子弟多有不满,若是利用这种不满,挑起几房矛盾,定能成功!” 李绩却是摇摇头:“允文啊,你想得太简单了,这同宗同族,血缘深厚,岂是那般容易分裂的!” 张允文一愣,片刻之后,沉声说道:“血缘这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有种东西能看见,也能摸得着,那就是利益。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什么事都可能达成!” 这回轮到李绩愣了片刻,咀嚼了“利益”两个字之后,却是望着张允文道:“既然允文你心有打算,那老夫也不再过问了!哦,对了,这王家之事和王家小姐的亲事是联在一起的吧!你小子是不是怕陛下不同意,便借王家之事来做文章,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自己的打算被李绩看清,张允文却是嘻嘻一笑:“李大人哪儿的话,分明是末将在办公事的时候,顺便办了私事!” 李靖笑骂一声,口中却道:“算了,老夫也不会计较那些!若是你在做这事情的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可尽管过来找老夫!” “多谢大将军!”一听李绩如此许诺,张允文当即大喜,俯身拜道。 拜访完了李绩时,天色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允文心头却是一阵轻松,有李绩的许诺,做其事来定然会容易得多。 本来还想秘密的见见王屈,可是听了李绩的话,不由打消了这种想法。他们这种老年人对于血脉有一种深厚的眷恋,现在约见,恐怕无益。 小心避过巡逻队,回到客栈,却见那何苗和胖掌柜已经回来。见到张允文,那何苗笑道:“呵呵,院长,你交代的事,属下等可是已经做完了!” 张允文点点头:“那你们给我说说情况如何,是怎么安排的?” 何苗道:“属下安排人手监视在王家四房附近,密切注意他们的情况。同时令打入王家内部的几位丫鬟仆役密切探听王家内部隐秘之事!呃,至于资料情报,则是周掌柜在做!” 听到何苗说起自己,胖掌柜笑道:“属下正准备着等大人回来便将情报送到大人房间,既然大人问起,那属下现在就交给大人!”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来。信封装得鼓鼓的,看起来塞了不少情报。 张允文顺手将信封揣进怀中:“好了,时间不早了,你等先下去休息!有话明日在说!” ------------ 第三百一十一章 庭争 如豆的烛火之下,张允文慢慢的读着胖掌柜递来的资料。 虽然这些资料他曾经看过一些,可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其中种种,已经发生一些变化。 这些资料分类整理好了,各房的人员都在其中,上到王家族长,四房家主,下到普通管事。其中关系,细细道明。矛盾纠纷,利益纠葛,也是一一列出。 花了一个时辰是时间,才细细将这份情报读完。读完之后,顿时掩卷长思,这突破口究竟在何处? 情报上说,这外房由于生意渐隆,每月银钱流动数目剧增,为此,北房和西房各派出了一名管事驻在外房,专门监管外房账目。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派人巡察账目。而这些监督外房的管事,飞扬跋扈,却是不将外房之人看在眼里,就是面对王屈,也是有些失礼。这让外房众人敢怒不敢言。 几月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事情,使得双方的矛盾激化。 王虚是外房中仅次于王屈的第二号人物,也是一个擅长商务的人。其膝下一子,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因老来得子,故对于这名叫做王磐的儿子颇为放纵。而这位王磐自幼便跟着一帮纨绔子弟在太原城内厮混,走马遛狗,赌钱狎妓学了个遍,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却是一窍不通。每年王家子弟的评定中,一直是挂尾的角色。 王虚也曾想过让儿子好好的读书学习,可是,这性子已成,又哪里是那般容易更改的。他还曾拜托王妍帮忙管教一下自己这个儿子,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这王磐竟然拿出长辈的派头,反而将王妍羞辱了一遍。气得后者拿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他两鞭之后,便扬长而去。因此,王妍还被处以家法,闭门十日。 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怎么可能受得了那些北房和西房管事的气,几次和他们争吵,却都被王虚给拦住了。至于争执的缘由,却是这小子没钱用了,想从自己老爹管理的店铺中支取一点银钱来用。估计在以前他经常这样做。然而这回却是遇到了那两个不开眼的管事坐镇店铺中。 王磐和以前一样对账房说要支取一点零花钱。这句话却被两名监督的管事听见,将店中的钱当作零花钱?这还得了!当即出来阻止。 于是,两帮嚣张跋扈的人便撞在了一起。 王磐当时疾言厉色的大声吼道:“老子是王家的人,用一点钱理所当然,哪儿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你们不过是我王家养的两条狗,如今还管起主人来!” 而两名管事顿时被这话给激怒了,说是要将此事上报族长,让族长出面处决! 王磐一听,当即勃然大怒,即刻动了手,殴打两名管事。 疼痛之余,两名管事竟然昏了头,动手反击,将王磐的门牙打落两颗。 于是此事彻底闹大了。 最后,王家族长王琼做出决议来,王磐挪用店中银钱,违反家规,被打了十鞭子。而两名管事随动手打了王磐,却是在后者先动手的情形下,故重责十杖,以示惩罚。 一听到这个如此偏袒两名管事的决议,那王虚顿时火冒三丈,上前和王琼争执了一下却是无果,当即到太原府一纸诉状,将两名管事告到官府,罪名是恶奴欺主。按照唐律,这仆人动手打主人,最少也是个流徙之罪,一般来说直接斩首。而主人打死仆人,赔上一匹牛马即可。 而王琼在知道这情况之后,也是微微发怒,自己已经做出了决议,这王虚还要将两名管事告到官府,分明就是藐视自己族长的权威,当下让人与太原府的知府打了招呼。最后,这知府只判定两名管事肉刑,重责三十大板,赔偿王磐银钱十贯。 这个结果不仅让王虚父子愤怒不已,就连整个外房都开始民怨沸腾。王磐拿起那赔偿的十贯铜钱,狠狠的砸到了那名前来送钱的北房管事的鼻梁上。顿时,那人鼻梁断裂,血如泉涌。 王琼听得这断了鼻梁的管事的哭诉,也是勃然大怒,心想这王磐也太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就派人来外房,欲将王磐押到北房去,当面责问。 王虚却是闭门不理。北房派来的管事只得灰溜溜的回了北房。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经过这件事之后,外房与北房的矛盾显露无疑。也再没有管事来外房坐镇查账。 其后虽有王屈的尽力调解、缓和,然而效果不大。 看到这里,张允文便知道,自己一直寻找的突破口终于找到了。 当下将情报烧毁,然后带着一丝笑容躺在床上,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个突破口。 第二日一大早,张允文便将那胖胖的周掌柜和何苗叫了过来,详细的布置了一番,为给他们二人派好了工作后,叮嘱道:“你等切忌,一定不要露出任何破绽让那王家发觉,一切都要有种顺其自然的感觉!” 二人忙连连点头。 当日,何苗便在太原城外“送别”了张允文张老爷,自己再次返回太原城。而张允文等人则是纵马往太原南面走去。那里的官道是山东诸州进入太原的必经之路。 这边何苗一送走张老爷,便径直来到了太原最有名气的歌舞坊。 想这何苗,也是在太原混了几年,掌管着几家调查院的店铺,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商人。所以他一出现在这座名为“春满园”的歌舞坊的时候,那名脸上敷着厚厚脂粉的老鸨子先是一愣,接着满脸谄笑的道:“哎哟,这不是何老爷么?真是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发了大财,离开了太原,今日怎的又回来了?” 何苗伸出胖胖的手,抓了一下老鸨子的胸口,露出一副老嫖客常有的笑容:“这不是想曾妈妈你这儿了么,特地回来摸摸啊!” 老鸨子顿时“啜”了一口,拿起手中丝巾打了一下何苗的胖手,故作娇嗔的白了他一眼,直看得何苗哈哈大笑。 “唔,你们这儿又来了什么新的乐妓舞女啊?排了什么新的歌舞,让老爷我欣赏欣赏!”何苗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四下扫着。 老鸨子以为他心急着见那些乐妓,当下故作不满的道:“哎哟,何老爷,刚才还说特地回来摸摸老娘,怎么现在就去瞅其他姑娘去了?你们男人啊--” 何苗闻言,轻笑道:“别的姑娘要看,老鸨子你也要摸啊!”说着,一支咸猪手又摸了老鸨子一把。 “死样儿!”老鸨子又翻了一个白眼。 何苗笑着走开,在大厅里一处位置上坐了下来。 此时大厅中央舞台上正在表演歌舞。何苗目光四下一扫,便发现了自己今夜的目标。 在一群年轻人中,王磐正大呼小叫片子这双手,眼睛望着舞台之上,却是一眨不眨。旁边几位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也尽皆用一种将要将人衣服扒光的目光盯着台上的舞女。 “何老爷觉得怎样?这可是老娘一手**出来的,看这舞姿,听这声音,啧啧,老娘都有些想要了!”不知何时,那老鸨子竟然再次出现在何苗的身畔,对着何苗说道。 何苗不由暗骂这老鸨子的不长眼,转念一想,莫不是这老鸨子看上自己了?当下一阵恶寒。瞟了那王磐等人一眼,心头忽然起了主意。 当下笑着大声对老鸨子道:“不错啊,真是不错,这舞姿这般曼妙,这丝竹之声如此清籁,着实让人流连啊!曾妈妈,你且记下,今日本老爷打赏上面的姑娘每人铜钱五百!” 老鸨子一听这话,顿时笑逐颜开,满脸堆笑道:“何老爷真不愧是何老爷,台上一共二十二名姑娘,何老爷这一出手便是十一贯贯钱,果真是出手不凡啊!” 这边的响动自然引起了王磐那边的关注,只听王磐冷哼道:“不过区区五百文而已!曾妈妈,你且记下,本公子打赏每人铜钱一贯!” 此言一出,老鸨子更是眉开眼笑,向何苗告了声罪,便来到那群公子之中,四下招呼。 这时何苗不由暗骂自己迟钝,那老鸨子刚才缠着自己分明就是让自己掏钱嘛! 何苗当下朗声道:“曾妈妈,你切记下,老爷今日赏每人铜钱两贯,就连曾妈妈你也有份!” 听得何苗这般说,那群公子顿时一怒,又开始往上加起价来。 就这样一直加到了十。就在王磐刚刚喊出十贯的时候,台上歌女舞女同时停了下来,却是满脸怒气的望着那群公子与何苗。 “这位老爷,各位少爷,你们的赏赐奴婢心领了!可是你们意不在我等歌舞之上,众姐妹们领起你们的赏钱来实在心头有愧。还是请收回去吧!”只见一名穿着宫装的女子站在台上淡淡的说道,“曾妈妈,刚才记的那些帐,全部撕了吧!好了今日姐妹们也乏了!若是众位客人想要欣赏歌舞的,晚上再来吧!” “菱姑娘,菱姑娘!”听得这女子的话语,王磐顿时面露浓浓的失望。知道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后台之上,那王磐顿时转过头来,咬牙切齿的看着何苗。 何苗也是转过头,愤怒的望着王磐。 “死胖子,你他娘的是在找碴!”王磐恨声说道,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价格战好像是自己先挑起的。 何苗也是嚣张一笑:“老子还没怪你们将菱姑娘气走了,你们却来怪老子!” 这嚣张的话语一出,顿时惹起了这些纨绔公子们的怒火,他们纷纷嚷道要让自家老爹或是其他长辈来收拾何苗。 何苗闻言,却是轻蔑一笑:“靠家里算个屁的本事,有种咱们来赌上两把!” 于是何苗和王磐等人便浩浩荡荡出了歌舞坊,往赌坊而去。本来王磐等人说找最近飞赌坊,何苗却是轻蔑的道:“就那家小赌坊,若是老子去了,平白的失了身份!” 所以,在何苗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一家装饰得颇为豪华的赌坊。 在那家赌坊的招牌上,赫然有着一个调查院的标记。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态度 四面墙壁包着厚厚的绒,地面上铺着洁白的羊毛地毯,头顶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巨大的宫灯,投下明亮的光芒。 虽然是冬季,但是一进这赌坊便有一种宛在春日之感。墙角的火炉正散发这丝丝热气,场中的香炉冒出缕缕香烟。 可惜的时,此时的王磐却是焦躁不安,滴滴汗水从额上落下,看样子内衣已经湿透了。 “他娘的,这么热还让不让人玩,把窗户打开!”王磐理了一下衣襟,对着赌场中侍应的小厮吼道。 那小厮赶忙打开窗户。顿时,一股寒风涌进屋中。 王磐不由浑身一颤:“算了,还是关着吧!” 何苗见状不由冷笑道:“这位公子,怎么,不玩了么?” “谁说不玩了!”王磐瞥见何苗的笑容,不由心头恼怒之意更盛,“咱们接着摇骰子!” 何苗看看王磐身边的筹码,却是故作好心的提醒道:“这位公子,你手中的筹码可是不多了啊!” 王磐脸色顿时憋红,四下望了一众纨绔公子:“呃,那个,你们谁有私房钱,先借与我,改日定然还你们!” 一众公子却是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王兄啊,漫说我等没有,就是有,谁会带着几斤、十几斤的铜钱来逛街啊?能带个半贯一贯钱,已经很是不错了!” 王磐闻言,不由有些失望了。 何苗见状,知道该收手了,当下笑道:“这位公子,你我不过意气之争,况且同时喜欢那菱姑娘,怎能在此斗成这般模样?来来,这些还你,以后我们再接着玩!” 王磐顿时愤怒的道:“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苗即刻表情无辜的道:“我这不是瞧见公子性格豪爽,加之身世不凡,起了结交之意么?再说了你我同好那菱姑娘,趣味相投,若是能因此结识,岂不是一桩美谈?”说着,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 一听何苗这样解释,王磐心头怒气顿消,却是有些犹豫的望着何苗。 何苗知他心动,当下继续道:“观这位公子所交之人,皆为金玉,且家世不凡,在下乃是生意人,不缺的是钱,缺的正是关系,这位公子和诸位公子能帮扶在下一把,在下定有重谢!” 王磐一听这话,顿时豁然开朗,难怪这胖子会向我等挑衅,分明就是想来结交我等,以方便其做生意。想到此处,王磐看着何苗,开始觉得顺眼了。 就在何苗和王磐开始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张允文正和一群人呆在官道一侧的树林中。此处位于太原南边将近百里处,却是两条官道交汇的地方,是进入太原的必经之路。 “头儿,想我也是堂堂的从五品游击将军,怎么能做这种学强人做这种剪径的勾当呢?”刘诚一边拿起横刀将自己手中崭新的砍刀砍出一个个豁口,极力弄成破旧的样子,一边对张允文抱怨道。 他的言语顿时引起了其他士卒的纷纷赞同,马望山还道:“你游击将军算个屁,老子虽然只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可是毕竟得过银制勋章啊!若是我等干这勾当之事传了出去,岂不是丢死人了!” 张允文听得他们的抱怨,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们算个屁,老子好歹是平州县公,位列公侯,连老子都做得,你们就做不得?呃,不愿做的也可以,老子娶媳妇的时候,就不会请他了!” 此言一出,这些家伙立刻变了口气,皆是说道:“头儿此言见外了,我等怎会不愿做呢?漫说是剪径,就算是偷鸡摸狗、杀人放火,我等也是一往无前,绝不会抱怨半声!” 张允文顿时笑骂道:“你们这群家伙,少在那里废话,还不快点收拾!” 这所谓的收拾,其实就是就是将新买的砍刀做旧。除了拿着横刀在砍刀上砍出豁口,划下划痕之外,还用一条在泥水中浸过的白布条缠绕在刀柄之上,再在刀面上涂上泥土。于是,一把山贼专用刀便出炉了。 除了刀之外,还有山贼专用的破旧衣服,以及蒙面的头罩。 最后便是喊话了。这项任务,张允文决定自己来做,虽然有几人也自告奋勇,可张允文考虑到他们说话时带着关中腔,恐惹起那些人的怀疑,也就算了。自己说话,带着一股子河南那边的味道。 “我可跟你们说清楚了,此次行动关系到老子的半生幸福,可不要出现什么闪失!还有,此次我们只是抢去他们的礼物,不准伤人!” 在这树林子中等了一日,终于等来了张家的提亲队伍。 哈,刚好第三天头上,这张文瓘说得还真准。 然而看到这庞大的提亲队伍,张允文又不知该如何下手了。只见五辆马车次第走来。马车之上,尽皆堆放着几口大红漆木箱,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骑着骏马,身穿家丁服饰的家丁们,手拿横刀弓箭,正往来巡视。看着家丁数目,恐怕有三四十人。 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十多人,张允文当下挥挥手:“撤!” “怎么办,头儿,难道我们不打劫了?” “对,不打劫了!” 一听张允文这样说,一群人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咱们改今夜去偷!” “……” 一路跟踪车队。天色将黑之时,车队到达一处驿站。 此处驿站不大,平常只接待行旅过客,很少接待这种车队。当马车缓缓驶入驿站范围的时候,那驿丞顿时傻了眼。 张允文在后面看着这车队涌入这小驿站之中,先是安排人将马车上的红漆箱子一个个搬下来,搬入驿站之中,接着又将马从马车上卸下来,拉到马厩之中,让马匹好生休息。最后留下两名家丁在院中看守,其余人尽数进入了驿站。 看着这些张家人防备得如此严密,张允文脑筋急转,寻找着办法。 考虑了许久,张允文大致想出了一个近乎入室抢劫的办法来,便是自己带着人潜入驿站之内,趁着他们睡着的时候将里面所有人全部敲晕,绑起来。外面的人则是将马车重新套上,把箱子重新搬上马车,然后溜之大吉。 听了张允文说了一遍这个办法,众人皆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允文。“怎么,不好么?”后者有些疑惑的问道。 刘诚讪笑一下:“呵呵,没事,就是觉得头儿每次出的差不多,都是这样!没什么创意!” 两道黑线顿时爬上张允文额上:“那你说说,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有?没有就听我的!” 因为此次不再是拦路抢劫,所以那些砍刀之类的东西统统扔掉。一直等到下半夜,接近凌晨的时候,这个时间,往往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候。 挂在驿站门口的两盏灯笼发出橘黄色的光芒,随着夜风轻轻的摇摆,地面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不已。 由于外面寒风呼啸,所以那两名值夜的张家家丁也早早跑回了屋内。整个庭院之中,空无一人,只剩下五辆卸了马匹的马车兀立着。 按照当初分配的工作,两名侦察兵小心的脱离了队伍,来到马厩,小心的牵着马匹来到庭院,重新套好马车。 而张允文等人,则是悄悄的站立在屋檐之下,用手指戳破纸窗,查看里面的情形。各个屋子里人员多少不一,少则一两人,多则十余人。而那间堆满红漆箱子的房间里,只有两个看守的家丁。 张允文负责带领三人清理一个十多人的房间。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匕首插入门缝之中,慢慢的向上滑动,到达门闩处,则是用刀刃轻轻的嵌门闩中,然后往一边挪一点点,取下匕首,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就这样一点点的拔开门闩,足足花了三刻钟。呼啸的寒风将众人吹得瑟缩了两下身躯。 终于听到一声轻响,感觉匕首一重,门闩终于被拔掉了。 慢慢的控制匕首下移的速度,不让门闩发出声响来,然后轻轻的将大门打开一道供人通过的缝隙。三名侦察兵立刻如灵猫一般悄无声息的进入屋子中。张允文即刻关上房门,免得寒风吹入。当他起身的时候,腿部一阵酥麻,几乎站立不住。 就在房门打开缝隙的时候,一股冷风还是吹进屋内。那睡在离门最近位置的家丁,顿时嘟囔了一声,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下。 这一下却是让侦察兵们吓了一大跳,有一名侦察兵已经将手刀劈在了这家丁颈部,见他只是翻身,顿时止住掌刀,却又想起这人迟早是要被敲晕的,当下掌刀一抬,再次猛地落下,切在这人颈部动脉之上。 就这样,三人很快便将屋内家丁全部敲晕,然后拿起他们的腰带,每三人背靠背互相绑在一起,嘴中塞进衣裳,然后离开房间。 其余房间情况也差不多,先后解决了问题。接着张允文便招呼侦察兵们将这十多口红漆箱子搬上了马车。 临行之前,张允文忽然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显眼了,于是让侦察兵们再次进屋搜刮了一下,将每个人身上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洗劫一空,做成强盗抢劫的假象。这才驾着马车,慢慢的往太原方向而去。 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张允文许诺,此次行动获得的财物,在张家众人洗劫的算是自己的,另外,还将拿出五口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分给大家。 众士卒闻言,顿时一阵欢呼。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定局 “来来,这可是从波斯传过来的龙膏酒,比起西域的葡萄酒更为珍贵啊!尤其是这一瓮,可是窖藏了十年,堪称是这店中的镇店之宝,整个太原城都找不出第二瓮来!”何苗笑着拿起一瓮大约十斤重的酒瓮,小心的为王磐斟上一杯。 淡黄色的黏稠的酒液缓缓从酒瓮之中倒出,拉成一条细线,落于玉杯之中。 王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何苗倾倒出来的酒液,口中小心的问道:“何大哥,这,这酒的多少钱啊?” 何苗又为自己斟上一杯,却是笑道:“此乃是十年前我从西域买来,窖藏于此客栈中。当日所购之价便是良马三匹,如今又藏了十年,怎么也得个两三百贯吧!” 一听到这个价格,王磐差点连手中杯子都握不稳,勉强一笑,口中道:“何大哥,这酒的价格可真是吓人啊!” 何苗点点头:“唔,是有些高,不多比起这次大军从吐谷浑王宫带回来的那些美酒可就差多了!老哥我曾有幸见过那葡萄酒,据说还是汉时埋下的呢。打开酒坛子,那香气,恐怕十里之外都能闻得见!倒酒的时候,几乎倾倒不出来。那倒酒之人用酒勺一舀,你猜舀出来什么?舀出的酒就如同蜂蜜一样,稠得化不开了。舀在白色玉碗之中,只见那酒如同红玉一般晶莹剔透!这般佳酿,你且说说,又值多少钱来着?” 王磐一听,顿时咋舌。 “所以啊,王老弟,你可不要单单是看着这太原城里的景象,去了长安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奢华,什么叫做享受!西域波斯那边的胡姬美女,南边天竺的丽人,还有高丽美婢,这些在太原城有么?” 王磐无言的摇摇头。 见王磐满脸深思的样子,何苗知道,今日给他的触动已经不小了,当下说道:“来来,老弟喝酒!喝完这龙膏酒,晚上哥哥带你去吃烤全驼!” 王磐举起酒杯,笑了一笑,将玉杯之中的龙膏酒一饮而尽。 自从那日赌场之中,何苗先是赔罪,再来刻意结交,委曲巴结,顿时让王磐和一众纨绔倍感舒服。最后,在何苗强大的金钱攻势之下,这些公子很快便视何苗如大哥了。 然而何苗的目标却是在王磐身上,留下一大堆筹码给这些公子,让他们继续玩乐,自己却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 接下来的两天里面,何苗都是一大早便驱车来到王磐家门口,然后接了王磐便到太原各处高档之所,说是带他见识见识。 想那王磐和众位纨绔公子,虽说是顶着公子之名,可是自身能拿出来的钱确实不多,多是家中财产。以前去这些地方,那掌柜又能拿出什么绝妙的东西招待他们?充其量不过比平常之物要好上许多,哪里会拿出什么十年龙膏酒来招待。所以,当他看到这些动辄百贯的东西时,神色之间,不禁有些恍惚了。 何苗见到这种情形,不由微微一笑,自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光是好吃的,好用的,还有好玩的。何苗曾掌管整个河东道的情报网络,对于这三教九流,也是知之甚详。于是什么杂耍、幻术之类的,皆是带着王磐去见识了一下。 这让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还有着孩子心性的的王磐兴奋不已。 终于,在与王磐相处了五日之后,何苗开始慢慢的向王磐灌输着不良思想了。 “王公子这几日玩得可尽兴?”何苗在将王磐接上马车之后,便开口问道。 王磐点点头:“这几日小弟可是大涨见识啊,原来这人啊,竟然可以这般个活法!啧啧,光是一个太原便是如此,真不知何大哥口中的长安又该是何等的繁荣壮丽,那里的生活又该是如何的美妙!” 何苗却是笑道:“王老弟啊,你以为这样的日子能过长久么?这可全是用钱堆起来的!光是这五日,我们二人便花了两千贯不止,这耗费,当真是惊人!所以啊,偶尔过上几日倒还无所谓,若是想一直这般下去,那得要多少银钱才能支撑啊!” 王磐闻言顿时默默不语。 何苗顿时拍拍自己的额头:“哎呀,老哥险些忘了,老弟乃是王家子弟,可不同于我等小商人。想老哥我就只管着一个小商队,在太原长安有些店面。可老弟不同啊,老弟乃是王家子弟,而且还是外房,天下谁不知王家的外房那是富得流油,顺便掰下一根毫毛,都比老哥的大腿粗,要过这样的日子也倒是容易!对了,你且说说,今日我们去何处游玩?” 王磐却是没有回答何苗的话语,反而问道:“何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何苗诧异的道:“什么真的假的?” “关于我外房之事!是否真如何大哥说得那般富裕?” “哦,你说那个啊!”何苗做恍悟之色,“那是当然!要不然老哥我为何特地过来结交老弟,不就是希望老弟掌管外房之后,能赏老哥两口饭吃么!” 正说着,马车路过一座三层楼的酒楼。 “看到没有,这座酒楼便是你们王家的产业,属于你们外房吧!看看这客人,真是座无虚席啊!以老哥锤炼了十几年的目光来看,这酒楼每月至少可挣千贯!一年下来便是万贯。这还仅仅是一座酒楼。你们王家在太原城里有多少的店面,多少的院子,老弟你更清楚,稍稍一算便可知道这外房一年可进账多少!”何苗掀开帘子,指着这酒楼对王磐说道。 后者闻言,默默不语。 何苗见状,继续加了把火:“这还仅仅是一个太原城!你们王家散诸河东,南起虢州,北到云州,哪儿没有你们王家的店铺?据老哥了解,你们王家至少有两支大型商队在诸道奔走。啧啧,大型商队,至少得拥有骡马五百匹啊!” 听了何苗的话,王磐却是反问道:“何大哥你说我外房能赚这般多的钱,怎么我在外房真没多年,从未见过外房的银库满过?” 何苗顿时惊讶的道:“银库满?老弟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像你们这种大家族,所有的收入都要尽归族长那边,由他来掌握,你们外房能留个维持运转的银钱已经不错了!” 王磐听得何苗的话,顿时怒气冲冲的猛地站起来,脑袋却是一下子撞到了车厢之上,又赶忙坐下,捂着疼处道:“什么?交给王琼那老匹夫!” 何苗顿时笑道:“看来老弟是真的不知啊!哈哈,就算是老哥妄言了!哦,对了,刚才老弟称你家族长为老匹夫!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不成?” 王磐放下手,气冲冲的说道:“提起那老匹夫,少爷就气不打一处来!”说着,便细细讲以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何苗虽然早就知道此事,却故作惊讶之状,对王磐道:“嗯,此事却是是你们族长不对!哪有奴仆打主人才受杖刑的,以老哥看,最少也是流徙才对嘛!”说完,还叹了一口气,“唉,你们王家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连个族长都不辨是非,看来外面说王家衰落之言,所言非虚啊!” 王磐听了,也是垂下头来,片刻之后,方才抬头问道:“何大哥,我知你年纪较长,阅历丰富,小弟在此问你你说我不想在这王家呆下去,该如何是好啊?” 何苗惊讶的说道:“老弟哪儿的话,什么不想在王家呆下去?难道还想改姓不成?” 王磐连忙摇摇头:“小弟并非此意,却是想问大哥,我外房如何不受那族长管教?不让族长用我外房银钱?” 何苗笑道:“当然是自己成为族长了!” 王磐却是摇摇头:“我外房一脉,尽皆庶出,那里能成为族长啊!?” 何苗故作沉思,然后猛地一拍手:“有了!老弟可知博陵崔家?”见王磐点头,便接着道,“这博陵崔家,起先也是清河崔氏的一支,后来分出来迁到博陵,自成了一家!你们也完全可以这样来办,外房迁居他处,重新立个王家,不就行了么?” “可是,可是这不是背叛祖宗么?”王磐也没有完全糊涂。 “什么背叛祖宗,你们供奉的还是你们王家的列祖列宗,怎么能说是背叛祖宗呢?” 王磐犹豫片刻,却是说道:“唔,此事重大,我也做不了主,等我回去告诉了父亲,让他来做主!” 何苗点点头:“嗯,应当如此!哦,对了,若是老弟非常想和其他几房划分界限,那可一定要坚持住啊,可不要在你父亲面前松口啊!” 王磐闻言,坚定的点了点头。 看着王磐的样子,何苗顿知此事已成,当下再掀开帘子,只见路旁一家赌场,正是当初二人赌过的地方,当下叫停了马车,对王磐道:“哈哈,王老弟,看到这赌坊没有?今日你我兄弟便在此处好好杀上几把!” 在下马车的时候,何苗看着招牌上那调查院的标记,心头长叹一声道:“大人啊,你交给我的事情可是已经办完了,剩下的就全瞧你的了!” 然而何苗不知道的是,此时张允文正站在周掌柜面前,拿着一张记载着何苗与王磐最近几日消费的账单,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何苗,真以为是公款消费,不用自个儿掏腰包啊?你小子等着,老子非扣光你明年的俸禄不可!” ------------ 第三百一十四章 高阳 当一个个红漆箱子上的锁被撬开的时候,张允文不禁有些惊呆了。 只见这箱子里面铺着红红的丝绸作为衬底,放着玉璧、玉圭之类的利器,合浦大珠、诸色宝石之类的珍宝,黄金白银之类的银钱,丝锦绸缎之类的布匹,人参鹿茸之类的药材,零零总总,装了这是多箱。 “好了,这几箱黄金白银,丝锦绸缎诸位兄弟拿去分了,其余的送回长安,呈给陛下!”张允文好半天才从震撼之中醒过来,对众人说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吴鹏等人嘻嘻笑道:“头儿,这般多东西,全部送与陛下,岂不是可惜?” 张允文当即瞪了他一眼,反问道:“这些东西你脱得了手么?黄金白银倒还好办,可是这些合浦珍珠,祖母绿之类的,有这般多,你能找人卖出去?” 吴鹏笑道:“我不行,可是焦老大能行啊!” 张允文冷笑一声:“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焦老大联系的那家珠宝首饰店是陇西李家开在长安的!我们劫的可是张家的东西,能卖给他们么?再说了,这天下间哪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定然会被调查院知道,到时候陛下因为我等没有上缴这些东西,从而怪罪下来,那后果你承受得起么?” 吴鹏顿时讷讷不言。 “看看这五口箱子里的东西,分下来每人至少可以得个一两千贯,难道还不知足么?吴鹏啊,这人啦,可要学会知足啊!”说道最后,张允文的语气已经开始悠长起来。 吴鹏沉默片刻,终于半跪在地:“是属下贪心了!还请将军责罚!” 张允文却是挥挥手:“起来吧,什么责罚不责罚的,若是见到这般多的财富不心动,那才叫做怪事!不过自己得考虑,到底有没有能力来拿着笔财富,拿了之后又会有什么后果!” 众人闻言,顿时默默不语。 张允文见状,也不再说了,只是让士卒们将这十多个大箱子中的东西倒出来,接着用普通的麻布袋子一股脑装起来,装了几口袋,然后连同红漆大箱和马车一齐扔在路边,最后钻入路旁的树林子里。在里面转了两圈之后,从小道往太原而去。 分散进入太原城中。先是来到那家客栈,将这些东西交给胖掌柜保管着,当然,那些分给士卒的黄金绸缎还是交给士卒自己保管。但是,张允文反复叮嘱道:“你切莫要在太原城内使用这些金银,若是让人发觉,老子可不认你们啊!” 这些士卒连忙点头如捣蒜。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又找来何苗,细细询问了那王磐之事。听完何苗讲述之后,张允文点点头:“不错啊,以虚荣之心惑之,以好强之心诱之,以叛逆之心决之,老何,看来你挺适合干着些事的嘛!以后若是要对付什么高丽吐蕃,我就在战前把你派到那边去,给我好好的挑拨一下他们群臣之间的关系!” 何苗闻言,一张脸顿时苦了下来。 张允文哈哈一笑,拍拍何苗的肩膀:“玩笑而已,不必当真!好了,这几日你就暂时不要出现在王磐面前,让他好生劝劝他老爹,好好的积积火气。唔,对了河东道调查院如今的负责人是谁?你让他去挑挑我们王家族长的火气!” 何苗顿时阴笑两声,说道:“属下知道了!唔,这河东道的主事好像是林大人派下来的,好像叫什么‘梅仁幸’的,属下也没见过!” “没人性?”张允文顿时愕然的看着何苗。 “嗯,据说此人性格苛刻炎薄,以前是剑南道益州的主事,在当主事其间,主要负责对南面蛮夷的情报刺取,据说他掌管的商队,每次进山,都会用一些盐巴、铁锅之类的东西,换取大量的毛皮、药材回来,深为蛮夷所嫉恨。后来不知怎的,调到了河东道来!” 张允文听罢,却是摇摇头:“此人对此对待蛮夷,若人视你如敌雠,怎能获取到情报?唔,我回去之后跟林然好生说说,问问这没人性的梅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呃,不过此次还是要他出马!老何,你去告诉梅大人,就说是我叫他去的!” 何苗顿时“喏”了一声,躬身退下。 张允文收拾了一下,将脸上的胡子刮去,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裳,便慢慢出门而去。此次出门,他一个亲兵也没带,却是往太原城南面走去。 一路走在大街之上,爆竹之声不时传来。孩童稚子的嬉笑声也和着爆竹声一起回荡在大街之上。 张允文这才想起,如今好像是正月吧?也不知长安家中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想及此处,没走几步的张允文便霍然回身,在几名正坐在大堂里边吹牛打屁的侦察兵诧异的目光中,在柜台上快速的写了一封家书。虽然足足有三页,但是仍旧是笔走龙蛇,写得飞快!写完之后便交与一旁的周掌柜,只是轻声说了声:“家信!” 周掌柜顿时明白。 就在张允文前脚出门,后面那几名侦察兵争先涌到柜台上,也是拿起笔,写起家信来。 “别急,掌柜的,先别急着发出去,这儿还有我们的家信呢!” 张允文来到城南王家外房所在之处。此处也是一座大宅子,其门上匾额,写着“王府”二字,倒是与其余三房无疑。 张允文并没有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入,而是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墙之外,瞅见四下无人,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腰肢发力,手脚并用,一下便翻上了近丈高的围墙。 跳下围墙,就地一滚,抵消了那股落地的冲击力。 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正要往前走,却忽然感到一股凉气从身后传来。当下戒备着慢慢转过身,却见一直半人高的狼狗正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望着张允文,猩红的舌头在嘴外微微颤抖着。 张允文顿时一凛,下意识的做出了一个手势来。然而那狼狗却是视若不见,起身便向张允文追来。张允文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这又不是昆明那边训练出来的军犬,怎么能看懂自己的手势。当下撒腿便往走廊上狂奔。虽然他腿上绑着一把匕首,但是却没有拿出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这条狼狗杀死,到时候还真不好向这狗主人交代。 那大狼狗一声轻吠,四腿飞奔,追着张允文而来。 穿过走廊,只见前面有一座两层的妆楼,当下猛冲过去,在那一楼的栏杆上重重一踏,身形借势而上,双手猛地抓住了二楼的栏杆,同时腰肢一荡,双腿便猛地靠在栏杆上,接着手脚并用,爬上了二楼。 微微出了口气,一看楼下,却又是吓了一跳,只见那狼狗竟然沿着那木制楼梯,往二楼而来。 当下转过身,正想离开。却不料眼前呼道一花,只觉身体撞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相触之间,只闻到淡淡的香气传来。心头一惊,双手推出,却是感觉到摸在了两个柔软的,圆滚滚的部位上。 这个手感很是熟悉,在长安的时候,几乎每夜都可以把玩鉴赏一下。于是,惯性使然,他又忍不住轻轻的捏了两下。 正在他享受这种感觉的时候,一双手却是用力的推开张允文。 退后两步,张允文这才看清自己撞的人正是王妍。只见她脸颊通红,看着张允文,一双杏眼中却是露出丝丝恼意。 “嘿嘿,误会,这是个误会!”张允文双手连连摆着,尴尬的向王妍解释道。 然而一看到这双摇摆的大手,王妍恼意更浓。 这时候,那只大狼狗也一步步爬上了二楼,出现在走廊的一头。 “大黑,咬他!”一见狼狗出现,王妍顿时指着张允文,对着狼狗便是一声娇呼。 大狼狗龇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猛的向张允文扑了过去。 “哇――”张允文大叫一声,沿着绣廊便跑了起来。 这条绣廊不长,眼看就到了尽头,张允文只得再次翻身在栏杆之外,看着这一丈多高的栏杆心头却是有些发虚。 这时候,那狼狗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咬到张允文抓在栏杆上的手了,一声娇呼顿时传来:“大黑,停下!” 狼狗顿时止住势头,收起牙齿,疑惑的看了自家主人一眼,再看了吊在栏杆上的张允文一眼,最后老实的坐在一旁。 张允文探出头来,先看了看王妍的脸色,见她脸上恼意渐消,却仍是布满红晕,顿时放心下来。 利落的翻身进入绣廊。 刚一落下,那狼狗便龇牙咧嘴,目光凶狠的盯着张允文,然而因为没接到主人的命令,便没有扑上来。 张允文讪讪一笑:“哈,你这狼狗还真是不错啊,挺有灵性的!” “什么狼狗,它叫大黑!”王妍娇嗔的望了张允文一眼,说道。 “大黑?”张允文看着这狼狗黑亮光滑的皮毛,“呵呵,真是恰如其名啊!” 王妍看了“哼”了一声,本欲推开门,和张允文进去,可先到这里乃是自己的闺房,当下停了下来,而是转身往楼下走去。走到楼梯边,见张允文还未跟上来,顿时嗔道:“还不快过来!” 听得此言,张允文顿时屁颠屁颠的跟随王妍而去。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得子 王妍的这座绣楼处在整个宅子的西面。只见庭院之中除了用碎石砌成的小径之外,其余各处遍植青草花木。如今正月除了几株腊梅在含香吐蕊之外,其余草木却是一片萧瑟。 庭院中有一方小巧的八角亭,亭子不大,只能供两三人坐于其中。亭外乃是一丛丛盘曲欹疏的枝条,这却是桃枝。 王妍走在前面,进入亭中,而后转过身来,望着慢慢走近的张允文。 “呵呵,妍姐,刚才真的是误会啊!”张允文进入亭中之后,却仍旧说着刚才的事情,这让王妍的脸色顿时再次通红起来。 “好了,别说了!”王妍不由出言打断道。 张允文“哦”了一声之后,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怔怔的望着王妍,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妍姐,一别之后,过得可好?” 一听张允文问出这样一句,王妍嘴角一翘:“什么好不还的,还不是像以前那样的过日子!整日里不是和姐妹们四下游玩,便是教训那些小弟!对了,你等那个朋友张文瓘真是个麻烦,刚来太原的时候,便给我找了一堆麻烦,后来竟然他家里竟然准备来向姑奶,呃,本姑娘提亲!” “他这不是一边阻止,一边让人给我送信来了么?” “那是当然,本姑娘亲自跟他说了,若是他不拖上个一年半载,等你……”说道此处,王妍脸色已经羞赧不已,偷偷的望了一眼张允文,却见对方仿佛没听见那两个字一般。一股愤愤之气顿生,咬牙说道,“若是他敢不拖上一年半载,姑奶奶非要拿鞭子抽他不可!” 张允文听了顿时一寒,难怪张文瓘说他消受不起这位王家小姐,估计就是听了这句话吧!但是,细细体会,这其中蕴含的情感还是让张允文微微感动。他轻声说道:“张兄拖了这般久么?你就不要再责怪张兄了!” 王妍闻言,顺从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只见那条大狼狗也慢悠悠的进了亭子,先是向张允文龇了一下牙齿,然后又走到王妍脚下,摇摇尾巴,躺在了地上。 见到这情景,张允文不由有些郁闷了,狠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大狼狗,再看着王妍娇美的笑靥,忽然低声道:“妍姐,你跟我去长安吧!” 王妍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口中却仍旧问道:“去长安干什么?前几年不就去过么?”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张允文也不再遮掩了:“当然是去我家了!我在家里特地为你留了间空房,就等着你去住啊!再说了宇儿和柔儿和你相处得也很好嘛!” 听了这话,王妍脸上尽是羞涩,只是垂下臻首,望着地面,却没有回答。 这下子张允文倒是有些急了,连声道:“妍姐,你倒是表示一下啊,哪怕是点点头也好哇!” 王妍当即为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种小幅度的移动被密切注视着她动作的张允文给捕捉到,顿时欣喜若狂,一把抱起王妍,转起圈来。 “哎呀——”王妍猝不及防,当下发出一声娇呼。 一边趴着的大黑狗听得主人呼喊,抬起眼睛,轻轻吠了两声,又垂下眼帘,继续半眯着。 放下王妍之后,王妍却是满脸笑容的问道:“对了,这件事爷爷知道么?” 张允文顿时摇摇头:“我这次过来便是来找王老爷子商议此事!” 王妍听了,露出甜甜的笑容来:“爷爷挺喜欢你的,你可以去找他好好说说!” “好,我也不知王老爷子现在何处,你带我去吧!” 在王妍的带领之下,一路穿过回廊庭院,来到前院一处三层楼的建筑面前。沿途的侍女仆役皆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纷纷猜测其身份。 “三楼,爷爷经常在三楼上边做事!唔,你自己去吧,姑奶……本姑娘不奉陪了!”说完这句话,王妍逃也似地离开此处。 张允文只好慢慢的上了三楼。三楼的房间不多,只有三间。由于不知道王屈如今在哪间房间,只好挨着敲门。 第一间没反应,再敲第二间,仍旧没反应。 当他敲响第三个房间的时候,只听得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来:“进来!”听这声音,正是王屈。 推开门,只见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坐在桌子后面,手中拿着一卷厚厚的书卷,正隔得远远的看着。听见推门之声,顿时抬起头来,一见是张允文,顿时大吃一惊。不由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来。 “晚辈张允文见过王老爷子!”张允文向王屈行了一礼。 王屈绕过面前书桌,走过来扶起张允文:“呵呵,今日张将军忽然来至,且向小老儿行此大礼,小老儿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张允文顺势起身之后,笑着说道:“王老爷子哪儿的会,你是妍姐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晚辈拜上这一礼,理所当然啊!” 听张允文这样说,王屈也就不在纠缠这话题,转而小心问道:“允文此来,所为何事?莫不是真的为了老夫的孙女而来,过来抢亲吧?” 张允文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从王家流传出去的那句谁要向王家提亲,那自己将过来抢亲之言,顿时说道:“王老爷子,那句抢亲之言难道是你传出去的?” 王屈连忙摇头:“那可不是小老儿做的,是妍儿自己说出去的!” “妍姐?”张允文有些不可思议的反问道。 “嗯,就是那丫头!老夫当初还以为她是在拿你做挡箭牌,谁想到你竟然真的来太原了!这不是为抢亲又是为了什么?” 张允文顿时不语。而王屈只当他是默认了,又接着唠叨道:“允文啊,呃,恕老夫托大,这般叫你,老头子我就儿子早逝,就留下这么一个孙女,你可是要好好的待她啊!咦,对了,允文你不是驸马么,而且已经娶了一名平妻,怎么娶我家妍儿呢?”见张允文依旧不语,王屈不由催促道,“你小子倒是说啊!” 斟酌了一下语言,张允文笑着说道:“呃,王老爷子,其实呢,这事在于你而不在于我!” “屁话,又不是我娶妻,怎么在我了!若是你想问老夫答应不答应,老夫还巴不得将妍儿早些嫁出去,哪里会做什么阻拦啊!”王屈以为这是张允文的推脱之辞,顿时微微生气的说道。 张允文笑了一笑,满脸诚意:“王老爷子,我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王屈疑惑的点点头:“老夫不生气,听听你是如何说的!” 张允文道:“离京之前,我曾向陛下奏明欲娶妍姐之事,陛下听了之后,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晚辈能完成这个条件,便当朝赐婚。” 一听到这个消息,王屈不由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说动老爷子和整个王家外房迁居栎阳!” “啪!”王屈一听到这个条件,顿时面色一变,一巴掌拍在书桌之上:“什么,你说让我们外房迁往栎阳?” 张允文点点头:“而且是和外房掌管的商队、人脉,所有培养出来的商人一起迁到栎阳!” 王屈冷笑一声:“哼,你这分明是要我外房脱离王家!” 张允文满不在乎的说道:“是啊,就是让你们脱离王家,在栎阳自立门户!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削弱你们王家的实力!天下五姓七家,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占据了广阔的田地,拥有大量的商队、商铺,然而所缴纳的赋税却是少之又少,这可是让陛下大为头疼啊!这次是让我来劝说王老爷子自立门户,下一次说不定就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了!” 张允文这般一说,那王屈倒是沉默下来。一会儿那眼睛扫了张允文一眼,一会儿目光又望向北面。慢慢的起身,来到窗子边,推开窗户。 一股冷风顿时吹了进来。 “想当初,博陵崔家也是清河崔家的一支,汉朝的时候移居博陵,如今呢,同清河崔氏并列为七家之一!王老爷子难道就不想再造出一个王家出来?”张允文知道王屈已经在权衡其中利弊,当下继续加了把火。 王屈考虑片刻,却是常常叹了一口气说道:“允文啊,有些事情你想得太简单了!老夫虽掌管外房,可这外房之事,并非老夫一人说了算,而且其中不少还是东房北房的庶子,他们可是向着那两房,不会同意啊!另外,人员转移倒还好说,可是这财产呢?若是没有店铺和初始资金,我又如何在栎阳一振王家?” 张允文轻笑一声:“老爷子你是多虑了,外房的二长老王虚迟早会答应,而那些心向北房东房的庶子,这个由晚辈前来摆平!” 王屈当即警觉的道:“难道你想要对他们动手?” “老爷子哪儿的话,我张允文是那种只懂打打杀杀的人么?至于老爷子担心的店铺什么的,这倒也是个问题,但是老爷子,既然 东西带不走,你直接留下不就得了!也当是为太原王家留下做出最后一点贡献吧!”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王屈只好勉强的说道:“好吧,此事暂且这么定下来,老夫先看看你的本事,如何说服王虚,又如何对付那些心向北房的庶子!” 张允文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躬身一拜:“多谢老爷子!” 王屈却是轻哼一声:“老夫定是上辈子欠你的,不仅讲个孙女丢在你处,还要带上整个外房!”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南北衙 从王家回来,张允文就即刻找来何苗,让他整理出一份外房内部从东房北房出来而心仍向此二房的人员名单。何苗听了张允文的话,当即嬉笑道:“此事不劳大人吩咐,属下早已经做好了!”说着便递上宣纸一张。 张允文顿时心头暗喜,心想这何苗还真是会做事。接过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名字王镇、王腾,当下疑惑的看了一下何苗。 何苗解释道:“这王镇乃是东房的庶子,也是东房房主的儿子,正是因为如此,此人在心向东房,如今在一家大酒楼里边担任掌柜。而这王腾同样是北房房主的儿子,也是庶出,今年不过十九岁,排行老二,在一家当铺里当着少掌柜。这二人乃是这批心向北房东房之人的核心,若是将这二人逐出外房,剩下之人便易于掌控得多!” 张允文闻言,顿时点点头,这何苗倒是目光如炬,一下子就抓住了矛盾的主要方面,做起事来,迎刃而解。心中当下存有考量之意,笑问道:“你且说说,如何让这二人既不妨碍我等大事,又不让王家之人寒心?当然,时间还得短!” 何苗沉吟片刻,说道:“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让二人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从而让外房的王屈将他们二人逐出去!可是,据属下了解,那王镇谨慎之人,做起事来,谨小慎微,极不容易犯错!而那王腾,年纪轻轻,若是犯了什么事,尽可以年纪尚轻为借口加以推脱!” “那他们二人可有何爱好?像什么赌博、收藏之类的。对了,二小现在何处?” 何苗笑道:“呃,这爱好之事,属下倒是了解的不清楚,不过那王腾的爱好倒是太原城内皆知,便是喜爱斗鸡。至于大人问及其妻小,想必是大人想挟其妻小以为要挟吧!这属下也想过,可是二人的妻小皆在北房或东房,并不是在外房,除非大人带领手下的侦察兵出动,否则定难成功!” 张允文道:“嗯,这个不难,本官派刘诚吴鹏前去便是!” 何苗又笑道:“若是如此,那定能成功!而且若是大人对二人许以重利,以二人从商多年养出的秉性,定然会对大人言听计从!” 听得何苗这般说,张允文心头倒是一动,二人从商多年,与其在外房搬迁栎阳之后留给王家,不如直接带走。当下说道:“这样也好!唔,待刘诚几人绑回了二小,你就出面许以重利以诱之吧!” 何苗当下一揖:“喏!” 就在张允文计划着如何将那王镇王腾二人绑上自己战车是时候,一支驾着空空如也的车队出现在太原城中。这却是张家的求亲队伍。当初张允文等人盗窃了他们的提请礼物之后,便将马车扔在路旁。让这些人清醒过来,挣脱手上的腰带,一路追出去是,只在路旁看见了五辆马车,而上面的十余口大箱子却是不翼而飞。 张文瓘的三叔张昭阳见到此等情形,顿时怒火攻心,不由双眼一黑,腿脚一软,跌倒在地。勘察一下周遭环境,便找到了那些侦察兵们故意留下的脚印。顺着脚印追到树林后,便痕迹全无。 无奈之下,张家众人只得驾着空空如也的马车来到太原城内。当然,他们可是没脸去王家,而是直接来到了并州都督府,去见张文瓘,同时也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李绩。 李绩听了,便知是张允文带人犯下的,当下以此事是地方案件为由,将其推给太原府衙门。可是,一帮子衙役如何能找出真凶,最后追到树林里,见断了线索,便做出了山贼入室抢劫的结论。至于追回赃物,又谈何容易。 而张文瓘,同样知道此事乃是张允文所作不过因张允文没有伤及人命,也无心追究,趁机便将王妍之事说了出来,末了对张昭阳道:“三叔,这王姑娘如此性情,若是你,你会愿意娶么?” 张昭阳顿时直摇头。 “既是如此,还请三叔回去帮小侄周旋一下,打消家中此念头!”张文瓘最后请求道。 “唉,你小子啊!大家都操心你的婚事,你却是如此推脱!算了,那王姑娘的性子也不适合于你!待三叔回去,定当极力周旋!” 于是,这张家提亲之事,便这样作罢了。 但是张昭阳还是得去见一下王琼的面,将此事说明,免得两家生出什么误会。 当张昭阳小心的说了此事之后,王琼的怒意仍表现在脸上。 “哦,张贤侄的意思是不再向我王家提亲了?” 张昭阳的辈分比起王琼来,是要矮上一辈。听到王琼这样问,他当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族长的话,此事一来是我监守不利,以致于为贼人所趁,所有礼物,尽皆丢失。二来嘛,却是我家文瓘对于贵府千金,似乎并不热心啊!第三,贵府千金据说中意的是当朝平州县公,并不中意我家文瓘。所以,小侄在此斗胆做主,不再向王家提亲,这提亲之事,就此作罢!嗯,还望族长见谅!” 王琼冷哼一声:“你张家倒是推得干净,想提亲的时候,就满天下的说要提亲,如今因为这礼物丢失便说不提亲了,还说什么儿女不偕。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王家!” “这……”张昭阳无言以对。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贤侄还是立刻回清河去,准备好礼物,再行过来提亲!此次老夫定当嫁女于你家文瓘!”王琼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置疑。 “可是,可是他们二人……” “好了,老夫乏了,想静静休息一阵!来啊,送客!” 愤怒加无奈的张昭阳被送出王家大门时,还愤愤不平,心想这王琼也太霸道了吧!既是如此,那莫管老子无情了!你不是等着我提亲么?那好,慢慢等去吧! 这里发生的交谈,张允文自然不知道,就算是以如今太原城内的情报网络,张允文也只是知道这张昭阳什么时候进城,什么时候去都督府,有什么时候去王家。此刻他正和王屈在一起,筹划着最后的工作。 在拜访王屈后的第三日,那王磐便来拜访了王屈,隐约的表示了一下对搬迁到栎阳,不受北房约束的意愿。末了还客气的说道:“四伯啊,到了栎阳之后,你可就是我们王家的族长了,到时候还要请四伯你多多照应啊!” 王磐一来,几乎就表明了王虚对于此事的赞成。 仅仅过了一天,那王镇和王腾也相继来到王屈处,对王屈表明了希望搬迁栎阳的这种意愿。 “怎么样,老爷子,当初你说的我可都做到了,剩下的便是集体搬离太原了!”张允文笑道。 王屈沉默片刻,终于一声长叹:“好吧,老夫就算是为了王家,为了妍儿,答应你就是!可是老夫却需要和族长商议,对财产进行分割,然后再搬迁栎阳!” 张允文微微冷笑道:“王老爷子,难道你认为王琼王晋等人会分出财产与你?你们外房皆是庶出子弟,拼出了这样一个大的事业来你以为他们就不想要?你去和他们一说,绝对是让老爷子你带着那些愿意离开外房之人尽快离开太原,至于钱,一个子别想带走!另外,你以为那些王磐王虚等人也是像你这般考虑家族利益之后才搬迁栎阳?不,他们就是看中了外房每年的巨大收益,看到这些收益每年交给北房而心头不忿,这才愿意的。若是没有分到财产,老爷子你凭什么号令他们?没有他们,又凭什么振兴王家?” 听了张允文这一番话,王屈顿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才反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张允文点点头:“嗯,这几日盘点好店铺内的财产、人员,准备好马车,呃,算了这个不用你操心,晚辈愿意去都督府为老爷子借来三百马车,三百马匹。那天到了直接离开太原便是。到了栎阳安定下来之后,再行昭告天下,自成一家!” 王屈点点头,忽然问道:“若是老族长派人阻拦该当如何?” 张允文冷笑道:“我已从关中调来精骑五百,不日即可到达,到时候他们将一路护送到栎阳。王老爷子大可不必担心!” 王屈顿时默默不语。 太原依旧和平常一样,节奏缓慢而稳健的度过每一天。可是仍然有人注意到,最近王家所有的铺子却是有些不对劲。本该进货的时候,他们也不进货了。店员的态度也差了许多,心不在焉,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其他的事情。店门的营业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有几家店铺甚至停业了。 当王家其余三房察觉到外房有些不对,派出人手,准备将王屈等人唤来询问时,却发现外房的大院子内,已经排布着一辆辆装好的马车,陆陆续续还有人丛院子里面往外搬运东西,堆放在马车之上。 这几名管事眼见情况不对,正要慢慢缩回去,向族长禀明这边状况时,两名骑士却是忽然从街角处冒出,手中锋利的长槊指着几人。顿时,这几人被吓得一动不动。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宪兵 贞观十年正月十九,冲辛卯,煞北;宜嫁娶、纳彩、移徙,破土、安葬;忌赴任、沐浴、上梁。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一辆辆马车满载着财物与人员,在城门口排成长龙。骑着骏马的骑士手持长槊,腰挎宝刀,在队伍前后来回奔跑。 另一些骑在马上的王家子弟,小心的控制着马匹,极力让过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士,目光之中,却是带着深深的疑惑,这些骑士操着一口关中腔,分明不是太原附近的驻军,到底是从何处而来?难道真是从关中来的? 三扇城门缓缓的打开。众人惊讶的发觉,这开城门的时间比起平时将要要早上半个时辰。 站在城门上的士卒看着下面逶迤的车队,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满是疑惑不解。至于那些知道一丁点的校尉,则是一挥手:“放行,不用查了!” 于是,一辆辆马车在士卒的目光渐次通过了太原城高大巍峨的城门,往南而去。车队之中,不时有人掀起帘子往后眺望,望着这高大巍峨的城楼以及渐渐远去的太原城。恐怕他们中的许多人,此后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回太原了。 三百骑兵分布在这支车队的四周,不时的查看周围情况。这些骑兵是左卫下属的河西府的府兵。张允文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便向李世民请了一枚鱼符,用以征调府兵,以防万一。如今,这鱼符也倒是派上了用场。 而张允文尤恐三百骑兵不够用,又向李绩借了两百士卒,将整个王府附近的几条街封锁了,不许外人窥测,以期达到保密效果。 当太原府的人慢慢的起了身,和往常一样来到大街小巷的时候,发现王家经营的铺子尽皆没开门,虽然有些疑惑,却不是非常的在意。因为这几日,这些铺子开门的时间都非常晚。然而到了中午时分,这些铺子还没开门,太原城的居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刻王琼也觉得非常的不对劲。昨日派出管事去唤王屈等外房负责人,然而直到今日这些管事也没回来。王琼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来人啊,准备马车,老爷要亲自到南面走一趟!” 仆役很快准备好马车,扶着王琼上去。 马夫一抖马鞭,马儿顿时撒蹄跑得飞快。 一到达城南外房宅邸,王琼便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只见王府外的大姐之上,空空荡荡,偶尔两个行人走过,没有往日的繁华景象。他敲了敲红色的大门,等了半天,却仍不见门打开,当下用力一推,大门“咯吱”一声,慢慢的打开了。 “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王琼迅速在这王府转了一下,却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顿时又急又怒的说道。 这时候,一名侍从匆匆跑过来:“拉野,屋里边发现了几名被绑着的人!” 王琼一听,顿时让那名侍从赶快带自己过去。 一来到屋里边,看那被绑着的几人,赫然便是自己昨日派出去的几名管事。 给他们松绑之后,王琼尚来不及问,那管事便争相道:“老爷,老爷,四老爷他们走了!” “走了?走哪儿去?”王琼一听见他们这般说,顿时疑惑的说道。 眼见几名管事又要争相说话,王琼手指一指:“你来说!” 那名管事当场便道:“老爷,昨日我等来请四老爷的时候,看见这儿正在大包小包的往外面搬东西,心想这搬家之事可是没经过你老的同意,怎么能擅自搬家呢?正想回来向你老报告的时候,两名骑士拿着长枪横刀,便拦住了小的几人,并且将我等绑在此处。昨夜,有一名小的没见过的年轻人过来对小的说,让小人等给老爷您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王家外房已经搬出太原,将在别处自立一家,叫他切勿牵挂!’唔,这就是那人的原话!” 王琼一听,顿时怒极攻心,几乎要晕倒在地,幸亏旁边侍从见情况不对,赶忙扶住王琼:“老爷,你,你没事吧!” 王琼摆摆手,低低说了声:“没事!”说着,一把推开两名侍从。那二人还要再来扶着,王琼却是大声吼道:“扶老夫干什么,还不快去东房西房,通知两位房主过来!” 二位侍从一愣,随即匆匆往外跑去。 王琼夫妇双手,目光望着屋子正中墙壁上挂着是松鹤图,面色渐渐平静下来,思绪却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没过多久,那东房的王盎和西房的王晋便来到这儿,一见到这空空如也的外房宅邸,二人也是诧异不已!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王盎进入房间,当先问道。 “老四走了,离开太原自立门户去了!”王琼的思维缓缓回来,转过头,看着王盎说道。 “什么,四弟走了?!”王盎与王晋异口同声的说道。 王琼点点头,却是沉默了下来,依旧望着那副松鹤图默默不语。图画之上,一枝松枝横出,上面停着两只白鹤,一支振翅,一只梳羽。另外还有一只白鹤翱翔天际,却是回过头来,望着松枝上的两只白鹤。 “他们人多,肯定走不远,我即刻带人去追!”王晋忽然说道。 王琼却是摇摇头:“算了,追上了也没用!老四后面定然有人在撺掇,且这人背景深厚,不然的话,我等怎会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王晋的脚步顿时止住了。 王琼又接着道:“当今之急,还是想想如何接手老四走后留下的大量的商铺吧!另外,还要给我稳定人心,王家不能再乱下去了!” “可是四弟……” “让他去吧!同是王家,就当是分家了吧!” 王盎与王晋闻言,顿时躬身一揖。 王琼正要抬步出门,忽然扭头道:“对了,你们把这幅画摘下来,待会儿送到我书房来!” 几名管事忙七手八脚的将这幅不知挂了多久的松鹤图摘了下来,在卷成轴时,忽然看到了这画的落款:“并州王屈!” 车队沿着官道缓缓南下,绵延数里,一路上引得路人尽皆侧目。看看这车队的排场,足足两百多辆马车,三百多匹马,再看看那些护卫的骑士的装备,镶铁皮甲,锋利长槊,腰挎横刀,行走起来,整齐划一,杀气腾腾,完全是一副军人的派头。看到这样的阵容,沿途的蟊贼纷纷收了胆子,约束部下,切莫轻易出动。 此次迁居,整个外房尽数搬离太原,共计有三十七户人家和十二个尚未成家的庶子。这些还只是王家的人,在王家商铺干了一辈子,对其有很强归属感的外姓人还没计算在列。然而他们携带的财物却是非常的惊人。 最令张允文感到幸喜的却是此次迁居,将王家外房培养起来的商业人才大部分都拉走了,仅仅留下一小部分在太原。可以想象,在这些商业人才的帮助下,又一个巨大的商业网络会慢慢的建立起来。 自从车队驶离太原,王屈便一直坐在马车中,也不路面说话,全是王虚一个人在前后张罗着。而王妍也陪着王屈坐在马车之中。这让本来还想和王妍亲近亲近的张允文不由悻悻的放弃了这种想法。 车队行进得很是缓慢,一路行经汾州、晋州、绛州、蒲州,直到二月下旬的时候,这才到达蒲津关。过了这蒲津关,向西便是进入关中了。 虽然已经走得很慢了,可是,这些很少出远门,经历过这样生活的王家子弟却是个个苦不堪言,常常换着花样来,坐车、骑马,甚至步行,挨着来,可是没有一人吵着要回去。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人看到四面这些面容冷峻的骑士,回首身后漫长的路,只有继续走下去。 进入关中之后,继续往西前行。沿着铺着在运河边上的官道,一路往西。每当看到这粼粼波涛,看到运河上穿梭不息的船只时,有些王家子弟便向换乘船继续前行。跟张允文这般一说,张允文撑起微微有些疲惫的脸,指着身后的马车,说道:“那你们自个儿把这些东西搬运到船上去,我们可不会帮忙的!” 这些王家子弟立刻就蔫了。 在三月初的时候,终于到达了栎阳。栎阳是一个县,直接归于长安京兆府管辖,在京畿诸县之中,算得上是一个上县,人口将近五万,官道便利,运河通达,极具发展潜力。更重要的是,这栎阳没有世家传承,虽然有两三个家族在,可是和王家比起来,却是要小得多,哪怕是和如今王屈领导的王家。 到达栎阳之后,张允文有看着县令为这些王家子弟挨个登记户籍,分配土地。至于住处,恐怕还得王家自己想办法。 王屈也倒是大气,直接以高价在栎阳城中买下几套紧挨着的宅邸,现将一众人安置下来。接着便是疯狂的购买店铺,重新组建商队,很快就在栎阳扎稳了根基。 眼见这边没什么事了,张允文遣散了那三百府兵,升起了回长安之念。当然,王家额外支付了一笔费用作为感谢。 至于从李绩处借来的马车马匹,张允文派刘诚带人还了回去,同时取回了抵押在李绩处的一箱珍珠宝石,呃,就是他们当初夜盗张家队伍所得的那些。 当刘诚将这箱珍珠宝石送到已经身在长安的张允文手上时,张允文发觉这箱中之物,貌似薄了一层。 ------------ 第三百一十八章 聚散 一直到贞观十年四月的时候,王家这才在栎阳安顿下来。从商务到农事,各个王家子弟恰当的安排在一个位置之上,如同一座大机器上的一颗颗钉铆,支撑起这个王家屹立在栎阳之上。 然而,若是要将栎阳这个地名深深的刻在王家之上,或者说王家的烙印深深的留在栎阳,却非朝夕之事。就如同并州王家一样,这是经过了几十代人的努力,为太原做了许多贡献,许多王家杰出人氏将太原这个地名传遍大江南北,这才使王家和太原紧紧联系在一起。 若是王屈想要在栎阳将王家经营得如同太原王家一样,光靠他这代人肯定是不行的。 张允文返回长安的时候,王妍没跟着他一起回去。此时的王妍正在帮着王屈管理者偌大的王家。平时张允文见到她在那里号令管事仆役时精干的模样,却是想起了当初自己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一路纵马返回长安,只见沿途之上,一片忙碌景象。农人扬着鞭儿,打在耕牛身上。耕牛发出一声“哞――”的叫声,慢慢走动,拉着身后的耕犁翻动土皮。 张允文这才想起,今年的春耕已经开始了。 花了半日的时间,纵马疾驰回到长安。 此次北上太原,可以说是半私人半公务性质的。所以张允文回到长安之后,先得去李世民处将发生的情况汇报一下,另外,还要将在张家那里窃来的财物,送上一些给李世民。 来到太极宫时,已是下午,天色已是不晚了。 李世民一见到张允文便笑道:“呵呵,允文,你来的正好,朕刚刚传了晚膳,你就过来了,这时间掐得真准啊!”说着又让一旁的内侍吩咐下去,在加了几分菜肴。 此时在千秋殿陪着李世民的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眉目之间,一股温婉的风情流露而出。 “哦,这是朕的杨妃,允文你还没见过吧!”见张允文望着杨妃,李世民解释了一下。 张允文却仍旧疑惑,李世民有大小两名杨妃,一生李福,另一位却是隋炀帝之女,生李恪。不知这位杨妃是哪一位。 这位杨妃温柔的笑了一下,先向着李世民行了一礼,又向张允文行了一路,慢慢的退出了宫殿。 张允文赶忙还礼,目送这位杨妃离开。 待杨妃离开之后,李世民坐在几案一侧,指了指另一侧,示意张允文坐下。 “唉,这几天天气渐暖,朕胸口又开始烦闷起来,而皇后更是卧病在床,让朕好是担心啊!最近朕又忙于国事,还多亏了汝南那丫头带着小张琰还有长乐、襄城等人回来,看望皇后,这才让她有几分喜气啊!”李世民轻叹一声,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闻言,顿时心头暗叫不妙,这长孙皇后对于李世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妻子,同样是能将李世民的怒火慢慢化解的知心人,能让其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不光如此,如今隐隐成为外臣之首的长孙无忌是其长兄,对于调节外臣与李世民之间的关系,也是起到重要的作用。 所以,张允文当下关切的问道:“那请孙道长他们来了没有?” 李世民点点头:“皇后一发风疾,朕便着人立刻去请孙道长。孙道长看了之后,确实说,此病能控不能治,若想彻底根除,恐怕不行!” 张允文顿时默然。 这时候,传菜的宫娥托着一盘盘精致的佳肴,盈盈走入宫殿之内。 问道菜香,李世民展眉笑道:“好了,允文,先不说这些了!来来,边吃菜边跟朕讲讲这次太原之事!呵呵,朕早就听沿途的官员奏报,说是车队逶迤,犹如长蛇行地,绵绵数里。看来允文此次,做得不错啊!” 张允文肚中早已饥饿,听得李世民言语,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便是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将太原之行的情况说了一遍。 说道劫了张家礼物之事,李世民先是一愣,接着哈哈一笑:“好哇,允文,你堂堂一个左卫将军,平州县公,驸马都尉,跑去学那些小毛贼干偷鸡摸狗之事,你也不怕传出去丢人!” 张允文笑道:“陛下放心,此事决计不可能为外人所知。呃,对了,此次行动,共从张家那边获得名贵药材一箱,珍珠宝石若干,玉璧玉圭若干。如今,这药材玉器正放在宫门之外,而那珍珠宝石,则是微臣向李绩李长史借得车马数百匹,以为抵押!去取之人尚未回还长安!” 听到张允文的言语,李世民顿时眉开眼笑,口中却是接着问道:“好,这事咱们先不谈,先说说王家之事!” 张允文当下又继续说了起来。 听了张允文说完这太原之行,李世民手中筷子无意识的敲打着白瓷碟子,片刻之后,猛地抬起头,向张允文问道:“允文啊,你且说说,这王家今后当回如何?” 张允文沉思片刻,说道:“微臣认为,这太原王家虽说不会一蹶不振,但是,经过这一次外房迁居,太原王家能经商之人被迁移一空,留在太原的只有那些铺子,却是无人能经营料理。若我是王家族长,定会卖掉部分铺子。以卖得之钱,再次购进田地,彻底的向田地上转移,逐渐放弃商业。毕竟这少年宫野人才,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培养出来的。但是,王家这一放弃商务,定然会使得王家实力大减,尤其是经济上。所以这王家衰落,乃是必然之事!” 李世民听了点点头,望着几案上的菜肴,陷入深思之中。 而这时,张允文却是运筷如飞,狼吞虎咽,做饕餮之状,将面前的一盘盘佳肴席卷一空。 待李世民从沉思之中醒过来,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到了面前狼藉的景象,不由哑然失笑:“允文啊,你是不是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是啊,一路上送这些王家的子弟来栎阳,风餐露宿的,路上还真没好生吃过什么饭!” 李世民轻笑一声,这小子还真会打蛇随棍上。笑了这一下,却是将到口边的话语给忘了,当下便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许是被张允文的狼吞虎咽的劲头影响了,李世民此顿饭吃得比起平常来,要多上不少。 用了晚膳之后,张允文便出了皇宫。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点点橘黄色的灯光从临街的楼上照射下来,让这夜幕下的长安城街道充满着一股近乎梦幻的色彩。 慢慢的行走在街道之上,不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笃笃”的声音。却是阵阵捣衣之声响彻在寂静的夜里。 抬起头,但见明月高悬,忽然想起一句诗来: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回到家时,只见那大门已经从里面闩上了,不得已,张允文又只好“啪啪啪”的敲响了大门。 仆役打开大门,见是张允文,反倒是吃了一惊:“老爷?老爷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本想挤进李宇或是支柔的被窝之中,但考虑到二人可能已经睡着,不便打扰,当即转了个弯,向书房内走去。 书房中虽然没有床,却是有章供他午睡的矮榻,张允文打算在这榻上凑合着过上一夜。 然而就在他刚刚躺下的时候,门外却传来敲门之声。 打开门,进来的却是李宇和支柔二人。只见他们一人抱着一床丝被,进屋之后便对张允文说道:“相公,我们帮你送被子来了!”面色之间,却是带着一丝不虞,目光之中多是幽怨。将丝被放下,李宇轻声道了句:“相公好生休息,妾身等先行告退!” 张允文一怔,心想自己在哪儿得罪这两位姑奶奶啊,当下一跃起身,一手搂着一人:“呃,两位妹子,告诉相公,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我一回来,你们却是不给我好脸色看啊?” 李宇幽幽叹道:“相公回到家中,却不来见我们姐妹,而是宁愿在这书房里独自入睡,难道是见了王家姐姐,便嫌弃我们姐妹的蒲柳之姿了?” 张允文一听,原来是这回事,当下笑道:“你们说什么啊,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为夫进这书房,还不是怕你们已经睡下,吵到你们么?蒲柳之姿,你们二人若是蒲柳之姿,那天下间还有什么美人了?” 听了张允文的话,李宇这才转忧为喜,而那支柔却仍是说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一去便是三个月,回来却是往书房里躲!我不管,反正今日你休想躲开!” 听得这话,张允文不由一笑,目光望着她们二人。 李宇先是受不了张允文的目光,垂下脑袋便要往外走,却被张允文牢牢的抓住了小手。 “宇妹妹,你害什么羞啊,你这几日不是常常念叨着相公要回来了么?今日见了相公怎的还跑开了!”支柔在一旁笑道。 李宇啜了一口,向支柔扔了个白眼,却是没有辩驳她的话语。 支柔接着道:“姐姐我是草原人,不像你们汉人那样喜欢绕圈子!三个月不见,我就是想念相公了!”说着,抱起张允文的脸,便印上了唇印。 张允文猝不及防,哇哇直叫:“好哇,你敢偷袭,接招!” 霎时间,二人便开始厮杀起来,一旁的李宇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 李宇也没有看上多久。只听“噗”的一声,张允文吹灭了桌上蜡烛。黑暗之中,一只不知道是张允文还是支柔的手伸了过来,将李宇拉进了战团之中。 一时间,娇媚入骨的喘息声回荡在这幽暗的书房之中。 当云散雨收之后,张允文抚摸着二人光滑的脊背,听着他们微微的呼吸之声,心头一片安详。 睡至半夜,张允文听到一声轻轻的喊声,顿时猛的转醒。细细一看,却是支柔躺在自己旁边,口中低低的唤着:“相公……相公……妍姐……” 听到这里,张允文猛地明白过来,这支柔今日如此热情主动,却是对王妍即将到来的担忧啊!想到这里,抚摸着她肩头的手掌,更加的温柔了。 ------------ 第三百一十九章 赐婚 因为是才从太原回来,一路旅途劳顿,所以当张允文上朝到时候,李世民便特意说道:“爱卿旅途劳累,可不用急着这上朝应卯之事,可现在家中休息两天!” 张允文闻言,顿时大喜,连忙拜谢。 而四周的那些文武大臣,尽是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张允文。张允文的行踪及做过 事情,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他们中间,有不少人乃是世家弟子,看着张允文,目光之中尽是带着些许戒备与警惕。 由于不用应卯,所以朝会一散了之后,张允文便纵马回家了。除了赖在家里和和妻子温存,看女儿撒娇,他还真不知干些什么。至于李世民的赐婚,恐怕还要等王家在栎阳安定下来之后才行,以目前的态势来看,恐怕还要半年。 回到家中,却发现支柔正准备出门,而李宇则是带着张琰在庭院中晒着春日的阳光。 见张允文回来,那支柔倒是一喜,抓起张允文的胳膊说道:“你回来的正好,今日妾身刚想去农庄那边看看春耕的情况,而那宇妹妹有说今日有些累了,心口闷得慌,又不想和妾身一道去,相公你就陪妾身一块儿去吧!” 张允文听支柔说起李宇胸口闷得慌,想起昨日李世民说起的长孙皇后气疾复发之事,顿时心头一慌,也顾不得回答支柔的话,两步上前,抓起李宇的肩膀:“妹子,你胸口真的猛地慌?就像皇后娘娘那般?” 李宇却是轻笑着摇摇头:“母后那是风疾复发,妾身又不是风疾,只是这天气渐渐热了,心头不舒服!” 张允文顿时道:“管他是不是风疾复发,老子立刻就去把孙思邈那老道给找来!”转过头,看见支柔也是一脸的焦急,当下道:“妹子,你自己去那农庄,为夫便不陪你了!” 支柔忙接口道:“相公哪儿的话,宇妹妹病了,妾身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农庄,还是留在家里和宇妹妹呆在一起!相公还是尽快去找孙道长吧!” 张允文点点头,又叮嘱了李宇几句,让她莫要在日光下晒得太久,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在大门口解下马匹的缰绳,翻身而上,纵马往城外跑去。 孙思邈此刻正住在白云观中。因为有孙思邈和袁天罡这两位道家名人在此,这些年来,白云观的香火鼎盛,上香还原的香客,求神问卦的施主,还有求医的病人,慕名而来的游人,使得这白云观人流如织。 张允文策马来到这白云观外之时,只见人群汹涌,那白云观庭院中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也不知里面在干什么! 当张允文向旁边的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却是袁天罡和几位道门老者正在为众人占卜起卦。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要知道,像袁天罡这样的出名道士,若是在平时,不可能一直坐在白云观里面为众人算卦,往往是每日十卦、二十卦之后,便偃旗息鼓,不再算卦。如今这种机会可是难得啊! 挤过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张允文直来到大殿中,在丹房和药房里转了一下,却没有发现孙思邈的身影,向小道士一问,这才知道,昨天夜里,宫里便来了人,将孙思邈接走了。 张允文闻言,一言不发,当即出了白云观。思忖片刻之后,张允文决定将李宇送到宫中去让孙思邈看看,也正好看望一下长孙皇后。 回到家中,将这儿的情况一说,李宇当即理解的点点头,口中道:“这样也好,免得孙道长再多跑一趟!” 驾着一辆马车,张允文、李宇和支柔还有蕊儿一起往宫中走去。 也许是进宫的次数很多,这辆马车一到宫门,那些侍卫便自动的让出路来。 进了宫门,扶着李宇下了车,张允文和蕊儿搀扶着李宇,支柔牵着张琰,一家子人便往长孙皇后所在的宫殿走去。 一路上,张琰对这儿的环境非常熟悉,看来也是常来的。 到达殿宇门外,让内侍进去通报,片刻之后,那名内侍回来,向众人道:“公主殿下、郡主殿下、驸马,皇后娘娘有请!” 进入房间之中,只见屋内黑压压的一片人,有李世民,有孙思邈和一名捧药箱的道童,有长孙无忌夫妇,另有几名御医模样的老先生,更多的却还是一帮公主皇子。 屋内众人见到张允文携家带口的进来,却是默不作声,只是看了张允文一眼,然后又盯着孙思邈的表情。张允文自觉的一言不出,站在长孙无忌身边。支柔带着张琰走到那群公主殿下之中。几名年纪和张琰仿若的公主,一见到张琰,便伸出手来,拉着张琰的小手,几个小脑袋聚在一起,相互之间却是交换着眼神。 李宇走到李世民身边,恭敬的行礼道:“见过父皇!呃,不知母后情况如何了?” 李世民幽幽叹道:“这还得问问孙道长!” 这时孙思邈接过话头来说道:“陛下切莫担心,皇后昨夜晕倒,却非是风疾发作所致,乃是身子骨太虚,精力不旺的原因。对于此症,贫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来,开上药方一张,好好补补身子。二来嘛,则是应该让娘娘多活动活动,出宫走走,健其筋骨,涨其精力!” 听得孙思邈这般说,李世民和众人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就连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长孙氏也不由微微一笑。 李世民起身,走到长孙皇后面前,用手理了理长孙氏额前秀发。 见到李世民做出这般温馨的举动,众人纷纷将头转过,给二人留出空间来。但是,还是有人除外,只见张琰和几名小公主齐齐望着李世民的举动,目光中充满了惊讶。 感受到这些小家伙的目光,长孙氏羞涩的伸出手来,拨开李世民的手掌,目光却是望了几名小公主一眼。 李世民顿时咳了一声,众人顿时回过头来。李世民目光扫了一遍,见到张允文,便问道:“允文啊,你倒有心了,携家带口来看望皇后!” “呃……”张允文不由有些支吾了,“小婿听闻娘娘贵恙,故携带一家大小,前来看望。另外,宇儿胸口有些烦闷,也顺便让孙道长瞧瞧!” 李世民点点头,正要赞许两句,忽地一回味,却觉得有些不对,当下轻笑了一声,却是说道:“哦,我家闺女胸口闷得慌?那是得让孙道长瞧瞧!” 张允文向孙思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孙思邈顿时道了声:“公主殿下,失礼了!”便开始为利于查看起来。 望闻问切等一套手段检查下来,孙思邈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沉默片刻,孙思邈道:“公主殿下此乃风疾复发” 一听到这句话,张允文心头如遭重击,一把抓住孙思邈的肩膀:“孙道长,你说什麽?风疾复发?” 孙思邈点点头:“当年汝南公主不过十岁幼龄老夫便为其诊治了一下,并且开了药方以缓慢调养,然而今日风疾复发,既与最近春暖有关,由于殿下停止服药有关吧!” 孙思邈此话一出,张允文顿时盯着李宇。只见后者缓缓的垂下臻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张允文闻言心头顿时怒气上涌,本想责怪李宇,但是想起此处乃是皇宫,当下柔声道:“好了,从明日起,咱们继续服药吧!” 这时候李世民插言道:“宇儿啊,你这用药用得好好的,干嘛要停下来啊?” 李宇闻言,垂着脑袋,默默不语。 长孙皇后见状,轻声说道:“算了,你们也别再追问了。乾儿,你带弟弟妹妹们先下去吧!还有兄长和几位御医,你们也下去吧!本宫需要静上一静!” 被点到名字的人顿时退出了宫殿。 长孙皇后看了张允文和李世民一眼:“我们女人家说话,你们男人也别听了!” 张允文和李世民对望一眼,也只好退出了宫殿。 在外面的栏杆处,李世民长叹一口气,说道:“朕素有风疾,而皇后也有!如今中子女之中,汝南有,长乐有。朕每次想起此事,总是寝食难安啦!” 张允文道:“这风疾也是病,总能治好的!有孙道长和道门的一些擅长医术的高人,有御医,陛下还可以在民间募集医术高明之医者,考核之后,为娘娘诊治!” 李世民却是怀疑的说道:“这民间之中,难道还有比御医更高明的医者?” “是啊,民间之中,卧虎藏龙!如臣下家中食客杨常,此人可单手扼住奔马!此等神力,军中又有几人能做到?” 李世民不由微微有些动容了:“虽然听人说起过你家的那杨常,可是单手扼住奔马,啧啧,这份力气,当时能匹者,确实不多啊!嗯,看来这民间之中,还真如允文所说,卧虎藏龙啊!好,朕待会儿便下诏令,各州举名医,上京师来为皇后诊治!呃,一切费用,有皇家内库出!” “陛下英明!” 和张允文闲聊了一会儿,李世民便离开了宫殿,他可是大忙人,每日还有一大堆公务要处理呢! 张允文顿时无聊起来,看看身后紧闭的宫殿大门,走下了台阶,在殿前瞎转悠着。 这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轻呼:“二姐夫,二姐夫!” 偱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暗红色衣袍的胖胖的少年正站在回廊一侧,正笑吟吟向自己招着手。 ------------ 第三百二十章 趋利 这少年却是当今天子第四子,被封为魏王的李泰。 二月的时候,张允文尚在太原,长安却是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封王仪式,从高祖之子李元景、李元昌、李元礼等人道陛下之子李恪、李泰、李佑等人,皆是封了改封了王爵。其中,李恪由蜀王改封吴王,李泰由越王改封魏王,李佑又燕王改封齐王,梁王李愔为蜀王,郯王李恽为蒋王,汉王李贞为越王,申王李慎为纪王。没过几日,又加封官职,其中,李恪为潭州都督,李泰为相州都督,李祐为齐州都督,李愔为益州都督,李恽为安州都督,李贞为扬州都督。 这王爵和官职一封了,按理说这些王爷们就应该到地方上任或是就藩去了。事实上也是如此,除了李泰和没封都督的李慎,其余王爷都收拾起行礼,坐着豪华的马车离开了长安。 李慎每封都督,不去之官倒还有理,可是这李泰,却是李世民下诏留下,不允许其之官,却是令金紫光禄大夫张亮,行都督事。如此可见,李世民对李泰的喜爱。 接下来的事更是体现了这种喜爱。李泰素来喜好文学,常与名士相来往,高谈阔论,对待士大夫,也是甚为恭敬。李世民知道之后,特命于其府别置文学馆,听自引召学士。 这个诏令可是在朝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要知道,这开别馆,纳文士,只有当年李世民当秦王,在洛阳建天策府的时候才做过,引来的文士,号称“天策十八学士”。如今,这些学士向孔颖达、于志文等人,要么在翰林院,要么在秘书监,皆是担任文职。如今,李泰也要开馆迎士,顿时让众朝臣心头惴惴,难道陛下意欲改换东宫? 于是,朝臣纷纷上言劝谏,最后却被李世民给驳了回来。当然,李世民得向群臣解释一下:“朕非有什么废立之意,乃是见青雀喜好文学,故才有此做法!” 而这李泰,得到这开别馆的特许之后,也是心头大喜。也许是太过得意忘形,这李泰竟然渐渐开始跋扈起来,同时也开始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也许是张允文名义上是他的姐夫,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李泰对张允文还算是客气。待张允文走近,李泰便笑道:“小弟早就想拜访二姐夫,可惜忙于文馆之事,无暇得空,深为遗憾啊!想不到今日在此处遇见姐夫,实在是让小王喜出望外啊!” 张允文赶忙道:“魏王殿下客气了!微臣不过武将一名粗人一个,哪里受得起殿下的深情厚谊啊!” “当得起,当得起!”李泰连忙说道,“二姐夫才华横溢,几篇诗作,皆为当世屈指可数的佳作!如此诗情,令小王佩服之极啊!” 张允文赶忙又谦虚两句。 李泰问道:“不知姐夫最近可有什么新的诗作出来?” 张允文闻言心头暗骂,老子打仗时打仗,不打仗时陪老婆,哪有时间去背什么诗?再说了,我老婆你二姐此刻正是风疾复发,你小子却拉着我谈什么诗词,这像什么话!然而口中却是说道:“微臣忙于军事,和训练士卒之类的杂事,无暇作诗。故也没什么诗作!” 李泰闻言,却是大为可惜,片刻之后,却又笑道:“虽说此事甚为遗憾,但是小王不日将在王府之中举行一行文事,到时候定然邀请姐夫前来,还望姐夫莫要推辞!” 张允文一听道前面半句,刚要拒绝,可有听到李泰说的后面半句,只好说道:“既然王爷相邀,那微臣便觍颜一去吧!” “哈哈,好!”李泰一拍手道,“到时候本王自会派马车前来相接!姐夫可要好生准备一下啊!”说着,也不向张允文告辞,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李泰离去的背影,张允文心头却是有些阴霾。 这时候,只听身后传来李宇的声音:“驸马,四弟在和你聊些什么啊?”回头一看,却是李宇和支柔笑盈盈的站在自己身后。 “没什么,就是魏王想请为夫参加一次文会!唔,对了,娘娘跟你们说了什么,看起来你们挺高兴的!”张允文看着笑盈盈的二人说道。 “没,没什么!”李宇俏脸顿时红了下来,接着柔声道:“相公,以后妾身再也不会不吃药了!” 听到李宇这般说,张允文顿时喜上眉梢,连身道好。 至于李宇为何忽然停了药,张允文也不向去深究,只要李宇能继续服药,能够爱惜自己的身体便好。 后来,张允文才从支柔口中得知,李宇之所以停止服用孙思邈开的那副药剂,却是因为在一次买药的时候,蕊儿无意听那掌柜说起这药方之中有一味药久服之后,定会绝育。后来蕊儿在一次谈话中心急口快,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李宇听了之后,默默不言,便开始停止服药,就连蕊儿或是梅香送过来的药,也是倒掉不饮。如此下来,这风疾便复发了。 而长孙皇后听到李宇这般说,不由轻笑道:“你真是个傻孩子!那允文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看看你们,自成亲以来,这般久了,也没闹过什么矛盾,比起我和你父皇当年还要好上三分!所以啊,你这是纯粹的瞎担心!” 一旁的支柔沉默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宇妹妹,我与相公生出的下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过继给你,你说说如何啊?” 听得这话,李宇赶忙不知所措的站起来,看着支柔,却是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同意。倒是一旁的支柔,拿着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支柔。 其后,三人又说了一些关于家庭方面的琐事。待长孙皇后面露倦色,李宇这才和支柔告辞,除了宫殿。一出来,便看见了张允文和李泰在说话。 回到府中,张允文看着李宇苦着脸将一碗黄褐色的药水一口气喝下,这才放心下来。 李世民颁布的求医令一出,天下各州各县尽皆寻访名医。然而,为皇家治病,虽说有着莫大的荣耀与机会,但是同样有着很大的风险,所以,很多的名医皆不愿去往长安。纵使那县令州府数次光顾,却也是没办法说动神医们。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逝着。半个月后的一日,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慢慢的来到张允文的住处。一名中年马夫下了马车,敲响了张允文家的大门。 大门打开,一名仆役听完马夫的自报家门之后,向张允文禀报。张允文换了身衣衫,换了一个冠帽,大步出了家门,坐到马车之上。 马夫赶着马车迅速的离开了张家大门。 张允文坐在在车中,这草发觉这马车豪华至极,四面包着细绒,饰以珍珠,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旁边的几案上还有几本书籍。一看那封面,既有诗集,又有文集。 想来这马车乃是李泰自己常坐之物吧! 马车一路行走,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 张允文下了马车,只见面前一座高大华丽的朱漆大门,门上的匾额写着“魏王府”三个大字。 王府大门敞开,一名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站在门前。张允文一下马车,老者就迎上来道:“张将军这边请,我家王爷已经等候许久了!” 张允文顿时跟着老者往王府里面走去。但见这魏王府中,亭台楼阁,水榭歌台,假山奇石,草木繁茂,更有流觞曲水,飞瀑如练。端的是豪奢之极。 在老者的带领之下,来到一处湖边。只见此处湖面如镜,垂柳依依,湖中一方两层亭子屹立,檐角高翘。亭子四周,几首游舫正泊在那里。 通过长长的木桥来到亭子之中,只见亭子第一层里面,摆着十多张几案,几案上搁着美酒佳肴,十多名半醉的儒生正大声的吟诵诗篇或是放声唱着什么曲子。还有两人正在一张白纸上挥毫泼墨,一人笔走龙蛇的写着书法。本来写的是楷书,可是醉意渐浓,这些楷书的一些笔画竟然连在了一起,看起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另一人却是在泼墨画山水,各式大小毛笔轮流上前,或是肆意纵横,或是细笔勾勒,将一副山水慢慢呈于纸上。 张允文还待要继续看下去时,忽然听到上面传来李泰的声音:“姐夫,到楼上来!”抬头一瞧,只见李泰圆圆的脸上挂着笑容,正探出栏杆,向下看。见张允文抬头,李泰又重复道:“姐夫,情商二楼来!” 张允文只好恋恋不舍的看了那位正在绘画的中年儒生一眼,上了二楼。 二楼却不似一楼那般热闹,人也没那么多,但却是歌舞升平。只见两名穿着一红一白的舞女正在地毯上跳着舞蹈,而几名穿着锦袍的人证坐在几案之后,欣赏着歌舞。 李泰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几案,示意张允文坐下,然后又接着观看场中歌舞。 见李泰不言,张允文也不说话,一边吃着几案上的佳肴水果,喝着美酒,一边看着场中的两名女子婀娜的舞姿,赏心悦目,倒也乐在其中。 终于,一曲舞毕,两名冒出细细汗珠的舞女向李泰行了一礼,然后垂着头慢慢退下。 这时候,李泰朗声道:“好了,诸位,现在本王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张允文张将军,本王的二姐夫!”李泰手指指着张允文道。 霎时间,亭内众人的目光齐齐的望着张允文。 ------------ 第三百二十一章 满月之庆 见到众人的目光,张允文也是不惧,起身笑着行了一礼道:“诸位,在下张允文有礼了!” 众人连忙还了一礼。 张允文扫了这些人一眼,便知道,这些人铁定是李泰死党。他不想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当下笑道:“殿下,不知这位仁兄是……” “呵,瞧本王这记性,都忘了给姐夫介绍一下了!真是失礼了!呃,这位乃是杜楚客杜先生,他是……”李泰正要介绍其身份,张允文接口笑道:“噢――杜先生,杜相之弟,杜御史之侄。当初我与家兄家叔同事秦王府的时候,听他提过你!” 此言一出,杜楚客面色顿时一变,轻哼了一声,目光转向他处。 李泰顿时嘴角微微一抽动,却不好向张允文发作,只好强笑着介绍下一人:“嗯,这位乃是小王表弟,柴令武!呵呵,说起来他也得叫你一声姐夫呢!” 那柴令武闻言,当即叫了一声“姐夫”。 张允文笑了笑,算是回答。 李泰又继续介绍道:“这位乃是房相之子房遗爱!呵呵,姐夫,你看房兄这身板,哪里像个文人,分明就是一个武将!” 张允文顿时笑了一下:“噢,原来是房相之子啊!当年我初入秦王府,房相对我多有提携,如今在此见到房相之子,也算是缘分啊!” 李泰听张允文张口不离当年秦王府,心头暗暗恼怒,却又毫无办法。只得转移话题道:“好了,二姐夫,今日文会,乃是以文相会,不知二姐夫准备好了没有?” 张允文摇摇头:“呃,你二姐风疾复发,我心里正焦虑不安,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做什么诗,对什么对啊!” 李泰赶紧又向张允文问道李宇情况如何,得到张允文的答复之后,这才连声道:“好好,二姐肯吃药就好!” 正说着,只听见“噔噔”的上楼梯之声传过来。回头一看,却是当初引张允文进府的那位老者正带着十多名半醉的儒生走了进来,向李泰行了一礼之后,老者又慢慢退下。 这十多名半醉的儒生一上来,先是对着李泰的方向东倒西歪的行了一礼,然后为首的一人说道:“殿下,不知者文会何时开始啊?” 李泰笑道:“萧著作,这文会不是已经开始了么?你们在下面的吟诵之声,本王在上面都可以听得见啊!” 这姓萧的领头人闻言,当即一笑,却又开始大声的念诵起庾信的《拟咏怀》来:“俎豆非所习,帷幄复无谋……” 剩余的儒生闻言,也哈哈大笑着一句接一句的念诵起来:“不言班定远,应为万里侯。” “燕客思辽水,秦人望陇头……” 李泰看了这群儒生一声,顿时满脸的无奈,苦笑一声对张允文道:“二姐夫,此人乃是著作郎萧德言,那边还有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等,这些人皆是饱学之士,腹中才华车载斗量,难以尽书。小王置文馆以来,全赖他们支持啊!” 听到这李泰微微有些得意的语气,张允文却是心头非常的不屑。想当初,李世民在洛阳开馆,除了天策十八学士,更多的还是拥有政治才能的实干家或是谋略家,这些人才是后来贞观一朝的中流砥柱,哪里是这些只懂得舞文弄墨的儒生可以相比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张允文口中还是说道:“看来殿下的文馆内人才济济啊!” 李泰当即眉开眼笑的说道:“二姐夫谬赞了!这文馆中虽然是人才济济,但若是二姐夫能来文馆,那小王定然虚席以待!” 张允文心头巨震,看来这李泰却是不怀好意,想要将自己拉进他们的阵营之中。当下淡淡的说道:“殿下心意,本将军心领了!可是我张允文乃是一介武将,若是能入文馆,岂不是让人笑话?” 李泰闻言,还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张允文忽然做感叹之状,说道:“唉,武德四年的时候,本将随陛下返回长安,那时候见到殿下,不过是个幼龄稚子,如今已然是能开馆延士的藩王,现在想起来,真是世事倏忽啊!” 听了张允文这句感叹,李泰顿时面色涨红,满是不甘心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却将目光转向他处,望着那群正撒着酒疯的儒生。 见到李泰被自己拿言语给挤兑走,张允文心头却是有些阴霾,如今李泰不满二十,便开始拉拢自己。到时候李泰与李承乾二人全面争夺东宫的时候,那又该是如何的激烈? 碰了这个软钉子之后,李泰也学乖了,开口闭口的“姐夫”,却不再谈及那招揽之事,言辞之间,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文学之上,与萧德言等人谈及诗词歌赋,与杜楚客等人纵论古今,待说乏了,却是唤舞女乐工上来,欣赏一段丝竹歌舞,这日子倒是欢畅至极啊!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太阳下山,夜幕将至。张允文本欲起身告辞,李泰却是挽留道:“呵呵,二姐夫,你要回去倒是可以,不过你可等和我们喝上一杯才行!” 其余众人也起哄道:“对对,张将军会酿酒,且酿造出来的乃是神仙醉这般美酒,定然也会喝酒,只要能满饮此盏,则定当放张将军回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四面众人一片笑脸,张允文也不好拒绝,反正这酒液酡红,看起来像是西域葡萄酒,一盏下去,倒也无妨。当下拿起那酒盏,一口喝了下去。 待白酒入喉,张允文才发觉此酒辛辣无比,分明就是自己酿造的神仙醉,顿时知道中了李泰等人的暗算,当下心头微怒,将酒含于口中,向李泰和诸人行了一礼,然后自顾下楼。一名半醉的儒生还待来拦,却被张允文的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到僻静无人之处,张允文一口喷出,将口中酒水吐在地上。 而在他身后,李泰等人望着张允文的背影,却是微微冷笑。 出了魏王府,被街上呼啸的凉风一吹,顿时清醒许多,找准了方向,迈步向前走去。 魏王府里张允文的家可不近,走路恐怕要足足走上大半个时辰,而且多是抄近路,穿小巷。 走了近三刻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灯笼亮起,一队队巡逻士卒开始上街巡逻了。 这时候,张允文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摩擦声传来,片刻之间,似乎便到了身后。 张允文心头疑惑,这是谁家的马车啊,现在竟然在街上纵马狂奔。回头一瞧,只见一辆装饰这一条明黄色绸缎的马车正从南面狂奔而来。 一看到这明黄色绸缎,张允文心头忽地一动,在马车行驶过自己面前时,侧耳细细倾听。 果然,一声有些熟悉的呻吟声从马车中传出,随即消失在风中。然而,张允文却还是听清楚了,正是那人的声音。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乃杨常 自贞观七年以来,李承乾的表现就渐渐不令人,或者说是令李世民满意了。按照李世民的想法,这为人君者,便是要勤奋,要包容,要听得直谏,要循规蹈矩。然而这些特性很难在李承乾身上看到。 李承乾小的时候倒还是勤奋有加,到了十多岁的时候,便开始贪玩起来,悠游废学,好嬉戏,颇亏礼法。对于孔颖达、杜正伦这些老师还有东宫属官的劝诫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当着这些人的面,不等他们出言直谏,李承乾便痛心疾首地自责自艾,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听到最后那些老师属官们一句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还得叩首拜答劝谏太子殿下想开点,过去的就过去算了,别背上太重的心理包袱。 虽说如此,但是也毕竟是孩子心性,倒还能让人理解。所以,从李渊病危之前到李世民守灵的一段时间内,李世民还是命其监国,处理政务。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李承乾好声色,慢游无度,然惧太宗知之,不敢见其迹。每临朝视事,必言忠孝之道,退朝后,便与群小亵狎。宫臣或欲进谏者,承乾必先揣其情,便危坐敛容,引咎自责。枢机辨给,智足饰非,群臣拜答不暇,故在位者初皆以为明而莫之察也。 这点小聪明小伎俩如何能长久的瞒过李世民及众朝臣?所以没过多久,这些伎俩便被拆穿,而李世民对其更加不满了。所以,李世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儿子李泰的身上。 于是,在今年年初封王之后,不让李泰之官,离开长安,更是许他置文馆,以纳文士。 对于这些举动,李承乾当然是十分的不满,甚至有些愤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暗地里对亲信发发牢骚,微微嫉恨自己的四弟一把。然后,又是照常每日喝宫中群小嬉戏游乐,有时候出趟宫门打打猎,照常玩自己的。 “唔,承基啊,你说说今日我们去何处游乐?”待孔颖达这位老师离开之后,李承乾便向身边侍立的一位小厮说道。刚才孔颖达一通子曰诗云使他的脑袋昏昏涨涨的,一面轻揉了两下太阳穴,一面问道。 这纥干承基却是前几年李承乾收罗的一位壮士。此人拥有胡人血统,自幼在草原长大。灭亡东突厥之后,他也来到长安。但是由于不通汉话,混得不尽如人意,在选拔游骑军的时候,他也没被选上。 后来,李承乾无意间见其功夫高明,便将他带到了东宫,委以侍卫之职。 听得李承乾这般问,纥干承基面露难色:“殿下,这几日陛下正让人严查殿下功课,况且皇后娘娘尚在病中,若是出去游玩,恐怕会惹人非议啊!” 李承乾顿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那几个老头子也真是的,一直盯着孤不放,只要孤稍微放松一点,便会啰里啰嗦的说上一大堆,真是让人心烦!嗯,至于母后的病,那倒是有些问题。不过孙道长已经说了,并非风疾,所以也倒不必担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猛的对侍立在在下面的内侍道,“传孤的教令,遣几名宫娥给母后那边送上一堆补药去,好好为母后补补!呃,对了,若是母后问起孤在干什么,你当如何作答?” 那名内侍看了一眼李承乾,小心的答道:“小人当答道:殿下正在宫中,发奋读书!” “那若是问你读的什么书呢?” “呃,读的乃是圣人之言!” “放屁!若是母后明日问起圣人之言来,那孤该如何作答?你要说,读的乃是史书,前朝史书!”李承乾骂道。 “是是,小人定当这般回答!”内侍见自己答错了问题,赶忙叩首请罪。 “好了,快去吧!”李承乾挥挥手,示意那内侍赶快下去。 纥干承基不由小心的问道:“殿下,可是若是娘娘又问起史书来……” 李承乾哈哈一笑:“这前朝史书三日之前,杜老师曾经讲过,孤颇感兴趣,倒是好好瞧了一下,用来应对母后,那是不成问题的!好了,承基啊,你也别瞎操心了,来来,过来继续跟孤讲讲那草原之事!” 这几日,纥干承基一直向李承乾讲述关于草原的风俗民情,从居住之所,到饮食之法,到丧葬嫁娶之礼,皆是一一详细介绍。李承乾也是听得兴致勃勃。对于他而言,他没有去过草原,没有参与到灭东突厥的那场战争,心头颇是遗憾。 纥干承基当下轻声叹了口气,找了张胡凳坐下,坐在李承乾身侧,然后开始讲述起草原上的风物来。经过几年的磨砺,他的汉话早已不是初到长安时的那种水平了,不仅流利清晰,而且有时还冒出两句典故来。若是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他是在长安生活了很长时间。 此时的屋子内,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两名侍卫和李承乾的另一名亲信。这名亲信叫做云平,本是长安街上厮混的无赖,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其察颜观色,揣摩心意的本事算得上是超一流。往往李承乾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能从中读出李承乾的想法。所以,这位云平颇受李承乾看重。此人是一年之前,李承乾出宫之时偶然结识的。而那云平一眼瞧见李承乾气度非凡,便死缠烂打的缠上了李承乾,从而混进东宫当了一名侍卫。 当知道自己面前竟然是当朝太子的时候,这云平既是震惊又是狂喜,想不到自己抱上的一棵树竟然是一颗参天大树时,云平心头喜悦不言而喻。 然而,就在三个月之前,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妻小失踪了,空荡荡的屋子中只留下一封信。打开信封,里面有两张纸,一张纸上写着“你的妻小尽在我手中,听我号令“之类的话语。而另一张纸却是一封效忠书,让他签上大名,摁上手印。 云平正犹豫着,忽然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愣愣的插在他面前的桌子之上。他吓了一大跳,随即明白过来,飞快的签上自己大名,摁了手印。 然而奇怪的是,三个月过去了,这些人一条指令也没有发出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就连云平自己也在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然而,看到桌子上那深深的箭痕时,云平这才确认这不是什么梦。 三天前,那人的指令终于传了过来。当云平拿着这指令的时候,脑海中顿时一阵恍惚。 指令上写着:“三日后劝服太子出宫!” 虽然只有这么寥寥几句,但是,其间蕴含的意味却是非同小可。劝服太子出宫,对方究竟作何打算,难道要弑太子?对方既然有胆子这样做,那对方又是什么人?想到这里,云平忽然发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怎么爬也挣扎不出去,只得一点点的沉入最深处。 “云平,云平,你在干什么?发什么呆啊!”李承乾看到云平神色恍惚的样子,不由出言道。 云平蓦地转醒过来,当下讪讪道:“没,没什么!昨夜没睡好觉,还有些犯困呢!” 李承乾却是微笑着说道:“刚才听了承基讲述突厥人吃饭时的样子没有?” 云平尴尬的摇摇头:“呃,属下刚才走神,听漏了!” 李承乾却不介意的说道:“没事,来孤为你讲讲!这突厥人啊,不吃米饭面食,只吃牛羊肉,饮牛羊奶。他们吃的时候,把牛羊去掉内脏之后,然后整只放入大锅之中烹煮。唔,也不知道那味道是什么样的!” 云平闻言,当下悄声道:“殿下,要不咋们也去弄上一只牛羊来,整个煮了,尝尝味道如何?” 此言一落,那纥干承基便急忙说道:“殿下万万不可,此事听做闲谈之资便是,切不可效法啊!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李承乾思忖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吧,孤就暂时不试了!” 听到这句话,纥干承基当场欣喜的道:“殿下英明!”而那云平却是心头暗暗不爽,只是瞅着纥干承基的脸色,一直未言罢了。 然而,当纥干承基离开东宫之后,云平则是继续撺掇李承乾道:“殿下,宫内不行,我等到宫外去,在荒郊野地里烹煮牛羊,那种感觉,更有突厥的滋味吧!” 李承乾一听,顿时砰然心动。在地毯上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好,我们马上出发!” 当即,李承乾和云平连同十名侍卫一起出了宫门,往城外走去。 此时是下午未时两刻,太阳过了正中天不久,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关上城门。 一行人一路直往东面而去。 一匹军马上载着一口巨大的锅,这便是用来烹煮牛羊的。本来李承乾还欲再带上牛羊,却被云平拦住:“呵呵,殿下,这东边农庄里有的是耕牛,到时候我们取上一头,不久成了?” “这,这不好吧?”李承乾顿时犹豫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殿下乃一国之太子,整个天下将来都是你的,现在取上一头耕牛乃是他们的福分,有什么不好的!”云平再次怂恿道。 听了这话,李承乾顿时豪气干云:“对!孤乃是一国储君,将来天下是我的,这些耕牛同样也是我的,取自己的东西,没什么不对!” “殿下英明!”云平在一旁拱手说道。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百骑 长乐坡位于长安以东。此处临近运河,利用筒车引上来的运河水浇灌在这坡上,生出百亩良田出来。 此时春耕已经进入扫尾阶段,已经没有什么耕牛在田地里耕作了。被翻过的泥土下面,已经播下了种子,散发着阵阵泥土的气息。 此时春耕用的耕牛,分为私牛和官牛两种。私牛便是私人所有的耕牛,而官牛则属官府所有,每年春耕时,百姓只需花上一些铜钱,便可以租借官牛来为自家耕地。当然,私人能拥有耕牛的不多,农夫们耕作,多是租借官牛。此时春耕差不多结束了,所以很多耕牛已经还回了官府中。 当李承乾骑着骏马,拖着雕车,来到长乐坡的时候,只见到一片片耕作好的田地,当下扭过头来向云平问道:“云平,你说的耕牛在何处啊?这附近空空荡荡,可是什么也没有啊!” 云平四下望了一眼,也是低声道:“怪了,这春耕还没结束啊,怎么一头牛业没啦?殿下,要不这样吧,你我带上两个人现在四周转转,其余人等在附近垒灶台,拾柴火,殿下你看如何啊?” 李承乾点点头:“好吧,我等先四下瞧瞧!” 说着,领着云平和两名侍卫轻轻夹动马腹,策动马匹缓缓行走。一路上行来,只见阡陌纵横,不少的农人正在田地里面播种。偶尔有见到正在用耕牛翻地的,却是苦笑一声走开。难道李承乾还要冲上前去,对那农人道:“你好,我是大唐太子李承乾,现征用你的耕牛以作食用!今天你是给也给,不给也得给!”若他这样做了,非将整个皇室的脸丢得干干净净不可! 在这附近转了两圈,却是没有看见什么牛羊可供取的。 再看看天色,已是申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关城门了。所以李承乾的心头渐渐焦急起来。 就在李承乾和云平心头开始烦躁,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牛叫从田地旁边的树林中传来。李承乾往那方向一看,只见一黑一黄两头耕牛正低着头在啃着地上的青草。从鼻子处牵出的两根绳子绑在一株矮小的树上。 一看到这两头牛,李承乾顿时一阵兴奋,拉了拉云平的手臂,指着两头牛道:“云平,看到没有,那儿有两头牛,那儿有两头牛!” 云平看那两头牛,顿时面色苦色的强笑了一下。他分明的看见了那棵树上刻着一个羽箭的标志,刻痕如新,显然是刻上去不久。再看到这李承乾现今露出的孩子一样的表情,心头虽然不忍,却是只能继续下去。若是不做,恐怕自己连同妻儿的命都会丢掉,若是做了,说不定那些人看在自己竭死的份上,说不定还会饶了妻儿一命。 正想着,那李承乾已是一夹马腹,往那边走了过去。两名侍卫当即紧紧跟上。那云平也纵马跟在后面。 在离两头牛不远的地方,四人下了马,慢手慢脚的往那牛的方向走去。 两头牛瞥见了四个人渐渐往这个方向过来,当即发出一声“哞――”的叫声,然后不安的抬起脑袋,摇头甩尾,不时的变换着方向。 “不对啊,殿下,这两头牛好像格外的暴躁啊!”一名侍卫不由出言向李承乾道,“殿下,还是小心为妙!”说着,这位侍卫负责的站在了李承乾的前面。 然而李承乾却忽地生出微微的委屈感来。自己生这么大,没上过战场不说,就连面对耕牛时,也会被侍卫掩护在后面,难道自己真的就很差劲么? 想到这里,李承乾大声说道:“让开!”语气之中,带着一股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那侍卫先愣了一下,接着恭敬的让出道来。 眼见这四人离那两头牛越来越近,那两头牛终于长长的大吼一声:“哞――”便开始扬首奋蹄,对着四人便冲了过来。 由于绳子束缚着,两头牛没冲多远便被拉扯的牛鼻生疼,只好停了下来,退后两步,回到那小树边上。 李承乾一见此状,顿时轻笑一声,便大起胆子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你们二人待会儿一起动手,宰杀这两头牛!” 两名侍卫只好应允。 眼看再次到了那两头牛的身边,侍卫正要动手,忽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声“啪――”的响声,接着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响起:“直娘贼,谁在偷俺的牛!” 这声音从对面的山脊上传来,却是传遍了整个长乐坡。 李承乾一听,顿时骇得肝胆欲裂,若是让人发现了他太子的身份,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两名侍卫显然也做此种想法,只见他们齐齐收了刀,一左一右扶起李承乾,转身便往马匹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之际,那两头牛却是猛地冲了过来。冲势太猛,竟将那株小树给挣断了。 黑牛冲在最前面,直往那正在后退的李承乾冲了过去。 眼看牛的犄角就要撞在李承乾身上,一名侍卫猛地向后一扑,以身体挡住了黑牛。可是,这黑牛不知道吃了什么,竟然力气巨大无比,只见牛头一扬,便将这侍卫一下子给撞飞了起来。 接着。黑牛又继续冲了下去。 终于,眼看李承乾就要上马的时候,黑牛一下子便撞在了他的背上,将他撞到在地。接着黑牛毫不留情的从李承乾的左脚脚踝之处踏过。 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李承乾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啊――” 黑牛过去之后,那黄牛又接着跟上,不偏不倚的再次一脚踩在李承乾的脚踝之处。 “哇啊――”巨大的疼痛使得李承乾的吼声再次拔高,双手捂住脚踝,毫无形象的蜷在地上。 那冲过去的两头牛掉过头来,正要再次践踏地上的人时,一把横刀飞出,贯穿黑牛的颈部。顿时,被划破动脉的黑牛血喷如泉,没跑两步便栽倒在地。鲜血流出,将这土地染得一片暗红。这一刀却似那名先行被黑牛撞飞的侍卫,情急之下将横刀掷出,这才杀了这头黑牛。 黑牛虽死,但黄牛仍旧冲了过来。 这时候,另一名侍卫却是挥动着手中横刀,对着黄牛猛的冲了出去。一人一牛撞在一起。侍卫被高高撞飞,轰然落地。而那黄牛,被一柄横刀自上而下,插在头颅之上。 这两名侍卫也是受伤颇重,被那牛一撞,肋骨起码断了三根。 这时候,那云平才赶过来,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李承乾,刚忙过来扶住:“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李承乾指了指脚踝,咬着牙,嘴中发出淡淡的呻吟来。 云平连忙慌手慌脚的脱下李承乾的靴子,掀开裤腿儿,只见那左脚脚踝处鲜血渍渍流下,将裤腿儿染成红色。这还只是外面的皮肉伤,其脚踝处,明显肿大,也不知里面的骨骼又成了什么样子。 云平一把抱起李承乾,将他负在背上,健步如飞的往回走去。 那两名侍卫见状,两忙大喊道:“马,云侍卫,这边有马!” 然而云平却是已经跑开了。 两名侍卫只好骑着两匹马,带着两匹马,追着云平而去。 追上云平之后,云平顿作恍悟状,连声埋怨自己,心里太过着急,连马匹都忘了! 将李承乾扶上马,云平随后骑在马上,然后往那些侍卫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到达侍卫所在之地后,那些正在拾柴埋锅的侍卫一见自家殿下的腿伤成了这副模样,当下慌了起来,丢下手中活计,七手八脚的将李承乾扶下马,送上马车,然后由一名驾车之术精湛的侍卫操鞭,飞速往长安城的方向跑去。 此时正是酉时一刻,戌时一到,长安城的城门便要关闭了。 于是一架马车后面跟着几名骑兵狂奔在去往长安的官道上。 这一路上可是横冲直撞,也不管前面是人是车,大吼着“马惊了,快让开!”,飞驰过去。 那些让过他们的人或者车看着这几名骑士和马车一副控制得当的样子,哪里有半分马惊了的痕迹! 当众人来到城门口时,那些守门的士卒见骏马疾驰,马车飞奔,正要上来拦住,当先的东宫侍卫却是隔着老远扔过来一块腰牌。 那士卒接过一瞧,当即不再说些什么,令人让开道路,供这些骑士和马车通行。 在和守城士卒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当先的侍卫一下子抓回了扔出去的腰牌。 在长安大道上疾驰,眼看就到达皇城了,那驾车的侍卫吼道:“去太医院还是去东宫?” “太医院!”云平当先吼了出来。剩余侍卫也是默默不语,没有人反对。 那驾车的侍卫猛的一振马鞭,控制着马匹往太医院方向跑去。 就在一个路口边上,马车呼啸着与张允文擦肩而过。 来到太医院外,当先的侍卫冲入太医院,直来到大厅,看着那些正在研读医术或是配制草药的太医,深吸一口其,庄重的喊道:“太子驾到!” 这些太医连忙出去聚在大厅之中,齐齐躬身道:“恭迎太子殿下!” 然而,接下来,他们看到的却是令他们感到骇然的一幕。 只见一名高壮的侍卫背着李承乾出现在大厅门口。李承乾左脚的裤腿儿,已然是血红一片。 ------------ 第二百二十四章 良辰佳期 “什么?乾儿受伤了?”李世民一听内侍的报告,顿时心头莫名一慌。虽说他对这个儿子悠游废学的行为存在着一些不满,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况且也只是贪玩而已,大错也倒是没什么,所以,一听到内侍这样说,李世民的心头霎时间一阵惊慌。 “回陛下的话,此事千真万确。太子殿下正在太医院里边接受治疗!”内侍有些惶恐的回答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猛地一振衣袖:“走,叫几个人,随朕到太医院瞧瞧!” “可是陛下,这天色……” 看了一眼外面渐次点亮的宫灯,李世民说道:“这天色怎么了?当年朕驰骋沙场的时候,夜里偷营乃是常有之事!少废话,快去!” 这名内侍只好退下,唤来几名侍卫。 李世民当先迈着大步出了宫殿大门,走在最前面。内侍和侍卫连忙跟上。 来到太医院,只见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时有人端着滚烫的药水或是其他什么膏药之类往大厅里跑去。 李世民伸出出来,拉住一名正往大厅跑去的年轻童子。 谁料刚一拉住,那童子却是头也不回的喊道:“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是为太子送药去,若是耽搁了,你吃罪……啊,陛下!”说到后面,这位童子终于转过身来望向他身后的人,一见之下,却是倏然一惊,不由高声喊道。 听到这童子的喊声,原本还在奔走的院内众人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齐齐定住,目光同时望向李世民的方向。 “小人恭迎陛下!”片刻之后,不知是睡带头,院内众人尽皆叩拜起来。 李世民“嗯”了一声,口中淡淡说道:“诸位不必多礼,忙的接着忙去吧!” 虽然李世民这般说了,可是这些人却是丝毫未动。 李世民见状,也不再说话,而是直接迈步进入大厅。 就在李世民今日大厅的刹那,这些跪拜在庭院中的人这才慢慢起身,然后兴奋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看到没有,刚才的那个就是陛下!哇,好雄武挺拔的身姿啊!” “对对,陛下目光一扫,那种气势就让我等升斗小民惊骇得抬不起头来!” …… 进入大厅,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穿一身黑袍的李承乾躺在床榻之上,双目微闭,不知道是否已经睡过去。左脚脚踝之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黄色的药和和红色的血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褐色。 “微臣参见陛下!”一众太医在李世民迈进大厅的刹那,同时叩拜在地。 “不用多礼,起来吧!”李世民笑着说道。 然而几位太医却是依旧跪倒在地,也不起来。 李世民见状,微微皱眉道:“你等怎还跪在地上?” “臣有罪!”这几名专治骨科的太医却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心头不由闪过一丝不安,口中却仍旧强笑着问道:“你等何罪之有啊?” “臣等无能,无力救治太子殿下!”这些太医伏在地上,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一名年长者无奈的出声回答道,“殿下左脚脚踝处,受重物撞击,皮肉破裂,踝骨粉碎,已然无法救治……”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因为他斜着眼瞥了一眼李世民,而后者的脸色渐渐变黑。 “那太子以后将会怎样?”李世民平静的声音难以掩盖住一种不可遏制的诧异和愤怒。 这位年老的御医沉默片刻,咬了咬牙,终于说道:“太子今后会留下足迹,行动不便!” 仿佛是晴天霹雳,李世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半晌之后才恢复过来。他慢慢走到床榻之前,缓缓坐下,目光注视着双目微闭的李承乾,从脸上开始,一路扫视下来,直到脚踝处。 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这纱布之上的褐色斑块是如此的刺眼,又是如此的怵目惊心。 片刻之后,他又站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一脸的威仪。他缓缓扫视了一下大厅众人,只见这大厅内除了太医和李承乾之外,连一个东宫侍卫也没看到,当下怒喝道:“东宫侍卫呢?” 又是那名年老的太医答道:“回陛下的话,东宫侍卫一共十一人,有两人身受重伤,正在一旁医治,其余的人在偏厅之中!” 李世民闻言,顿时移步,准备往门口走去。然而没走两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向那名年老的太医问道:“对了,卿家刚才说乾儿的腿受重物所击,不知卿家能看出是什么重物来?” 年老的太医口唇颤动片刻,终于嚅嗫出一句来:“当初太子被送来的时候,左脚脚踝上有两个牛蹄印!” 一听到这个回答,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 转过头,迈步出了大厅,往旁边偏厅而去。 走在后面的内侍见走在前面的李世民双手紧握成拳,双脚迈动之间,一股杀伐之意渐渐生出,顿时知道偏厅中的那些东宫侍卫恐怕要遭殃了。 来到偏厅之中,李世民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跪拜在地上的东宫侍卫,目光阴冷:“你们谁给朕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太子会受伤,还是被牛给踩踏了?” 听得李世民冷冷的说出这么一句来,这些侍卫连同云平不由同时微微哆嗦了一下,脑袋埋得更深了。 “你们倒是说啊!”李世民催促道。 终于,一名侍卫开口道:“此事陛下要问云侍卫,从最开始的时候,他便一直和殿下呆在一起,我们是在中途被叫上的!” 李世民顿时冷哼一声:“哪一位是云侍卫?” 云平闻言,倏地一震,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小人就是!” “还不从实将事情始末说来!” 云平犹豫片刻,缓缓开口,将事件始末说了出来。当然,自己妻儿被掳,自己遭胁迫之事依旧隐瞒不说。 李世民听罢,怒极反笑,连声道:“好一个纥干承基,好你一个云平,还有朕的好儿子,连盗牛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是荒唐之极!来人啊,暂将这些人全部押下看守,待太子醒后,朕要当着他的面处理这些人!” 几名侍卫涌入屋内,散散的包围着屋内跪下的东宫侍卫。 这太子盗牛之事乃是一桩天大的丑事,所以,在朝会之上,李世民两言带过,而重点讲的是对东宫诸人的处罚。其中纥干承基因曾出言阻止李承乾出宫,只被降了两级,并被责令不得再言突厥之事。而那十名侍卫,皆被逐出了东宫。其中,奋力救过李承乾的两名侍卫被李世民调入了皇宫,其余八人被安排进了羽林卫,也算是有功则赏,有错即罚。而惩罚最重的便是那云平,因为是他直接撺掇李承乾出宫而导致了这件事情的发生,所以李世民直接将此人押入天牢之中,准备在秋后处斩。 听了李世民的这个判决,下面的文武大臣皆是没有话说。只有一旁坐在凳子上的李承乾埋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李承乾对面,李泰穿着一声暗红色的衣袍,看着李承乾的左脚,眼中散发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张允文看到李泰的那种眼神,心头同样是愤怒不已。 就在他在街道上遇到李承乾的马车,听到李承乾的声音之后,第二日一大早,便派自己的几位亲兵出去,让他们打探消息。 花了大半天时间,这些人终于打探到了一些零散的消息。比如,那两头被东宫侍卫宰掉的耕牛在当天夜里便被人收走了,而再向四周农人一问,却被告知这两头耕牛他们从来没见过,不知从哪儿来的。再比如,那株绑着两头牛的小树,上面虽然有折断的痕迹,但是那断裂处的颜色较浅,不像是昨日折断,倒像是今晨折断的。另外,众人还在小树树根处找到不少木屑,那是锯子锯过之后留下的。 诸如此类的消息一大堆。交由张允文整理之后,张允文很快便看出了其中奥妙。所有的线索都表明,此次李承乾受到耕牛踩踏,进而留下足疾,并非是个个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安排的。至于那两具牛的尸体,恐怕那些人是为了防止大理寺或刑部的人在牛的肚子中找到容易引起牛暴躁不安的草料,这才将牛的尸体搬走的吧!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谁会得到最大的收益呢?当然是李泰。李世民原本就对李承乾有些不满,此次盗牛事件一出,恐怕李世民会更加的不满。若是再加上李承乾成了跛子,那李世民对于东宫的态度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这其中的关联可就大了。 难怪那日李泰要请我去参加什么文会,一来想要借机招揽,二来将亲信尽数集在此处,未尝没有让张允文为他作证的含义在里边。若是有人发现了李承乾受伤之事有人为的痕迹,也倒可以推得个一干二净,还能让张允文为他作证。 想到这里,张允文心头冒出一股莫名的火气出来,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让人相当的不爽。一面在屋内不停的踱着步子,却是一面思忖着要不要将这些情况告诉李世民。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他却是将这些得来的情报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香炉之中。 片刻之后,那镂空的香炉里面升腾起一股火苗,没燃多久,香炉中又是一暗,那些纸,已经燃完了。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就藩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贞观十年的六月。 今年的六月热得死人,白花花的太阳照射在地上,将地面的石板都晒得烫人。街道树荫之下,几条老狗趴着身子,伸出舌头来,大口大口的出着气,就连旁人从它身边经过,也不会抬起头来看上半分。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张允文站在闷热的工厂里面,看着工匠们对铸造成型的炮管进行着最后的加工。 “这是第几批了?”张允文轻声问道。 立在他身边的陆大匠闻言,即刻恭敬的答道:“这是第五批了!前几年我等是两年造一批,每批十门。这几年年景好过了,差不多是一年造一批。如今啊,库房里面存着三十门,另外的三十十门中有十门调拨给了学院做教学之用,另外二十门在炮兵营中。哦,对了,那还是大人你亲自签发的命令呢!” 张允文点点头,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些正在为炮膛加线槽的工匠身上。这些工匠们正用一种特制的工具,在刚刚成型的炮膛之中划出螺旋形线槽来。这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趁着炮膛还非常烫手的时候,用特制的工具在炮膛内部划出两条旋转的线槽来。往往是工匠们手上包裹着厚厚的麻布,来进行加工。尽管如此,仍然不时有烫伤的情况出现。而且也仅仅能加工两条线槽,火炮渐渐降温,再想刻划线槽,已是不容易了。 虽说当初用滑膛炮打出了锥形炮弹,但是,这种炮击的精度极其不准,往往是炮弹落点距目标相差甚远,至少是十丈。这让工匠们和学院的炮兵们灰心不已,后来询问张允文时,他一拍脑袋,苦笑着说自己光顾着减少炮膛摩擦,延长寿命,却忘了滑膛炮不能这种无尾翼的锥形炮弹,不然的话炮弹在空中飞行时,极其不稳定,极易翻筋斗,打偏更是常有之事。 为此,已经有数名工匠和学院被炸伤,所幸还未有人死亡。后来张允文便让工匠在炮膛内刻划螺旋形线膛。然而此时没有车床之类的大型机械可供使用,张允文也是没办法,只好让工匠们自己想办法。最终,在不断的摸索中,工匠们还是找到了办法。 而那几位想出办法的工匠最后得到了张允文奖励的十贯铜钱。 眼见军事学院第二批学员又快毕业了,张允文便筹划着扩建这支炮兵部队。而这次扩建,主要便是以这正在制造中的天威大将军为中心的。 在这加工车间内站了见三刻钟,张允文已是汗流如浆。再看看那些工匠,黝黑的皮肤上如同在水里泡过一样,汗珠子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掉。后来张允文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和陆大匠一同出了这加工间。 “呵,在这加工间里呆上片刻,连外面这般毒辣的阳光也不觉得热啊!”张允文笑着说道,“对了,老陆啊,这加工间里边这般热,你去安排人手,每日烧几大桶凉茶来,就放在加工间里面,让工匠们也好喝喝解渴!” 陆大匠一听,顿时面露感激之色,抱拳说道:“下官代众位工匠多谢大人厚恩!” 又来到那试验火炮的试验场,只见三堆学员围着三门火炮正进行这测试。 只见三门火炮同时装弹,发射。三枚炮弹呼啸而出,在前方八百多步的地方出三个大洞。 就在炮弹射出去之后,三名离爆炸位置最近,专门负责勘测的学员立刻纵马而上,测出距离之后,对着这边挥舞手中红旗。 旁边的学员在看着那面红旗飘舞的样子,顿时报上数据:“八百六十四步,八百八十三步,九百零五步!” 另一名学员当即将数字记录在一个本子之上。 接着,又是一炮接一炮的轰出去,逃单如雨,将八百步道一千步的范围炸得支离破碎,整个区域仿佛被犁了一边,一个个深坑和翻开的土皮还散发着缕缕硝烟。 终于,只听见一个学员猛呼一声:“哇,好烫啊!”却是这炮身已经烫得下不了手了。 旁边的学员当即笑道:“加把劲,这炮快裂了!” 这却是在测试炮管能承受的连续射击数目。 张允文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学员们熟练的动作,看来他们已经对这种大炮很是熟悉了。 当一发炮弹射出之后,只见炮管之上,豁然出现一道裂缝。炮膛炸了。 “两百零五发炮弹!连续射击了两百零五发炮弹!”学员们顿时嘀咕起来:“这可比上次的炮好多了,上次的那门才射了一百八十二枚炮弹就裂了!” “笨蛋,这说明我们的工匠们造这种炮更熟练了!失误也更少了!难道你在课堂上没听先生说起么,铸炮的时候,铁水中混入空气,产生气泡,使炮身形成孔洞,密度不均,使用寿命会大大缩短!” “哦,原来如此!” 看到这些学员们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张允文忽然升起一种廉颇老矣的感觉。 在查看了装备院和学员的情况之后,张允文心头筹划已久的扩编计划已然有了眉目。 回到家里,张允文花了一日的时间,写了奏折一封,主要是论述的侦察营和炮兵的扩编问题。 在奏章之中,他先是将吐谷浑征战时侦察营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写道:“长此以往,青黄不接,若侦察营一殁。则后继无人。故臣请每三年于全军上下,诸折冲府,拔其健卒锐士,以充侦察营,补其战耗。亦可作卫戍皇城之用!” 而在介绍炮兵时,则是写道:“今天威大将军已然成形,其威力巨大,直如雷霆,风火呼啸,更胜征远。攻城拔寨,芟夷斩伐,如推沙城而斩草木,覆手可成。”最后则是介绍了一只作为战略威慑的炮兵的好处。 写完之后,再反复看了两遍,这才收起奏章,准备明日上朝时,呈给李世民。 就在他睡前不经意的和李宇说了此事之后,李宇却是抓住张允文的手道:“相公,明日可千万不要在大殿之上将此事说出来!” 张允文顿时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啊?” 李宇面容沉着,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若是相公将此事说出,定会惹人猜忌,说是相公你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虽说父皇心头不会怀疑,可是也难免不被下面的大臣所影响,对于此事也就不上心了!” 张允文思忖片刻,顿觉十分有理,当下问道:“那你说说为夫什么时候才把这奏章呈上去?” “嗯,就在散朝之后吧!那时候你单独献给父皇,父皇看了之后,若是垂首不语,这说明他是对奏章上的内容存有疑虑。若是他看完之后,先看看相公,那说明父皇对相公存有疑虑。若是后者,妾身建议相公主动向陛下陈言,放弃掌管的一个部门。这样的话,相公的奏章定能通过!至于父皇会不会允许相公卸任,这妾身也是猜不到!”李宇一边歪着脑袋思考,一边说道。 张允文听了之后,顿时心头惊诧不已,想不到这李宇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一脸的可爱模样,心里却是大有沟壑啊!当下轻笑道:“呵呵,想不到我家宇儿还是为女诸葛啊!为夫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李宇羞涩一笑:“以前不跟人家说嘛!” 张允文想想,确实如此。 这时候,李宇有说的哦啊:“对了相公,你刚才说女诸葛,这诸葛是谁啊,很有名么?” 张允文:“……” 第二日,张允文照着李宇所说的,一直将奏章揣在怀中,直到散朝之后,这才跟着李世民来到偏殿之中。 “呵呵,朕在朝会之上,瞧见你在那儿东张西望的样子,就知道你小子有事!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散朝就追来了!”一见张允文过来,李世民呵呵笑道。 张允文赔笑两声,从怀中取出奏章:“微臣确实有事!”说着将这奏章递上。 李世民笑着接过奏章,翻到第一页,看了一下这字迹,顿时笑道:“允文啊,你这字可得好好练练啊!” 张允文顿时不好意思的一笑:“呃,微臣这字已经成型了,再练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来了!再说了,微臣每日还有公务要做,没什么时间来练字了!” 李世民也笑道:“算了,虽说朕喜欢写得一手漂亮字的人,可是朕更喜欢干实事的人!” 和张允文说笑着,李世民慢慢的翻动奏章,这话,也渐渐少了。到最后,整个偏殿里只有一片寂静。 李世民看完这奏章,却是微微闭着双眼,默默不语。半晌之后,李世民道:“兹事体大,朕还得同诸位卿家商量一下,才能做出决定来!” 张允文闻言,顿时有些着急的说道:“可是陛下,这两样事可都是有利于大唐啊!” 李世民点点头:“这朕知道!如今虽说大唐已经亡了东突厥,灭了吐谷浑,挟势而出,四夷臣服。可朕也知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的道理。况且东面有高丽尚未拔除,我辽东之地也未收复,西面吐蕃强势崛起,已和我大唐接壤。如此情势之下,朕也恨不得扩军备战一举灭亡这些可能威胁我大唐之国。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这侦察营近在皇城,炮兵营也驻扎在皇城北面,若是再行扩编恐引人疑虑。况且近来朝中有人竟然请裁府兵。这风口浪尖之上,朕可不想让你受到这些人的攻击啊!” 听得李世民这般说了,张允文心头微微感动之余,却是对那些请裁府兵的官员表示了不满。 “放心吧,这件事朕找长孙、玄龄他们商量一下,到时候你再找几个武将来壮壮声势,压过那些文官一头,此事便成了!”见张允文面有不虞之色,李世民笑着说道。 “可是陛下你既然支持者两项扩编,直接通过就是了嘛!” 李世民却是笑道:“为人君者,须持正守中,不偏不倚。这其中的奥妙,可不是你所能知晓的!” 张允文闻言,顿时默默不语.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胡姬酒肆 听得李世民都这般说了,张允文只好照着李世民说的,出宫之后,即刻去了李道玄、李道宗、李靖、程咬金等人府上。至于尉迟恭,如今正在外做官,不在长安城中。 将自己的计划跟这些人一说,这些家伙顿时拍拍胸脯:“允文你且放心,此事包在为兄(老夫)身上!若是明日朝会之上有人反对,看老子不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张允文顿时大喜,连忙称谢。然而又听李道玄等和张允文年纪相差不大的武将笑眯眯的说道:“那允文你又如何感谢我呢?” “这好办!到那胡姬酒肆还是天然居,诸位自选便是!” “哈哈,允文你果然慷慨!为兄也不客气了,就到哪胡姬酒肆喝上个三天三夜,醉拥胡姬,别样风情,岂不快哉?对了,允文你也要去,和我等一同见识见识胡姬的妖娆风情!哈哈哈……” 于是,这扩编之事,得到了这些实力武将的支持。 第二日朝会之上,当李世民将张允文的奏章内容宣布出来之后,果然便有几名文官跳出来,洋洋大论一番,找尽理由,有说天下已定,扩军尚无必要的,有说扩编之军,尽为募兵,且扩编炮兵,所费甚巨。 然而这些理由却是被李道宗和房玄龄等人一一批驳。最后,在这些人的强力支持之下,这扩编之事最终通过。 李世民下诏,自贞观十年九月起,每三年在全军上下,诸折冲府选拔一千名健卒进入侦察营。扩编炮兵营,由现在的五百多人扩至两千人,火炮数目额定在天威将军炮二百门,征远将军炮八百门。其间不足者,慢慢补上。 此诏一下,李世民倒是撒手不管,但张允文却是开始忙碌起来。先是炮兵营。这支领先当世的部队如今唯一的兵员便是军事学院培养出来的学员。如今,新的一批两百多人的学员即将毕业,充于炮兵营之中。而他们用的却是天威大将军炮。 当这些大家伙一亮相,原本操迫击炮的炮兵们顿时羡慕不已,尤其是看到这大炮的威力的之后,更是强烈要求将自己手中的小炮换成大炮这种要求张允文当然不会同意,将带头的几人狠狠的训了一顿又花了半天时间为他们比较了一下两种火炮的优劣,这才让原先的那些士卒们心满意足,没有再闹换炮之事了。 由于每日奔波于各个部门之间,每当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所以张允文只有很短的时间和妻儿一聚。就是因为这样,一日张允文回家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女儿望着自己,竟然没有叫声“爹爹”,当下蹲下身来,看着张琰看起来肥胖可爱的脸颊,轻声问道:“怎么了,琰儿,今日怎的不叫爹爹了?” 张琰看了张允文一眼,犹豫片刻,回过头来望了自己的娘亲一眼,终于唤了一声:“爹爹!” 然而,这一声爹爹中,张允文没有听出往日的亲热。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却是在这一声轻唤之中。 张允文的笑容当下有些无奈了。 这时候,李宇笑着说道:“还不是你,整日奔波在外,回家用了饭就睡觉了,也没时间和女儿好好玩闹一下!若是再这样下去,琰儿可不会认你这个爹爹了!” “是啊!”支柔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平坦的的小腹,“漫说是琰儿,若是相公你在这般不顾家,恐怕以后连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 如今,支柔再怀一胎,已经快两个月了,虽说肚子还为凸出来,可是支柔还是每每喜欢用手去抚摸小腹。每当她这样做的时候,一股幸福之感便由然而生。 李宇也是非常的高兴,按照当初支柔说的,这个孩子将会交由自己抚养长大,也就是说,以后这个还在将会喊自己“娘”而喊支柔“二娘”,如今张琰是喊李宇“大娘”而喊支柔“娘”。 听了支柔的话,张允文顿时一笑:“哪能啊!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不管千里万里,为夫定会纵马回还的!”说着,看了一眼张琰,心中却开始慢慢的打算起来,“放心吧,过几日为夫送件东西给琰儿,保证她和我亲亲热热的!” “真的?”李宇和支柔皆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含笑不语。 第二日,张允文早早的办完公务,却是来到了李宇开的那件成衣铺里边。 今日李宇没在铺子中,估计在赖在家里。想必也是,如此热的天气里边,李宇怎么可能出门,先别说这可能将她晒黑的阳光,光是这动一动就汗流浃背,酷热难耐的高温也断绝了她想出门的念头。 此时的店铺里边没什么人,除了一个掌柜,两个伙计之外也没什么客人。这里的客人主要是长安的命妇小姐们,她们不出门的理由恐怕和李宇的理由一样。 见张允文进来,那小二也不管来者是谁,先是一脸谄笑的说道:“哎呀,客官里边请!不知你需要些什么啊?”待看清楚了眼前这人乃是自己东家,顿时笑得更欢了,“哎呀,东家怎么有空来了,女东家可是一两个月没来过了!” 听到这话,张允文顿时笑道:“若是要东家天天来,你们不就成了吃闲饭的了?” 那小二顿时轻轻的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小人该死,小人这张嘴不会说话,还请东家谅解!” 张允文不以为意的摇摇手,径直来到柜台边向掌柜问道:“店中的缝纫大师今日在不在?” 掌柜点点头:“绿萝师父一直住在店中,从未离开过!” “绿萝?” “是的,这绿萝大师当初还是宫中个宫女,与殿下交情甚笃,后来年纪大了,离开了宫中,无处可去。恰巧殿下开了这成衣铺,她便一直住在这里!” 张允文点点头:“那劳烦掌柜带路,我想和绿萝大师谈点事情!”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小人应该做的!东家这边请!” 在掌柜的带领之下,张允文来到一间房门之外。 掌柜轻轻叩响房门:“绿萝大师,东家来看你来了!” 房屋里面顿时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来:“东家稍等,奴家马上开门!”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只见一个艳丽的妇人出现在门口。这妇人不过三十多岁,面容艳丽,身材更是凹凸有致。穿着一袭淡绿色的宫装。 张允文注意到,这绿萝的箭头还插着两根带着红色和绿色丝线的银针,右手中指带着一枚银色的顶针,想必是刚才掌柜敲门时她正在缝制疑衣物。 见门开了,掌柜行了一礼,慢慢退下,而那绿萝则是慌忙请张允文进门。 张允文前脚进入,绿萝跟在后面,犹豫片刻,还是让大门敞开着。 “呵呵,早就听汝南殿下说驸马一表人才,奴家以前还从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汝南所说的那般!”绿萝为张允文倒上了一杯茶,浅笑一声说道。 张允文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门见山的说道:“绿萝大师,此次我来找你,却好是有事相求!” “别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东家你一声吩咐,奴家照做便是!”绿萝也倒是颇为爽快,不过那眼神顾盼之间生出的风情,却是让张允文有些吃不消。 张允文赶忙拿出一张图纸来,递给绿萝:“绿萝大师,麻烦你帮我做一个玩偶出来!” 图纸上画着的却是一直憨态可掬的小熊。 “就照这图上画的来做,呃,肚子要圆,鼓鼓的,两边脸颊也要鼓鼓的……”张允文正说着,往绿萝那边一望,却见后者正拿起图纸好好的欣赏着。 见到张允文的目光,绿萝笑道:“东家,这图上的东西非常的可爱啊,是准备做出来送给小姐的么?”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琰儿呆在家里,周围全是大人,也没什么孩子和她一起玩的,做出这个玩偶来,就是想让她有个伴儿!” “呃,那做的时候有什么要求没有?除了你刚才说啊那两点之外!” “面料一点要软和,里面填充丝絮之类的东西,到了冬天又暖和,还可以让琰儿抱着睡。呃,大小这么高吧,就和琰儿的身高差不多。其余的,呃,你看着办吧,你是大师,对于这些东西想必是很有心得的!” 绿萝浅笑了一下,皱起眉头来,看着图纸上的小熊,陷入沉思之中。 张允文见状,恐打扰绿萝思索,轻轻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这仙衣坊,张允文又往西市而去。他要去西市找木匠做点东西。 在西市里边逛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家木匠铺。 这家主人姓肖,人称肖木匠,其手工算是整个西市数一数二的了。 见到肖木匠之后,张允文也是开门见山,直接将画好的效果图拿出来递给肖木匠:“肖老板,我一共做两样东西,一是滑梯。呃,就是这个。另一个是跷跷板,就是这个。这些是专门给小孩子玩的东西,你若是能在十天之内做好,我给你五贯钱的做工费,五天之内做好,我一文钱不给你,但是允许你制作这两样东西进行销售!” 肖木匠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的说道:“这位客官,此言当真?” 张允文顿时傲然道:“我张允文还会骗你不成!” “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张允……,你是张将军?”见张允文点点头,肖木匠顿时狂狂喜,“张将军的话,小人哪敢不信啦?这样吧,既然张将军出了两张图纸,小人愿以此点五成干股与将军交换!” 张允文愣神片刻,随即以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这位精明的木匠。 ------------ 第三百二十七章 揍人 最终,张允文还是接受了这肖木匠的的五成干股。人家白白送来五成干股,摆明了就是想依附自己,为何不接受呢?看看朝中文武,哪个没有自己的产业,哪家没有经营商铺农庄?和他们想比,李宇和支柔的动作还算小的呢! 那肖木匠兼职业务同意,当即大喜,随即拿出白纸来,写下契约一张,大意便是将这家肖记木工的一半干股转让给张允文,以换取这滑梯和跷跷板的制作销售权。在落款之处,落下了“肖沉生”这个名字,同时还盖了一个指引。 递给张允文之后,张允文直接揣入怀中,说道:“这名字我就不落了!这样吧,我在送你一笔钱财!,算是补偿吧!” 说着,拿过毛笔,将印象的太师椅画了出来。这太师椅出现在南宋,其名记载宋代张瑞义的《贵耳集》。上面说,时任大宋太师的秦桧坐在那里一仰头,无意中头巾坠落。一旁的吴渊看在眼里,便命人制做了一种荷叶托首,由工匠安在秦桧等人的椅圈上。太师椅由此产生,太师椅这一名称也由此传开。 肖木匠看了一眼这太师椅的造型,顿时“咦”了一声,说道:“这椅子倒是奇特,加了这个椅圈和靠首,坐起来定然十分舒坦,累是的时候还可以把头靠在这靠首上好好歇歇!唔,真是不错!” 这次张允文回到家中,却是好好的陪着张琰玩了一下,就连晚饭的时候,也是将她抱在膝上,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嚼着米饭,一股幸福之感由然而生。 然而这种幸福并未持续多久,晚饭还未用完,一名内侍匆匆来到张允文府上,说是陛下有要事相召。张允文当下匆匆刨完碗中的米饭,歉意的放下张琰,跟着那内侍离开。 饭桌边上,站着还没有桌腿高的张琰眼巴巴的看着张允文离开的方向,双目泫然,样子委屈至极。 一旁的李宇连忙抱起张琰,哄了起来。 听得内侍说得郑重,张允文心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他随着内侍来到太极宫时,却发现李世民正和他的一家老小在优哉游哉的吃着晚膳。 陪着李世民吃饭的,有皇后长孙氏,她仍旧一副瘦削的模样,看起来病恹恹的。还有一位却是张允文见过的杨妃。剩下的便是李世民的子女了,都是未成年住在宫中的那些。男孩子有有李治、李慎、李嚣、李福等几个小不点,女子则有城阳公主、高阳公主、金山公主等人。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才三四岁。 见张允文到来,李世民笑呵呵的让张允文入座。 坐定之后,张允文便问道:“陛下,不知此时召微臣来有何要事?” 李世民尚未说话,那长孙皇后便轻笑一声,说道:“允文啊,你可是汝南的驸马,如今也不是在大殿之上,怎的还‘微臣陛下’的叫?” 张允文笑了一声,抱拳道:“小婿遵命!” 李世民笑道:“允文啊,你可知吐谷浑再次生变?” 张允文心头一凛,今日自己为了给女儿准备玩具,走得匆忙,调查院那边也没怎么去关注,难道就是那时候出的事?当下沉声道:“此事小婿尚不知晓,还请岳父大人道明!” 李世民喝了一口乘于玉杯之中的葡萄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慕容顺坐那大汉之位做得不太安稳,被人领兵发动叛乱,给轰了下去!不过朕今日已派侯君集侯侯爱卿领一千兵马,前往青海,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传来消息!” 张允文闻言,顿时点点头:“陇右之地有十万大军,若是吐谷浑诸人不识时务,那尽可再灭吐谷浑一次!” 李世民笑道:“朕也是做这般想法,所以这才只派了千人与侯爱卿!” 张允文忽然觉得奇怪,这件事已经处理了,怎么还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叫过来。 这时候李世民仿佛是知晓了张允文的想法,当下小了两声:“至于今夜为何找允文过来,却是有件私事需要允文帮帮忙!” “岳父大人哪儿的话,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小婿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张允文闻言,当即猛拍胸脯保证道。 李世民满是欣慰的笑道:“允文你能这般说,那朕便放心了!唔,看到朕的子女们没有?你看看福儿,那身体,已经胖得跟球一样了!再看看那稚奴,那身板,单薄得跟纸一样,还有慎儿,瘦得跟竹竿似的!允文啊,你既是汝南的夫婿,也就是他们的姐夫,所以朕想让你好好的帮朕的这些儿子,嗯,还有女儿好好的训练训练,健其体魄哇!” 张允文一听到这个要求,顿时苦下脸来,他和这些小家伙已经成年的哥哥姐姐打过交道,当时还没有娶李宇,那些家伙烦得张允文直欲抓狂,且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实在是憋屈之极。如今李世民竟然要求自己帮着训练一下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小家伙,这不是难为人么? 等等,张允文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在李世民诸子之中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眉清目秀,身材单薄的小孩子身上。李治,这小屁孩是李治! 沉默片刻,张允文忽然说道:“岳父大人,说训练这事,倒也是未尝不可,炮兵营之事小婿即将忙完,而侦察营之事尚未开始,倒还有时间训练训练这些弟弟妹妹们!但是,光是十天半个与的训练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其体质啊!像我军府之中之健卒,每年训练数月,且在战场上厮杀,方才练出一副铁皮铜骨来!依小婿之见,若是想要让这些皇子们长出腱子肉来,非得一年以上!” 听到张允文的话,李世民先是失声一笑:“腱子肉?你让他们练出腱子肉来?”接着微微皱起眉头,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真的?” 张允文点点头。 “好!”李世民还未下定决心,长孙氏倒是做了决定,“这些孩儿自幼身子骨若,若是能练出一副好筋骨来,莫说是一年,就算是两年,本宫也答应!” 张允文顿时冲着那些正为了有机会出宫的而乐成一团的皇子阴恻恻的一笑,心头暗自道:“现在多乐一会儿,等开始训练了,那就没什么乐的了!” 李世民也只好点点头:“就依皇后的意思吧!” “对了,岳父大人,还请赐予小婿全权处罚之权!若是皇子们不遵号令,不予配合,小婿可惩罚之!” “呃,允文啊,你下手可别太重啊!” “岳父大人放心,他们乃是小婿的弟弟妹妹,小婿又怎会打罚他们,若是让宇儿知道,还不骂死我啊!”张允文笑道。 李世民这才放心下来:“允文你乃是练兵大家,就连药师也自言不及你。相信你带着这些孩儿训练,心头也是自由分寸的!” 原来李世民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事。张允文在回家的路上仍旧愤愤说道:“竟然让我来照顾一群小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呃,不过李治在这群人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回到家中,跟李宇和支柔将这事一说,二人也是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支柔才反应过来,高兴的说道:“太好了,这下子琰儿可有玩伴了!” 李宇也是笑道:“这下子家里可就会热闹得多啊!” 张允文闻言,却是苦笑道:“虽是如此,可是麻烦啊,麻烦!” 至于李世民哪天将这些孩子送来,张允文也不知道,只有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就这样过了两日,当张允文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来了一位意外之客,竟然是那位名叫绿萝的缝纫大师。 一见到张允文回来,李宇便兴奋的说道:“相公,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想出那种东西来!那个布偶还真是可爱,就连妾身也想抱上一抱了!” 原来是绿萝大师在缝制过程中,看到这憨态可掬的狗熊,忽然生出了做这个生意的念头,当下赶过来,告诉李宇,建议李宇专门开一家店铺,来做这布偶生意。 李宇在听完绿萝的介绍之后,顿时知晓这东西便是张允文送与张琰的礼物,再看看那画于纸上憨态可掬的小狗熊,当下拍板道:“好!我不日便再盘下一间铺子,做专门做这生意!唔,绿萝姐姐多谢你过来提醒!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相公在外面干这些呢!” 而那张琰在看到那张画着小狗熊的纸张之后,便紧紧拽着,再也不松手。李宇也没办法,只好对绿萝道:“绿萝姐姐,要不你现在这儿坐会儿,等相公回来,我再让他重画两张?” 绿萝当即颔首答应。 张允文回来之后,便开始动笔,将那狗熊图案再画了一次,同时还画上了其他动物的卡通形象,想什么大象、狐狸、狗之类的动物。一个个慢慢呈现于白纸纸上,可爱至极。 看着这些图案,李宇和绿萝对视一眼,眼中似乎充满了铜钱。 在见了李世民的第四天里,一辆辆马车驶出宫门,带着兴奋不已的皇子皇女们,直往张允文府上而来。 ------------ 第三百二十八章 高昌生变 当张允文返回家中的时候,只见庭院内一片欢腾。 几名和张琰年纪差不多的小公主正在庭院中追逐嬉戏,几名皇子却是蹲在地上,也不知在干些什么。李宇和支柔笑眯眯的坐在回廊之上,看着这些孩子在庭院中奔跑。 护送这些孩子过来的内侍却是张允文的老熟人刘贤。这位曾经当作殿中监少监的内侍如今已显老态,老眼昏花,反应不灵敏了,早就离开了李世民,被调到后宫担任闲职。 一见到张允文回来,佝偻着腰站在回廊之上的刘贤顿时高兴的迎了上来:“张将军,老奴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听着这老太监令人肉麻的语气,张允文不由毛骨悚然,连忙退后半步,小心的问道:“呃,刘公公,这是为何啊?” 刘贤目光转向那些正闹腾得欢的皇子公子:“张将军诶,你看看这些小祖宗,一个二个闹成什么样子了,你也好生管管啊,可不要失了皇家体面啊!” 张允文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小孩子嘛,闹累了自然就不会闹了!呃,我先去洗个脸,回来再来看看这群小家伙!” 刘贤一听张允文称呼这些皇子公主为“小家伙”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想起张允文乃是驸马,是这些皇子公主的姐夫,也倒是无话可说。 待张允文洗完了脸,擦完了汗,身上酷热之感顿时消减不少。回到庭院之中,看着这群闹腾得欢的小孩子,顿时吼道:“全体集合!” 听见这声大吼,那些相互追逐着孩子和正在地上掏蚂蚁窝的小家伙皆是一愣,停住脚步,或是准过头来,齐刷刷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目光冷峻的扫过这些孩子。那表情,像极了一名铁血教官。本以为这些孩子会为自己的目光所震慑,胆小的还会吓得哭起来,谁料这些孩子在看过张允文一眼之后,便立刻又各干各的了,玩闹的依旧玩闹,掏蚂蚁窝的依旧掏蚂蚁窝,全然没有将张允文放在眼里。 “扑哧――”看到这一幕,李宇和支柔顿时不由笑出声来。 虽然是夏天,但张允文还是感到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两片树叶而去。 “相公,你这样可是不行啊,这些孩子可不是你手下的那些兵,他们要哄!”支柔抚摸着肚子笑着说道。 张允文顿时苦笑了一下,问道:“那你说说,该如何哄他们?” 支柔笑道:“那可不管我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允文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思忖片刻,张允文却是不知如何来哄这群小孩子,只得对刘贤道:“算了,老刘啊,你和这些公主都很亲近,你且说说各位公主体质如何?” 如今他倒是不管那些皇子,他们都必须参加训练,而公主则不一样,张允文将会视其体质而加以调整,对于体质好的公主可以多训练一点,而体质差的却是做做游戏即可,不必参加训练。 刘贤思索了一下,说道:“诸公主之中,兰陵公主、晋安公主高阳公主体质最好,极少生病,而安康公主、晋阳公主的体质最差,其余新兴公主、城阳公主、金山公主则是居于中间!” 张允文往那群公主望去,只见这些公主之中,最大的是晋安公主,是李世民的第十三女,今年已经十岁了,最小的却是晋阳公主,今年才四岁,不过已经得到封号了。 张允文思索了一下,对刘贤说道:“今日之事就到此结束吧,就当是和这些营员们见见面!后面的三日我会向陛下告假,好好的和这些营员们熟悉一下!” “营员?什么营员?”刘贤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夏天么,以时间为基准,连续训练两个月,就叫做夏令营吧!冬天训练的两个月就叫做冬令营!”张允文笑着答道。 刘贤点点头:“嗯,张将军的意思,老奴一定转达!” “另外,明日务必一早过来,以便好好安排行程!” “喏!”刘贤应了一句。 本来刘贤想带着皇子公主们即刻离开,可是他们却嚷着要在张允文家中吃饭,刘贤只好冲着张允文一阵苦笑。张允文顿时也是一阵苦笑。倒是李宇和支柔二人显得非常高兴。 在吃饭的时候,张允文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皇家风范。这些公主们吃起饭来皆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就像猫咪一样。当张允文放下手中海碗,看向那些公主时,只见她们那不到张允文拳头大的碗中还剩下半碗饭。 而那些皇子们更是举止颇有风度,夹菜,刨饭,喝汤举止得宜,让张允文既是赞叹,又是感怀。 此时的他们,全然看不出下午那活泼的模样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刘贤终于将这些公主皇子们带回来皇宫。然而,张允文也看到了李世民夫妇的态度,他们竟然没有派人来催这些皇子公主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刘贤便又将这些孩子送了过来。 张允文站在庭院之中,看着一个个孩子涌入庭院内。 这些孩子一进了庭院,见到张允文,先是一愣,接着便行礼道:“见过姐夫!” 这倒是让张允文愣了一下,昨天这些家伙好像没有这般客气吧! 他拍拍手,大声说道:“诸位弟弟妹妹们,想必你们也清楚,你们父皇把你们交到我的手里,是为了能让你们好好的训练,增长体质,今日便是训练的第一日!我先说明了,我们这些人组在一起,成为一个团体,这个团体就应该有自己的纪律。下面我来宣布纪律!” 说着张允文便开始一条条朗读纪律来。这纪律也不复杂,就那么几条,每一条叙述完毕之后,张允文终会用事例来加以说明,语言生动,惹起阵阵笑声。 说完之后,张允文便说道:“今日是训练的第一天。今天就布置给大家一个轻松一点的任务,徒步前往农庄!” 此言一出,这些孩子们顿死苦起脸来。 于是,五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和一队年纪幼小,身穿华丽衣裳的孩子们在八名大人的陪伴之下,带着清水和肉饼,在七名大人的陪伴之下,往城东方向走去。 一路上自是惹起了了无数人的目光。因为除了这些孩子的衣着和豪华的马车之外,还有一面写着“暑期夏令营”字样的白色大旗在猎猎飘扬,而且包括张允文在内的八名大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面小旗子,上面同样写着“暑期夏令营”这个字。 扛着大旗的是宋瀑。他走在队伍最前面,将脑袋埋得低低的,鼻尖几乎贴到自己的胸口了。饶是这样,还是被两为酒友给认了出来:“哎哟,这不是宋大爷么?这几日怎么没见来喝酒啊?哥儿几个甚是想念啊!咦,你抗得这旗子是什么?‘暑期夏令营’?这是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完,宋瀑便一脚踢出,踢在那人腿弯处。那人顿时扑了个狗吃屎。旁边的同伴连忙扶起这人来:“姓宋的,你他妈的干什么?” 此言刚刚吼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看后面一排年纪不大的孩子齐齐盯着自己,顿时心头有些发慌,悻悻退到街边上。 “哇,老宋刚才生气了!”郑方廉看见宋瀑踢出那脚,顿时小声说道。 “废话!若是你扛着那杆旗被熟人看见了,你还有脸见人么?”马望山无奈的挥动着手中小旗说道。 “呃,我开始理解老宋了!唉都是大人害得,你说说这旗子又不是什么军旗大橐,抗来有何用处?唉这位大人啦,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头一瞧,只见张允文手中挥着在小旗,一边和蕊儿说这话。 孩子们排成两道纵列,慢慢行走。八名大人分布在队伍的前后左右。五辆马车带着水和干粮走在最后面。 因为这队伍之中多有女孩子,而张允文和六位亲兵皆是男人,所以张允文将蕊儿叫上,作为陪同人员。 从家中出发,走到东门处,便已经有两名年幼的公主支撑不住,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了。张允文当下让队伍慢下来,待到两位公主呼吸渐渐平稳,这才让蕊儿扶着两位公主进入马车休息。 这两名公主正是晋阳公主与安康公主。 “怎么样,晋阳、安康,你们二人感觉如何啊?”张允文来到马车边,透过车窗向里面的人问道。 “二姐夫,人家可是从来没走过这般远的路啊!”听见张允文的声音,晋阳公主立刻打开车帘,露出了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可爱的脸来。 “嗯,是啊,这可真远啊!”一旁的安康公主也说道。 张允文顿时露出一脸和煦的笑容来:“就是这样,今日你们得比以前都远,说不定明日又是走得比以前都远,这样一点点的超越,感觉不是非常美妙么?” 晋阳公主和安康公主对视一眼,同时甜甜一笑,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 见到了晋阳公主的榜样,皇子之中的李嚣、李简竟然学得像模像样,也来个大口喘气,张允文瞟了一眼,用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去帮忙的杨石一眼,对二人投来的眼神视若不见。 终于,这二位皇子忍不住抗议道:“二姐夫,我们也累了,干嘛不让我们坐马车啊?” 张允文笑了一下:“这样啊,我叫人送清水干粮过来,你们好好的吃上一点,喝上一点,就不会累了!”说着示意离马车最近的马望山拿来清水和干粮。 当那至少十斤重的羊皮水袋和两斤一个的大肉饼拿在二位皇子面前时,二人立刻想象出自己一手拿着十斤的水袋,一手拿着两斤重的大肉饼的模样,顿时不由一个寒噤,扛着十多斤的东西行走,真当自己吃饱了撑着! 当下讪笑一声:“呃,我们忽然发觉不是很累,还可以坚持行走!这清水干粮就不必了!” 每走上一截,便会有孩子直呼劳累。这个时候,张允文则是柔声的劝导,鼓励着这些孩子继续前进。实在是撑不住的,便让他们上马车休息,喝点水,补充体内水分。 终于,在午后时分,张允文领着这夏令营来到了支柔经营的农庄。 ------------ 第三百二十九章 杀出重围 到达农庄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孩子在地上行走,全部都呆在了马车上。这让张允文有些感叹,这些孩子的体质还真是不行,有待加强啊! 招呼孩子们下车之后,张允文满是得意的指着这农庄和外面成片的绿油油的田地说道:“看到没有,这儿便是我的农庄!” 李简和李嚣二人四下望了一眼,然后齐齐的摇摇头:“二姐夫,这儿便是你的农庄?真的好小哦!” 其余的皇子公主顿时齐齐点头。 晋阳公主咬着指头,看着张允文:“二姐夫,你的农庄这样小,要不要晋阳分些给你?父皇赐给晋阳的农庄可比这儿大得多。呃,有多少户来着?好像是千户吧!” 张允文顿时泪流满面。 “你们可知道,这座农庄乃是你们的支柔姐姐用钱买下来的,开始的时候规模不大,后来一点点经营,终于建成了这样子。这可比你们从陛下那儿得的赏赐要好得多啊!”张允文很快就找到了言辞来让自己不至于失了面子,“你们想想,看着自己的农庄一点点扩大,农户逐渐增多,田地慢慢生出庄稼,这种感觉难道不是非常美妙么?” 听了这话,几名年纪稍长的皇子公主不由目光一亮。 进入农庄,只见瓦舍相连,篱笆环绕,一畦畦碧绿的菜地间杂其间,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满耳只闻鸡鸣犬吠,牛嚎蛙语,阵阵令人鼓噪的蝉鸣声从树上传来。 “此地真是幽静啊,颇有些晋人陶潜笔下的桃源之样!”李慎看到这番田园景色,当下摇头晃脑的说道。 不过他的言语被其他的皇子公主忽视了,他们看着一只只在道路旁觅食的毛茸茸的小鸡,看见一头头哞哞直叫的黄牛,这些孩子欢笑着冲了出去。 霎时间,农庄内响起一片鸡鸣犬吠之声,鸡飞狗跳,原来的宁静被打破了。 张允文一拍脑袋:“怎么这个时候他们就没有皇家的样儿啊?” 在这个农庄里呆了近两个时辰,吃过村民们烹煮的美食,让孩子们自由在村中活动一段时间,便准备离开。 在他们自由活动这段时间里,却是发生了一系列让张允文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晋阳公主和按康康公主两个小不点,在一户居民牛圈之中看到一头刚刚长出犄角的小黄牛,在向着旁边的母牛“哞哞”直叫,心想这小黄牛定是饿了,于是,拿出肉饼来,扔在槽中,说是喂养小黄牛。 还有李简李嚣等几名皇子,看到村镇南关的男孩子赤脚在溪水中叉鱼捉螃蟹很是好玩,既想下到小溪中玩耍,可有放不下皇家的体面来,便坐在溪边,看着村中男孩玩。这些男孩们便将几个才掏出来的大螃蟹送给几位皇子。他们可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张牙舞爪的活螃蟹,顿时吓了一大跳。胆子大一点的李简伸出手指去拨弄螃蟹,却被狠狠夹了一下,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哭声赶过来的马望山一见到这种情形,不由一阵好笑,上前捏着螃蟹背部和腹部,那螃蟹顿时松开了钳子。 就这样,这所谓的夏令营第一日便在这农庄里欢笑的度过了。 回去的时候,张允文继续让这些孩子先步行,一直到了他们汗流浃背之时,这才让他们进马车。 回到长安城,直接将这些孩子送回皇宫之中,张允文却是没有进皇宫,而是回到家里。 回去跟李宇和支柔将今日之事一说,支柔连忙说道:“那明日让琰儿也加入相公你那个什么夏令营中,相公你说如何啊?” 张允文笑道:“当然可以了,琰儿的身子骨也不算壮实,应该多练练!” 然而第二日的时候,那肖木匠将一套滑梯、跷跷板等物件送到了府上。当张允文看到这些东西时,他忍不住哀叹,今日自己的计划要泡汤了。 果然,当这些孩子来到庭院中,看到这些造型可爱,堆积如山,尚未来得及架设的木头,向张允文问道:“二姐夫,这些是什么?做家具用的么?” 张允文笑着说道:“这些是给我的女儿,你们的妹妹玩的东西!现在还没有组装好的!” “啊,给妹妹玩的,我们也想玩!”安康公主伸出小手来,抚摸着一段木料上刻着的大象图案。 这时候,晋阳公主却是说道:“安康,父皇不是让我们不要乱用别人的东西么?” 张允文俯下身来,笑道:“这些东西本来也是为诸位小公主准备的,到时候诸位小公主也可以来玩啊!” 拍拍手,大声说道:“今日我们也不远足了,就在这个教你们几个动作,好好的做做,活动活动筋骨,然后等这些东西架起来之后,我们再玩这个!” “好!”欢呼的是那群公主,而几位小王爷,却是一脸不爽的看着张允文:“我们想起抓螃蟹!” “就是,昨日被螃蟹给夹住了,回去之后我便点了两盘螃蟹肉,以报此仇,今日一定要亲手捉住一只螃蟹!” 听了这些话,张允文顿时无语。清清嗓子,说道:“好了,抓螃蟹的事以后再说,今日还得听我的,学几个动作!呃,若是你们合格了,我甚至可以传你们一套拳法,保证和你们同龄人打架时百战百胜!” 听到张允文这般一说,这些家伙中的李嚣李简等人的眼睛顿时一亮,而那李慎则是摇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欲学那君子,动手何宜?” 这话直接被张允文忽视了:“好了,先站队列,嗯,非常好,就是这样!好,我们开始做第一个动作,转动头部!像这样!”张允文一边说着一边做示范转动头部。轻轻一转,脖子顿时发出“咯咯”的响声来。 接着便让这些孩子们来做,若是不愿意做的,张允文则威胁等会不让他们玩那些滑梯等东西或是下次不带他们出去抓螃蟹。一听到这个威胁,那些不听话的孩子顿时照着去做。 在这些孩子们活动的时候,张允文便特地来到李治身边,手把手的为他纠正不规范的动作。完了,拍拍他的肩膀,慢慢离开。 这时候,那些仆役和肖记木工的工匠们开始在庭院的一侧搭建木制的滑梯、跷跷板等物。除了这两样,还搭建了一个秋千。 眼看这些东西渐渐搭建成型,这些休息的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张允文却是笑道:“好了,各位公主们绕着这庭院跑上两圈,便可去玩耍了,至于各位皇子嘛,你们乃是男子汉,自然得多训练一下了!”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这些皇子们想要逃避的想法顿时被打消了。 公主们在晋阳公主的的带头之下,开始慢慢跑了起来。跑到中途,张琰又加入其中,和几位年纪差不多的公主跑在一起。 “我们这几日会以体力训练为主,所以你们可得做好累得精疲力竭的思想准备啊!” “那二姐夫,你刚才不是说教我们拳术么?怎么训练起体力来?” “咳,若是没有良好的体力,怎么能打出好的拳法?你们想想看,一套拳法,你耍下来不到一半,便累得气喘嘘嘘了,那如何与人打斗?所以说啊,好的体力是基础啊!” 众人听得有理,当下不住的点头。只有李慎摇头道:“我又不想学那拳术,练出那般好的体力干什么?” 这句话又被张允文无视了。 对于这群年纪不大的孩子,张允文不可能以成人的水平要求他们,所以最好的训练方法是在游戏之中让他们参与进来,不知不觉的将体力提上去。所以,他定出了几个游戏来,让这些孩子参与其中。 首先是背人赛跑的游戏。张允文将李简李慎分到一组,李福李嚣分到一组,李治李贞分到一组,在庭院中划出两根线来,要求每组中的一人背着另一人从一条线跑到另一条线。 另一个游戏确实拔河游戏,张允文派出两名成人和这六名小孩拔河,或是六位小孩分成两组拔河。 至于其他什么体力训练游戏,今后张允文会陆续的和着几位皇子玩的。 当张允文将这两个游戏说出来之后,这些小家伙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也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兴奋不已,就连颇具有书呆子气的李慎也是欢呼雀跃的加入其中,孩子心态毕露。 而另一边,跑完了两圈,微微气喘的徐宏伟公主,不用张允文的解释,这些爱玩的小女孩见到滑梯和跷跷板的模样,顿时知晓该怎样去玩。于是,一个个穿着彩衣的身影欢笑着从滑梯上滑下来,阵阵欢笑声从跷跷板的两边发出来。至于那架秋千,倒是鲜有人问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宫里有几架。 李宇和支柔站在回廊之中,看着这群活泼的小孩子,看着张琰也混入公主堆里,和她们嬉戏着,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二人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阵暖意。 到了午后,这群小孩子又在张允文家中用餐。 “这,这完全是把我这儿当成托儿所了!”张允文心头微微有些不平,“要我训练,还要管吃管住,又不给我点钱!唔,看来过两日我真得跟陛下好好说说这件事了!至少没人每月得给上十贯钱!” ------------ 第三百三十章 天子之怒 张允文终究没有像李世民讨要所谓的每月十贯的生活费。若是他敢去要,定会被李世民骂个狗血淋头的。 就这样,时间慢慢流逝,张允文在亲自训练了这些孩子几日之后,将他们交给了马望山。同时交给他的还有一份训练计划表。 而他自己,又开始每日的上朝应卯了。只是每日中午和下午的时候,看看这些孩子的训练情况。 转眼之间,一个月便这样过去。 然而,这一个月还是挺有效果的,那些皇子脸膛微微有些发黑了,但是身材确实壮实了许多,尤其是那李福,原本圆鼓鼓的肚子被削成了椭圆,呃,至少低着头可以看得见自己的脚尖了。 至于几位公主,却是因为每日奔跑嬉戏,呼吸新鲜空气,食入大量的奶、肉,脸庞不是泛出健康的红晕来。尤其是那位自幼体弱的晋阳公主,至少能从张允文府上走到城门口而不气喘了。 对于这种变化,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是十分的高兴。为此,李世民还专门将张允文叫到宫里,好好的赞扬了一下,赐下了厚重的赏赐。 当张允文拿到这些黄金绢帛的时候,顿时眉开眼笑。 一日,张允文回到家中时,只见庭院中一片冷清,于是向支柔问道:“唔,人呢?又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支柔却是拿起一张纸:“今天到渭河边上去了,除了马大哥等六人之外还有三名会水的宫里边的卫士。至于妹妹们,好像也去了河边吧,有几名宫女陪着,说是在河边野炊,中午不回来了!” 张允文一看那纸,正是自己写给马望山的训练计划表:“去河边?这倒是让人有些不放心!对了琰儿也去了么?” 支柔点点头:“嗯,宇妹妹带着去的!”说着忽的露出一脸娇憨来,“相公,我也想去喝那些孩子们一起玩!” 张允文低着头看看她挺起的肚子,满脸严肃:“不行!” 陪着支柔说了一会儿话,张允文便骑着马往北边而去。 一路出了重玄门,来到渭水边上,却是没有看见人影。沿着渭水河边向上走了一段,终于在一条消息和渭水的交汇之处找到了他们。 此处是一个浅滩,乃是一道不过一丈宽的小溪汇入渭水所形成的。小溪边上有片树林,密密麻麻的枝叶遮住了阳光,从何面吹来的湿润的风带来一丝清凉。 这个地方还真不错呢!张允文心头赞道。 此时,李宇正带着张琰和这些小公主围坐在树荫之下,几位宫女坐在他们身后。马望山带着几名皇子正顶着烈日站在小溪之中,一手拿着削尖的树枝,目光紧紧的盯着水面,看样子是在叉鱼。 张允文将马匹绑在树上,走到树荫底下。这些小女孩们一见到张允文,皆是嘻嘻笑着道:“姐夫好!”说着,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精致小巧的篮子:“姐夫,姐夫,看到没有,这是那位马侍卫带我们再树林里摘的!都可以吃哦!” 张允文一看篮子中的东西,有青色的果子,也有黑红色的桑葚,虽然大部分张允文认得,但是还是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果实。想来也是马望山在北邙山上当了那么久的猎人,对于这些可食用的东西自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顺手从最近的篮子中拿出一枚青色的果子啃了两口,含糊说道:“唔,我去看看他们那边的收获如何!” 站在小溪边上,张允文轻声问道:“你们收获怎么样了?” 听到张允文的问话,李简拍了拍腰间一个鱼篓笑道:“我的收获可是不错啊!” 而另外的李治李慎则是一脸黯然的样子。张允文见状,顿时脱下鞋袜,扎起裤腿儿,走入溪水之中,径直来到李治身边,笑道:“怎么,小治,没有叉到多少?” 李治点点头:“这些鱼儿滑得跟泥一样,根本就叉不到啊!” 张允文却是笑了一下,抓过李治手上的尖树枝,盯了片刻,猛的出手一叉,顿时,一条鱼儿被刺中,树枝贯穿了它的整个身体。尾巴不停的摇晃,丝丝血水滴落下来。 “这叉鱼啊,可不要看到鱼 位置就直直的叉过去,要往鱼的旁边叉,不要叉在鱼身上!” 张允文话音刚落,那李慎便问道:“二姐夫,这是为何啊?” 张允文将鱼放入李治的鱼篓中,然后将手中树枝放入水中,只见树枝仿佛被折断一样,在入水处弯曲。 “看到这种现象没有,本来直直的树枝放入水中,便好像折断了!这是因为水欺骗了我们的眼睛。同样,叉鱼的时候也是这样,鱼在水中,同样会欺骗我们的眼睛。所以看到鱼在水中的位置,并不是鱼实际上呆的位置!” 见李慎李治,还有围上来的其他几名皇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张允文笑道:“来,小治,你来试试,记住了,别让水欺骗了眼睛,鱼叉下水的时候一定要快、狠!”说着满是鼓励的望着李治。 李治点点头,手中握起树枝,目光紧紧注视水面,忽然,猛地刺出树枝。 当他举起树枝事,一尾鱼儿摇头摆尾的在尖尖的树枝一头挣扎着。 “干得好,小治!”张允文顿时称赞道。 李治听得张允文的赞扬,不由垂下脑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在张允文的指导下,众人都是收获不菲。当他们上岸的时候,那晋阳公主顿时冲到李治面前:“九哥!” 看到这位可爱的妹妹,李治露出一丝笑容来,解下身上的鱼篓,递给晋阳公主:“小兕子,你看今天哥哥叉了好多鱼啊!” 晋阳公主一看这鱼篓中的鱼儿,顿时双眼笑成了两弯月亮。 其他的几名皇子也向自己的姐姐妹妹显摆鱼篓中的鱼儿,却不料被晋安公主和高阳公主等几人齐齐鄙视:“得了吧,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在姐夫到来之前,你们可是没叉多少鱼啊!” 几人顿时蔫了下来。 生气一堆篝火哦,架起一个大锅,本待说要煮上一锅鱼汤,可是马望山却在那儿说道:“各位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家大人,殿下的姐夫,烤起肉来那是一把好手哇!那味道,可以说是人间美味啊!” 听得马望山这般一说,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聚集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苦笑一声:“好吧,今日我来烤肉!不过老马,你立刻去给我打两头野兽回来,这鱼还是熬汤好喝!” 马望山立刻腾起身来,二话不说,往外走去。 “我也要去!”那李简李嚣虽然只有六七岁,可是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儿,一见马望山离开,马山就跟了过去,张允文想拦都来不及,只好在让两名亲兵追过去。 张允文坐在李宇身边,怀中搂着张琰,对着面前这些小孩讲述着自己自战场上拼杀的那些事儿,这主要是说给李治听的。说道战况激烈,士卒不惜以命换命也要拖住敌人时,这些孩子顿时默默不语。说道万马奔腾,直杀向敌军大营时,这些孩子顿时紧紧捏住了拳头。 最后,张允文笑着说道:“你们的二姐夫是个粗人,别的不会,就会战场厮杀,所以讲的也多是战场上的事!你们可不要在意啊!不过你们可记住了,我大唐的万里疆域,正是有千千万万的士卒守卫着,这才稳如泰山,这才固若金汤,以后你们可不要对我们的士卒无礼啊!” “二姐夫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对那些士兵无礼了!”那晋安公主微笑着反问道。 “呃,这是提醒你们以后的事,不是说现在!” 正说着,只听见那李嚣的声音传来:“各位姐姐妹妹,你看我们猎到了什么?”语气之中,带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众人偱声而望,只见马望山一人扛着一头鹿子,而那宋瀑则是扛着一头黑色的大熊。 这下子可是让张允文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对郑方廉等人道:“老郑,你立刻带着两名兄弟骑着马给我在附近转上一圈,若是遇到什么猛兽,用钢弩毙之!” 郑方廉顿时领命而去。 张允文又埋怨起马望山来:“我说老马,你将众位殿下安置好了之后,怎么不四下看看,这儿竟然还有一只熊!若是让它冲出来,惊扰到诸位殿下,那该如何是好?你但当得起么?” 马望山闻言,顿时低下头,半跪着抱拳道:“属下有罪!” “好了好了,既然已经猎了这熊,那就暂且不说了,下次可一定要注意啊!安全第一位啊!” 马望山重重抱拳道:“多谢大人宽恕!” 张允文挥挥手:“好了,好了,你下去把这只鹿处理一下!记住啊,要弄得干净点!” 所谓的处理,却是指将这头鹿剥去皮子,洗净内脏,切成小块。这种血腥的场景张允文如何能让这些小孩子看到,只好吩咐马望山去处理,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处罚吧! 马望山闻言,一言不发,扛起鹿子便离开了。 而那头黑熊,全身毛皮完好,只有右眼被弓箭射入,直达脑中,造成其死亡。也就是说,可以剥下一张完整的熊皮下来。 张允文沉思片刻,决定将这头熊送给李世民。今日之事,这些侍卫肯定会如实的禀报李世民,若是李世民怪罪马望山,那自己也是没什么办法。送上这头熊,算是让李世民免去对马望山的处罚吧! 不多时,那马望山便在树林中招了招手,张允文让两名皇宫侍卫过去帮忙。片刻之后,三人面端着三大盘已经处理好的红通通的鹿肉过来。 张允文拿起那杨石递过来的烤肉夹子,满是惊奇的问道:“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杨石不好意思的一笑:“俺就是喜欢吃大人烤的肉!”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千帆竞渡 张允文烤的肉的确比较好吃。前世的时候,他就喜欢烤东西吃,经过一次次练习,终于有了一手高超的烧烤技术。而在这个时空里边,几次深入草原,又借鉴了草原人烤肉的方法,烤出来的肉更是外焦里嫩,轻轻咬上一口,油脂满口皆是。 所以这些鹿肉很快就被吃了一空。几乎是张允文每烤出一块来,便有一只小手接过去。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出现过混乱,不过在李宇的咳嗽声中,这些孩子自觉的按年龄大小排着领取烤肉。 直到最后,张允文都是一块也没有吃上。当他正要将最后一块烤肉送入嘴中是,却瞥见了晋阳公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于是张允文便将这块烤肉递给了晋阳公主,而换回了一句“姐夫真好!” 所幸的是,当郑方廉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两只兔子,一只狐狸和一条豺狗。 这两只兔子很快被郑方廉等人处理了,变成了一条条肉条。 所幸这些孩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也就没有打兔子肉的主意。而张允文则是一边擦着汗,一边烤着兔子肉,心想今日竟然当了一把主厨。 在吃完兔子肉之后,几人又吃了一大碗鱼汤,这才填饱肚子。 在张允文让孩子自己去玩之后,这些孩子尽皆欢呼着冲向那浅浅的小溪。 张允文则是坐在李宇身边,吹着凉凉的河风,看着这些孩子们嬉戏。 “相公,你看看,琰儿和这些妹妹玩得多欢了!”李宇偎这张允文的肩膀,笑着说道。 旁边的那些亲兵和皇宫侍卫自觉的将目光注视在小溪之上。 “是啊,回到家里有个大狗熊陪她,还有这般多的同龄孩子,应该不会寂寞了吧!”张允文笑道。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日绿萝拿着一只胖乎乎的狗熊布偶来到自己府上的情形。 那时候,男孩子们正在分成两组拔河,女孩子们有些在玩滑梯、跷跷板等物,有些则是在观看男孩子拔河。当绿萝拿着布偶站在门口时,这些孩子的目光顿时被这布偶吸引了,他们顿时一哄而上,往绿萝身上扑去。绿萝知道这些孩子的身份,自是不敢躲避。只得高高的举起手中布偶。这个时候,多亏李宇看到,将绿萝拉了出来。至于那布偶,李宇还是将他拿给最年长的晋安公主手中,并且嘱咐道:“这可是你们小侄女的东西,不要弄坏弄脏了!嗯,若是你们想要,明日二姐一人送你们一个!”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得到李宇的许诺,这些小家伙这才安分下来。 好像也是想到这个,李宇的嘴角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来。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小溪之中传来一声惊呼:“啊――” 众人顿时大吃一惊,齐齐往小溪中一望,只见李治正一脸痛苦之状,弓下腰,双手放在水中,也不知除了什么事。 旁边的孩子见状,顿时围住李治,尽皆出言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晋阳公主更是紧紧抓住李治的裤管,满脸焦急之色。 “让开!”张允文站在外面看了一眼李治的状况,“没事,只是脚抽筋而已!”说着,将李治抱起,走回岸上,转过头来对其他孩子道:“你们也先上来吧,我给你们讲讲下水时要注意的事项!” 将李治放于地上,张允文快速的摩擦着李治那直起的脚趾,口中说道:“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下水之前没有活动开!以后你们若是要下水,要先跑上两圈,从头活动到脚之后,这才能下水!若是在水中出现了脚抽筋的情况,立刻上岸,用手迅速的摩擦抽筋处,直到疼痛感消失为止!” 其余孩子闻言,顿时齐齐点头。 “好了,现在活动一下,你们再下水去玩吧!” 这些孩子闻言,顿时认真的活动起手脚,然后再下到溪水之中。 李治坐在张允文身边,一双白皙的脚掌不时的摩擦着溪边的河沙:“二姐夫,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叉鱼的时候要你帮忙,如今又要你来帮忙!” 张允文知道这李治自幼在父兄的阴影之下长大。面对李世民,只有仰望和敬畏;面对强势的长兄,只有顺从和小心翼翼。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和天生就有些懦弱的性格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如今的李治,对于自己充满着一种不自信。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笑笑:“小治啊,你这话可就有些有失偏颇了!这叉鱼之事不过是闲暇作乐,和士卒野外生存所掌握的技巧而已。小治你既少作乐,又非士卒,不会叉鱼,又有何奇怪?” “可是,可是十四弟他们就会啊!” “呃,你说李简和李嚣?那二人生性好动,对于这类事情掌握极快,又有什么奇怪的!嗯,我猜想那二人的学业定然不怎么好!” “咦,姐夫还真说对了,十四弟的学业真的很差!” “而像李慎那小子,定然是学业很好,但是其他的却是差了许多,书呆子一个!对吧!” 李治闻言,顿时点点头。 “像小治你,你的动手能力不比李嚣李简差,你的学业又不比李慎差,你知道你最缺乏的是什么吗?” 李治闻言,顿时望着张允文。 “你最缺乏的就是自信!” “自信?” “对,自信,你很少相信自己,总是认为自己办不到!我们接触这一个多月里面,数数看,有多少事情我是交由你来做,你却推脱让李贞或是李慎去做了?那一次,我要你调查一下我的街坊邻居的姓氏,让你挨着去问,你竟然让晋阳去帮你。还有一次,遇上长孙家的长孙冲在乐馆之中,当时你就说了,五姐缠绵病榻,五姐夫却在乐馆做乐,实在令人气愤。当时我还以为你会上去暴打那长孙冲一顿,可是你说了这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说道这里,张允文一双眼睛望着死死的盯着李治。 李治默默垂下脑袋,不言不语。 张允文轻叹一声:“你可知道,那时候我的心头却是非常的失望!想不到陛下英明一世,你作为陛下的儿子却是这样懦弱!” 听到张允文这样毫不留情的说,李治顿时紧紧捏起双拳。 张允文又接着说道:“你今年也快十岁了吧?难道你就准备这样一直唯唯诺诺直到成年,然后就藩,在外地抱着老婆一直到老?” 李治的额头上冒出几根青筋来,只听他低声吼道:“若不这样,还能如何?我上面有一个大哥,有一个四哥,二人的皆是强于我百倍!虽说我身在宫中,可是,能得到父皇的关注也只是在每日跟他请安的时候。而四哥,每隔几日便献上锦绣文章一篇,以悦父皇。大哥处理政务,也多与父皇碰面。而我,每日差不多除了请安之外,很少再见父皇。就算再见到了,父皇也是责备多余赞扬。你说说,我这样一个皇子还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便是挺起你的胸膛来,见到你的父皇,说话时声音洪亮,敢于正视;面对你的长兄,有礼有节,既要尊敬,又不能谄谀。对于朝中大臣、长安百姓,皆要以包容的姿态去看待他们!” “正视?父皇?”一听到这些字眼,李治又不由缩了一下,抱起双膝,目光注视着小溪之中欢闹的兄弟姐妹。 张允文看到李治这种动作,顿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依我看,你还有那些小子就是差了一点血气!生于深宫之内,养于妇人之手,难辨五谷,不识刀兵,就是说的你们这些小子!等你们再大上一点,我定要向陛下建议,将你们这些小子扔到边军去当个士卒,好好的见识一下!”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李治反倒是眉头一挑,反而问道:“二姐夫,你真的会向父皇建议?” 张允文闻言,心头却是暗暗一喜,面上却道:“那是当然!不过看看你现在的身板和年纪,至少还得等个五年八年的!咦,难道你小子真的想去?” 李治点点头:“嗯,这一个月来天天听姐夫讲述那边戎之事,金戈铁马,男儿血性尽在其中。小治早就有些向往了!” 张允文不由一怔,呃,是不是我太邪恶了,给十岁的小孩子灌输暴力文化,这样下去,那历史上的李治也会不会成为一个好战的家伙?呃,历史上的李治好像真的挺好战的,灭了西突厥、高丽,和吐蕃大战小战不断。管他的,就算他本来好战,老子也要让他更好战! 这般一想,张允文却是调转话题:“好了,小治啊,今日就说到这儿吧!呃,以后有什么事,有什么话尽管给你二姐夫说,别憋在心里!至于这从军之事,恐怕还有些难度,瞧瞧你三哥,那家伙还想拜我为师呢,整天和人打斗,想着上战场,可陛下没同意,如今挂着个潭州都督的名义,在封地里整日游乐!若是你想去,恐怕也也有难度!” 听到张允文提起李恪,李治笑道:“一直听三哥唠叨二姐夫,说是当初你没有收他为徒,他还真是有些遗憾呢!” 张允文顿时想起李恪在宴会上公开拜自己为师的场景,顿时笑道:“我是李恪那小子的姐夫啊, 当什么师父!” 李治轻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只是用一双脚丫子摩擦着河沙,享受那舒服的感觉。 然而,就在张允文带着这帮小孩子过着平静而安逸的日子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气氛弥漫在朝堂之中。就算是张允文这种对政治不算敏感的人物也察觉到了这种气氛的变化。 自李承乾足疾之后,每日行走,须人搀扶,或是拄杖而行,一瘸一拐的,其脾气渐渐暴虐起来,对待东宫诸人,开始严苛,稍不如意,便是处以杖刑,而却所杖之处,却是下人膝盖脚踝处,为此,数名东宫下人被打成了残疾。一时间,东宫内人心惶惶。 李世民了解这一情况之后,将李承乾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顿。而李承乾却是没有多大的改变。这让李世民大失所望。 与李承乾相反,李泰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先是在长孙氏缠绵病榻的时候,李泰上言建议,大赦天下以为长孙皇后祈福。此等做法得到了李世民和朝臣的一众支持,朝臣在称赞李世民仁君风范的同时,也赞扬李泰的孝顺。接着,李泰文馆大开,吸纳了多名科举落地的仕子,送上数篇华丽的歌颂之文,盛赞李世民为千古明君,虽尧舜亦不及也! 虽说李世民申斥了这些赤 裸裸拍马屁的文章,但说话时那带笑的眉眼,却是朝中每位大臣都看得出来的。 李承乾和李泰二人一消一长,让朝中的情况渐渐晦明难辨。 ------------ 第三百三十二章 西域动荡 一幅巨大的地图之下,李世民看着面前的众位武将,沉声说道:“众卿家,这些日子以来,朕一直在思量着一件事,那便是改革我大唐军制之事!” 此言一落,那程咬金便道:“改什么改,这套军制用了这么些年,有改的必要么?” 程咬金这话顿时得到了不少武将的赞同,他们纷纷出言道:“就是,陛下啊,这府兵用起来十分顺手,改他作甚?” 李世民听得这些言语,却是摆手道:“其实这兵制,朕早就想改上一改,可是前几年打了突厥,最近又打了吐谷浑,着实找不到时间来改制,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说道这里李世民不由轻叹一声,“不过哇,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对于这军改大事,朕还是微微有些犹豫啊!所以朕找你们过来商量商量!” 见众武将皆是默然不语,李世民笑道:“诸位皆是带兵老将,有什么事直言便是,不必拘礼!” 李世民此言一落,李靖便轻咳一声,说道:“陛下若是要改革军制,想必已经心有腹稿,甚至已然形成计划,不知可否借与臣等一观?” 李靖一说话其余将领顿时不言,皆是看着李靖。 自破吐谷浑之后,李靖便闭门绝客难见人影。平素也难得上朝一次。但是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朝中大臣,皆视其为国之巨擘,朝中梁柱,隐隐为武将之首。环视整个大唐江山,盘踞荆湘萧梁政权是被李孝恭和他灭掉的,归而复叛的辅公祏是被他平定的,大唐南面岭南诸地是他招抚的,大唐北面的突厥是被他领军灭亡的,大唐西面的吐谷浑是他领军打垮的。大唐四面边境,有三面即为李靖所平。此等功劳,此等才干,着实令人佩服不已。 李世民从旁边拿过一本黄皮奏章:“药师,给!” 李靖接过奏章,慢慢看了起来。 不多时,李靖便将这奏章看完了,一边递给身旁的武将,一边说道:“这本奏章的主要内容是改革如今的府兵制度。第一便是于诸府之中,拔其健者而充十二卫,成其为募兵,专司战争之责。第二却是削减关中、河东、河南三地军府。第三,十二卫轮流戍边。第四,十二卫大将军一年一换。嗯,大致就是这四点,其余很多都是围绕这四点来的!” 李靖用最简洁的语言大致介绍了一下这奏章内容,让那些没来得及看奏章的武将心头有数。 李靖这一说,这些武将顿时议论开来,有说什么建立募兵这主意不错,有利于提升战斗力。还有说什么府兵乃是大唐军队根本,不可动摇。至于削减关中河东河南三地军府,有人则说道此乃弱干之策,不可采纳。 听得众将议论纷纷,殿内嘈嘈嚷嚷,李世民顿时有些不舒服,不由轻咳了两声。 霎时间,殿内寂寂无声,可闻针落。 李世民顿时笑了一笑:“诸位爱卿怎么不议论了?刚才不是说了么,莫要拘礼,有什么意见只管说就是!” 李靖顿了一下,便向李世民问道:“陛下既然决意军改,不知是何原因促使陛下做此决定?” 李世民看了坐在下面默默不语的张允文,思忖片刻之后,便说道:“这府兵制的根基却是自北魏以来的租庸调制度,而这租庸调制度最基本的要求便是每户皆有属于自己的田地。针叶一直致力于使耕者有其田,先有以突厥二十万之众开发江南,后有打击世家,比如太原王家,以抑兼并。然而,据户部送上来的数据表明,这土地兼并之势却是难以抑制,正滋生蔓延。若是兼并一起,大量农户充入豪门世家以为佃户,受其庇佑,则我大唐兵源定然骤减。而行募兵,却是可以避免此等事情发生!” 话音落下,李靖不由手抚白须,微微点头。 其余诸将则是反应各异,有颔首的,有摇头的,有茫然的,有不解的。 “如此说来,陛下行军改之策,乃是从各个方面周全考虑得出的结果,臣无话可说!但是,此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能开诚布公,向群臣广纳意见!”李靖一揖说道。 其余诸将见状,也是一揖:“望陛下开诚布公,广纳意见!” 李世民点点头:“此事朕找你们前来商议便是想看看你们这些将军对此事的看法,明日朝会之上,朕定当将此事和盘托出,广纳诸卿意见!” “陛下圣明!”众武将又例行公事一般的喊道。 就在众武将准备退出大殿的时候,李世民忽然叫道:“呃,那个,允文啊,你留下来一下!” 张允文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李靖走到张允文什么:“呵呵,允文,我就知道那封奏章乃是你写的,这个主意也是你出的!大唐的诸位将军之中,能像允文这般喜用募兵者,寥寥无几!” 说完,轻笑着出了大殿。 张允文看着李靖出去的背影,也是微微一笑。 “允文啊,说实在的,朕当真得好好谢谢你啊!”待众武将一出去,李世民便露出一副和蔼的表情。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胡凳,“来,坐,咱们坐下说!” “陛下严重了,臣何德何能,无功无劳,何以得陛下之谢啊!”张允文坐下笑道。 “谁说你无功无劳?你帮着朕训练朕的儿子、闺女,这便是功劳!如今训练了快两个月了吧!朕原本以为你就会让他们身体变得壮实,想不到啊,你的训练让他们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啊!尤其是治儿,以前是朕说一句,他便回答一句,出了什么事,任由朕责骂而不敢辩驳。如今呢,虽然还是有些唯唯诺诺,但是比起以前要好得多,很多时候敢于接朕的话了!如此成绩,难道朕就不该谢谢你?” 张允文连忙摆手,谦虚了一下。 李世民却道:“朕向来赏罚分明,你为朕训练了孩儿,真也当赏你!不过啊,允文,不久前可有御史弹劾于你,说你目无尊卑,领一众皇子公主招摇过市,失了皇家体面,你可要注意一下啊!” 张允文见李世民毫无怪罪之意,也顿时行了一礼,心头不以为然的道:“小婿遵命!” 说完这件事,李世民又拿起刚才那本黄皮奏章:“允文啊,这军改之事,是你最先向朕建议的,如今朕欲实行,你可有良策啊?” 张允文沉默片刻,口中说道:“回陛下,微臣对于军改实行并无良策,然而对于这军改方案确实又有些新的想法!” 李世民听到前半句先是面露失望之色,听到了后半句,顿时喜道:“有何良策?” 张允文笑了一笑,拱手道:“陛下,这些想法确实有些模糊,待臣下去斟酌一下,重新再写上一份奏章呈给陛下吧!” “好!不知允文什么时候可以呈上来?” “三日之后吧!”张允文估摸了一下时间。 ------------ 第三百三十三章 谁人可为帅 虽然对于三日之后这个时间感到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再说了明日朝会之上提出此事,可以先用原先的这个方案来试探一下群臣反应。等张允文将那新的想法书于纸上,比较之后,再做出正确决策。 想到这里,李世民只是叮嘱张允文要尽快将新的想法换成文字呈上,便让他离开大殿。 张允文带着李世民赐下的黄金和丝帛一边往家中走去,一边盘算着这军改之事。 当日的训练任务尽数交与马望山和郑方廉,前者负责平常的训练,后者则是负责传授张允文传给郑方廉他们的拳法。 这传他们拳法之事,张允文早已许诺,不过因当时他们的体力不够,也就没有传授。经过这近两个月的训练,这些小家伙的体力明显的上了一个台阶,张允文这才让郑方廉将拳法传给他们。 郑方廉传授给那些皇子的是八极拳,不过属于删减版,那些威力奇大的招式并没有传授。这些家伙身份尊贵,若是倚仗拳法打了人,也不会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这种情况张允文可不愿意看见,所以,他只让郑方廉传授那些基本的套路。 在书房之中,闭目沉思,脑中尽是这军改之事。 李宇站在门外,望着张允文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陛下,微臣以为这军改尚为时过早,不宜实行啦!” 和李世民、张允文想象中的一样,此事阻力极大。当李世民提出这军改方案的时候,尚书左仆射温彦博便出列奏道。 “臣以为,自西魏宇文泰草创军府以来,历北周、隋而至我大唐,其间几经波折,多次改制,至武德年间加以完善,至今已有百余年,就其本身而言,却是相当完备,没有什么大的疏漏!不知陛下为何要改啊?” 温彦博言语咄咄,直问向李世民。 然而没等李世民说话,一人便出列道:“呵呵,温大人此言说得好!这府兵自西魏创立至今,已有百余年,然细细察看着百余年,先是西魏和东魏混战不断,然后北周和北齐战乱不歇,直至前隋,先后有攻梁之战,后有攻高丽之战,至于隋末之乱,更不用说。战乱不息,田地荒废,其间虽有前隋文皇帝励精图治,然时间太短……” 这人正欲长篇大论下去,却被温彦博一下子打断了:“长孙大人,你直接说就是,不要绕弯子了!” 此人却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笑道:“温大人,你想过没有,为何这府兵能延续百余年?”不待温彦博回答,长孙无忌便接着道,“这便是刚才我所说的那些战争的缘故。因为时战时停,整个国家的人口数目更替非常之快,大量田地空闲,又接着有人去耕作,这才是府兵在这几朝能发展的原因!” 温彦博闻言,却是“哼”了一声:“长孙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而如今,我大唐四海安定,人口丰盈,仓廪充实。自贞观元年以来,数次大小战争也是损失较小。人口增加快速,然而土地增加缓慢,加之如今太平盛世之下,有人大量买入土地,使得土地日益集中。而府兵之根源乃是拥有小量土地的农户,他们一面能自给自足,缴纳税赋,一面能让家中劳力成为府兵,为国征战。而土地的不够用与集中,使得这些农户的数目正在减少。换句话来说,依照现在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不出五十年,则大唐无府兵可用!嗯,温大人,这般说了,你可曾明白?” 温彦博呆滞片刻,点了点头。 “再说了,陛下改革军制,并非是完全废除府兵制度,不过是多招募一些募兵而已!”长孙无忌轻笑着说道。 温彦博无话可说,慢慢退回队列之中,正当李世民和张允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父皇,这军改之事,利国利民,儿臣十分赞同。然而这募兵之事,却是尚需斟酌!” 众人一看,只见一名身穿亲王衣袍体态肥胖的年轻人出列,双手持着板笏,躬身说道。这人却是李世民的第四子,当今魏王殿下李泰。 “哦?泰儿,你且说说这募兵之事,还需如何斟酌啊?”李世民见李泰出言,面色不由有些难看,但是,还是笑着说道。 李泰直起身子,朗声道:“募兵之事,弊端多矣。且听儿臣一一道来!”说着,李泰转过身,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了张允文身上,“张将军,你掌管侦察营,那支部队皆为募兵,想必你也知道这募兵起源吧!” 霎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尽皆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看着李泰,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讥色,嘴角微微上翘,顿时知道这李泰是在故意找自己麻烦,难道是前些日子那所谓的文会之事? 迅速的思索了一下,张允文笑道:“这募兵制应该是起于春秋战国之时吧!魏文侯任用吴起,大革魏国军事,选拔健卒锐士而成‘武卒’。魏武卒一出,天下振荡,所攻者,战无不胜。无论野战攻城,皆无敌手!史书上说‘曾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辟土四面,拓地千里’。尤其是秦魏阴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击败五十万秦军。魏武卒战力,可见一斑!” 李泰也笑道:“想不到张将军还是如此博学!不错,这募兵起于魏国,魏国也因此而称霸一时。然而,其创始者吴起之下场最终又是如何?吴起镇守河西期间,对抗秦国,使其不敢东顾。然而,手中握有天下第一军的吴起,最终却是为魏国君臣所逐,何也?便是这五万武卒惹起了魏国君臣的猜忌之心。试想,若是张将军手中握有一支能对抗天下之军会不会为我等猜忌?” 听了李泰最后一句话,众臣不由面色一变,皆是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心头顿时怒火中烧,暗暗咒骂道:“好你个死胖子,竟然在陛下和众大臣面前向老子下烂药,你不仁,休怪老子不义了!”当下轻笑一声道:“哦,原来魏王殿下担心的却是在外将领拥兵自重,不遵号令啊!” “不光是这一点!”不待张允文说完,李泰便接着说道,“史书上说‘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在这里,本王有两点疑问,一是依照魏武卒选拔标准,我大唐士卒之中能选拔出几人来?二则是这些人皆有国家供养,又不事生产,那国家每年养兵之费又该付出多少?” 说着,转过头来,慷慨激昂的对着李世民说道:“所以啊,父皇,募兵之事尚有如此之多的缺点,而与之相比,府兵制度则是要好得多,为何非要弃府兵而行募兵?” 李世民听了这一席话,顿时眉头微微皱起,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龙椅,陷入思索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四弟此话却是欠妥当啊!”接着,一声木杖撞击木地板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一看,却是太子李承乾正仗着木杖,费力的走了两步,出列立于殿中。 李世民一见李承乾的这般模样,当场说道:“太子啊,你腿脚不便,若有事要奏,坐在原地说便是,不用走于殿中!” 这句本来带着关怀的话语却是让李承乾面色一白,他吃力的抱拳一揖:“儿臣遵命!” 说着,又慢慢挪回原处。 这时李泰笑道:“不知大哥有何指教?” 李承乾沉默一下,肃声道:“四弟啊,如今父皇革新军制,为的乃是百年之后,放眼长远。所以这才力促使用募兵制度。而四弟你,仅仅是看到了募兵制度的危害,便要加以制止,这岂不是因噎而废食么?” 李泰却是笑道:“大哥,你这话才是有失偏颇!小弟看得真是长远……” “哦,这般说来父皇倒是看得不及你远了!”一听到李泰这般说,李承乾赶忙接口说道。 李泰当即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小弟可没有这般说啊!”顿了一顿,李泰严肃的说道,“父皇半生戎马,领军作战,战无不胜,威震诸军。且有李大将军、温仆射这般人物辅佐,方才能自信的说用募兵制度。若募兵一旦开启,才有能力与魄力统御诸将。而大哥,你能行么?”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尽皆将目光望着这两兄弟。就连李世民也是目光冷然,看着这言语相斗的李承乾与李泰。 “你――”李承乾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李泰最后那句反问,不仅仅是在质疑他的能力,仿佛也在嘲笑他的足疾。 猛地一顿木杖,李承乾站立起来,冷冷的看着李泰:“魏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孤么?” 李泰摇摇头:“我是在为大唐的明天考虑!” 李承乾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声冷哼:“够了!” 一听得这句不容置疑的话,李承乾李泰还有众朝臣当即不语,皆是垂下头来,看着地板的纹理。 “好了,太子还有魏王,你们都先下去吧!诸位爱卿,你们也下去吧,今日朝会到此结束。至于这募兵之事,朕思考之后,再做决议!”李世民一脸疲态,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挥了挥,示意众人离开。 众朝臣对望一眼,同时躬身道:“臣等告退!” ------------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吐蕃使者 李世民所说的延后再议的时间的确延后得够长。从上次朝会到现在过去了五日,李世民也没有再次谈及此事的意向。 此时,张允文关于军制改革的建议已经写好了。然而他却是没有呈上去。这却是因为李世民的态度。他害怕李世民因为听了李泰的话语,态度忽然来个转变,到时候自己这奏章呈上去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先弄清楚李世民对此事的态度之后,再做决定。 为了弄清楚李世民的态度,张允文决定去趟皇宫,探探李世民的口风。 在一日训练结束之后,看着这些大汗淋漓的皇子公主,张允文笑道:“呵呵,今日姐夫送你们灰皇宫吧!” 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张允文骑着马,和几名皇宫侍卫一道,慢慢的往皇宫行去。 “好了,你们各自回宫去吧,姐夫找你们父皇还有点事!”张允文一脸和煦的笑着说道。 走进太极宫时,一盏盏宫灯慢慢点燃,照亮了太极宫的每处角落。 张允文并不知道此时李世民身在何处,向宫娥一问才知道李世民正在太液池边散步。 赶到太液池边,便有两名卫士将他拦了下来。张允文只好让一名卫士去通报李世民一声。 片刻之后,那名卫士回来说道:“张将军,陛下唤你过去!” 张允文想那侍卫道了声谢,然后慢慢的往太液池边走去。走近太液池,只觉一阵混杂着水汽的凉风吹来,整个人都不由觉得精神一振。凉风吹动水畔柳树,枝叶轻晃,飘摇婆娑。 借着四面挂着的盏盏宫灯,在一株柳树之下,张允文便看见了李世民的身影。 慢慢走近,正要拱手行礼,背对着他的李世民好像是背后生了眼睛,轻声道:“允文不要多礼,过来陪朕走走!” 说着当先迈步沿着铺着卵石的小径慢慢走着。张允文连忙两步跟上,落在李世民身后一步的位置。 “允文啊,如今朕心头担忧着两件事。第一便是这军改之事,第二却是太子的事!”李世民的话语中有着一丝疲惫,“这两件事如鲠在喉,实在不快啊!” 张允文闻言,知道李世民还有后话,顿时默默不语,听着李世民继续说。 “泰儿说得对啊,这募兵之事,却是弊端诸多,而以前的那份军改方案,的确有些弊病。允文啊,你怎么看?哦,对了,你的那份新的军改方案如何了?” 张允文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微臣也认为魏王殿下说得有理!陛下戎马半世,势威天下何人能及,若是陛下因为这些弊病却不进行改革,难道还要交与太子不成?” 李世民一听,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允文啊,你倒是会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过此言在理!如今朕的一众儿子战场没上过,连个人都没有亲手杀过,如何能压得住那群骄兵悍将?”说道这里,李世民瞥了一眼张允文,仿佛就是在说,你就是那骄兵悍将中的一人。 张允文顿时一揖:“陛下所虑甚是!” “不过给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坚定了军改之心!唔,你且先说说你的那份新的方案,让朕听听有何新意?”李世民摸了一下两撇髭须,笑着说道。 张允文理了理思路,张口说道:“陛下,臣的新方案却是将整个大唐军事体制分做三块。其一为守卫关中之军,其二为守卫四境之军,其三为驻守各地之军。另外设立一处机构,专门负责整肃军队风纪,取名为宪兵。这第一,守卫关中之军。此军需选拔关中军府锐士而成。臣初步估计为十万大军,皆为募兵,专司战斗,拱卫京畿,戍守关中。第二,守卫四境之兵。此军可以自愿原则而征召,专门驻守于四境边界,守卫国土。这批征召的长征健儿,微臣估计至少需要三十万人轮换卫戍。再加上吸纳其他部族之兵以为仆从,足以抵挡四面来敌。第三,驻守各地之兵。此兵却是府兵,乃是在现有的军府之上,再行扩展,分道、州、县三级立府兵,做维持地方秩序,做预备之兵来用!” 张允文才将这些话语一讲完,李世民便皱眉说道:“将如今兵制三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允文你要募集的募兵竟然有四十万之众,且先不说能不能募集到这般多的士卒,但是这四十万募兵的安置,便是一个巨大的开支啊!另外这四十万人由谁来统领,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啊!” 张允文点点头:“陛下此言倒是问道点子上了!这些问题便是此次军改的核心问题。这要这些问题一解决,其余问题则可迎刃而解!嗯,这些解决方法那奏章上明写着的呢,微臣在这儿粗粗提上一下便是。想必以陛下之睿智,定然是一点即通!” “这四十万人的安置问题,说穿了便是这些士卒家属的安置问题。微臣以为,凡入募兵者,其家中可获得田地若干,由户部直接颁发田契,买卖无效,以安士卒之心。每年耕作,其租赁官牛可优先使用,且无需缴纳费用。用这一系列的政策来吸引士卒成为募兵,呃,当然,主要是边军。若是陛下担心田地不够用,这也不必担心。如今虽然土地兼并渐烈,但是还未到那种无立锥之地的地步。再说了,若是实在不够用,陛下可迁这些募兵户于州郡,在州郡之中广开作坊,可吸纳这些士卒家属!” “至于募兵统属问题,微臣在分军制之时,也将大唐现有机构分做两块。皇城北面由屯营兵、侦察营诸兵,合编为北衙,而皇城以南十二卫则是合编为南衙。北衙领关中驻军,守卫关中,拱卫京畿,戍守长安。南衙领边军,轮流戍边。地方军府则有归兵部直辖。当然,无论是中央军、边军还是地方军,所调动之时,亦需要陛下颁下的鱼符、兵部文书。” “最后是将领问题,也就是魏王殿下担心的将领手握重兵,孤悬在外,不遵号令的问题。微臣建议,于大唐四面各设立节度使一名,节度四面边军。节度使每三年更换一次,每年回京述职一次。不管有什么理由,皆需如此。十二卫大将军将军则是每两年更换一次。若是有人胆敢不遵,则可调集宪兵逮捕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张允文不由咂咂嘴,笑着道:“陛下似乎忘了一样东西!” 李世民正听得入神,听见张允文这般说,当场问道:“什么东西?” “大唐军事学院!陛下,你将这大唐军事学院给忘了!学院成立之初,有一个目的便是将这些毕业的学员充于各军之中以为中级低级军官。他们乃是陛下之门生,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们充于诸军之中,担任营正团副之类的职位,平素听命与将军,与敌作战。一旦那将军存有异心,这些学员会跟着他们么?” 听了这段话,李世民不由连连颔首:“此言甚是,此言甚是啊!呵呵,允文,不知你的那封奏章带了没有?若是带了,赶快给朕瞧瞧!” 见到李世民如此态度,张允文心头也是微微欢喜,如此看来李世民并没有放弃军改的意思。当下说道:“呃,陛下,这个,那奏章现放于家中,明日散朝之后,再来呈于陛下!” 李世民沉吟片刻,微微点点头:“好吧,明日朕召集几位大臣来商议一下,让他们看看你的奏章,也好拾漏补阙!“ 张允文点点头。眼见没什么事情可以说了,张允文便提出告辞来。 然而李世民却是没有答应张允文的告辞请求,却是望着湖面上倒映的宫灯涟漪,轻声说道:“允文啊,你也觉得太子掌控不了这天下么?泰儿这般说,刚才你也这般说!” 张允文一听见这话,顿时一惊,连忙请罪道:“非是微臣说太子坏话,实在是陛下英明神武,太子不及多矣。故才有此说法,还望陛下恕罪啊!” 李世民笑道:“朕非是怪罪允文,却是在想这军改以后,若由太子接手这个国家,将会是如何一番样子!” 张允文当即便送上一句马屁:“陛下深谋远虑,考虑周全,实在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 李世民哈哈一笑,看着张允文:“允文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且说说你对太子的看法!” 张允文心头一跳,这些东西是能随便说的么?当下小心道:“呃,微臣和太子没有过多的接触,对其也是不甚了解!所以也不知有何看法!” 李世民继续盯着张允文:“那魏王呢?” “呃,魏王性喜文,曾以微臣做过两首歪诗便想让微臣入其文馆,可微臣乃是武将,对着这文事却是一窍不通,所以当场拒绝了!从那以后,魏王也在没有提及此事!”张允文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说起来自己和李泰之间的交往。 李世民沉默片刻,却是看着湖面说道:“这湖水看起来平静得很,谁知道下面会有什么波澜,还是站在湖边好哇!” 张允文一凛,李世民在暗示什么吗?让我不要去加入这已经缓缓拉开序幕的东宫争夺?当下接着李世民的话头说道:“呵呵,正是如此,站在陛下身边,看着湖水映灯,弱柳依依,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李世民哈哈一笑,拍拍张允文的肩膀:“天色已晚了,允文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让我家闺女担心!” 说完,李世民大步离开,留下一身冷汗的张允文站在湖边。 凉风一吹,张允文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请尚公主 今日的朝会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除了例行的报告之外,也没人提起那军改之事。李世民不提,那些反对的大臣也不提,所有大臣仿佛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然而散了朝会,当张允文正准备向偏殿走去的时候,房玄龄忽然走到张允文身边,低声道:“允文是要去偏殿吧?” 张允文点点头。 “呵呵,老夫早就应该猜到,那军改之策应该是允文献上去的吧!”房玄龄呵呵笑道。 二人一路说着,一路来到外面回廊。 张允文笑道:“在下好歹也是打了这么多年仗的人了,对于这军中弊病也是有些了解,所以才斗胆上言,请求军事改制的!” 房玄龄却是摆摆手:“这军改之事,老夫颇是赞同。允文能上言陛下,老夫也是欣慰啊!呵呵,允文如此年纪,便能几次上奏决定国家大计,比起我家那些小子可是好多了!” 听到房玄龄提起自己的儿子,张允文忽然想起在李泰的文会上遇到的房遗爱,当下说道:“房相,在下可曾听闻二公子和魏王相交甚密啊,不知你老知道不知道?” “什么?”房玄龄一脸震惊。随即脸色一沉,口中道了声:“这个孽子!” 反应过来张允文在身边,便拱手为礼:“多谢允文提醒!” 正说着,已经到了偏殿。迈步进入其中,只见已有几位大臣在此等候了,像魏征、李靖。 和众人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一张几案边上,拿出怀中厚厚的奏章,有些紧张的捏了捏。 这时候,李世民缓缓步入殿中。 “诸位爱卿,朕今日找你们过来,乃是为了这军改之事,想必诸位爱卿也是知道了!昨夜张允文向朕说了一下新的军改方案,现在,就有张允文来逐条介绍此方案。若是诸位爱卿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尽管提出来!”看殿内人员差不多到齐,李世民面色严肃的说道。 霎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拿着那本厚厚的奏章,站起身来,作了个四方揖,缓声说道:“陛下,诸位大人,在下虽然年幼,然从军十余年,对这军事一道,虽然不如李国公那般用兵如神,但也自恃能知一二。观我大唐军制,在下认为有如下弊端:第一,府兵出征,无粮饷可领,还得自备部分军粮、兵器,时刻提心吊胆,唯恐下次战死的便是自己。故而其战斗积极性不高,同样其战斗力也不甚强。当然,如今我大唐军队百战百胜,却是全赖于隋末离乱练出的精兵。若是这批精兵一去,可以想象,府兵战斗力定会下降一个层次!第二,府兵属于半农半兵,农闲之时操练,农忙之时务农,这本是府兵设立之初衷。然而战争局势,如白云苍狗,瞬息万变。难道农忙之际敌人就不打来了么?相对于募兵专司战争,这府兵作为保卫国家之主要军力,缺乏灵活性、职业性!第三,便是此次军改之根由,土地的集中愈演愈烈,农户失去土地,也就相当于府兵失去兵员,此等情形,定不能让其发生。所以,在下一直主张招募募兵,使大唐军队职业化、正规化,让一批健卒锐士以当兵为职业,由国家供养……” 说到这里,张允文却是顿了一下,拿起几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趁着这个机会,魏征沉声道:“若是由国家来养这批军队,可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啊!不知允文你可有对策?” 张允文放下茶盏:“魏大人莫急,听我慢慢道来!”说着,摊开奏章,便开始一条条的讲述起来。 每讲完一条,便停下来,倾听在座的诸位大臣的意见建议。若是认为这些人讲得有道理,张允文便颔首称是,拿笔记录上。若是其建议与自己的意思相左,则是慢慢的解说,引经据典,与之辩驳,直到那提出意见的大臣接受了自己的观点为止。 就这样,时间慢慢的过去,那一旁伺候的内侍添了一次又一次茶水。中途的时候,张允文因饮水过多还去了一趟茅厕。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到了用膳的时辰了。李世民身边的内侍见殿内众人依旧全心专注,知道此时不能出言相劝,当下招招手,唤来一名小太监,在其耳边说了一下。那小太监即刻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声:“皇后娘娘驾到!”众人这才从张允文的讲解中清醒过来。 一见天色,众臣连忙告罪,说是耽误了陛下的用餐时间,还说下午再来,继续讨论这军改之事。 然而这时候,门口却是传来一个女声道:“大家辛苦了!今日便留在这太极宫中用膳吧!” 只见一名身穿淡黄色宫装的女子盈盈走入殿中。这女子正是长孙皇后。 在长孙皇后的身后,一队队捧着玉盘珍馐的宫娥鱼贯而入。 众大臣又是一阵见礼。 张允文瞧着长孙皇后,那气色比起上次看望她时的憔悴模样要好得多,看来孙思邈当初诊断其并非风疾,而是缺乏营养与锻炼,果真不假。 在宫娥们将珍馐摆上几案之后,又是一壶壶美酒送了上来。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举起酒杯:“诸位爱卿请!” “陛下娘娘请!” 于是,这一顿宫中之宴就这样开始了。没有歌舞助兴,没有丝竹之声,没有钟鸣鼎食,李世民默默的吃着饭,脑海中回想着张允文将的那些措施。其余大臣尽皆如此。长孙皇后见李世民和众大臣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知道其心中有事,也没有出言。 待这顿饭一用完,宫娥将盘儿碟儿收下去之后,李世民便示意张允文接着讲。 张允文起身,在长孙皇后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又开始了讲解。 好像是在重复上午的过程,一直到下午申时,张允文合上奏章,这才算是讲完了。 “诸爱卿可还有什么疑问?”李世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对今日张允文的表现很是满意。更令他满意的却是这奏章之中提到的各种创新方法。虽然有些办法看起来还是略显拙劣,但是却给众人打开了另一扇门。 众大臣互相对望一眼,齐齐说道:“张大人此奏章条条明理,臣等无话可说!” “好!”李世民兴奋的一拍面前的几案,“那这军改之事便这样决定了!明日朕便在朝会之上宣布此事!” “陛下圣明!”众大臣和张允文同时拜倒在地。 听得这话,张允文顿时放下心来。李世民拍板做了决定,加上殿中这些朝中重臣的支持,此次军改,已成定局。 ------------ 第三百三十六章 赐宴望云亭 大唐贞观十年八月二十一。这一天骄阳如火,热风四溢,流云聚散。长安城的居民抬头望天,只见云气奔涌,浩浩荡荡,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在朝会之上,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李世民再次拿出军改方案之后,又有不少大臣出言反对。不过此次李世民好像是铁了心肠,非改不可。无论那些大臣如何规劝,如何陈述弊害,李世民始终不为所动。 每当一名官员说起弊病之时,便有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大臣出来,或是辩驳其辞,或是提出解决方法,一时反倒是让这些大臣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这改革兵制之事,终于在门下省通过了。当然这诏令中书省还得重新起草。加盖上门下省与皇帝的印章,交由尚书省执行。 眼见一方大印落了下来,张允文心头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这军改方案一下,从长安到个州县,从关中到四境,从十二卫到地方上每个军府,尽皆出现大的振动。边军、募兵、长征健儿,南衙、北衙还要加上一个宪兵,如此种种,尽数压了下来,倒是让那些精锐府兵们摸不着头脑,这军改到底要怎样改? 所以,在开始的时候,这报名加入募兵的府兵并不多。各处军府皆是不太积极,那些拖家带口的府兵尽皆在观望着。 东边不亮西边亮。这府兵这边报名加入募兵的不多,但是一批批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却是踊跃的加入到了募兵队伍之中。 对于这种情况,李世民和众臣也无可奈何。说句实话,他们更想要的是那些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而不是这些还要花大把时间来训练的新兵。 但是,这些少年的加入,却是让整个大唐军队充满了活力,并且为招募募兵做出了榜样。当那些府兵见到官府如实的将田地分出,或是在州县城中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处处住房,这些府兵终于开始行动起来,加入到已经排得长长的队伍之中了。 十月份侦察营扩编,加上军制改革,诸事混杂在一起,着实让张允文忙不过来。当他微微疲惫的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现家中已经乱做一团,却是两个小家伙发生了矛盾,从开始的争吵到后来动手动脚,竟然打起架来。 李宇让人将他们拉开,正要训斥的时候,张允文便回来了。 “怎么回事?”张允文心头不由微微火起。自己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里,本想好好歇歇,却有两个家伙来添堵,顿时让张允文有些气愤。 李宇一见张允文回来,顿时心头一喜,指着那高阳公主和李慎便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来的时候看见十七妹和十弟两人打成一团!” 张允文一望那二人,只见李慎身体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往一棵树后躲藏,而那高阳公主则是一脸倔强的望着张允文,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平之意。 一看这二人的表现,张允文心头顿时有了个数。虽说李慎饱览诗书,可是一副书呆子气倒也十足,接人待物却是差了不少。虽说如今的高阳公主不过六七岁,但是却是倔强好胜,爱转牛角尖,也不知这性格是如何养成的。二人发生矛盾,定是李慎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高阳公主,惹了这个倔强又好胜的公主。 当下梨状隐窝便严肃的问道:“你们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过来跟我详细说上一遍!” 那李慎看了高阳公主一眼,只见后者垂下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了一眼四面围观的侍女和仆役,张允文面色狰狞的厉声道:“谁要是今日将这事说出去,别怪老爷无情,定将其杖毙!” 这些丫鬟仆役哪里见过张允文如此表情,顿时点头如捣蒜,然后飞快的四散开来。 霎时间,整个庭院之中就只剩下张允文夫妇和一种半大的皇子公主了。 张允文收起表情,严肃的对李慎道:“李慎,你先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慎犹犹豫豫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再看看高阳公主,顿时哀声道:“二,二姐夫,是,是十七妹先动手的!” 张允文一看李慎身上,沾满灰尘,眼眶之处也是微微发红,显然是挨了高阳公主一记粉拳。而高阳公主同样也是满身尘土。 “那她为什么先动手?” “因为,因为……”李慎垂下脑袋,口中呐呐道。 “哼,男子汉大丈夫,说个话都要婆婆妈妈的,既然说了什么,就要勇于承认!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看着李慎忸怩的样子,张允文不由微微怒道。 “因为我说十七妹是个没娘的丫头!”李慎听了张允文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张允文一听,顿时心头一软。 这时候,那高阳公主蓦地分开人群,往外跑去。 张允文见状,狠狠的看了李慎一眼:“看你小子干的好事!他可是你妹妹,怎么能这么说!还不跟我一道去追!” 高阳公主李淑,其母不详,估计在她很小的时候变离开了人世。所以李世民对其也是分外宠爱,仅仅比起长孙皇后生的晋阳公主、长乐公主等人差一些。母亲这个词,恐怕是她心头的伤痛吧! 沿着高阳公主跑出去的方向追了没多远,便看见穿着一些深绿色宫装的高阳公主正蹲在一个大槐树之下,脑袋埋在臂弯之中,双臂微微抽动,像是在轻轻抽泣一般。 张允文示意李慎在此处等候,自己缓缓的走到高阳公主身边,轻轻的唤道:“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抬起脑袋,只见一双眼睛之中还闪烁着泪花。见是张允文,她轻轻擦了擦眼睛,低声道:“二姐夫!” 张允文笑道:“高阳啊,你怎的跑出来了?大家可是很担心你呢!” 高阳四下望了一眼,见到不远处的李慎,顿时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见到她这副模样,张允文轻笑了一下,却是开解道:“高阳啊,你知不知道,二姐夫连母亲长什么样都忘了,就连父亲,也是印象极淡了!”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高阳公主顿时望向他,期待着张允文的下文。 张允文接着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估计就一两岁的时候吧,母亲便离了人世。父亲将我抚养到十二岁的时候也因为战争离了人世。我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便跟着一户姓刘的人家过,认了刘家的两个孩子做哥哥。一直到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你父皇带兵进攻洛阳,我晚上出城降了陛下……” “好了,二姐夫,后面的你都讲过了!”此时的高阳公主面色已经平静下来,一双眼睛注视着张允文,“我明白二姐夫的意思了!二姐夫是要我珍惜父皇,珍惜弟弟妹妹,对不对啊?” 张允文不由暗赞这高阳公主的冰雪聪明,口中说道:“嗯,却是如此!恐怕就算你母妃在天上望着你,见你这般的伤心,也会难过的!所以啊,高阳,你可以回忆,但不要陷在过去里面了!” 高阳公主先是一愣,接着展颜微微一笑:“好的,我听二姐夫的就是!” 张允文点点头:“好吧,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 高阳用力的点了点头。 走到李慎身边的时候,那李慎看着面色平静的高阳公主,轻声呐呐道:“十七妹,刚才是我不对!” 还没说完,高阳公主便挥挥手道:“不要说了,十哥,过去的就过去吧!” 李慎顿时一愣,张允文却是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李慎肩膀一下:“小慎,这才对嘛,拿出男子汉的气魄做了事情就要承担!” 李慎闻言,愣了一愣,接着一笑,跟在张允文后面走去。 然而这件事并未就此结束,当张允文当夜陪同这些孩子回到皇宫,将这些事跟李世民一说,李世民先是勃然大怒,后有听得张允文的解决方法之后,这才微微颔首。 “这件事姑且不论谁对谁错,兄妹之间动手便是不对!还多亏了允文你的相劝啊!”经历过玄武门事变的张允文对李世民的这种态度,自是有些了解。李世民虽然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可是,他绝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也想自己这辈一样,骨肉相残,煮豆燃萁。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长孙氏忽然道:“陛下,我观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兕子稚奴还是高阳等孩儿,身体皆是壮实了不少,性子也开朗了许多,这还多亏了允文你的训练啊!最近这些日子,朝中公务繁重,不若就让孩儿们先且停住训练,等日子清闲下来,这才继续训练,陛下你看如何啊?” 李世民闻言,看了张允文一眼,沉吟片刻,对张允文道:“允文啊,这段时间的确忙得很,侦察营要扩编,军制要改,还有一大堆公务要去做,不如就先停下来吧!” 张允文顿时道:“全凭陛下吩咐!如今皇子公主们已经掌握了锻炼的基本动作,只要他们每日能坚持做下去,定能身体壮实如牛!”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李世民倒是不好意思的一笑:“呵呵,若不是公务繁忙,就连朕都像去允文那里好好看看,你究竟做了些什么,让我的孩儿壮实了这么多!” 张允文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心头却是微微一松,这下子终于将这些包袱给扔掉了!可是念及不能再和李治继续交流感情,又不免有些遗憾了! ------------ 第三百三十七章 秦王破阵舞 自从那些孩子离开过后,这院中顿时安静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与活泼,整个张允文府邸里弥漫着一种宁静与安详。 支柔已经快要生了,挺起个大肚子,在半个月之前便没离开过后院半步。几名上次帮她接过生的问稳婆呆在后院,随时待命。这种阵势,比起上次生第一胎的时候要小得多,毕竟支柔身子骨健壮,加之生过一次,有了经验。 如今,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梅香在处理着,李宇带着张琰,蕊儿照顾着支柔。 等到那些孩子们停住训练后,支柔这才觉得一下子孤单下来,身边少了些欢声笑语。孕妇的情感比起常人来要敏感的多,又想起腹中孩儿将会过继与李宇,不禁情绪微微有些低落了。虽然张允文没有发现这些事,但是李宇发现了,费了很大的口舌几人轮流哄着,这才让支柔渐渐高兴起来。 就这样,一直到九月十一这日,晚饭还未吃完,一名丫鬟便匆匆跑了过来,对正在大口刨饭的张允文道:“老爷,老爷,不好了,二夫人肚子疼,恐怕是要生了!” 张允文当即丢开碗筷,大笑两声,往外跑去。 李宇则是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对着这名报信的丫鬟道:“什么不好了,应该是恭喜了!” 那丫鬟当即惶恐不安。李宇却是微微一笑,看着大门,牵起张琰的小手,便往外走去。 当李宇牵着张允文慢慢走到后院时,只见这儿人影憧憧,除了张允文,还有另外的人也到场了。像什么抚顺郡王夫妇,两位带着小孩的刘家嫂嫂还有还有就是一脸悠闲的孙思邈。 抚顺郡王夫妇在半月之前便过来住在府上。这位当初归顺大唐的奚族俟斤,在长安生活了这般多年,言谈举止找不到半分草原的味道,活脱脱的一个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唯一保留着的草原味道,便是一股草原人独有的热情。每个一段时间,这抚顺郡王夫妇便会来张允文府上小住两日,一是看望女儿,一是和张允文畅谈当今时事,了解情况。这次估摸着女儿快要生了,半月之前便住了进来。 而孙思邈则张允文在昨日下午拉到家里来的。这位老道长如今在长安城内那是家喻户晓,住在城外的白云观里,每日求医之人不绝。孙思邈也倒是一副医者心肠,和几名徒弟是来者不拒。若是普通病例,则是由徒弟出手,而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则是亲自动手来看。 所以张允文将他拉走的时候,还引起了一些不满,张允文当即便道:“你们还好意思说,孙道长医术高明,医德更是令人佩服,你等求医之心虽说迫切,可亦要体谅一下孙道长,人家这般大的年纪了,难道还要来为你们治个伤风感冒不成?难道长安城内就没有其他的医师了?” 一通话反倒是说得这些看病之人哑口无言。 当李宇带着张琰进入这后院之中时,那两位刘家嫂嫂手中牵着的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顿时齐齐的望着张琰,然后想要挣脱自己母亲的手冲过来。 刘家嫂嫂尴尬一笑,放开了这两名小男孩。 这两个小家伙大点的一个叫做刘伏,是刘勇的幼子,小点的那个叫做刘锦,是刘武的幼子。这两个小家伙生性活泼跳脱,就像个猴儿一般,几次到张允文这里,便是里里外外的捣蛋,让人头疼不已。一次甚至要带着张琰去爬树。多亏蕊儿眼疾手快,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将张琰薄了下来。从此,整个张家上下,皆是视这二人如大敌。 除了这两名幼子,刘氏兄弟还各有子女数名,年纪大的有十四五岁,刘家兄弟已经在开始为他们张罗婚嫁了。小的就是面前的这两人。 此次军事改革,刘氏兄弟二人所在的折冲府将划为募兵,编为关中军序列。军改诏令下达之后,这二人还来找过张允文,详细的询问了一下情况。张允文当即严肃的问这二人是否愿意继续从军,并且说了这募兵的要求,一直呆在军营之中,直到六十岁退役。二人当即沉默下来。后来,终于咬咬牙,同意继续留在军中。 张允文点点头,思忖着在北衙里边能给这二人谋个轻松一点的职位。 这时候,只听见屋内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叫之声,众人的心弦顿时绷了起来。就连那嘻嘻哈哈围着张琰玩闹的刘伏刘锦也是停了下来,看着屋子的方向,侧着脑袋,半天之后才道:“这,这不是柔婶婶的声音么?她在干什么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哭笑不得,刘家嫂嫂当即又好笑又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二人头上。 经过这二人一闹,众人心头的紧张情绪倒是消减不少。 抚顺郡王笑道:“允文啊,你说此胎柔儿是生男好还是生女好啊?” 张允文搓搓手,望着那间传来支柔呼声的房间:“呃,生男生女都一样!反正我是不在乎的!” 这时孙思邈却笑道:“昨日老道观二夫人腹部,见其尖尖如鸡子,便断定此胎定为男婴。待会儿等尊夫人生了之后便可以看出来了!” 一听这话,抚顺郡王顿时一脸喜色。一旁抓住张琰小手的李宇也不由面露笑容。 就这样,在支柔一阵阵痛苦的呼声之中,时间慢慢的过去。 终于,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呻吟声过后,一个洪亮的婴儿哭泣之声响彻在后院之中。 一听得这个声音,众人齐齐望向支柔的房间。 那刘伏一听见婴孩的哭声,顿时说道:“咦,怎有有小婴孩的哭声?刚才怎么没有?” 刘锦接口道:“呃,肯定是刚才睡着了,现在才醒过来!” 片刻之后,只见支柔房间门扉打开,张允文当先进入其中。 “恭喜老爷,二夫人生了一位公子!”一位稳婆见众人进来,便迎上去对张允文道。 张允文心情大好,当下开口道:“各位辛苦了,等事情一了,到梅香处支取赏钱就是!”说着来到床边,看着满脸疲惫的支柔。 一旁的稳婆小心的将已经洗好的婴儿用轻柔的丝布包好,递了过来。张允文抱起正哇哇大哭的婴儿,慢慢的放在了支柔面前。 仿佛是感到了一股亲近的气息,这婴儿竟然慢慢的止住了哭声,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支柔,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来。 支柔费力的伸出一只手来,抚摸了一下婴儿的脸颊,一双疲倦的眼睛霎时间暗淡下来:“相公,让宇妹妹把孩儿抱走吧!” 张允文一怔,顿时想起支柔好像和李宇说过,这生出的孩儿过继给李宇,当下转过头望着李宇。 李宇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看着张允文手中的婴孩,却是犹豫起来。刚才的那幕她当然看见了,支柔与这孩儿之间的浓浓的,割舍不断的情感令她感到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支柔惨白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只听她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道:“宇妹妹,当初姐姐可是说好了,这孩子过继于你,你还在犹豫什么,赶快过来抱走啊!” 李宇看了张允文一眼,只见后者低着头,平静的看着婴孩的面庞,顿时走上前去,伸出手慢慢的将这婴孩抱了起来。 此时,婴孩已经闭上双眼,静静的睡着了,李宇抱着他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并未醒过来。 李宇再看了看床上的支柔,一顿脚,转身出了这大门。 两名稳婆急忙跟上。剩下一人则是在这里照顾支柔。 张允文轻叹了口气:“唉,柔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支柔却是摇摇头:“相公,宇妹妹没有子嗣,你不在的时候,定然十分孤单,有了这个孩儿,也要好过些!再说了,妾身过继这个孩儿给宇妹妹,对我可是只有好处啊!” 张允文一想,顿时明白支柔的话。支柔将这孩儿过继给李宇,以李宇的性格,定然会对支柔感到歉疚,并在其他的地方补偿支柔。而长孙皇后知道支柔这般举动之后,也会对其另眼相看,就算是自己,也会好好的安慰支柔而宠爱于他。果真如支柔所说的一般,对她只有好处。 可是,张允文依然看见了支柔说这话时,嘴角泛起的苦笑。恐怕天下没那个当娘的心甘情愿以自己的骨肉换取这些好处,想想当这孩子成年之后,对着支柔喊道“二娘”,那种感觉该是如何的心酸。 轻轻的安乐一口气,紧紧握住支柔的手,张允文默默不语。 一旁的人见此情景,自觉的退出了房间。 抚顺郡王看着支柔,也是轻叹一声,在王妃的拉扯之下,出了房间。 张允文喜得贵子的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内传播开来。一时间,张允文府邸门庭若市。最先闻风而来的,是那些调查院的官员,由林然开始,在孩子出生不到半个时辰内,便有一份份礼单接踵而至。 接着便是武将系统和与张允文交好的文官,最后是朝中的文官送来了一份份贺礼。 到第三天的时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赏赐也下来了。他们二人各赏赐了一份,从这些赏赐的东西之中,便可以看出这二人的态度。李世民多是赏给婴孩的,而长孙氏则多是赏给支柔的。 正当张允文满是笑意的清点着礼物的时候,一名仆役进来向张允文道:“老爷,外面来了个人,递上了一份礼单之后,便跑了,小的也没问清楚这是谁家送来的!” 张允文接过这礼单一看,只见上面除了罗列出一长串礼物之外,在落款处却是写着一排细细的小楷:“闻允文喜得贵子,实在可喜可贺,老夫备上薄礼一份,聊表心意,敬望笑纳!另,荷花并蒂,鸳鸯交颈,允文切莫忘记良人!王屈敬上!” 一看这落款,张允文心头不由笑了一笑,这王老爷子还真是的,竟然以这种方式提醒我该娶王妍了。看来王家在栎阳这边的事情已经完了。王家算是在栎阳扎下根来。 ------------ 第三百三十八章 誓师出征 张允文让人将这礼单送到后院的李宇处。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向李宇说明的,毕竟李宇乃是自己的发妻,乃是这张家的大妇。 此刻的李宇正处在手忙脚乱之中,那婴孩在李宇怀中不停的哇哇大哭着,嫩嫩的四肢乱舞乱蹬,让李宇一会儿给婴孩盖上丝布,一会儿又哄着那婴孩。见到丫鬟送来的礼单,粗粗看了一眼,便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看头!”便要让人给拿开,忽然觉得又有些不对,再次说道,“慢着,让我再看看!” 待目光扫到礼单落款处,李宇顿时恍然。原来有人在催促张允文赶快成亲了。想起王妍的那艳丽的面孔,李宇心头不由微微有些发酸。这时候,怀中的婴孩再一次放声大哭起来,李宇赶忙轻轻拍着婴孩的背部,,细声哄着。 “你去回老爷,就说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有些事迟早是要做的!”待婴孩的哭闹声渐渐小了下来,李宇对着那丫鬟说道。 丫鬟记下,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李宇看着怀中孩子可爱的脸颊,不由轻声叹了口气。 听了李宇的回答,张允文知道此事已成,然而剩下的事情便是需要李世民的同意。当初他可曾许诺当众赐婚的,可如今正值军制改革时期,李世民会管自己的这事么? 心头虽然有些忐忑,但张允文还是来到太极宫中,准备向李世民直言此事。 然而来到太极宫中,却见一众武将尽皆在此,表情严肃。见到张允文进来,那程咬金当场便笑道:“呵呵,你小子是飞过来的吧!陛下派去唤你过来的内侍刚刚出去还不到半刻钟,你小子就来了!” 张允文心头顿时笑道:“呵,那可巧了!” 又等了片刻,只见李道宗、尉迟恭等人竟然也出现在了大殿之中。这些人本是一方都督,在外做官,想不到今日也来到大殿之中。 “嘿嘿,允文,听说你小子的儿子生下来有八斤三两重,是不是真的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喝酒啊!”程咬金笑嘻嘻的说道。 此言一出,那些立在四周的武将也纷纷起哄。 “八斤三两重?”张允文不由一脸愕然,“这,这是谁说的?” “全长安都传遍了,说是汝南公主殿下为你生了个儿子,重有八斤!嘿嘿,允文啊,你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听到这话,张允文顿时沉默不言。这种风声定然是长孙皇后令人传出去的,也不知汝南和支柔听见这风声之后,又该做何想法! 正沉吟间,忽觉肩上一重,一只大手落在肩上,却是尉迟恭正拍着自己的肩膀:“允文啊,你喜得贵子,竟然也不通知为师一声,昨日为师入城的时候,这才知道你得了一子!” 张允文急忙告罪道:“呵呵,师父见谅,小子还以为你坐镇相州,便派了一人正往相州送信而去,想不到师父先一步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尉迟恭叹气道,“老夫不会再出去了,剩下的日子便在长安安享晚年吧!哦,对了听说你和李大将军他们捣鼓出一个军改,虽然具体的老夫还没看过,但是允文你要记住啊,凡事须得符合实际,要一步一步的踏在地上飞得太高,摔得厉害啊!” “允文受教了!”张允文躬身拜道。 尉迟恭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李世民步入大殿之中。 众人顿时拜道:“臣参见陛下!” 目光扫了一下下面的人群,朗声道:“诸位爱卿辛苦了,不必多礼,起来吧!” 待众人起来之后,李世民笑道:“尉迟卿家,道宗,你等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朕没让你们歇息便将你们叫来了。还有允文,得子不久,恐怕正在家中怡妻弄子吧,被朕叫来,还真是对不住你啊!” 张允文和众人连忙道:“陛下哪儿的话,为陛下分忧,实乃我等分内之事,何敢托辞啊!” 李世民笑了一下,接着严肃的说道:“今日找卿等前来,便是为这军改之事。如今军改已进行一个多月,一切顺利,兵员之事,已招募过半。十万禁军三十万边军已经招募了三十多万人。为此,国库支出近五十万贯,恐怕日后将会更甚。如今剩余之事,便是构架领导这三十多万人的衙门机构!” 说道这里,李世民目光扫过殿中众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戎马的时候,坐镇帅台,遣兵点将。 “朕将于北衙设立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四军,每军编制,参照十二卫而设。南衙十二卫,领三十万大军,其中左右卫为诸位之首,领三万兵马,余者十军均分之。左卫领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左金吾卫领军,右卫领左右武卫、左右领军卫、右金吾卫加之北衙禁军四军轮流戍边与卫戍关中。” 听到李世民这般说,张允文也不由一怔,当初他的建议可是让禁军坐守关中,想不到李世民竟会将这些禁军送去戍边。 仿佛是看穿了张允文的心思,李世民目光朝着张允文的方向道:“禁军若是久驻关中,为繁华所迷,其战力定会衰落,不若一起戍守边境,反倒能保持战力!故朕方作此决定!现在朕来宣布初步的人事任命,嗯,若是爱卿有何意见或是难以担当之由,可在待会儿说出来,朕可酌情考虑!” 说完便示意一旁的内侍开始念诵。 那名内侍顿时拿出一份文书来,开始用尖利的声音念诵着一条条任命方案。 北衙之中,左羽林军由李道宗担任大将军,右羽林军由尉迟恭担任大将军,左龙武军由李道玄担任大将军,右龙武军则是由程咬金接手。至于南衙诸卫,则是没多大变化,依旧是由原来那些大将军担任的,像什么侯君集任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任左威卫大将军,张亮任左骁卫大将军等。但是,有几个新面孔还是出现了,如阿史那社尔任左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任右领军卫大将军,阿史那思摩任左领军卫大将军。 这结果一出来,便有数人提出不同意见。尉迟恭当先说道:“启禀陛下,老臣年事已高,此次回京,便是想辞去官职,颐养天年,请容老臣归退!” 李世民却道:“朕知晓明公辛苦,羽林军乃是皇城卫军,非得如明公这般劳苦功高之人方能胜任。呵呵,至于这军中之事,明公大可交由属下去做。况且羽林军中,公务亦是不多啊!” 听得李世民这般说,尉迟恭只好不言。 接着那阿史那社尔又道:“外臣乃是新降之将,今寸功未立,便领左卫大军,实在惶恐不安啦!” 这阿史那社尔是今年正月带兵归附大唐的,说是寸功未立,也倒是实话。 然而李世民笑了一声:“谁说你是寸功未立?当初归附大唐之时,领部族五万之众来投,岂非天大功劳?” 阿史那社尔倒是不好意思的一笑:“这不是先授了左骑卫了么?” 李世民哈哈一笑:“你倒是实诚!可是你阿史那社尔纵横西域,也成自立可汗,论及领军野战,在众将之中也算是位列前茅,若不是与薛延陀实力悬殊,又岂会败北?朕意已决,勿要多言!” 阿史那社尔当即不语。 这阿史那社尔也倒是个人物,他乃是突厥处罗可汗次子,十一岁时,便以智勇闻名于本部,因此拜拓设(部落首领),在漠北建起牙旗。贞观元年的时候,突厥颉利可汗征讨反叛的薛延陀、回纥之时,阿史那社尔被夷男击败。贞观二年,阿史那社尔率众西走,依附可汗浮图,发展势力,以图自立。贞观四年,李世民灭东突厥。而此时西突厥内部混战不休,咄陆可汗兄弟相互争位。阿史那社尔乘机前去诈降,然后引兵突然攻打西突厥,攻取近半国土,拥十万余众,自称都布可汗。势力壮大之后,他便思忖着向薛延陀报仇,便领五万大军攻击薛延陀,激战百日,终是败北。逃亡高昌,又恐西突厥夹攻,便于贞观九年率众东行,归附大唐。 而其余将领,也没有对其任左卫大将军表示异议。 除了尉迟恭与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也提出异议。他认为自己领右领军卫大将军也是不当,自己太过年轻,难当此重任。 李世民却是笑道:“契苾啊,灭吐谷浑一战之中,你在最后时刻力主追击,甚至想要抛开薛氏兄弟和张允文,自领军入碛,终才灭了那慕容伏允。如此功劳怎不能领大将军一职?” 到最后,契苾何力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一任命。 于是,这南北衙诸军人选便确定了下来。观这诸军大将军人选,光是草原人便有五人:阿史那社尔、阿史那思摩、契苾何力、执失思力、阿史那忠。这让张允文不得不感叹大唐的包容力,对于这些曾经的敌人,竟然能如此豁达的给予高官显位,手握重兵,这种气魄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 然而在感叹之余,张允文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之中好像没有自己的名字。按理来说,他张允文立下过如此大功,且此次军改方案乃是一手缔造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现在连个大将军都没捞着? 正疑惑间,李世民又道:“最后,朕来说说这宪兵之事。当初听了允文之言,这宪兵专管违纪之军队,乃是专用于募兵,就如军中御史台一般,且有随时随地拘人问讯之权。其权力不可谓不大。朕思忖良久,决定集屯营兵、侦察营二者为宪兵营。其职责有三,一为辅助战斗,二为监管军纪,三为戍守皇城。此营设将军一名,中郎将四名其余编制参照诸卫,今定编制万人,由张允文领将军一职!” 此项措施一出,张允文不由一怔,望着李世民,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冲天狼烟 所谓的宪兵,其含义为“军事警察”,其职责并非与敌作战,而是维系军纪、处理军队中的各种刑事事件、戍守首都、防卫重要军事处所及政府机关,押送军事物资,审讯战俘等诸事。 当然,这是后世之中关于宪兵职责的解释。在张允文看来,宪兵也当是如此。 可是如今李世民为宪兵定义的三种职能,却是有一个辅助战斗,想必是因为侦察营的关系。李世民也许想让这宪兵在在为大军做侦察指引的时候,还负责监督大军军纪情况。 若是在加上特种作战这项任务,那整个宪兵营在作战时便会有三样任务了。这对于张允文来说,这些任务似乎有些繁杂了,会妨碍侦察兵们很好的去执行侦察任务。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张允文上前一步,俯身拜道:“陛下,臣以为,宪兵营职责过大,请削去其中辅助战斗一职。宪兵所司,非与敌战斗,乃是专管军中风纪,守卫皇城等职责,若是责权过大,一旦骄纵,如何收场!” 听了张允文的话李世民反倒是笑了一下:“允文啊,难道你连这个把握都没有?” “呃,把握倒是有,可是微臣担心,一旦……” “好了!”张允文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李世民打断,“此事容后再议,暂且先处理南北衙之事!” 张允文顿时不再说话,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李世民。 待这边南北衙之事处理完毕,李世民便向众人道:“呵呵,众卿家,明日这任命之事朕便会在朝堂之上宣布,届时各位爱卿做好准备就任啊!” 众人顿时抱拳道:“喏!” 眼见着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张允文却是磨磨蹭蹭的站着不走,那尉迟恭看了张允文一眼,便当先离开。 “允文啊,你留下来,可是有话对朕说?”李世民看着殿中对张允文笑道。 张允文抱拳道:“正是刚才关于宪兵营之事!” 李世民闻言,笑容顿时有些淡了,看着张允文,说道:“允文啊,你跟我走走!“说着,便迈开步子,慢慢往外走去。 张允文见状,连忙跟上。 一路上,李世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行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之上。张允文见李世民如此也不好开口。二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 一直到了一处花园,李世民终于开口道:“唔,允文啊,你刚才说有话要对朕讲么?,现在怎的不说了?” 张允文顿时大汗,原来李世民在等着自己说话呢!当下说道:“微臣还是以为这宪兵营之事需要斟酌一下!” 李世民笑道:“我知允文之意,允文是害怕这支组建的宪兵营权力过大,从而惹起重重弊端是不是?” 张允文点点头:“宪兵用于作战,便与普通士兵无疑,然而他们还可以随时随地逮捕军中士卒官吏,此等权力若是不加约束,后果叵测啊!” 李世民却道:“朕知道这一点,然而朕的意思是留在这宪兵营屯于北门,若朕有所需,也可以驱策之!” 张允文心头一凛,李世民的意思是想让这支部队作为其私兵,这才给予它这般大的权力。 李世民转过头,望着满园郁郁青青的草木,口中说道:“这屯营兵自当年太上皇晋阳起兵,便一直跟随太上皇与朕。其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损失惨重,待四海升平之时,不足三万人。太上皇赐予其名,曰‘元戎禁军’,到朕即位之后,便改其为屯营兵,军中父子相承至今。可以说,这支屯营兵乃是最为忠于我李唐皇室之军。而侦察营,朕于武德四年于洛阳组建,由你,张允文一手带领其成长至今,其战功累累,装备之精良,人员之优秀,堪称是诸军之冠。这支军队一直由你掌管着,朕倒是放心!” 说道这里,李世民停了下来,目光盯着张允文。 张允文下意识的想躲闪这目光,然而却是感觉怎么也躲不掉。 “朕之所以进行军改,除了允文你所说的这土地兼并,府兵兵员将在百年之后枯竭这个问题之外,还有就是朕想组建一支精锐之军,以供驱策。恰巧允文便提出了这宪兵营的建议,朕便将屯营兵与侦察营合为一处,组建了这宪兵营!允文认为的不妥,在朕看来,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李世民终于缓缓的说出这番话来。 张允文看着李世民的脸色,心头却是沉吟良久,方才说道:“陛下,若是陛下欲组建卫军,以屯营兵即可,何故在搭上侦察营?若是陛下觉得这屯营兵战力不足侦察营,大可按照侦察营的训练方式来进行训练,终会弥补这等不足!侦察营发挥作用之地,乃是在战场之上,并不是在这皇城之中啊!” 听了这话,李世民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那依你看来,朕欲组建这精锐之军,乃是不当?”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张允文就干脆直说到底:“微臣非是以为陛下欲筹此精锐之军不对,乃是陛下以宪兵为私军不对!宪兵,国家之器也,所司之责,责任重大,岂可与私军混一?陛下以国器而作私用,这便是不对!” “放肆!”李世民不由微微怒道,“朕乃一国之君,组建部队而为己用,又有何不妥?” “陛下若是隐私而废公,因个人之欲而损国家之利,便是不对,非明君之所为!”张允文也是微微提高声音说道。 眼见李世民就要火冒三丈,张允文恐其一把火烧着自己,赶紧说道:“微臣建议陛下于屯营兵与侦察营中拔选百名精锐之士,号为‘百骑’,平素任卫戍之责,如同陛下亲卫一般。另于屯营兵中拔选锐士若干,号为‘飞骑’,属陛下直接统辖。微臣愿意帮助陛下一手训练成军!” 听了张允文这建议,李世民的火气倒是消了不少,不过脸色仍旧有些难看:“那宪兵又该如何?” “以屯营兵剩余士卒为基干,于北衙之中招募锐士,组建而成!”张允文思忖片刻,便回答道。 “哦,那朕且问你,你这侦察营又做何用?”李世民再次问道,此时他的怒气已经渐渐消了。毕竟张允文刚才所说的几点,皆是为他考虑的。 张允文答道:“一分为三,分属南北衙与宪兵营!” 听得这个答案,李世民反倒是皱起眉头来:“如此精锐,拆分下来岂不可惜?” 张允文道:“这侦察营本就适应小股作战,大规模作战反而帮不上忙,不若拆分于各处,辅助禁军、边军作战!另外于北衙之中设立一兵营,专门训练侦察兵,将每年选拔上来的新兵放入其中训练,训练完毕之后,在分入诸军。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点点头:“如此也好,把握住了侦察兵之源头! ”说罢,又哈哈一笑,“允文你忠禀耿直,敢于直谏,对于这个,朕倒是欣慰不已啊!如今侦察营将分,你就兼领着这宪兵营吧,等那个新兵训练营地建立起来,再管着训练之事!” 一听到这个,张允文脸色一白,赶忙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微臣已经身兼数职,实在是忙不过来,若是在……” 李世民打断他的话:“那就把那个装备院的职位给辞了!对了,你还兼着军事学院和调查院的差事吧,这两个职位还是先兼着吧,如今你的工作重点便是抓这宪兵营的建设和侦察兵新兵营的建设。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成效来。哦,你不是说要将侦察营分了么?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事?” 张允文沉默片刻,却是说道:“这个微臣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而且还要征求一下侦察营中几位军官的意见!” 李世民点点头:“好吧,尽快完成此事!” 张允文赶紧抱拳道:“喏!” 这时候,张允文忽然想起自己来皇宫的初衷可是为了提醒李世民答应过自己的赐婚,想不到竟然刚好碰着了这件大事,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当下小心的说道:“呃,陛下,你曾经答应过微臣一件事,不知您是否还能记起?” 李世民一脸疑惑的看着张允文:“哦?什么事?朕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的事?” 张允文心头一凉,该不会是李世民想不认账了吧!呃,自己还是多提醒一下为好。于是说道:“呃,陛下,去年腊月的时候,微臣前往太原,您不是说了么?只要能将太原王家分成两家,那你就赐婚于微臣!” 李世民猛的拍拍脑袋 :“哦,原来是为这事啊!”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允文,“怎么,刚生了儿子就忍不住了?” 张允文顿时尴尬的笑了一声:“啊,这不是那王家的那位老爷子在催了么?” 李世民闻言,哈哈一笑:“好!你完成这侦察营之事那日,那朕便当朝赐婚于你之时!” 张允文大喜,拜谢道:“多谢陛下!微臣定当早日完成此事!”说着心头加上一句:争取早日成亲! 李世民挥挥手,却是示意张允文不要多礼:“朕答应你是事,定会做到,允文你不要担心!” 眼见事情差不多完结了,张允文便躬身向李世民告辞。 李世民笑了笑,挥挥手:“快走吧,你的儿子,朕的外孙还等着你回家哄呢!” 张允文再次行了一礼,慢慢离开。 在他身后,李世民望着张允文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 第三百四十章 大军压境 大殿之上,内侍双手捧起明黄色的圣旨,用尖利的声音吟诵着。 台阶之下,明亮光滑的木地板几乎可以倒影出模糊的人影。站在这木地板上的朝中大臣,除了几位诸如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之类的三省长官坐着之外,余者尽皆拱手肃立,静静聆听旨意。 内侍念诵的,便是这南北衙的人员职位名单。 虽然张允文已经听过了一遍,但是他还是静静听着,想听听这名单和昨日有何不同。 直到这名单末尾处,张允文才听出不同来,而且这些不同全是应在自己头上。 只听那内侍念道:“今有平州县公张允文,进献军制改革议策,不遗余力,戡行军改。今加封为偃师郡公,领左羽林军将军职,辖宪兵营,辖炮兵营,辖大唐军事学院,辖调查院。另,侦察营于即日其一分为三,归属南衙、北衙、宪兵三方。拆分之事,亦由张允文尽数负责办理!” 这个命令一宣布,众臣顿时哗然,这可和他们私下得知的情况不一样,主要是张允文的任职情况起了变化。 就连张允文也有些愕然了,不光是加了一级爵位,而且昨日明明说的管理三个部门,宪兵、军事学院、调查院,至于那新兵营,要等到建设起来之后,才能工作。可是,如今李世民竟然将炮兵营塞给他了,要知道,炮兵营在成立之初,一直是兵部直辖的! 这时候,张允文忽然感觉到一束不善的目光射来。不由往目光射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见到了魏王李泰转头时头冠璎珞微微摇动。 在这道旨意宣布之后,便是对这些新晋武将的赏赐,这其中,以张允文所获赏赐最为多,甚至还有连婴儿用品也赏了一大堆。 待内侍念诵完毕之后,众大臣跪拜在地,山呼万岁。 散朝之后,这些大臣望向张允文的目光尽是充满着一种混杂有羡慕、嫉妒、憧憬等诸多情绪。就连尉迟恭也拍拍张允文的肩膀,说道:“允文啊,陛下可是从未有这般宠信过一个如你这般年轻的大臣!你自己可要好好珍重啊!” 张允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离开了皇宫,张允文便直接来到侦察营。他要向侦察营内的这些军官们好好说明这三分侦察营之事,同时安排下来这具体的行动。 张允文的营地里一如往日那般喊声震天,士卒们在校场上、训练场上拼命的做着各种训练。扛着圆木跑步前进的,在泥水之中摸爬滚打的,手持未开刃的兵器互相搏杀的,皆是一丝不苟。 看到这里,他不由低头微微叹了口气,这侦察营就要被三分了,到时候,还能见到这等训练场面么?还能见到这些在疲惫之中却带着笑意的面孔么? 走进侦察营的大帐内,只见李扬赵毅等人俱在此处。粗粗一看,整个侦察营内的中高级军官到齐了。不过大家都是低着头,默默不语。 一股沉默的气氛在大帐之中弥漫。 张允文勉强一笑:“呵,大家都在这儿呢,正好,我正有事跟你们说呢!”说着,一屁股坐在一张空着的胡凳之上。 “头儿!”李扬轻轻唤了一声,一双眼睛盯着张允文,“是不是我们要散了!” 张允文暗道这消息果然传得快。口中却是笑道:“是啊,整个侦察营将一分为三!嘿嘿,李扬,你小子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老子,打着自己的旗号去干了!” 这李扬自从成为侦察营中仅次于张允文的第二号人物,每次和张允文产生不同意见的时候,他总是说道:“娘的,老子现在恨不得另起一军,单独来干!”张允文知道,这话的意思仅仅是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听了张允文的这话,李扬也勉强笑道:“是啊,哈哈,终于可以自己干了!”然而这笑容中露出的不情愿,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头儿――”赵毅轻轻的唤了一声。 大帐内的其余军官也先后唤道:“头儿――” 张允文站起身来,看着这些军官,他们大部分是当初在洛阳城外组建的百人侦察营中的老兵,还有些是自己在长安城外招募的游侠儿,剩下的却是贞观元年,侦察营扩编之时,表现突出的府兵。虽然他们背景不同,年纪不同,籍贯不同,然而,那一双眼眸之中都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面对这些眼神,张允文不由有些微微失神了。轻轻的甩甩脑袋,将这些想法扔出脑海,口中轻咳一声说道:“咳,想必众位已然知晓此事,那我也只是粗粗的说一遍就是!整个侦察营将拆分为三个部分,分属南衙、北衙和宪兵。当然其中只包括原先的三千名侦察兵。至于今年到来的新兵,则入新兵营训练!其中,南衙领一千五百名侦察兵,由李扬作为长官。北衙领一千侦察兵,由赵毅带领。宪兵领其余侦察兵,有刘诚带领。咳,我也兼领着宪兵营,待会儿刘诚你直接带人跟我走便是!” 张允文此话一出,那刘诚顿时露出笑容来。一些中级军官在望向刘诚时,带着一脸的谄笑,那表情似乎在说:“刘大人,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赵毅看着刘诚,干瘪瘪的吐出一句:“小诚子,我们换吧!” 然而这句话却被刘诚自动过滤了。 赵毅早就知道刘诚是不可能换的,再说了,让其独挡一面,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他又怎会放弃这个机会呢?不过一想起这存在了十多年的侦察营即将拆分,心头又不由有些伤感。 看着众人的这般模样,张允文却是笑道:“怎么,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搞得这般严肃干什么?难道你们还要学那些伤春悲秋的酸人不成?” 众人皆是一阵轻笑。 张允文见状,反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侦察营是我一手组建的,我也舍不得啊!可是,如今军制改革推进,整个大唐军队更加的职业化、标准化。而将侦察兵集中使用却是不合适的。所以无论是南衙还是北衙,都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特种侦察兵,而你们也将牢牢的扎根在那里!” 说着,语气渐渐激昂起来:“但是,你们可不要忘记,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随军驻扎大漠塞北,也不要忘记你们出生于侦察营,别忘了侦察营朴素刻苦的精神,别忘了老子教你们的保命用的东西!人聚人散,不忘我等公事一场!” 听得这话,众人不由得鲜血渐渐沸腾起来。那李扬带头道:“头儿,你放心吧,无论前途如何,我们都不会丢了侦察营的脸,也不会丢了你的脸!” 李扬此言一落,其余人等也尽皆出言附和。 “好!”张允文顿时大声说道,“今日就让我等好好的训练一场,以告别此处!” “喏!”众人同时斗志昂扬的抱拳道。 于是当日下午,在张允文的带领一下,一众军官和士卒们拼命的将侦察营内的各种训练措施挨着作了一遍。这次训练的结果也是令人咋舌,大部分项目都打破了侦察营有记载以来的最高纪录。 待到天色将暮的时候,张允文这才满是泥水汗味的走出侦察营。 就在他刚刚出了大营门口的时候,一架大篝火在侦察营校场之上缓缓燃烧起来,片刻之后,火光冲天。 张允文笑了笑,却是慢慢的离开了。毕竟也要留下足够的空间供这些军官们、士卒们好好的发泄一下。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好好的洗了一个澡,然后来到大厅之中,准备和妻儿一同吃饭。 然而一进大厅,只见得一片繁忙之景。梅香一手叉腰,一手指使着仆役将一口口大箱子往府邸西侧搬去。那边有一个大大的房间,作为张家的库房。而支柔牵着张琰,李宇抱着那男婴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梅香指手画脚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允文不由目瞪口呆的问道。 如今的大厅里,约莫四分之一的地方堆放着红漆大箱子。 听见张允文的问话,那支柔便道:“今日陛下不是赏了大量的东西给相公么?” “这些全是?” 支柔却是摇摇头:“不全是!还有些是有些当官的送来的!他们真奇怪,上次送了过来,这次怎的还送?” 李宇却是笑道:“柔姐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次相公是由县公升到了郡公,若是再升一次,那便是国公了!你且看看如今整个大唐,能封国公者,不足百人,皆是位高权重之人,相公去年封县公,今年封郡公,说不定过不了几日又封国公,他们能不好生巴结一下么?还有,此次相公的封地可是换了,偃师在都畿之中,这里可是相公出生之处啊!父皇能将相公的封地置于此处,可是显示足了父皇对相公的宠爱!那些官员们见了岂能不闻风而至?” 说到这里,怀中婴儿忽地哇哇轻哭起来,李宇忙拍着哄着。 张允文笑了笑,走上前去,一把抱起张琰,用胡子在她娇嫩的面孔上扎了一下:“来我们看弟弟去!” 张琰只觉面上发痒,顿时发出一阵“咯咯”的娇笑之声。 一片温馨之中,张允文心头本来存有的对于侦察营三分的感伤,也渐渐的消失不见了! ------------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两线作战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无论是渐渐进入运行状态的南衙北司,还是张允文对侦察营的拆分。 此时的北衙禁军聚在长安城附近的有将近四万人,旌旗招展,营帐密布。其余人或是没有到达长安,或是直接驻守于关中四面险隘。 这四万大军中两万驻守长安,余者则是驻扎欲长安东南的蓝田青泥驿,称之为蓝田大营。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赵毅带着一千名侦察兵来到了蓝田大营。虽然张允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后来传来消息,说是整个蓝田大营对着一千侦察兵是佩服之极。这时候张允文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定是这些侦察兵们极度的不安分,到达蓝田大营后给了这些士卒一个下马威。 而几乎是在同时,八百名侦察兵在李扬的带领下,随同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以及左右骁卫,左右威卫一起出发了。这十多万大军将会在大唐的西面、北面和东面连同当地府兵,仆从军驻守三年。侦察兵们在出了长安不远之后,分做数股,同自己所在的大军一道出发,远离长安而去。 李扬出发的时候,张允文和那些尚在长安城的曾经的侦察营军官站在城头之上,望着李扬远去的方向,却只见得他缓缓挥动的手臂慢慢的淹没在行军的长龙之中。 转眼之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曾经因为军改给长安带来的喧嚣也渐渐的平息下来,然而,对于张允文来讲,平静的生活还远远未到来,至少现在是如此。 因为他的儿子快满月了。 在儿子出生之后,张允文收到的贺礼可以说是堆积如山,积满了半个仓库。这满月一到,张允文就得挨着下请帖,一一宴请这些送过礼的人过来喝满月酒。 想起上次为张琰办满月酒时狼狈的样子,张允文忽然有些苦恼了,当初自己决定要收纳一些门仆,买些商铺田地,扩大张家的规模,可是到头来竟然什么都没做,除了自己在打仗之外,另外的原因却是无论是李宇还是支柔,呃,似乎都不是打理家务的料。这时候,张允文忽然想起了王妍,若是将她给娶了,那自己家中岂不是多了一个总管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嘿嘿一笑。 “相公你在干什么啊?笑得那般渗人!”李宇一见张允文的笑容,顿时说道。 张允文当即感叹道:“哎呀,还不是在为这小子担心!眼看过几日就要满月了,按说这时候应该下请柬了,可是你说说,我们又该在哪儿请?难道又是去天然居和醉云楼?” 这话倒是将李宇给问到了,只见她嚅嗫半天,却是颓然说道:“这,这妾身也不知道!” 张允文听罢,再次轻叹一声,说道:“唉,你我还有支柔,皆不擅长处理这等家务之事!这些年可是苦了梅香了!” 这时,李宇露出恍然的表情:“哦,原来相公是在想王姐姐了吧!若是王姐姐在此,定会将这家中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说着神色微微有些黯淡下来,只是低着头逗弄怀中的小孩。 张允文看着李宇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这孩子仍然请陛下来取名么?” 李宇闻言,重重点点头:“嗯!这可是父皇的外孙啊,当然得他起名!再说了,能得到父皇起名,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事啊!” 张允文笑道:“既是如此,看来为夫还要跑上一趟皇宫了!” 正和李宇说笑着,忽然那房门被推开,却是支柔盈盈站在门外。 看了一眼李宇怀中的婴孩儿,支柔对着张允文淡淡笑道:“相公,外面来了位宫里的内侍,说是要见你!让你赶紧去!” 张允文点了点头,对支柔笑了一笑:“呵呵,柔儿,辛苦你了!你先在这儿歇会儿,等会儿为夫再来陪你们说话!” 支柔闻言,走到床边和李宇坐在一起,看着李宇怀中的婴孩,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来。 张允文来到大厅之中,只见一位内侍正等在那儿,当下上前招呼道:“呵呵,劳这位公公久候,着实不安啦!” 那名内侍却是忙道:“我的驸马爷耶,陛下可是传召你过去呢,你赶快准备准备,与我一同去见陛下!” 张允文只好再回到后院,跟李宇和支柔说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带上高冠,与那内侍出门,来到皇城。 今日乃是旬假,故南衙那边除了几个留守执勤的人员之外,皆是空荡荡的。进入皇宫之中,张允文被安排在在一处书房等候李世民。 眼见四下无人,张允文便凑到书架之上,看看这里都摆了些什么书。只见在离书桌最近的书架之上,却是摆着《管子》、《盐铁论》等书,而遥遥一望书桌之上,却是摆着一本合上的《史记》。 张允文忽然觉得李世民唤自己来,其目的恐怕不是那般单纯啊! 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陛下驾到!”张允文赶忙做出一份庄重之态,迎接李世民到来。 李世民进入书房,坐在书桌之后的椅子上,又让内侍端来一张凳子,示意张允文坐下。 张允文坐下之后,李世民笑道:“允文啊,这次唤你过来却是有好事啊!来来,你看看这个!”说着,将一份黄皮奏章递过来,给张允文看。 张允文翻开着奏章,却见里面用工整的楷书写道:“枝生连理,鸟共比翼。荷花并蒂,鸳鸯交颈。今有王氏之女,聪颖外发,闲明内映,训范生知,学殚绨素,艺兼鞶紩,令问芳猷,仪形闺阃……”一看这开头张允文顿时大喜,这不就是李世民的赐婚圣旨么? 跳着往后看去,果然再后面看到了将王家之女许配于偃师郡公这类的话语,并且直接封了王妍一个从三品诰命夫人。 捧着这封折子,张允文拜谢道:“多谢陛下恩德!” 李世民却是摇手笑道:“朕既答应过,当然得说到做到!这王家之女,朕已然派人前去查了一下,果然是生得国色天香啊,不过这年纪嘛却是有些大了。呃,说到这个,好像还是你张允文耽误的吧!” 张允文顿时有些愧疚的低下头,默默不言。 李世民轻轻叹气道:“算了,你们这些儿女之事,朕不会去管,也不想去管!不过允文啊,你要记住了,你可是我大唐驸马,以前让你娶了那奚族女子,一是念及我家汝南不能为你生育后代,二则是当初安抚奚族之用。如今朕再许你娶这王家丫头,除了看在汝南的份上之外,心头未尝不存有收服那王家之心啊,等到那王老头离去,朕再帮你一把,你就干脆做那王家家主得了!”说道这里,李世民笑着看望张允文,只见后者正一脸不自然的望着自己,顿时哈哈一笑。 “允文啊,你莫不是真的相信朕的说辞了?一家家主,那里轮得到一个外姓之人来做!真不过和你说笑罢了!” 张允文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收起手中的奏章,欲揣进怀中。 李世民见状,顿时笑道:“允文啊,这圣旨虽说是盖了大印,可是还未宣读的。你收起来,难不成想去栎阳宣读圣旨?” 张允文一听,赶忙停了动作,讪讪的将圣旨放回书桌上。 李世民摇头轻笑了一下:“你呀,竟然这般慌手慌脚的,看来真是高兴得昏了头了!” 张允文笑了笑,忽然想起了自己儿子取名之事,当下便说道:“呃,陛下,你看我家那小子也快一个月大了,如今还没个名字,陛下你看……”说道这里,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李世民却是知道了他的意思,当下说道:“哦,你是要朕为那孩子取个大名吧!呵呵,你们一家子啊,成亲要朕来操心,连取个名字也要朕来操心!这孩子是过继给汝南的,也是朕的外孙,朕来取名字,也是理所当然!呃,不过这事情可马虎不得,容朕好好思考几日,等到你请满月酒的那日,朕才当众宣布出来!” 张允文顿时面露喜色,再次拜谢道:“多谢陛下!” 李世民乐呵呵的笑着,靠着椅子靠背:“呵呵,允文啊,你可算是双喜临门啊,才得了儿子没多久,便要再娶妻室,哦,对了,前几日你还升了爵位,当是三喜临门!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张允文一想,确实如此,脸上的笑容不由渐渐浓了起来。 李世民看了一眼张允文近乎傻笑的样子,不由摇摇头,翻开桌上的那本史记,对张允文道:“允文啊,这赐婚圣旨将在十月间发下去,而婚期则是定在十一月间,对此,你可有何意见啊?” 张允文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没有!一些但凭陛下吩咐!” 想起自己的事情说完了,而又见李世民开始看书,张允文便起身提出告辞! 李世民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张允文自己出去。 然而就在张允文走到门口的时候,李世民忽然抬起头,向张允文问道:“允文啊,你可知道桑弘羊?” 张允文不由一愣,目光遥遥的落在了李世民正在看的那本史记之上。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和亲之论 “桑弘羊?”张允文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知道此人。 缓缓的走回书房中央,张允文抱拳道:“启奏陛下,此人乃是汉武帝时之重臣。其主管全国经济,统领中央财政近四十年。可以说,汉武帝能三伐匈奴,除了文景两朝留下的充足的国库储备之外,这桑弘羊从中调度,为天下理财,这才能为武帝之征伐提供充足的物资!” 李世民“嗯”了一声,却是将手中的的书册递与张允文:“这《货殖列传》还有《平淮书》,不知你读过没有?” 张允文顿时有些赧然了:“以前读过,但是后来从军之后,看得也少了,只能隐隐记住一些!” “唉,朕读了这两篇文章还有那《管子》、《盐铁论》不知有多少遍,每读一次,仿佛心头似有所得,然而细细思考,却又好像没什么所得!难道是朕之用心尚不如古人之深?”李世民轻叹道。 “为何陛下说起这些来?”张允文疑惑的问道。 李世民笑了一笑,却是站起身来,一边在房中踱步,一边瞅了一眼张允文,说道:“允文啊,军改之前,你只管献策,而军改之中,你有少管诸事,对于这些用度支出却是不甚了解!你可知道,此次军改,朝廷共计支出多少钱来?为了养着四十万募兵,朝廷以后每年又该支出多少钱来充作军费?” 张允文顿时一愣,这个自己倒是没怎么想过,一来嘛这些事情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二来嘛自己也不是什么财经济会专业出身的,对于这些收支之类的事情也是不甚了解。 一见张允文这表情,李世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口中说道:“此次军改,到目前为止,共计从国库之中支出一百零三万贯。其中,将近六十万贯是组建南北衙大军所需之军费。四十万贯乃是安置募兵家属费用!为了此次军改,国库这几乎支出了十分之一啊!” 张允文一听这数字,不由有些讪讪了。虽然他知道这军改之事需要花费大笔钱,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之多。 “这只是此次军改之数!而朝廷担负着四十万募兵之给养、军饷,每年亦需要花费几十万贯。如此重担压下来,朝堂内外已有不少人以此来反对军改,若不是朕及几位大臣压下,说不定这些人已经闹翻天了!”说到这儿,李世民语气放缓,“所以啊,朕欲图寻找一条生财之路,以实国库,以堵众口,以养募兵!” 张允文翻了一下手中的史记:“难道陛下亦想学桑弘羊之法?” 李世民顿时不语,看样子曾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见李世民不说话,也摸摸不言,低头看起手上的史记来。 而李世民,则是在一边踱步,一边考虑着事情,似乎在想着桑弘羊的各项政策。 温习了一遍《货殖列传》和《平准书》,张允文心头已然有了计较。当下小心的问李世民:“不知陛下看中了桑弘羊的那些举措,欲图仿效之?” 李世民蓦地停住脚步,看着张允文笑道:“朕观桑弘羊之法,有盐铁酒官营,有均输,有平准,有算缗告缗,有铸币,有屯田戍边等诸策。诸策之中,朕看好的乃是前面四策,这铸币之法与屯田戍边,皆可弃之不用!” 张允文道:“如今大唐上下,实行的乃是盐铁专卖,朝廷并未独占盐铁之利,对于盐铁产地,设机构加以管理,朝廷派出盐铁使收取盐铁之利。若是改由朝廷官营,虽说可以增加朝廷收入,然而仗盐铁为生之商家,失去生计,又何以为生?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其生路,还会挫伤商家经营之欲望。而我大唐则少了多少商税啊!此等方法连同那算缗告缗之法,皆是可获短期之利,而伤长久之利啊!另外,若是盐铁尽数官营,其价亦尽为朝廷拟定,为求利,盐铁之价定当飞涨。不若如今形势之下,各家互相掣肘,其价反而不高!” 听了张允文的话,李世民也不反驳,而是继续问道:“那均输、平准之法可用否?” 张允文一面思考,一面点点头:“这均输之法乃是专为贡物而设,于各州县设立均输官,辨察贡物之好坏,取其优者贡于京师,其劣者转贩他郡,以获其利。然今日大唐,每年诸州县之贡物,象征之意远多于其价值,就算是贩卖他郡,获利亦是不高。至于这平准之法,乃是贵时抛售、贱时收买,以平物价。此法在大唐已然在实施。” “哦,这么说来,这桑弘羊之策皆不能行于我大唐?”李世民淡淡的说道。 张允文肃声道:“陛下此言差矣,对于这桑弘羊之法,微臣以为当取其神而非取其形。取其观点加以己用!” 李世民笑道:“这么说来,允文对这桑弘羊之神是有所了解了?” 张允文点头道:“微臣看了一遍,只看出其两个主张来。第一,重商亦重农工。第二,山林川泽皆为国有,故需严加控制。对于这两个主张,微臣是非常赞同的。陛下欲使国库丰盈,非得重工商之业,欲使仓廪丰实,非得重农业。至于山林川泽为国有,乃是惧怕豪强得山林之利,轻则祸民,重则祸国!” 李世民听得津津有味,待张允文说完,这才抚掌笑道:“允文不愧是出身书香门第,虽为武将,可这读书之能,却是厉害啊,看了两遍,便能直窥其根本!好一个欲使国库丰盈,非得重工商之业,欲使仓廪丰实,非得重农业。朕且问你,这工商之业如何振兴,这农业又当如何来重?” 张允文顿时语塞,目光四下游弋,脚步也慢慢踱了起来,看看找到灵感。 可惜的是,在屋中走了片刻,脑海中仍旧毫无头绪。忽然,他看见地上铺着的华丽地毯边缘散落着一些絮状物,想必是地毯上挂落的。 “絮……棉絮……棉花……”忽然张允文灵光一闪,对着李世民就说到:“陛下,微臣想到了!这振工业之法,可以发展棉纺织!” “棉?棉纺织?”李世民顿时疑惑不解,这些是什么东西? 张允文连忙解释道:“这棉就是那织白叠布之原料!高昌那边即有。此种棉高不过三尺,种植起来,无须占用良田,沙地即可种植,且抗旱能力极强。陇右诸州不适宜种植庄稼之处,皆可种植此物。此棉采摘下来,纺织成布匹,便是白叠布。若是我大唐大规模引进此种棉,大规模的发展棉纺织,则可以大大的促进工业纸发展!” 李世民一听,顿时眼睛发亮:“此言当真?” “微臣何敢欺瞒陛下!” “好!“李世民一拍大腿,坐回书桌之后,提起笔来,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搁下笔,李世民又问道:“还有何种良策?” 张允文摇摇头:“重工之策,微臣只想到这些。至于重商之策,无外乎减税之类的措施,那户部的大臣们想必已有多种措施,微臣就不在这儿献丑了!最后那个重农,眼下之计,却是扩大田地数目,增加产量而已!” 李世民听罢,不由有些微微失望。 张允文见状,顿时笑道:“陛下当集思广益,终有能人能想出恰当之策。再说了,诚如太史公之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万民,本性趋利,只要陛下适加引导,以利诱之,则天下万民趋之若鹜,倒是候这无论是重农还是重工商不就皆重了么?” 李世民点点头,沉吟片刻,却是说道:“允文所谈之物,皆是长远之利,然而朕急于求得大利,以堵众口,以养募兵啊!” 张允文闻言,却是默默不语。脑筋急转,想着能在短期之类获得巨大利润的活动。采矿?掠夺?贸易?出海? 出海,对,出海!张允文心头蓦地一动。如今大唐航海业十分发达,也无海禁之类的东西,若是由官府牵头,驾巨舟出东海以通高丽、新罗、倭国,操舳舻以出南海,贩卖大唐特产,掠夺东南亚之资源,短期获利之巨,恐怕是抵得上朝廷的赋税收入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当下便将这种想法说了出来。 李世民闻言,却是皱眉道:“这航海贸易真的能获此等巨利?还有,这南海诸岛之上难道就没有国家,任你开采其矿产?” 张允文笑道:“陛下请勿怀疑。微臣给陛下算上一简单的笔账。假如微臣拥船三艘,可载货物千石!” 李世民闻言顿时失笑:“你这船可真小啊!” 张允文不理会这笑声,继续算到:“微臣贩运千石漆器、蜀锦、丝帛之类,总计花费三千贯。费三月之期,出海东游,至倭国,则价值翻上十倍,得三万贯。再买回倭国特产,费三月之期,返回中土。贩卖倭国商品,所获之利,再翻上几倍。如此下来,这利润岂不是极高?” 李世民顿时吞了吞口水,点点头:“嗯,极高,非常之高!” “再说说南海诸岛,其上虽有人迹,但其尚未开化,赤身裸体逐于山林之间,捕猎鸟兽。且其体貌特征,大异于汉人。我等传播王化,宣教化于南海,岂不是功德一件?”说道最后,张允文不由阴笑了起来。 李世民抚摸着两撇髭须:“允文此言极是!好,朕先且记下,待找人合计之后,再行打算!哦,对了……”李世民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允文啊,这东海南海之事,你怎的知道?” “呃……”张允文顿时语塞,口中却是支吾道,“这……这,前几年不是倭国派有遣唐使么?这东海之事便是从遣唐使口中得知的。至于南海之事嘛,乃是……乃是,呃,林邑国国王在长安那段时间闲谈出来的!” 张允文很快就找到了借口,看看李世民,见后者仿佛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 第三百四十三章 麴文泰之死 在皇宫里带了许久,眼看到中午用饭的时间了,李世民却是挥挥手让张允文出去,连顿饭也不请,这让张允文一路埋怨回家。 到了家里,张允文发觉整个家里竟然闹成了一团,喧嚣声,娇笑声,呼喊声,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训斥声,混杂一团。虽然站在家门口,但是张允文还是听见了那巨大的声音。 “这,这是谁来啊?”一边想着,一边往里面走去。 眼看就到了一处拱门边,忽然目光斜觑见一个什么东西正往自己方向飞来,下意识的一躲,只听见“啪”的一声在身后响起,张允文回头一看,只见一块软软的稀泥正沾在雪白的墙上。 张允文心头涌起一股怒气,往那稀泥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已是空无一人了! 快步来到庭院之中,顿时被面前的情形惊呆了。 只见两个年纪**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一票小孩子满院子的追逐。有几个甚至爬到树上去了。 这两个小男孩却是刘氏兄弟的两个倒数第二小的儿子,叫做刘希刘栋。这两个人同样也是两个猴子,一刻也安分不下来。而跟在他俩后面的却是那些张允文曾经训练了两个月的皇子和公主。此时他们的衣衫皆是脏兮兮,布满了泥点子和尘土污垢,全无丝毫的皇家风范。刘家嫂嫂和支柔站在回廊之上,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些小家伙。 张允文立刻知道了刚才那扔出的稀泥恐怕便是这些人的杰作了。再看看四面墙壁,也尽是布满了稀泥。 “立正――”张允文大吼一声。 那些受过训练的皇子公主们条件反射的站成标准站姿,目光平视前方。 张允文见状,顿时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看看你们,浑身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些皇子公主顿时嘻嘻一笑,垂下头来。那高阳公主抢先答道:“嘻嘻,姐夫,我们这是在闹着玩呢!其实我们是来看小宝宝的!” 其余几名公主顿时齐齐点头。那晋阳公主还补充道:“其实我们早就想来了,可是母后不同意,所以拖到现在才来!” 张允文笑道:“那你们看到没有?” “嗯!”这些小家伙顿时齐齐点点头,慢慢的往张允文聚集而去。 “有什么好看的,脑袋小小的,鼻子小小的,手脚也是小小的!”李慎摇头说道。 这话却是遭到了公主们的一致反驳:“哼,十哥你又在乱说话了,那小小的手脚看起来这般可爱,你怎么能说不好看!” 眼见这些小家伙要争吵起来,张允文赶忙道:“你们去洗洗,换套衣衫,待会儿再去看那小宝宝!若是谁身上脏了,我可不许你们看!” “好!”这些小家伙顿时欢呼起来。一旁听得张允文言语的几位宫女侍卫连忙上前,带着这些小家伙下去了。 张允文看着那两个已经躲在自家母亲身后的两个侄子,笑着说道:“还有你们两个,也去洗洗!” 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被侍女带了下去。 “见过二位嫂嫂!”张允文上前行了一礼。 那韩氏姐妹慌忙扶起张允文之后,笑道:“叔叔这还没用饭吧,来来,弟妹正在那边等着呢!” 用过午饭,张允文这才知道,自己的两位兄长估摸着他要办宴席,恐怕忙不过来,便让韩氏姐妹过来帮忙。而韩氏姐妹带着儿子过来时,却发现院中已经有了一堆小孩。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小家伙竟然是龙子龙孙。当下,二人便让自家的儿子去和他们接触、游玩。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混熟了。 然而抛开初时的矜持,这些小家伙一玩起来,便是疯了头,满院子的追逐打闹。很明显,这些公主皇子们被这两个小孩子给带坏了。 知道这些之后,张允文不由摇摇头,看来这自己兄长生出的孩子还真不一样,光这皮实程度,可非一般孩子能企及的。 当这些皇子公主围着李宇看了其怀中的小宝宝许久之后,终于在暮色到来之前离开了府邸。离开之时,这些小家伙还对那刘希刘栋二人恋恋不舍,说什么下次一定好好玩之类的话语。而那刘希刘栋顿时拍拍胸脯说下次带他们去山上偷果子。听得张允文直想给这俩小子一人一下! 那些皇子公主们走了,而刘家嫂嫂,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请吃满月酒的时间也快到了。 和上次一样,昨夜还是准备将这满月宴办在三个地方,便是那醉云楼、天然居以及自己家中。为此,他还跑了前面两个地方,将这两座酒楼包下一日。 接下来便是请帖。张允文得带着仆役一家一家的去送。当然,能让他亲自送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和与它关系密切,诸如王玄策、苏定方。其余送了礼的官员,则是张允文的亲兵去送请帖的。 当苏定方拿到这张请帖的时候,却是长叹一声,满是感慨的说道“允文啊,你这都是第二个娃儿了,可是老哥我依旧打着光棍啦!” 张允文轻笑一声:“大哥面容俊朗,仪表堂堂,尤其是这把美髯,不知羡煞了多少男儿,想坏了多少女子。只是大哥眼界太高,寻常胭脂俗粉如何能入大哥之眼!” 苏定方一听,当即笑道:“哈哈,允文你可真是会说啊!” 而在王玄策那里,张允文却是见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只见一间斗室里面摆满了书籍,王玄策正坐在书籍之中,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书籍,对于张允文的到来,他似乎没看见。 张允文也没有打扰王玄策,将手中请柬放于门口的书桌之上,并让站立在旁边的王玄策的仆役提醒他。 终于,十月十一这一日慢慢的到来了。 这一日张允文并没有去上朝,而是在家中准备着迎接客人。 醉云楼那边则是由刘勇在负责接待工作,天然居则是由刘武在负责。他们二人可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再说了他们二人身份也是不低,虽说只是从五品的武散官,可是有张允文这个弟弟在那里,谁人也要敬他们三分。 从临近中午的巳时开始,便有宾客来到天然居或是醉云楼。这些宾客乃是没资格上朝,在点卯完毕,处理了公务之后,便来参加宴席了。 对于他们而言,参加宴席不仅仅但是参加宴席,还是一次能与其他同僚沟通的机会。这种机会可是很是难得啊。 在午时的时候,那些朝中重臣一个个渐次来到张允文府上。 未开宴之前,李宇手中抱着的男婴便成了众人的焦点。虽说这孩子不是李宇亲生的,众人对这点是心知肚明,但是别的不说,光是面前这个男婴是张家的嫡长子,以后极可能承袭张允文的爵位。而张允文的爵位现在虽是个郡公,可难保以后不生成国公。所以,众人对这个小家伙也是关注得紧啦! 看着一张张或老或壮,或白面干净,或胡子拉碴的脸庞,这小男婴竟然“哇哇”的苦了出来。惹得这些围观的重臣们尴尬不已。 李宇赶忙抱起孩子,口中也不知哼着什么曲调,哄了起来。那婴孩很快止住了哭声,慢慢的合上眼睛睡着了。 眼看日头就到正午了,张允文正疑惑这李世民怎的还不来,这是,阵阵马蹄之声夹杂着辚辚车声响起在外面。 张允文顿时知道李世民来了,急忙上前迎接。 然而尚未走出大门,便听见一声爽朗的笑声:“哈哈,快给朕看看朕的外孙!”接着一个身影便出现在大门口。 李世民穿着一身便装,当先走在最前面,身旁是长孙皇后,后面吊着一大堆的子女。除了李泰之外,其余皆是未就藩的未成年皇子公主。 一见李世民的身影,众人连忙行叩拜之礼。李世民不等众人跪下,便说道:“免了免了,今日一切礼节皆免了!来,汝南,快给朕看看这外孙如何?” 在场众人一听见李世民叫着婴孩为外孙,当下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宇笑着将正在熟睡的婴孩抱来给李世民。后者一接到这婴孩,哈哈笑道:“子承父业,你就叫做张继吧!以后希望你能好好的继承你爹的事业,做个能征善战的大将!” 此言刚落,李世民忽然觉得手手臂之上似有热水流动,顿时知晓不妙,赶紧将婴孩递回李宇手中。 再一看自己身上,左手衣袖一直到衣衫下摆处,尽皆水痕宛然。湿了一片。当下笑道:“哈哈,张继你小子淋了朕一身的童子尿啊!哈哈哈!” 李宇赶忙歉声说道:“父皇,这衣衫已经湿了,不如先进去休息片刻,待下人将这衣衫熨干,在送来给父皇!”说着,还伸出白皙的手指,捏了捏张继的脸蛋,又气又笑的说道:“都是你这小子惹得祸!” 李世民连忙止住李宇:“呵呵,汝南,莫要怪这孩子!都说这童子尿能洗去晦气,这是好事啊!” 李宇婉约的笑了一笑,抱着张继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告了声罪,慢慢的退回房间。看样子是给孩子换衣衫去了。 张允文见时辰差不多了,顿时大吼道:“开席!” 于是,一盘盘佳肴,一壶壶美酒如同流水一般摆上了桌子。一架架屏风架设好,一名名乐工乐伎坐在屏风之后,各自调着手中的乐器。 庭院之中,一架戏台早已经搭上,表演歌舞、杂技、幻术的戏子轮流上台来,卖力的表演起各种节目。 一时间,这府邸之内,那是丝竹之声,歌舞之声,喝彩之声连连响起。将那熟睡的张继惊醒,哇哇哭了起来。 张允文则是陪着李世民和另外的一些重臣在屋内用饭,听着丝竹,品着美酒,尝着佳肴,却是听不到外间的声响。当李世民问起的时候,张允文笑道:“此房间墙壁充填了麻布葛布之类的东西,绝音效果极好!” 就在张允文他们在自己府邸之中一片欢腾之时,那天然居中却是发生了一件令张允文意想不到的事情。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夜袭吐蕃营 这天然居早在刘氏兄弟成亲的时候,张允文便送与了他们。也就是说,如今这二人乃是这天然居的东家了。也正是这天然居每月的收入,才让二人能养的起那般大的一座宅子和十多名侍女仆役。 刘武穿着白色里衣,暗红色外衣,腰间悬挂着一口横刀。他和刘勇在长安万年县的军府之中从校尉干起,到果毅都尉,再到折冲校尉,其间参加了对突厥的战争。到如今,也是领着正五品上阶定远将军散官的将军了。 到今年军改之时,二人不愿编入募兵,张允文跑了些关系,在军改之前将他们二人调到了左监门卫。这监门卫的主要职责却是守卫长安各个城门的。军改之后,隶属于北衙统领。平素几乎不会出征。 刘武站在天然居门口,招呼着客人。而杨石则是站在刘武的身边,壮其声势。 宾客渐次来到这天然居,先在楼外的文书处将请帖示出,待文书登记完姓名之后,这才往里面走到刘武面前,抱拳一礼,然后再进入 这天然居之中。 刘武见对方抱拳行礼,先是躬身行礼,到了后面,腰肢实在酸疼,便拱手为礼。 起先,宾客众多,往往是来不及一一行礼,只得作几个四方揖,算是一齐见礼了。到后面,宾客渐渐稀少,反倒是要一一躬身行礼。终于,宾客到齐。 刘武看着正在收拾的文书,再望望身后的天然居,不由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左右要摇晃了一下腰肢。 “哎哟,娘的,这弯腰行礼比干上一夜那事还要累啊!”刘武小声的抱怨道。 一旁的杨石一听见这话,顿时疑惑道:“嗯,刘大哥,你刚才说的事是什么事啊?” 刘武顿时“嘿嘿”一笑:“嘿嘿,小石头啊,等你找到媳妇之后就明白了!” 听得刘武这般说话,杨石顿时面露羞赧之色。虽说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长时间混迹于军营之中,哪儿又能找到什么媳妇儿。不过这类事情他可没少在军中那些粗鲁的汉子那儿听说,故而也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看见杨石的表情,刘武顿时哈哈大笑,拍拍杨石的肩膀:“哈哈,小石头,你小子也开始想媳妇儿了!” 杨石闻言,陡然涨红脸,无力的反驳道:“没,才没有呢!” 刘武却是扭动着腰肢,慢慢往天然居内走去,不再理会杨石。 在天然居出席的宾客之中,若全是武将倒还好办,好酒好肉一上来,找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唱唱曲子,探探琵琶,便算是招待过去。可是,这宾客中却是有着半数的文臣,这些文人出身的官员讲究的是一个“雅”字,所以,在刘武看来,他们才是最难伺候的主儿。 天然居的一楼坐着的尽是武将。角落之处,堆放着一瓮瓮烈酒。而文官们则是集中在二楼。这里珠帘垂落,屏风遮掩,一名名穿着淡雅宫装的乐工歌伎坐在屏风之后,或是弹着丝竹管弦,或是浅唱低吟。阵阵曼妙的丝竹之声与歌声缭绕,回荡在这二楼之上。而这些文官们有的半闭着眼睛,静静欣赏这旋律,或是摸着抚须望着屏风上的山水花鸟呵呵笑着,或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可是,令这些文官心头不爽的,却是楼下不时传来的阵阵喧哗之声。这声音嘈杂喧闹,竟然将二楼的丝竹之声盖住了。 刘武进入天然居之后,先在一楼招呼这些武将。他本是武人出身,对于这些武将的爱好忌讳,深知肚明。三言两语往往便引得这些武将们点头称是。 在和这些武将喝了两碗酒之后,刘武又得上二楼去招呼那些文臣。 慢慢的走上二楼,刘武向这些文官一揖,笑着说道:“承蒙诸位大人光临敝侄满月之宴,在下代敝弟张允文敬诸位大人一杯!” 刘武声音洪亮,一说出来,便将这丝竹之声盖住了。那些乐工歌伎闻言,顿时停止了演奏歌唱。而那些文臣们顿时齐齐的看着刘武。 “呵呵,刘将军客气了!张公爷公子满月,此乃喜事,在下能得张公爷之邀,幸甚之至啊!”一名中年文官当先站起身来说道。 有人这一带头,其余的同桌的官员也是竞相附和。 而其他桌上的官员也渐次站起来,客套者恭维的话语。这其中,皆是说着张允文,而对于本次宴会的主角,那位满月的张继,倒是很少提到。 刘武一面面容僵硬的客套着,一面在心头暗暗的骂道:“这些虚伪的家伙,嘴中说着一套,可实际上是不是这般想法,鬼才知道!” 和众人喝了几杯,刘武在这二楼呆着,但觉心头百般不自在,勉强的敷衍了几句,便告了声罪,匆匆的下了楼。 来到一楼,听见这喧哗之声,听见这酒令之声,看见满桌子的杯盘狼藉,刘武这才感到一丝亲切传来。 刘武哈哈一笑:“来来来,各位将军,刘某再敬大家一杯!” 就这样,楼上的文官们听着丝竹,吃着佳肴,楼下的武将行着酒令,大呼小叫,你拉我灌酒,我拉你灌酒。一顿饭就慢慢的吃过去了。 到达未时二刻的时候,这楼上楼下却是分不太清了。文官武将皆是喝得醉醺醺的,一边扶着栏杆,一边口中大叫道:“我没醉!”或是狂呼道:“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 几名没有醉的文官尴尬的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却是苦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大声呼道:“哈哈,这张允文待客倒是有趣!几年之前来参加他女儿的满月宴在这天然居,如今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还是在这天然居!当真是可笑啊,堂堂偃师郡公,竟然在这酒楼之上待客,这又置我等于何地啊!” 这声音一响起,那些没醉的宾客顿时诧异的望着那声音来源,只见一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儒生正坐在台阶之上,举着手中酒盏,旁若无人的大声说道。 此言一落,那些没醉的顿时冲上两步,想制止那儒生继续说话;那些半醉的顿时酒醒大半,用一副诧异的目光看着那儒生;那些醉倒的,发出两声含糊的声音之后,便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刘武乃是天然居常客,常常在此喝那烈酒神仙醉,故而对这酒量也倒是不小。再者,他知道今日自己负责接待,必须喝的酒可是不少,所以在这神仙醉中掺了不少的水。这几轮酒喝下来,肚中鼓胀,人已半醉。 那儒生的话吼出之后,刘武顿时抬起微微有些发痛的脑袋,诧异的看着这名儒生。片刻之后,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应该出来说点什么。 当下走了两步,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那儒生再次呼道:“我有说错了什么吗?张允文待见我等便是以如此态度。两次宴席,皆不见人,只有一个名义上的哥哥出来招待。在下虽然只是七品小吏,却也是在翰林院中供职。那张允文狗眼……”这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名没醉的文官捂着嘴,不让他再说。 刘武却是知道后面的话,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巨吼从一楼传来:“兀那酸儒,你这厮胡说什么!” 这声音犹如霹雳,响彻整个醉云楼。那些已经酣醉而昏睡的宾客顿时齐齐一惊,倏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茫然的四下张望着。 众人偱声而望,只见一名巨汉从一楼的角落之处走了出来。这名巨汉身量极高,体态魁梧,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眼角之处,已然有数道皱纹。此人相貌威风凛凛,气宇轩昂。那些武将一见这大汉,顿时赞道:“真是一条好汉啦!” 杨石一见这大汉,顿时喊道:“爹!” 这人正是杨石之父杨常。 杨常看了杨石一眼,然后自顾往前走,来到那口出狂言的儒生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坐在楼梯上的儒生。 被杨常的目光一望,那儒生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慌乱之意,挣脱出那名捂着自己嘴的同僚的手,看着杨常,嘴中却说道:“你,你是什么人?” “我乃杨常!”杨常目光凛然,大声说道。 一思考这个名字,却是没有任何印象,心中揣测此人乃是无名小卒,外强中干而已。当下硬声道:“本官说那张允文,又与你何干?”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杨常哈哈一笑:“我乃是张允文门下食客,你说与我何干?”忽然止住笑声,口中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张允文待你不周,这宴席摆在这天然居之中,可是你又有何等资格让张允文厚待于你?你不过一个七品小吏,你可知道,此时在张允文府邸之上用餐之人,哪个不是身份显赫,更有陛下亲自道贺,难道你认为自己能有资格进入其府中?” 此言一出,不光是那儒生,这天然居内的文官武将顿时默默不语。 杨常又道:“你说那张允文薄待于你,直让刘武过来接待,你又可知刘武乃是正五品定远将军,虽不是张允文之亲生兄长,然而张允文却是比亲生兄长更加敬重这刘武。还有这小子,也就是我儿子,乃是张允文亲兵,如今领宪兵营正六品校尉。论起与张允文亲密程度,论起官制大小,哪里薄待于你?” 杨常这么一说,那儒生哑口无言。而那些宾客们面色倒是好转不少。 “况且张允文在天然居与醉云楼招待诸位,,却是无奈之举。想那张家府邸,哪能容纳这般多的人。况且张允文又是廉洁之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可那宅子还是那般大小。不曾扩过。这在诸公之中,可是罕见啦!”杨常渐渐微笑起来,一张脸也不再那般严肃了。 几位文官立刻接口道:“这位杨,嗯,杨常说得在理,像张公爷这般廉洁之人可是不多啊!我等实在深感敬佩!” 这几人一带头,另外一些文官也跟着拍起张允文的马屁来,说什么张公爷诗才惊人,实为我等学习之楷模。说什么张允文沉着大气,林林总总。 看着这些拍马屁官员一脸的笑容,杨常非常不爽,脸色又慢慢的沉了下来。 一见道杨常的脸色,那些官员顿时住口。 这时,那名曾经捂过着儒生嘴的文官笑道:“这位杨老哥切莫动怒,文渊平素乃是朴实谦和之人,今日定是饮酒过多,这才有所失态!” 杨常微微冷笑一笑:“哼,饮酒过多?他这一身的酒味可不是从身体上发出的,而是从那衣衫上发出的!算了,故意为之也罢,饮酒过度也罢,我姑且信你一次,若是下次再听得你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可气!” 听见杨常口中说得强硬,那儒生心头一振,嘴中正想强硬的问问怎么个不客气法的时候,只见那杨常猛地侧转身来,以左脚为轴,旋转半身,右脚如鞭,从那儒生的面前掠过,带起的劲风让这儒生不由微微闭上双眼。 脚后跟重重的砸在那手臂粗细的栏杆之上。只听见一声巨响,“啪——” 那手臂粗细的栏杆顿时断做两段。 霎时间,天然居内寂寂无声,可闻针落。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尽皆用惊骇的目光看着若无其事的杨常。 而那儒生,睁开眼看见这断裂的栏杆时,嘴张得老大,惊讶得合不上了。 ------------ 第三百四十五章 松州大战 虽说出了这么一件扫兴的事情,但却没有破坏整个宴会的氛围。 天然居内,依旧是觥筹交错,喧哗震天。一直到众宾客酒足饭饱,提出告辞,这顿宴席就算是完了。 “杨大哥,刚才那人好像叫什么文渊,也不知是他的字还是他的名!”刘武对于杨常能出面解决此事自是十分感激,看着宾客渐渐离去,刘武轻声向身边的杨常说道。 杨常比起刘武还要高上半个头来,只听他轻声道:“管他是文渊还是别是什么,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就敢口出狂言,背后若是没人怂恿,哪儿会来这般大的胆子!唔,你回去给张允文那小子说说,让他注意点!” 后面这句话,却是对杨石说的。 杨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边的事情一直忙碌到天色将暮时,才算完成了。杨常照样提着一壶酒,慢慢的上了天然居三楼,杨石向刘武拱手告辞后,便先往张允文府邸方向纵马而去。 “呵呵,不过小角色而已,无足挂齿。想凭借三言两语便挑起那些官员与我的矛盾,也太过痴心妄想了!”张允文一边抱着张继,一边笑道,“岂不知这些官员之中,明眼如炬者,溜须拍马者有哪里会在乎什么厚待薄遇之事!” 杨石见张允文不放在心上,正要再次提醒,却听见张允文叹道:“也罢,说不定此事明日便会传遍长安,我还是先到陛下那里主动陈述一下吧,免得到时候被动不利!” 听见张允文这般说,杨石顿时放下心来。 当即,趁着天色尚未黑下来,张允文起身往皇宫走去。 来到皇宫之后,张允文没花什么功夫便找到了李世民。当后者一见到张允文时,顿时笑道:“呵呵,允文啊,你来的正好,朕刚刚听闻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你便过来了,真是巧得很啦!” 张允文心头一沉,看来是有人将那天然居的事情告诉了李世民。 这时候,李世民说道:“这事情想必你也知晓了,便是那天然居中发生的事情!” 张允文暗道一声“果然”,当下半跪在地对李世民道:“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那杨常乃是直人,言语之间冒犯朝廷官员,乃是无心之罪,还请陛下赦之!”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半跪的样子,口中说道:“你起来吧,朕何时说过要治其罪啊?要治也要治那个口出狂言的儒生之罪!哼,一个小小的七品侍从,便敢口出狂言,视你这个郡公与将军如无物啊!“ 听得李世民口中的维护之意,张允文心头不由暗暗高兴。 “其实此事归根结底还是你家府院太小,不能容下那般多的客人。这样吧,朕再赐你一处大宅子,等过些日子你迎娶那王家女子时可以用上!”李世民接着说道,“你一个郡公,若是连一座好些的宅子都没有,岂不是丢了朝廷颜面?”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这府院倒是算了。微臣正准备将附近宅子买下来,重现修建一下,这样子便是绰绰有余,足够宽敞了!” 李世民见张允文自有主张,也不再说这事,转而说道:“对了,允文啊,朕将于屯营兵中遴选出百骑来,你且说说这百骑当如何遴选、训练?” 这百骑之事本来就是张允文为李世民出的主意,如今听得李世民问起,当下笑道:“这百人乃是陛下亲卫,其训练与普通士卒甚至侦察营皆是不同,需要训练的乃是其保护能力。也就是说,若是侦察营是一柄剑,这百骑便是一面盾,以保护陛下!” 李世民闻言,面色却是带着不虞:“朕也是征战沙场之宿将,还用得着人来保护么?” 张允文忙道:“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当然得需要人来陪同。陛下且放心,这百骑训练出来,定不会比当初的侦察营差!” 听得张允文的保证,李世民这才点点头:“好吧,既然允文这般说,那明日朕便在朝中宣布此事!” 从皇宫出来之后,张允文不由回头看了看身后灯火点点的皇宫,心头却是一阵苦笑,李世民可真是会使唤人,本来自己身兼数职,如今又让自己训练百骑,这简直是在将自己当牲口使唤! 第二日朝会之上,当李世民宣布将组建百骑作为亲兵时,下面这些武将顿时人人露出兴奋之色。这可是一个亲近李世民的好机会。 “微臣愿为陛下训练统御此军!”李世民还没有悬宣布让张允文负责训练之时,一个人影已经出列,向李世民抱拳道。 张允文一听有自动请缨之人,倒是微微喜了一下,可一看清这人是谁,顿时心头涌起一阵不爽。此人却是兵部尚书侯君集。 李世民看了侯君集一眼,确实淡淡的笑道:“侯爱卿能自告奋勇,此心可嘉,然侯爱卿乃是兵部之首,平素公务繁忙,少有空闲,这训练一事便不由侯爱卿来做了!侯爱卿还是好好统领兵部吧!” 侯君集一张黑脸顿时涨红,不过这红色在黑色的映称之下不是那般明显罢了!双手僵硬举起笏板行了一礼,慢慢的退回队列之中。 见侯君集的请求都被驳回,其余的那些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再也没有自告奋勇的上前说是帮着李世民训练者百骑。 这时候,李世民道:“张允文上前听令!” 张允文慢吞吞的出列道:“微臣在!” “朕令你暂领百骑,为朕训练!拿出你当年训练侦察营的劲头,为朕练出强军来!” 张允文顿时拿起笏板抱拳道:“微臣遵旨!” 然而就在张允文返回队列的时候,一道冷冷的目光盯在了他身上。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前面向李世民请求训练百骑而被驳回的侯君集。 张允文毫不在乎,自顾回到队列之中。 朝会散了之后,张允文正欲赶往玄武门边上的宪兵营大营,开始甄选百骑时,忽然听得有人叫住自己。回头一看,却是尉迟恭和程咬金。 “允文啊,你这是要去羽宪兵营么?来来,我二人陪你走上一段!”尉迟恭说道。 张允文知道他们肯定有话对自己说,当下点点头,慢慢的走在尉迟恭旁边。 “允文啊,侯君集此人,心胸狭隘,这次他主动请缨训练百骑,却被陛下驳回,将百骑训练之责委于你。侯君集不敢对陛下有怨言,恐怕会迁怒于你啊!”尉迟恭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程咬金也在一旁附和道:“俺老程和这朝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打过交道,这侯君集的确不是什么好鸟,张小子,你可要小心啊!” 张允文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师父和程将军多虑了,我与那侯君集,虽说之间有些龌龊,可是他在怎么大胆也不敢以私怨而误公事。再说了,陛下对我的信任并不在侯君集之下,此事大可不必担心!” 尉迟恭二人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只好说道:“既然允文你心中既有计较,那我等也就不再多言了!” 张允文笑着谢道:“虽是如此,可还是要谢谢师父还要老程你们的提醒!” 和二人告别之后,张允文就直接来到了了宪兵营大营。 这宪兵营大营其实就是当初的屯营兵大营,也就是由李道玄带领的那六千多人驻扎的地方。此次军改,将屯营兵直接编为宪兵营,营地却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在此。 虽说名字改了,可是在这群屯营兵看来,自己还是那高祖皇帝的“元从禁卫”,还是那驻守玄武门,拱卫皇城北面的屯营兵。所以当张允文开始接手这宪兵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傲慢的面孔。 张允文二话没说,直接让这些屯营兵们推举出最厉害的两百人,然后和带来的刘诚等百人打了一架。这可是一场大混战。从上午一直打到中午,最后,侦察营终于以躺下五十多人的成绩让屯营兵这两百人尽数躺在地上。 这场大混战甚至引起了李世民的关注,不过当他听完内侍的报告之后,却是挥挥手,笑了一笑,说道:“由他们去吧!张允文自会有分寸的!“ 经过这一场混战之后,这些屯营兵们,对侦察营士卒那是佩服有加,对张允文也开始慢慢的接受了。再说了,张允文可曾经数次往来于这里,和这些士卒混了个脸熟,也不至于太过陌生。 在和这些人熟悉之后,张允文便将李世民欲组建百骑一事说了出来,顿时报名者踊跃,几乎人人都报名了。到最后,张允文不得不才用考核的办法,从骑术剑术道刀剑近身搏斗,一一考核后,选拔出百人来,组成百骑。 这百人却是张允文精心选拔的,里面有神射手、用刀高手、骑手、力大无穷者、体如猿猱者,互相搭配,若是在加以训练,定能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从李世民在朝堂上宣布百骑之事,到张允文最后遴选出百骑来,竟然足足花了三日时间。 三日之后,当李世民来慰问这些选拔出来的百骑时,面色忽然有些难看了。 张允文一见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心头不由惴惴起来,莫不是有什么地方不符合李世民的心意? 待到二人独处之时,李世民方才微微不满的问道:“我说允文啊,你所甄选百骑之中怎会有那种体态矮小或是干瘦如柴之人?” 张允文顿时恍然,原来李世民是对自己选拔的百骑感到不满。当下解释道:“陛下莫要轻视这些人,像那干瘦如柴之士卒,此人乃是骑术高手,精通马语,考核之时,骑着劣马便跑了个第一。还有那人,身材矮小,可是论及挖地道来,就连那些混迹于杜陵的摸金校尉都赶不上他!” “摸金校尉?”李世民有些不解。 “呃,就是盗墓贼!” 听完张允文的解释解释了各种士卒配合之道,李世民不由叹服道:“这配合之道在军中也是有所应用,然而可没有允文说得这般细致。从两人配合到三人五人配合,再到这百人配合,这配合之道真是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张允文谦虚 笑了笑,又引着李世民参观宪兵营的其他地方。 李世民满意的离开之后,张允文则是将那百名骑兵叫来,满是惋惜的说道:“诸位,陛下对你们可是很不满意啊!” 这些士卒一听,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张允文又道:“若不是我全力阻拦,恐怕陛下已经另外选拔人来做百骑了。最后陛下给了我三个月时间,若是你们在三个月内不能达到陛下的要求,将会在他军之中,另选百骑!” 张允文这话一出,这些士卒心头沉重起来,三个月,这时间可不算长啊! 张允文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顿时大声呼道:“不过你们也别灰心,只要你等能按照我的要求每日训练,三月之后,你等定能达到陛下的要求!” 听了这话,士卒倒是有些怀疑了:“真的?将军,真能行么?” 张允文不屑的摇摇头:“当初侦察营在虎牢关上战场的时候,老子才训练他们不到一个月,可是照样立下了功勋!” 这下子众士卒倒是放心下来,纷纷说道:“好!只要能达到陛下的要求,我等就是上刀山火海也要完成将军所布置任务!” 张允文嘴角慢慢的露出一丝狞笑:“既然如此,那从今天起,你们就玩命的训练吧!“ ------------ 第三百四十六章 瞄准射击 十月的关中已经渐渐凉了起来。瑟瑟秋风之中,一支到栎阳宣读圣旨的有内侍和侍卫组成的队伍慢慢的除了长安城。 张允文站在城门边上,看着这支队伍渐渐远去。 “张公爷,你就放心吧,小人一定完成你老的嘱咐!”内侍一脸谄笑的将张允文递来的书信郑重的收到怀中。这是张允文写给王妍的,里面除了绵绵的情话之外,还稍微透露了一下李世民将要实行的重商和海贸政策, 张允文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公了!”说着张允文送上一个麻布袋子,里面装着一块金饼和两贯铜钱,“来来,这是给公公你还有诸位侍卫兄弟的茶水钱!” 那内侍刚要拒绝,张允文便说道:“公公宣布圣旨乃是公事,为本官夹带私信却是私事,这些茶水钱便是犒劳公公和诸位兄弟为本官做私事!你们可千万不要推却啊!” 张允文这样一说,这内侍这才收下这麻布袋子哦,谄笑着向张允文行了一礼:“多谢张公爷赏赐!” 队伍缓缓行进了,那内侍坐在马车之中,侍卫们坐在马上,从长安东门出发,往东而去。他们此去栎阳,却是向王家宣布李世民赐婚一事,所以张允文格外看重,亲自来这城门口,让宣旨队伍顺带捎上这书信。 在这宣旨队伍出发之后没几日,李世民连续颁布了两个政令。 第一,重商令。早在武德年间,李渊为了促进国家经济的尽快回复,曾经也下过鼓励商业之类的政令。但是到了李世民即位之后,却对商业开始限制起来。例如令为商者不得入仕。而商户除了缴纳商业税之外,还得承担人口税与土地税。此次军改之后,李世民听了张允文的意见,鼓励商业。然而,这种鼓励也仅仅是一点点让步。重商令之中,取消了为商者不得入仕这一条,而改为只能任外九流杂吏。也就是说商人只能当一个没有品秩的小吏。这仅仅是聊胜于无。至于税收,则是减了土地税,加了商业税。商人籍在均田之中,分田地之时,要打上个折扣,分一亩田地,只能得个七八分,而在纳税之时,却得按一亩来纳。此次减土地税,却是让他们按照实际面积来纳税。商业税则是调高了一点。 第二,海贸令。朝廷将于登州、扬州二处,设立机构,管理海贸。于泉州处设立水师大营。同时,官府将牵头开展海上贸易。三支大唐水师舰队,携带着水兵和商品,从三地出发,将通往东海与南海。当然,通往东海的船队携带的主要是商品。而通往南海的舰队则主要是士卒和战具。十月的时候一见开始吹西北风了,借着这风势,舰队扬帆起航,驶向烟波浩渺的碧蓝大海。 这两道政令一颁布,顿时引了了激烈的反响,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或是是中立,在李世民强大的权力的压制下,尽是默默不语,就算有话也是憋在心中,等着政令行了一段时间之后,看看结果,再出来批评或是拍马。 至于商家,则是欣喜若狂,在感叹自己的后代能做官,能够少纳土地税之余,对于这上涨幅度不大的商业税,倒是没怎么在意,皆是想着称着这法令才颁布,大干一场。 而那些沿海地区的世家商人,对于这海贸令的反应则是各自不同。世家大族大部分选择了观望,只有少部分世家和商人一起,置办货物,或是自己准备船只,或是搭上水师的船只,往东海而去。至于南海这边,因为少与南海往来,对于南海诸岛尚不熟悉,所以只有水师出动。 当大唐水师出动之后,面对着这因水师出动而产生的巨额支出,李世民不由心头愤愤,却又无可奈何,只有等这海船回来之后,才会知道情况如何。 希望如张允文说的那般获取高额利润吧!李世民默默的想着。 除了这两道政令之外,李世民还派出使团出使高昌,准备向高昌王麴文泰大批购买棉花种子和种植棉花的棉农。 转眼之间,十月间变过去了。在阵阵吹拂的寒风中,张允文回到家里。 如今,宪兵营、百骑那边有一帮原先侦察营的老部下帮衬着,训练起来也倒是轻松。忙碌的反而是军事学院那边。因为毕业生将有近四千人,要分配到南衙、北衙之中。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尤其是那些将军、大将军的公子。比如程务挺,按照能力强弱分配下来,他应该分配在左卫驻扎的陇右地区,那里挨着吐谷浑和西域,势力交汇之处,动乱迭生。然而他老爹程名振心疼儿子,想让他留在关中或是和自己一起呆在左威卫之中,所以特地来找张允文,要求改一下。张允文当即同意。谁料此事被程务挺知道之后,来到张允文办公室大闹一通,硬是将自己改回了陇右。 所以,张允文很多时候都在应付这类事情,自然有些疲惫不堪。 一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仆役皆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头不由有些疑惑。进入后院之中,这才明白过来这些目光是什么含义了。 只见后院庭中,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正蹲着身子和张琰嬉笑着玩什么游戏。而支柔正撑着栏杆,一脸不高兴的看着那女子。 这女子竟然是王妍。 从那日宣旨队伍出发,一直到今天,有二十余日了吧,想不到王妍竟然来长安来了,而且竟然来到自己家中。 见张允文到来,那张琰顿时脆生生的叫了声:“爹!”然后直接扑了过来。 张允文抱起张琰,在她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琰儿啊,今日乖不乖啊,写了多少个字啊?” 张琰笑着眯起一双眼睛如同弯月:“琰儿今日可乖了,整整写了五张纸的小字,还背了一章《论语》呢!琰儿背给爹爹听听!”说着,张琰便用清脆的声音背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听完张琰磕磕绊绊的背完了这章论语,张允文将张琰放在地上,摸着她头上梳的双环髻,满是鼓励的说道:“我家琰儿还真能干啊!来,到你娘那里去,爹爹和你三娘有事要谈!” “三娘?”张琰眼中满是不解,“琰儿只有大娘和娘,哪儿来的三娘啊?” 张允文笑着一指王妍:“唔,瞧见没有,这便是你三娘,以后记着,要叫三娘!”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王妍白玉般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红晕来。 “可是,可是阿……嗯,三娘让琰儿叫她阿姨,爹爹你又让琰儿叫她三娘,到底叫什么啊?”张琰歪着脑袋,一脸的疑惑。 张允文哈哈一笑:“叫三娘吧,现在叫阿姨,过几日还得叫三娘!” 张琰歪着小脑袋想了片刻,忽的一拍手道:“呵呵,琰儿知道了,是不是三娘以后也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啊?”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以后你的三娘就会一直住在我们家了!” 小张琰顿时一拍巴掌,往那支柔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娘,娘,爹爹说以后三娘会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支柔勉强一笑,抱起张琰,口中说的说道:“琰儿乖,跟娘道前院去玩!”说着目光幽怨的望了张允文一眼。 “可是,可是琰儿想和三娘一起玩!” “琰儿乖,你三娘很久没见过你爹爹了,咱们先到一边去玩,让他们说说话!” “哦!” 当庭中只剩下张允文和王妍二人时,张允文当先笑着招呼道:“妍姐,好久不见啊!” 王妍却是轻叹一声:“唉!”眼角眉梢之处,却是即带着喜悦,又带着伤怀。 “怎么啦,妍姐?有什么不高兴的么?”张允文连忙问道。 王妍摇摇头,露齿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过两日便要进这家门,心头总有些不安啦!” 张允文看着王妍的脸庞,确定她不是在玩笑,心头确实有包袱,沉吟一下,说道:“妍姐,你可别想太多啊,无论是宇儿还是柔儿,都是很好相处的。你和他们也呆过,想必是知道的。” 王妍微微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可是看着琰儿,还有继儿……”说道这里,她忽的幽幽一叹,“要是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张允文顿时知道她的意思,却是见到支柔连生了两个孩子,心头涌起一阵嫉妒抑或是羡慕吧。当下调笑道:“怎么,妍姐也想要孩子,?呃,包在为夫身上!为夫定当尽力耕耘,争取早日收获!” 听到这种调笑,王妍俏脸霎时便红透了,轻啜了一口,对张允文娇嗔道:“你这人,胡说些什么啊!” 李世民的圣旨上只是说在十一月成亲,却并未具体说是哪一日,毕竟这婚嫁大事,须得寻一个良辰吉日方才能进行。张允文在那袁老道处询问了一下,得知十一月初八便是一个良辰吉日,粗粗一算,离现在也不过十天左右。这十日的准备时间确实短了一些。 然而当只有我将这个日子跟王妍一说,王妍顿时同意:“好哇,就是那一日吧!” “可是时间仓促,恐怕准备不周啊!”张允文微微皱眉说道。 王妍却是“扑哧”一笑,略微羞涩的对张允文道:“这准备的事,你大可不必操心,爷爷已经将能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连你应该准备的东西,他老人家也准备好了!” 张允文闻言,不由苦笑不得。 见张允文这般模样,王妍连忙解释道:“爷爷知道你忙于公务,少有闲暇,所以这才帮你准备上的,你可不要推辞啊!” 张允文笑道:“唉,老爷子也真是的,也罢,也罢,初八便初八吧!早些成亲也好安心一些!” 这话一出,王妍顿时俏脸一红。安心一些?到底是谁安心一些? 有过两次成亲经验的张允对于这婚嫁六礼那是了然于胸。先是让尉迟恭作为长辈去王家在长安的宅院之中行纳采之礼,接着便是袁天罡出场,做了那问名之礼。接下来的纳吉、纳徵、请期诸礼也是一一挨着来做。 本来这些礼节当在一月之内做完,结果被张允文生生压缩到十日完成。这让孔颖达等老儒顿时勃然大怒,说是张允文娶妻不遵礼节,甚至闹到李世民那里去了。 张允文知道之后,当场大骂,说是老子娶媳妇,管这帮老腐儒屁事,要他们在那里唧唧歪歪的! 听得李玉和支柔不由同时拿眼神戳他。 估计李世民也和张允文想得一般,好言安抚了这些老臣几句,口头说着要处罚张允文,结果却是没了下文。 终于到了初八,该是迎亲了。 这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张允文便领着一帮人出了门。然后立在立在寒风之中等待天明。 这全怪袁天罡说什么卯时初刻乃是出门之最佳日子,其余时辰则是差了些。而袁天罡,此刻恐怕还在房中躲在温暖的被窝中谁大觉吧! 寒风之中,不时从亲兵口中传来对袁天罡的问候声。当然,这种问候声多是涉及袁天罡长辈的。 当天明之后张允文抵达那王家在长安的宅院之时,不由被眼前的阵容给惊住了。只见大堂之内,出了王屈,王家的王琼、王盎等人尽皆在场,另外还有一些与王家交好的世家也派出人来为王家助阵。天下五姓七家之,皆派出了人来。 这等阵容倒还是让张允文汗了一下,不过他的阵容也是不差,老一辈的有李靖、唐俭尉、迟恭等人,和张允文同辈的有李道宗、李道玄等人,没多久,就连李世民也带着李承乾来了。 看着双方言笑晏晏的模样,张允文忽然觉得自己的婚姻好像战场一样。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张允文将王妍接入花轿之中,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留下李世民及一帮众臣与世家子弟打着口水大战。 回到自己的宅邸,张允文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是例行的敬长辈、奉茶之类的仪式。从早上一直折腾到未时才算完毕。 接下来便是开席。这一次张允文只请了和自己熟识的人,凑齐了几大桌。可是那边送亲之人却是足足有十多桌。 苏定方和王玄策二人没安好心,怂恿着众人灌醉张允文。然而张允文早有准备,才喝了几杯,便故意醉倒在地。面对着近乎耍无赖的张允文,众人只好放过他。 这一顿饭又是吃了一下午,将整个张家府邸搞得乱七八糟的,看着一旁的梅香眼角直抽搐。 宴席散开,天色刚刚幕下,外面喧哗之声已经消失的时候,张允文躺在床上,却是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身穿凤冠霞披的王妍不由一愣,看着依然熟睡的张允文,呆滞片刻之后,恨恨的伸出右手来,两根白嫩如葱的手指捏在张允文腹部软肉之上,用力一旋。 伴随着一声呼叫声,张允文蓦地起身,一脸茫然看着王妍,随即露出恍然之状。 “别生气了,夫人!”张允文看着王妍垂下的臻首,小心的靠上去,在她耳边吹着风。 王妍嘟起嘴,却是侧了一下身子避过张允文的面颊。 这一侧身,那大红喜服映衬下的洁白修长的脖子显得更加的动人。让张允文不由食指大动,“嘿嘿”轻笑道:“夫人还请原谅则个!为夫马上向夫人道歉!” 说着猛地扑了上去,口中还发出暧昧的话语:“哈,夫人,为夫要开始道歉了……” ------------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吐蕃未来 可以说,贞观十年是张允文过得最舒坦的一年。这一年内,足额先是因军改之事而得以升爵,接着又是喜得贵子,终于后继有人,最后将已经等了许久的王妍收入房中。所以当大雪飘零,北风呼啸的时候,张允文搂着王妍,身后的床上坐着抱着孩子李宇和支柔,望着窗户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心头荡漾起的却是一阵阵幸福。 从成亲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者贞观十年就要在指间慢慢的滑过了。贞观十一年的正月便要来到了。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那些驻守各地的藩王们也陆陆续续来到长安。走在长安的大街上,时常可以看见这样的的情形来。 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两辆马车对向行来。 “你放肆,此乃霍王府上车马,尔等还不让开?” “你才放肆,此乃汉王车驾,尔等敢挡?” 两位马车夫刚刚一说完,两辆马车的门帘就同时掀开:“啊,原来是七哥啊!你怎的这么早就会长安了?” “哦,原来是十四弟啊!呵呵,你来得可不比愚兄晚啊!” 接着那霍王的马车退后两步,让那汉王的马车先行通过。毕竟汉王是霍王的兄长。 这些王爷汇集长安之后,长安城内的治安案件迅速多了起来,搞得金吾卫应接不暇。 这让张允文不由感叹李渊还有李世民的生育能力,李渊光是儿子就生了二十五个,而李世民差了一些,也有十四个。 每年年末岁初的时候,这些王爷带着一帮仆人家眷来到长安城中,庆贺新春。 然而这正月一过,这些藩王又得返回其领地,继续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这被称为“就藩”。 和自己冷清的领地比起来,长安的繁华更是让人心动。所以很多的藩王都会借故留在这繁华之地。至于借口,名目繁多,多是以身体有病为由,留在长安养病。 当然,最后能够留在长安的,多是李世民的儿子,而李渊的儿子,李世民的弟弟们,则是没那么幸运,被李世民“驱而就藩”。 此时,李恪便带着一帮弟弟妹妹来到张允文宅院之中,说是张允文得子成亲两件事,他都没有送上贺礼,今日特地过来补上。 张允文不由微微一叹,难道这位李恪还没有放弃拜自己为师的念头么?不过一想起自己的拳法连李恪的弟弟妹妹都教了,没理由不教这李恪,当下抱拳笑道:“吴王殿下客气了,此事已经夺取这般长的时间,难得吴王殿下还能记起来!“ 李恪也笑道:“那继儿可是二姐的孩儿,做弟弟的哪儿能不关心啊!”说道这里,李恪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庭中玩闹的弟弟妹妹,微微有些犹豫的说道,“呃,姐夫,听说,听说你教了他们拳法?”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怎么,吴王殿下也想学?” 李恪当下露出一脸狂热的神情:“是啊,恪自幼喜爱习武,嗜武如痴,当初恪欲拜姐夫为师,姐夫推辞了!如今这拳法是否可以教与小弟?” 张允文沉吟片刻,爽快的说道:“好吧!不过我可没时间教你,你去找郑方廉教你吧!” 李恪闻言,兴奋的的一抱拳:“多谢姐夫,呃,不师父!” 张允文连忙止住李恪的话头:“什么师父不师父的,姐夫可告诉你,这拳法仅仅是拳法,你我之间可没有什么仕途关系啊!还有,这套拳法,不管是谁,皆可学习,只是学习的程度不同罢了!呃,具体的事你去找郑方廉,眼看便要过年了,姐夫可是忙得很啦!” 到正月过去的时候,那李恪依旧是每日前往郑方廉等人所在的小院中,向郑方廉请教拳法,与之切磋。这让张允文有些奇怪了,不是说正月一过,这些藩王便要就藩了么?怎么李恪还留在长安。 当张允文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李恪“嘿嘿”一笑,双眉斜斜挑起:“姐夫啊,你知不知道,小弟此时已经是身染风寒,得在长安疗养一段时间,过两月才去就藩!” 张允文一听,心头不由好笑,这李恪健壮如牛,那里会染上什么风寒。 接着,又听得李恪说道:“不光是小弟,许多藩王皆是上表,请求留于长安养病!也不知父皇能同意几个!唉,还是四弟得父皇宠爱啊,此次就藩,连他名字都未提及,也不用像我等这般还要寻找借口,留在长安!” 张允文一听这消息,顿时一愣:“什么?你说陛下为提及让魏王就藩?” 李恪点点头,慢慢的说着:“是啊,昨日小弟和诸王被叫到太极宫中,父皇对我们说让我等就藩。幸亏小弟的病假请得早,不然的话,父皇恐怕还不答应呢!唉,还是四弟得宠啊!” 听完李恪的说法,张允文心头疑惑顿时霍然开朗,难怪今日朝会上李承乾一脸的不虞之色。 不过这些关我什么事!张允文心头冷笑了一下,这李世民不是在打招呼,让自己站在岸上,不要去搅动这一潭水么? 虽然张允文对这诸王就藩一事毫不关心,然而在第二日的朝会之上,他却亲眼看见了一场不见刀枪的战争。 这一日,张允文例行参加朝会时,四面望了一望,忽然发觉整个朝堂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众大臣尽皆沉默不语。而那立在前面的李承乾与李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又冷笑一声,移开目光。 见到这种情形,张允文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恍然,难道这李承乾和李泰今日要直接对上一场不成? 正思忖着,忽然听见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在李承乾的带领下,李泰和众大臣同时双手持笏板,躬身迎接李世民的到来。 李世民坐在宽大舒服的龙椅之上,目光在群臣之中一扫,也敏锐的发现了李承乾和李泰的眼神交锋。 “诸位爱卿,今日可有事上奏?”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御史台官员出列道:“陛下,臣有事上奏!” “讲!” 这名御史弯起腰,肃声说道:“陛下,自二月初一至今,共计八日,长安城内便发生五起斗殴事件,其始作俑者皆是留滞长安藩王之家仆。臣遍察诸王,留滞京城者总计七位,其中,汉王殿下、吴王殿下、魏王殿下、齐王殿下之仆役,尽皆参加过斗殴之事。这类事件,严重影响长安城治安,故而臣请驱诸王就藩!” 听了这御史的话,张允文心头一突:来了,开始了! 李世民微微颔首,口中却是说道:“此言倒是有根有据!唔,诸位爱卿,你们还有何事要奏?” 此言一落,只见一名老者出列奏道:“启奏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此人年纪一国六旬,数绺花白长须垂下,显得几分儒雅,头戴高冠,身着绯袍。这人却是当今尚书右丞刘洎。 说起这刘洎,倒是有一段书法佳话。说是贞观十八年的时候,李世民一次在玄武门宴赐群臣。宴会之上,李世民忍不住显摆起自己的书法来。李世民学的是王右军王羲之的书法,其中又加入了飞白技法,写的那是一个好。酒至半酣的时候,李世民写了一副书法,说要赏赐群臣。这些半醉的群臣闻言,尽皆伸出手来,挤到李世民身边抢那幅书法。结果这位刘洎脚踏御榻龙床,将这书法抢到手中。群臣见状,皆奏道:“洎登御床,罪当死,请付法。”李世民却笑道:“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床。”这话笑着一出,便将刘洎之不敬之罪给遮掩下来,权当笑话。 只听着刘洎说道:“臣以为,卢御史此言,有失偏颇!见枝繁叶茂者,必根深蒂固。见溪水长流者,必水源丰盈。今见长安城内斗殴之事,寻其根源,岂是诸王之留滞京师邪?自武德分王,贞观立藩以来,每年岁末年初,及其他重大日子,诸王皆是回来长安,那时怎的不剩斗殴之事,不生乱子?故老臣请陛下令金吾卫加强戒备,严查斗殴之事即可!” 那名御史正要说话,一名身穿绯红衣袍的官员却是出列道:“刘大人此言虽然有理,然其措施却是不够果决啊!” 这人却是杜正伦,曾为李承乾的老师。 只听他说道:“卢御史所陈事实,清晰明了,诸王既然与斗殴之事,有所瓜葛,则请留滞长安诸王自查己身,待得查出问题,则即可改之,若是查不出,则使之就藩……” 杜正伦刚刚说道这里,一个声音便道:“杜大人此言莫不是想要陷诸王于不义?” 此人亦是穿着三品绯红衣袍,却是尚书左丞韦挺。 “诸王之中,谁人不是手下有忠仆家将,杜大人之言,却是置这些忠仆家将于何地?查出问题即改之,查不出则使之就藩,这岂不是让诸王皆拿出仆役来?” 杜正伦正要再反驳,那龙椅之上的李世民却是淡淡的说道:“好了,不用再说了,一个小小的斗殴之事,你们非得往诸王身上扯!算了,斗殴之事暂且不提,至于诸王就藩问题,咳,朕早已定下了主意,你等便莫要争执了!“ 李世民话语一出,张允文分明看见李承乾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 第三百四十八章 留居长安 “啪――”一盏精致典雅,润泽如玉的白色瓷瓶儿被重重扔在地上。虽然有地毯的阻挡,但那瓷瓶儿依旧粉身碎骨,碎片四溅。 “老四,老四……”李承乾跛着脚在华丽的地毯上不停的踱着步子,口中带着恨意喃喃说道,“该死的老四,为什么父皇会那般的宠你,难道就是因为你没有足疾么?” 这话好像是说给纥干承基听的,又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清楚的记得,那日朝会之上,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向朝臣宣布道:“今年除却魏王之外,其余诸王,尽皆就藩,有养病者可缓一月,其余诸王必须于二月初十之前,全部离京!” 可是为什么要独独留下魏王李泰?按照章程制度,能长期待在尽是之中的只有皇帝以及未来的皇帝――太子。其余成年的亲王、郡王尽皆不能长期待在京师之中。可是李泰,从封魏王开始,就从没就过一次藩,恐怕他连自己的封地在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 那御史之言是李承乾授意其上奏的,而杜正伦是李承乾求他说的。可是,还没等自己这边的人将己方言论说完,李世民就生生的将话头掐断,这实在是让李承乾心中充满了怒意。 纥干承基似乎见惯了李承乾的这副模样,自其因耕牛踩踏而致足疾以来,脾气渐渐暴虐,对东宫内侍宫娥动则加以鞭挞。方纥干承基出言相劝的时候,李承乾便狞笑道:“哈哈,谁叫那些该死的奴婢盯着孤的脚看!心头定是在嘲笑孤!” 纥干承基长叹一声,以后遇到此类事情,皆是不再相劝。如今听到李承乾这般说话,他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没有听见李承乾的话一般。 李承乾却是转过身来,向纥干承基问道:“承基,你说说,为何父皇会这般宠着老四?” 听得李承乾这样问,纥干承基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望着李承乾,沉吟片刻,方才说道:“这个,恐怕是魏王殿下能言善辩,善于迎合陛下心意,这才得陛下之欢心吧!” 这个回答却是让李承乾不太满意:“可是,孤也是在极力迎合父皇,为何不能得父皇欢心?唉,你且看看,孤住的这东宫,冷冷清清的,还没有当初住在秦王府的时候热闹,唉……说道后面,李承乾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似乎沉溺在当初居住秦王府的那段时光之中。 纥干承基见状,当下将身躯转向一边,留着李承乾目光怔忪的望着地上的一地碎瓷。 与此同时,在长安魏王府,李泰满面春风的站在一方几案之后,手中提着一管毛笔,蘸满了浓浓的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国泰民安! 只见这四个大字骨架匀称,卓然傲立,圆润之中,锋芒毕露。在行笔末端,笔锋却是轻轻一挑,刷出一片飞白来。 “好字,真是好字啊!”立在一旁,歪着脑袋望着李泰行笔的萧德言一见李泰搁笔,顿时拍手赞道,“王爷此字,当真是笔势雄奇,姿态横生,锋芒毕露啊!看这飞白之技,恐怕及得上陛下了吧!” 李泰骄矜一笑:“萧著作过誉了,本王自幼练字,到如今已是十余年,若是论及字迹本身,本王倒是颇有信心,可若是和父皇比起飞白技法来,可就相差甚远了!毕竟这手飞白,父皇可是练了几十年了!” 萧德言还未说话,另一边的顾胤便接口道:“殿下若是将此书法送与陛下观赏,再请陛下指点……” 李泰闻言,渐渐的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指了指那顾胤:“哈哈,顾秘书郎之言,正和本王之意!本王即刻便前往宫中,将此书法呈于父皇面前!” 李泰刚要移步,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殿下啊,此时前往皇宫,恐怕有些不妥啊!” 回身一看,却是站立在墙角处的苏勖。此人年过半百,身材干瘦,一件宽达的袍子下面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须发皆是花白,脸上皱纹密布,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曾是李世民的“天策十八学士”之一,当初建立李泰建立文馆,便是此人一手主导的。所以,李泰对其也是非常的敬重,苏勖的话,李泰极其放在心上。 当下问道:“那苏老以为有何不妥?” 苏勖抚摸着颌下的花白胡须,眯起原本就很细长的眼睛,缓声说道:“前些日子,太子那边便就殿下留滞长安一事大加打击,分明就是想让殿下远离长安,远离陛下视野。殿下沉着应付,再加上陛下对殿下的宠信,此事便宜作罢。如今正值诸王离京,返回藩地之时,若是殿下去见陛下,那诸王又当做何想法?” 李泰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苏勖其中之意,连忙拍头道:“对啊对啊,还是苏老想得周详!唔,今日好像是韩王离京之日。韩王毕竟是本王叔父,本王还是去送他一程为好!”说道后面,李泰已经笑了起来。 那萧德言和顾胤沉吟片刻,也明白其中含义。 此时若是李泰道送诸王离京,并且在临别之时,说上一些关于那日朝堂之上李承乾一党欲逐诸王之语不就轻松挑起了诸王与李承乾的矛盾?虽说诸王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如此众多王爷联合起来,其力量也是不容小视啊! 苏勖点点头呵呵笑道:“殿下聪慧,看来殿下已经明白老夫之言!殿下先去吧,老夫年迈,就不一同前往了!” 李泰哈哈一笑,将手中的宣纸往天上一扔,人已经出门而去。 苏勖伸出手来,接下缓缓飘落的宣纸,看着上面四个锋芒毕露的大字,嘴角却是微微一笑,这李泰,当真聪慧至极,不枉自己对他的一番教诲啊! 李泰匆匆的带着几名侍卫和几名属官出了大门,坐着马车往南门直驰而去。 张允文坐在一家酒肆的二楼临窗位置,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和几名骑马的侍卫属官飞快的掠过去,忽然感到一丝惊诧,这不是魏王府的马车么?自己当初参加什么文会,还坐过此车的!再看看那几名属官,正是文会上见过的那几名儒生,他们这般往南疾驰,到底去往何处? 正沉吟间,听得对面的李治问道:“姐夫,怎么了这是?” 张允文顿时回过神来,看着李治,笑道:“没什么,我这是在品尝酒味如何!” 李治摇摇头,端起几案上的茶水喝了起来。他还没有到对酒水感兴趣的年纪。 眼见了那东宫和魏王府之间的一次交锋,张允文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做好准备,未雨绸缪,和李治那小子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与深厚的友谊,将来等这小子成了太子,自己也是有着大大的好处的!所以,趁着旬假的时候,张允文便将李治叫出宫来,说是一起去游玩一下。 至于游玩什么,张允文还不知道,不过一见到这家酒肆的时候,立刻就选定了此处。 原因无他,只为那酒肆门口站着一名身穿红色纱衣的女子。这女子身材高挑,一头栗色头发,高鼻深目,眼珠灰色,浑不有半分汉人模样,分明就是一个胡姬。 一见这胡姬,一见这酒肆,张允文忽然想起李太白的少年行来: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可惜的是,自己已经不再年少了。 李治也是第一次见到胡姬,于是,二人足足在门口盯着胡姬看了半刻钟。张允文心头是在想,这胡姬到底是西域那边的人呢,还是波斯那边的人,抑或是大食那边的人。而李治则是在想,这胡姬的面容可真是奇怪啊,和汉族女子大相径庭,不过这眉眼之间,也倒是别有风情。 直到那胡姬都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微微发红之时,二人这才进入酒肆之中。酒肆中不多,也不少,只见在座诸人,皆是锦衣玉带,一看就是有钱人。想必这儿的消费不菲。 一楼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方桌,足足有四张普通桌子大小,却不知是做和用途。 到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这位置极好,既可以看见那一楼堂中见巨大的方桌,又可以看见窗外熙熙的人流。 坐下之后,张允文叫来酒,李治在轻啜了一口之后,便对这酒失去了兴趣,转而叫来了茶。同时好奇的问道:“姐夫,我们坐在这儿干什么,难道就是喝喝茶?” 张允文笑着摇摇头,一指一楼那巨大的方桌:“看到那个没有,待会儿肯定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李治眼睛一亮:“什么事?” “呃,我也不知道!” 李治顿时翻了个白眼。 正笑着,只见一位身穿红纱的胡姬走到一楼场中,用微微有些结巴的汉话说道:“诸位尊敬的客人,下面由脱蜜儿来为大家跳上一段胡旋舞!” 这胡姬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轻佻的调笑声从二楼传来:“本公子既想看脱蜜儿的胡旋舞,还想看看她脱衣时的样子!”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想起一片笑声来。 而张允文和李治则是相视一眼,眼中同时闪现出疑惑来,这声音好熟悉啊,这人是谁啊? 疑惑之余,却是微微有些恼怒了,这人言辞轻佻,让人大为不满。看看下面那胡姬的脸色,已经有些微微发黑了。最令张允文感到不爽的是,自己刚才听见那胡姬说胡旋舞,正想一睹这传说中的舞蹈,却不料此人竟出此言,若是那跳舞的胡姬因此而不跳舞,或是跳舞之时敷衍了事,不就会让人大失所望么? ------------ 第三百四十九章 炮火熔城 白居易的《胡旋舞》有言:“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胡旋女,出康居,徒劳东来万里余……” 而元稹的《胡旋女》一诗也写到:“胡旋之义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传。蓬断霜根羊角医,竿戴朱盘火轮炫。骊珠进珥逐龙星,虹量轻巾掣流电。潜鲸暗嗡笪海波,回风乱舞当空霰。万过其谁辨终始,四座安能分背面?才人观者相为言,承奉君恩在圆变。” 从这诗中可以看出当时胡旋舞的风靡程度。然而此时胡旋舞才传入中原不久,还不及开元之后那般盛行,但是一听见脱蜜儿将要跳胡旋舞,大部分人还是静了下来,等待着脱蜜儿跳舞。只有那个轻佻的声音哼哼两声,还在冷笑着。 胡姬说完,行了一礼,慢慢退下。片刻之后,一名身披浅绿色薄纱的胡姬道场中来。 这名胡姬身材高挑,一袭绿纱飘摇着。白纱蒙面,却是看不清长相。胡姬也向四面行了一礼,然后缓缓的拉了一下身上的一个绳结,绿纱缓缓落在地上。 霎时间,整个酒肆之内沉默下来,只有几声粗粗的喘气声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只见脱蜜儿穿着一见紧身的小衣,上面垂下丝丝闪烁着金银光泽的丝线和片片闪亮的金属片,层层叠叠,一直垂至胯间。下身穿着一白色丝裤,丝裤不长,只到膝盖处。两支洁白的脚腕上,各绑着一串铜铃。 此时可是二月份,天气尚在寒冷之中,这胡姬穿得如此单薄,那裸露在外的白嫩的胳膊,圆滑的肩头和纤细的小腿,让众人不由眼前一亮。 脱蜜儿轻盈的向上一纵,便一下子跳上了那张大方桌。而这时,一阵急促而悠扬,旋律优美的鼓声和丝竹之声响起。 脱蜜儿腰肢渐渐随着这鼓声舞动起来,双手不停的做着各种动作,看起来妖柔无比。细细的腰肢扭动如蛇。忽然,那乐器伴奏之声一变,陡然急促起来,犹如暴雨降临,直落而下。脱蜜儿的舞姿也开始随着音乐的变动而变动了。左脚为轴,右脚慢慢移动,带动起整个身体开始旋转。 伴奏之声越来越急促,而脱蜜儿旋转得也越来越快。 只见那小衣上的丝丝金银丝。金属片随着脱蜜儿的急速转动,也跟着舞起来。一时间,众人只见大桌之上,一团炫目的光影急速摆动,竟然看不清人影。而那对脚腕上的铜铃也随着旋转而发出有节奏的清脆的铃声来,混在这乐曲之中,让人分外赏心悦目。 也不知转了多久,或是是很长时间,或是没有多长,那脱蜜儿转动的身姿渐渐缓了下来,只见她胸口微微起伏,想必是刚才那一段胡旋舞耗费了不少的体力。 这胡旋舞一完毕,脱蜜儿躬身向四面行了一礼,然后在轻盈的跳下方桌,拾起绿纱,正要进入门后。 然而就在这时,那轻佻的声音蓦地响起:“哈,原来是本公子错了,这跳舞的时候可比脱衣的时候好看多了!” 此言一落,隔壁顿时传出来一阵狂笑之声。 张允文心头一怒,正要开口教训这人一顿,那李治忽地低低一声惊呼:“啊!” “怎么了?”张允文见李治这般模样,顿时问道。 李治一指那屏风,低声道:“姐夫,我想起这人是谁了,是五姐夫!” 张允文一愣,陡然想起,这声音正是长孙冲的声音。当下轻笑一声:“看来我们的长孙驸马又在外面鬼混了,唉,真是可惜了长乐公主啊!” 张允文此言刚落,对面的李治便抿嘴轻笑起来,一双眼睛却是在张允文身上上下扫着。见到李治笑的诡异,张允文不由问道:“小治,你笑什么啊?” 李治指了指张允文:“姐夫,你现在不也是在这里鬼混么?” 张允文顿时愕然。 狠狠的看了李治一眼:“你小子,别乱说话,若是不是想见识一下胡旋舞,老子会来这儿么?” 李治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不信任。张允文正要解释,忽然那长孙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这么久了,那脱蜜儿还不出来,本公子可是正等着她跳舞呢!” 张允文往下一望去,只见那跳舞的脱蜜儿已经消失不见,那穿这红纱的胡姬站在场中,高声说道:“诸位尊敬的客人,实在是抱歉了,脱蜜儿今日已经连续跳了五场,太过劳累了,所以不能再跳了,还望诸位客人见谅!” 谁知那长孙冲却并不答应,,犹自在那里嚷嚷道:“快些叫脱蜜儿出来,本公子可是等得不耐烦了!若是今日脱蜜儿不跳,小心本公子叫人封了你的店!” 张允文听见这长孙冲言语嚣张,不由心头暗道:“俗话说虎父犬子,这长孙无忌和长孙冲恐怕正是这虎父犬子的典型吧!也真是难为了长孙无忌,自家的儿子这般不争气,够让他头疼的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忽然低着头,对李治笑道:“小治,以前长孙冲在你面前,你没揍他,老子狠狠了说了你一顿,今日愿不愿意去揍他一顿?” 李治眼中顿时一亮,口中却是说道:“呃,这样啊,恐怕不好吧!” 张允文心头顿时暗暗鄙视了一下这虚伪的家伙,用一种狼外婆的声音说道:“等会儿我们去找一个麻袋,等长孙冲走到僻静之处,将这麻袋罩在他的头上,闷声打上一顿,然后溜之大吉,那长孙冲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你说这样如何?” 李治嘴角顿时翘起,露出一丝笑容来:“呵呵,二姐夫,真有你的,这般法子也想得出来!”口中没有反对,却是默认了这种方法。 虽然长孙冲在不断的向那红纱胡姬说着让脱蜜儿在跳一次,可是,红纱胡姬始终是委婉拒绝,哪怕是长孙冲出言威胁,她也是一笑了之。这让长孙冲无计可施。 眼见四周客人渐渐离开酒肆,长孙冲也觉得呆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了,当下起身,和一名随从出了酒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出门的时候,张允文和李治二人已经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伺机行动。 由于不知道长孙冲带了个随从,所以张允文和李治二人一见那长孙冲主仆,顿时相视一眼。这位笑道:“没什么,不过多了一名随从而已,没什么,待会儿我去将那随从打晕,你上去将这麻袋罩在长孙冲的头上!”说着递上一个大麻袋来。 李治苦着脸接过麻袋:“二姐夫,五姐夫可是比我要高上一截啊!” 张允文闻言,轻哼一声:“谁叫你这个小豆丁挑食!没关系只要动作快,我会帮你的!” 李治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随即嗔怒道:“不准叫我小豆丁!” 张允文哈哈一笑,将麻袋塞进李治手中。 此时正是下午未时,街道之上,人来人往,李治手中拿着一个大麻袋,四下张望,这贼头鼠脑的样子让张允文心头暗暗好笑,轻轻的踢了李治一脚:“哎,小治,表情自然一点,盯着前面,不要四处乱望!” 李治赶忙一脸正经的迈步往前走。 跟着那长孙冲走了很长一段,张允文终于知道了这长孙冲的目的地,不是回家,而是前往东市。那里有着几家在长安排得上好的乐馆,想必这长孙冲便是去那里。 于是张允文向李治施了一个眼色,示意准备行动。 李治四下一望,见这街上果然没有多少人,正要上前,却被张允文拉住。后者做了一个包抄的收拾,示意自己包抄,而李治从后面罩住那长孙冲。 李治点点头,放慢了行进的脚步。 张允文一口气狂奔,绕道跑到长孙冲前面。借着一堵墙的掩护,露出头来,看了一眼那长孙冲的距离和移动速度,大致计算了一下其何时到达。 那长孙冲走在前面,随从落后于他半步的距离。此时他要前往东市的乐馆,好好的玩乐一下。刚才的胡旋舞虽然令他眼花缭乱,可是那胡姬太不给他面子了,连他的威胁也毫不在意。长孙冲只好离开。虽然他是长孙无忌的儿子,可是,长孙无忌不止一次告诫他,要他为人不要太过跋扈,不要仰仗长孙无忌的名头。所以长孙冲也只有嘴上说说。 走到一处路口时,长孙冲忽然听见自己是身畔忽地传来一身沉闷的声音。正要往身后望去是,忽地眼前一黑,一直大麻袋从天而降,将他的上半身罩在里面 长孙冲一双手在头顶上胡乱的挥动,想要将这麻袋从身上取下来。然而背部忽地一疼,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只只拳头、脚尖从四面八方飞来,击在长孙冲的身体各处。尤其是一拳击在他的腹部,,让他不由弯下腰,佝偻着身子,护住腹部,同时,嘴中大喊道:“你们是谁!?胆敢殴打本公子!” 这话刚一问完,一只充满力量的脚踢在长孙冲的膝弯之处。失去重心,长孙冲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准备再次迎接狂风暴雨的打击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拳脚打过来。 难道真的被本公子的那句喊声给吓走了?长孙冲心头想到。三下两下的拔开麻袋,长孙冲只见眼前空无一人,不远处,只有几位路人诧异的看着从麻袋里钻出来的长孙冲。 张允文和李治并未走远,隔着一条街,站在人群中看着长孙冲一身狼狈,一脸愤恨的模样,相视一笑。 ------------ 第三百五十章 利令智昏 黄沙漫天,北风凌厉。 望着漫天飞洒而下的雪花,王玄策长叹了一口气。 此处是玉门关内的驿站之中。此处驿站由简易的木梁和黄土搭建而成,与中原的那些驿站比起来,显得破败寒酸,可是在王玄策眼里,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风味来。 然而此时王玄策坐在这驿站之中,不是因为留恋此处舍不得离开,而是外面的天气容不得他离开。 他来到这陇右,往西域而去,本来是有着艰巨的使命的,能越早办成,当然是越好。可是,这该死的风雪,还有玉门关守关将领口中那恐怖的沙暴,让他止步不前。自十月份参加完张允文的成亲之后,他便领着一行十五人,在二十名唐军的陪伴之下,从长安出发,往陇右而去。根据李世民的旨意,他们将出使高昌国,向那麴文泰购买棉花种子。 虽说王玄策在鸿胪寺混了几年了,但是,若是论起资历来,也只能算得上一个后辈,可是,论起能力来,却是数一数二的。正是因为如此,在李世民准备派遣使团的时候,张允文向他推荐了王玄策。 李世民将王玄策招来,细细的考较了一番之后,却是一言不发的盯着王玄策。待到后者出去之后,这才哈哈大笑着对张允文道:“想我大唐,人才济济,这王玄策见识不凡,出口成章,谈吐举止,比起唐俭来,虽说欠缺了一些,可只消多多锤炼,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于是,这王玄策便成了此次出团的正使,至于副使,却是户部的一位官员,这位官员擅长计算买卖,脑子极为好用。 临行之前,张允文还专门到王玄策处,向其说明了这棉花的用途,沿途的情况以及高昌国的近况。末了,张允文说道:“王兄,此次事关重大,可不容有疏忽啊!当然了,若是能买回棉花种子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买回来,你就力保使团平安吧!”最后,张允文还将一封信递给了王玄策,让他在路过陇右的时候,交给左卫军中李扬。 王玄策郑重的收下了信件。 在路过甘州祁连山左卫大营的时候,王玄策将这封信交给了李扬。李扬看了一遍之后,盯着王玄策看了半天,最后从营中调拨十名侦察营士卒,让他们与王玄策随行。 对于这件事,左卫将军阿史那社尔,在看了张允文的信件之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离开祁连山大营的时候,使团已经达到四十五人。 到达肃州的时候,已经是贞观十一年一月中旬了。狂风吹着沙砾,夹杂着雪花,迎面扑来,打在人的脸上,生生作疼。 在肃州歇息了一日,使团出发,五日后到达玉门关。 然而正当他欲出关的时候,却被那守关的将军告知,这个时节里,大漠之中最易形成沙暴。风和沙夹在一起,肆虐无比,建议他们最好等到二月之后,再行出关。 一看这日程,还有十二天便是二月。于是王玄策便带着使团在这玉门关暂时安顿下来。 眼见这狂风呼啸,,白雪如飞,他只有苦笑一声,和使团的副使以及两名随团校尉围坐在火炉四周,喝起酒来。 一口烧酒下肚,这话匣子也慢慢打开了。 日子就这样悠闲的过着,喝喝酒,聊聊天,躲在房间里看飘落的雪花。这十多天很快就过去了。终于,那守卫玉门关的将军告诉他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了,但是路上仍然需要小心,沙暴仍有可能发生,同时还叮嘱他们小心沙盗。 带足了充分的食物和清水,使团便在二月春风吹不到的玉门关前,踏上了去高昌的道路。 还真如那位将军所言,过了二月后,大漠中的风沙果真笑了不少,至于沙暴,倒是遇上过一次,不过在向导的指导下,利用骆驼,躲了过去。 当一名士卒说道这沙暴不过如此的时候,这名中年向导严肃的说道:“小伙子,不要小看了这沙漠。这沙海茫茫,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前人留下的白骨。一旦在里面迷失了,只有等着慢慢飞死去,朽烂,化作沙砾!和冬日的沙暴想比,今日我们遇上的沙暴不过是三岁的孩子在向大人撒娇而已,只有冬日的沙暴才像是成人的怒吼!” 一听了这话,众人顿时默默不言,心头却是暗道侥幸。 走了半个月,穿过莫延贺碛,到达伊吾东南时,使团又遇上了传说中的沙盗。这些沙盗在沙漠边缘进行掠夺,纵马如风。 然而这次他们遇到的却是大唐正规军。当七十多名无甲胄遮蔽,手中拿着简陋的弯刀、柴刀冲向使团的时候,被一支支弩箭射、羽箭落马下。仅仅是一轮射击,就是的近二十人落马。 当只剩下十多人的沙盗仓皇而逃的时候,这些唐军却是默默的翻身下马,将能用的箭支收集起来。 除了这次遇到的沙盗之外,便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了,一路经过那职、蒲昌,终于在三月中旬的时候,抵达了高昌城。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高昌国王麴文泰,正在一座圆顶建筑内会见西突厥的使者。 “大王你可知道,大唐的使臣正往高昌而来!”这位西突厥使臣有着浓黑茂密的胡须,将整个嘴和下巴遮得严严实实,说起话来,浓黑的胡子开合,看起来令人非常不爽。 麴文泰微微点头道:“这个本王知道!那日这支使团一举灭了游弋在伊吾的沙盗,可以说是传遍了大漠,人尽皆知啊。” 那突厥使臣露出一个笑容来:“好了,不说大唐使团了,还是继续说说那件事吧!小人来到高昌已经快一个月了,而大王还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看来大王还是心头又疑虑啊!“ 麴文泰苦笑一声,说道:“不瞒使臣大人,在你到来之前,小王已经收到了乙毘咄陆可汗的书信,让小王不得与咥利失可汗合作,不然,他将兴兵来伐!” 这突厥使臣先是一愣,随即怒道:“他乙毘咄陆算什么东西,我家大汗才是整个突厥的大汗,什么时候让他来指手画脚!”看了一眼麴文泰,使臣继续的说道,“乙毘咄陆离大王这边这般远,大王还怕他不成?” 麴文泰摇摇头:“使臣大人不知道我国情况,若是几年之前,本王倒是不怕,可是如今,我国确实不敢妄动啊!再说了,那焉耆乃是大唐属国,每年向大唐进贡,若是小王伐之,引来大唐出兵,我国危矣!” 原来这突厥使臣却是来劝麴文泰攻打焉耆的。 当初西突厥咥利失可汗分其国为十部,每部有酋长一人,仍各赐一箭,谓之十箭。又分左、右厢,左厢号五咄陆,置五大啜,居碎叶以东;右厢号五弩失毕,置五大俟斤,居碎叶以西;通谓之十姓。后来咥利失失众心,为其臣统吐屯所袭。咥利失兵败,与其弟步利设走保焉耆。统吐屯等将立欲谷设为大可汁,会统吐屯为人所杀,欲谷设兵亦败,咥利失复得故地。至是,西部竟立欲谷设为乙毘咄陆可汗。乙毘咄陆既立,与咥利失大战,杀伤甚众。因中分其地,自伊列水以西属乙咄陆,以东属咥利失。 而这劝麴文泰攻打焉耆的便是咥利失可汗。当初咥利失兵败,走于焉耆。若是亲自动手,南面留下忘恩负义之名。所以咥利失可汗便派出使臣来,怂恿高昌麴文泰攻打焉耆,并与之约定,所得人口土地,六成归高昌,四成归突厥。 这咥利失之所以这般做,却是因为西突厥年年内战,人口损耗极大,需要补充人口,咥利失可汗便打起了西域小国的主意。 突厥使臣沉默片刻,终于抛出杀手锏来:“我家大汗愿意援兵千人,赠与大王良甲五百具!” 麴文泰眼睛亮了一下,慢慢起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好,既然咥利失可汗这般有诚意,那本王便出兵讨伐焉耆!” 突厥使臣顿时哈哈一笑:“好,不愧是高昌之主,有气魄!臣下代表我家大汗感谢大王出兵!” “哈哈,合作愉快嘛!”麴文泰得意的想着。其实他早就对焉耆这块地方和人口垂涎三尺,想想那里丰饶的土地,纯净的河流,高大的树林,他便恨不得立刻拥有它们。可是一来这焉耆是大唐属国,恐大唐派遣使者责问,自己也不好向大唐交代。二来则是当初从大唐购进的那批弩机竟然在用了一年多之后,便同时损坏,一问熟练匠人,却被告知不能修复。这些弩机的损坏,对于高昌军队的战斗力影响很大。 如今,西突厥的咥利失可汗送上这个机会,麴文泰又岂能不要? 然而这麴文泰没想到的是,他送走的那名突厥使者也不是什么善茬,回到住地之后,这位使臣便招来心腹道:“我要你去办一件事!大唐的使团不是来到高昌了么?你们乔装成高昌军队,给我袭击大唐使团!” 这名心腹也不多言,重重的点点头,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 而那名使臣则是张口狂笑,黑色的胡须开合,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圆顶屋内! “哼哼,麴文泰,你这头贪婪的饿狼,应该是让你得到惩罚的时候了!麴文泰,你就准备面对大唐那冲天的怒火吧!” ------------ 第三百五十一章 文过饰非 当跋涉千里,一路风尘仆仆,满脸倦容的大唐使团进入高昌城所在的盆地时,行了一段,才陡然发觉这里远比外面要暖和。 看着一条条浅浅的河流蜿蜒在这盆地上,露出半截河床来,看着一株株大树立在河边,迎着风摆动,这些使团成员们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一路行来,看惯了黄沙漫漫,见到这弯弯溪流,森森大树,心情不自觉的发生了变化。 到达高昌城时,是在下午未时。 此时的高昌,碧空万里,一轮白日悬于天际,洒下万道光芒。照在高大的高昌城城墙之上,显得瑰丽无比。虽然见惯了中原,尤其是长安那高大的城墙,然而见到这高昌城墙的时候,使团还是微微震撼了一把。 只见高大五丈的土黄色城墙拔地而起,墙面如削。城头上,箭楼垛口排布,气象森然。一道护城河绕城而流,水流潺潺,斜柳依依。 看到这情形,王玄策不由心中暗道:“难怪当初西突厥东征薛延陀时,派出两万士卒攻打此城,铩羽而归,看看这城墙,哪里是那些只擅野战,不善攻城的突厥人可以攻下来的!” 正想着,使团慢慢走近城门,却被那些身穿甲胄的高昌士卒给拦住了。这些士卒贪婪的看了一眼使团中唐军士卒那精良的铁甲,腰间的横刀,身后的弓弩,口中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玄策坐在马上,将这些高昌士卒的神态尽收眼底,沉声道:“我等乃是大唐使团,你等要拦我?” 那高昌士卒一怔,上下扫视了一眼王玄策和后面的使团成员,终于让开身子,对王玄策道:“天使大人稍候,在下即刻派人请将军前来迎接天使!” 王玄策点点头,翻身下马,站在这高昌城城门外。其余使团成员几案王玄策如此,纷纷下马。 等候片刻,只听见城门内遥遥传来阵阵喧哗之声。接着,一名身穿铁甲的大汉快步走出城门来。 “大唐的使团不是来了么,在哪儿?”这大汉说了一句,便忽地停了了,他看见了立在门口的王玄策等人。 “哈哈,想必众位就是远道而来的大唐使节吧,在下文和,现为高昌将军!”这大汉满脸笑容的说道,“来来,我引你们进去!” 王玄策和那名叫文和的将军都没有注意到,在高昌城门边蹲着的两名闲汉,看见使团人马渐次入城,眼睛慢慢的眯成一条缝隙。一丝精芒一闪而过。 进入高昌城内,这名文和先领着使团进入了一座院子,口中笑道:“诸位天使风尘仆仆,跋涉千里,想必是已经累坏了,今日便请在此处歇息,明日再进宫见过我王!” 主人家这般安排,王玄策也倒不好推辞,只好住了下来。 这院子也倒是别致,那些建筑物耸立着圆圆的、尖尖的屋顶,拱形门洞随处可见,庭院中立着四棵大树。其地势也不算偏僻,正门对着一条大街,侧门外事一道小巷子。使团众人住下之下,唐军士卒便自觉的分配起防御来,一名名士卒迅速的将小院各个关键位置及视野开阔之处占领。 那位文和安顿下使团之后,便离开了。没过多久,一名中年人却来到小院。听他自我介绍,众人才知此人乃是高昌国专门负责接待使团的官员,按照大唐的品秩来算,这人可以算是三品官了。 这名官员不是独自一人来的,他带来了一些歌伎乐工。至于庖厨,这小院里原本就有。不过看到那些歌伎乐工对这儿熟识的样子,王玄策都有些怀疑这歌伎乐工是不是和庖厨一样。原来就在此处,专门负责接待外宾。 庖厨置办了一大桌子酒菜,这位官员陪坐在几案旁,不时向王玄策等人敬酒。王玄策等人也是来者不拒,一一接纳。当然能坐在这里喝酒的,除了王玄策和副使之外,还有两名校尉,一位是负责那二十名唐军士卒,一名负责十名侦察兵。 席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席下歌伎乐工,蹁跹起舞,丝竹不绝。 这顿饭一直吃到天色将暮,这位官员才离开此间小院,当然最终还是留下了那些歌伎舞女,说是作陪。临行之前,这官员还叮嘱道:“诸位天使大人,明日我王便会召见诸位,还望众位做好准备!” 王玄策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位大人离开之后,小院内渐渐寂静下来,王玄策独自返回房间,准备好好思索一下明日面对麴文泰的该讲的话,可能遇到的情形。其余使团成员也是各自散开,休息的休息,守夜的守夜。 这样的寂静一直持续着,时间在这寂静中慢慢流逝。从外面看,这座小院房间中的灯火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减少,到最后,一扇窗户中透过的灯光熄灭之后,整个小院就只剩下几盏悬挂在回廊上的宫灯了。 看着这最后一盏灯的熄灭,小院对面的楼上,一人轻轻说道:“大人,我们可以动手了么?” “不!”那大人轻轻摇头说道,“此时他们才睡下,还要在等一段时间!” 询问之人顿时默默不语。 这些人正是那西突厥使臣座下亲信带领的勇士。这位亲信封突厥使臣之命,击杀大唐使者,激怒大唐,已达到惩罚麴文泰之目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之间,变过了近一个时辰。这高昌城中,不似中原城池,每过一个时辰便会有打更人收拾铜锣,于里坊中打锣报时,所以王玄策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时辰。 “行动!”那名大人将手一挥,顿时,只见近百名身穿黑衣的身影冲向拿出小院。 在小院守夜的只有五人,不过这五人乃是侦察兵出身,咋到一个新的环境中,这些人是万分警觉的,所以,这五人一直强打起精神,手中拿着钢弩,倚在几处视野最好的地方,观察情况。 夜凉如水,抬头可见星辰。 借着那微弱的星光,一名侦察兵看见了那些正高速冲过来的黑衣人。 “敌袭!”这名侦察兵大吼一声,手中却不毫不停歇,扣动扳机,射出一箭之后,又飞快的装上箭矢,在射了一箭。 这声巨大的“敌袭”顿时惊醒了小院中的所有人。来不及点灯,只听人声汹涌,草草的将衣甲穿上,拿起武器,士卒们和使团成员便冲除了房间。 而这时候,那些黑衣人被射杀了近二十人后,也终于冲进了小院之中。 接下来便是短刃相搏。 那副使本待要吼上一句:“我等乃是大唐使团,你等何人,安敢如此?”可是看到王玄策手中都握着一把横刀,正绕道一名落单的黑衣人身后,手起刀落,一下子便斩了这黑衣人,顿时心知此刻不是什么质问的时候,当下也抓起横刀,靠着墙壁,看着场中厮杀,却是不敢下去,只能横刀自卫。 这些黑衣人使的乃是弯刀,和大唐士卒混战一团,一时半刻却也难分胜负,倒是不时听见黑衣人中刀的呻吟声和临死前的呼声。 此时的黑衣人首领也是十分着急,想不到这些汉人竟然是如此的难以对付。如此僵持下去,恐怕引来高昌军队。当下,这首领用汉语大吼一声:“杀!” 这一声“杀”喊得是斗志昂扬,那些黑衣人顿时拼命攻击面前的对手,一时间竟然压制住了唐军。 这时候,只听见马蹄声阵阵,好像有无数士卒从四面涌来。 听到这马蹄声,王玄策和那黑衣人首领不由同时面色一沉。 临行之前,张允文曾跟王玄策说过此时高昌的情况,那便是,高昌在西突厥与大唐只见有游离不定,看着情形,好像要和西突厥搅在一起。所以王玄策对高昌一直带着戒备之心。 如今,使团才到高昌,便被黑衣人袭击,王玄策心头顿时阴霾无比,难道是高昌王麴文泰派人袭击使团? 而黑衣人首领心头沉重,看看这大唐,听着这渐渐近了的马蹄声,这黑衣人首领忽地心头一动,猛地大声吼道:“文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此话却是用汉话喊的,一听这话,使团之人不禁同时一怔。 这时候,那赶来的高昌将军竟然也用汉话回答道:“好,看我助你一臂之力!杀!” 顿时,脚步声隆隆如雷,里小院更近了。 王玄策心头大恨。此刻他已经肯定,这高昌已经完全投了西突厥,若是还留在此处,恐怕性命不保。当下,他大声吼道:“全体都有,以手雷开路,迅速上马,冲出高昌城!” 话音刚落,便听见十余爆炸声响起。黑暗之中,一团团火光划过。飞溅的弹片也不知有多大的杀伤范围。 趁着这爆炸刚过,近四十名使团成员各自登上骏马,往大门方向冲去。 此刻的大门还有黑衣人占领着。二话不说,两颗手雷便飞了过去。 “轰轰――” 凭借着手中的手雷,使团很快便杀到了城门边。听得动静的守城士卒哪儿敢开城门,反倒是凝神戒备,手中武器紧握,准备迎接着使团的冲击。 然而,人没到,手雷便到了。 清理了门洞里面的士卒之后,四名士卒下马,打开后世的城门。大唐使团一涌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王大人,我们除了高昌城,又往何处去?”副使问道。 王玄策沉着脸,一指西南:“焉耆,我们去焉耆!” 就在王玄策他们冲出高长春之后,麴文泰才得到大唐使团的袭击的消息。一听到这消息,麴文泰顿时瘫坐在地上。完了,此次肯定会面对大唐的怒火了。 随即怒气冲冲的说道:“文和呢,他不是把守城门,保护使团么?” 那名禀报消息的人顿时接口道:“文将军参与了袭击大唐使团的行动,只知罪孽深重,如今已带兵逃亡西突厥了!” ------------ 第三百五十二章 胆大包天 转眼之间,又到了夏季。空气中隐隐流动的热风吹拂着长安的每一个地方,让人的心头充满了焦躁。 林然看着张允文渐渐皱起的眉头,不由有些微微愣神了。刚才他看了这则消息的时候,也是这般表情。 王玄策他们是去年十月出发的,就算是一来一回需要半年,此时他们也应该回到长安了,而直到五月初的时候,仍未回还,甚至连陇右诸州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不禁让张允文有些暗暗担忧。如今拿着手中这张纸,张允文恍如拿着千钧重物,却是微微颤抖着。 放下这张纸,张允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却是指着那落款处的名字对着林然道:“老林啊,这人是怎么回事,去年我去太原的时候,不是在太原任职么?当时我就在想,你怎么吧这人提拔到这般高的位置上来,怎么如今又跑到西域那边去了?” 落款处的名字却是写着“梅仁幸”三个字。 林然笑了一声,对张允文道:“大人啊,今年我已将近五旬,不再年轻了,所以便寻思着寻找一个接班人。便览手下诸人,善统御着不善决断,善决断者不善处理琐事,寻来寻去,只有这梅仁幸符合我的意愿,便委派至各处,加以锻炼!如今刚好派到西域那边去了!” 张允文看着林然鬓角生出的白发,不由轻声一叹:“是啊,时光如梭,岁月如刀啊!算了不说这没人性的家伙了,等他回来,我见上一面,看看真的如老林你所言,乃是栋梁一根!本官要将这情报交与陛下决断!” 林然轻轻笑道:“若是见到那人,大人定不会失望!” 张允文拿着这情报便往皇宫走去。 这情报上记载的正是王玄策带领的使团在高昌的遭遇以及现在的位置。而情报的提供者便是那位梅仁幸梅大人。 说起王玄策等人遇上梅仁幸,这也倒是一件巧事。 这梅仁幸再贞观十年五月的时候便满腹抱怨的领着一支商队从长安出发,准备到西域那边走上一圈。虽然这位梅大人极其不想离开长安,可是面对林然的命令,他只好照办。 但是,他却利用这次机会,动用了自己的私人财产,买入了大量的中原特产,准备拉到西域贩卖。当然,这所得之利润得归他自己所有。 一路除了玉门关,经过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等诸国,最后在于阗转个弯,又沿原路返回。这段路途之中,梅仁幸带着手下近两百人的商队,在茫茫大漠中跋涉,一趟下来,赚足了不下十万贯的财产,让这位没人性的梅大人顿时喜笑颜开,连说此趟路途划得来。 就在他的商队从焉耆到高昌的路上,遇到了王玄策领导的大唐使团。 由于当初乃是逃命,什么粮食清水尽皆没有。在逃离高昌两天之后,只好才用当初张允文追击伏允可汗时才用的方法,刺马饮血,生食马肉。 三十七人带着的三十七匹马一天天减少。终于到了两人一骑的地步。然而,他们却还没有到达焉耆。这一切却是归结于众人之中无一人识路。大漠茫茫,连抓一个旅人商客都抓不到! 眼看就要陷入困境的时候,他们遇上了梅仁幸。 虽然没有见过这位梅大人,可是,王玄策却是知道那个属于调查院的,看起来极其隐蔽的记号,在验证了梅仁幸的身份之后,便让他将使团的消息送回长安。 梅仁幸不敢怠慢,当下便用暗码写下了密信,传到陇右道的调查院,接着传到长安。 而商队依旧前往高昌,而使团依旧前往焉耆。不过从商队那里,使团得到了足够的马匹和补给。 “混账!”李世民在看完张允文送来的情报之后,一巴掌拍在几案之上,顿时几案上的笔墨纸砚等东西齐齐一跳。 李世民站起身来,一脸忿忿的在屋内来回的踱着步子。转过头,对张允文道:“朕前些日子在合计,说这王玄策应该回来了吧,可是却传来这样一个消息!” 不待张允文回话,李世民接着道:“前几年,那高昌买了一批弩机回国,其军队战力大大提高,还和西突厥打过一仗,朕以为这高昌定然不会导向西域,却不料如今还是倒向了西域!这是朕的失策啊!” 张允文赶忙说道:“此事怪不得陛下,这麴文泰反复无常,实乃小人一个。今日倒向突厥,又有何奇怪!不过是王玄策他们恰逢其会罢了!” “可是,可是朕派出的使团竟然被高昌袭击,损失了八人!这高昌视我大唐于何物,置我大唐于何地?”说道后面,李世民已是双目赤红,气息渐粗了。 张允文知道,这李世民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高昌此举,无疑是在他的脸上抽了一记,这让李世民如何能接受?先且不说棉花问题,往县城等人连麴文泰的面都没见着,还说什么棉花啊! “朕欲讨伐高昌!”片刻之后,李世民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朕要生擒麴文泰,彻底灭亡高昌!” 张允文听了,却是默默不语。 他这一沉默,李世民倒是开口问道:“允文啊,你说说这讨伐高昌,能否可行?” 张允文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些思路,说道:“这讨伐高昌,有四点有利条件,两点不利条件!” 李世民知道张允文将要唱片大论,便又坐回书桌之后,慢慢的品了一杯茶,听张允文说起来。 “先说说有利条件。其一,高昌袭击我大唐使团,我大唐诏告天下,吊辞伐罪,出师有名。其二,大唐军改完成,其边军之战力,蒸蒸日上,攻取高昌,一来可以检验边军战力,二来也可以让那些对军改颇有微词之人闭口。其三,我大唐自贞观四年始,连灭突厥、吐谷浑两大强国,另与蛮夷小战无数,尽皆取胜。大唐兵威,已然深入人心,其势已成。所谓‘流水之疾可以漂石者,势也!’借势而为,战则必胜。第四,从地理位置上讲,这高昌城乃是我大唐收复伊吾之后的西域第一镇,且北通突厥,东连铁勒,南临大唐,实为战略要冲之地。若是大军攻取此处,则无论是突厥、铁勒,还是西域诸国,尽皆俯首!” 李世民点点头:“允文说得不错,若是攻取了高昌,就等于在整个西域、草原扎下了一颗钉子!” “至于不利条件嘛,其一,高昌距长安万里,来回一趟便需两月,且其间多有碛漠,茫茫千里,不见人烟,没水源,没有草料。夏则酷热如火,冬则铁衣冻裂,条件之恶劣,比起当年之吐谷浑之战,亦是遑不多让。其二,如今驻守陇右之军乃是左卫阿史那社尔,此人曾与高昌有旧恨,若是由他为主帅,恐城破之日,片瓦不存,有损我大唐仁义之名。所以臣建议另派大军与之合兵一处,共讨高昌。” 此言一落,李世民更是面露赞同之色。 “听得允文这样一说,朕伐高昌之心,更是坚决了!明日朕便要在参谋院召开会议,讨论此事,也听听药师等人的意见!哼哼,区区高昌,竟敢袭我大唐使臣,此仇若是不报,朕有何面目面对天下子民!” 说道后面杀意凛然。 感受到这股强烈的杀意,张允文不由暗念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就在李世民下定了讨伐高昌的决心时,在西域的焉耆城里,焉耆国王正在接见王玄策。 王玄策带着使团到达焉耆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在这半个多月里,王玄策等人所遇甚礼,上至焉耆国王,下至平民百姓,对于这大唐使团还是挺欢迎的。 “天使大人,据往来的商人报告,说是高昌已经集结了超过五千士卒,准备了大量的粮草,兵锋恐怕是冲着我焉耆来的!大人啊,焉耆危急,还请大人向大唐请派援兵吧!“穿着一丝白色丝绸衣衫,带着宝石项链的焉耆国王向王玄策道。 王玄策却是摇摇头:“尊敬的国王陛下,大唐最近的边军离此处就有将近千里之遥,就算我派人求救,他们也不一定能赶得来,所以,陛下还是放弃这种想法吧!” 焉耆国王顿时大惊:“什么,天使大人,若是大唐不来援军,我焉耆该如何办啊?我焉耆举国之兵也不过七千,且经久未战,比起高昌兵来,还是差了许多啊!” 王玄策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不知陛下是否信任我等?” 焉耆国王先是一愣,接着便点点头:“天使大人乃是天国上使,本王,本王自是相信了!” 王玄策站起身来:“若是陛下能将手中兵马交与在下,在下定当击退高昌兵马!” 此言一出,焉耆国王倒是犹豫起来,想想也是,这军权若是交与一个汉人手里,万一这大唐使者起了什么不该有的主意,那又该如何是好? “唔,此事,此事恐怕不行,朝中大臣还有几位叔父定会反对的!”焉耆国王说道。 王玄策似乎早已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只见他不介意的笑了一笑:“陛下不肯,此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是在下有另一事相求,还望陛下同意!” “何事?” “还望陛下能借我向导数名,在下愿前往龟兹,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为陛下借兵三千!”王玄策自信满满的说道。 ------------ 第三百五十三章 班师回朝 烟波浩淼的海面上,层层波浪翻涌如山。夏季的狂暴的海风从海面上吹过,在掀起波澜的同时,也吹动着一张张大帆鼓胀。强劲的力道将这巨舟推得行进飞快。 这是一支庞大的舰队,艨艟斗舰,大小船只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艘。这些船中,大者高达五丈。长近二十丈,小者仅仅能载百石。 这便是从登州出发,往东瀛进行贸易的大唐船队。这些大船尽是唐军水师,小舟却是那些,民间商人的船只。大船之上拍杆、撞角之类的武器还没有拆除,便在上司的催促之下,满载着货物,与那些民间船只一道,编成一支巨大的舰队,往东瀛而去。 当这支舰队劈波斩浪,在经验丰富的渔民的导航之下,历时三个月,到达东瀛的九州岛上的时候,那些东瀛人惊慌的表情,却是让唐军上下愣神片刻,然后便轰然大笑。 如今的大唐水师统领乃是张大亮这位大将军。而统领这只船队的也是一名老将,叫做徐成,如今意思五十多岁了,以前乃是水盗出生,对于这水上之事,那是了如指掌。李大亮任水军统领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统领五艘船的小舰队的将军,如今混了许久,还是一个在那个位置之上。 到李世民下诏令行海贸之策时,这位老将军以出众的技术和对大海天气了如指掌,成为了这支官民混编舰队的统领。至于徐成的副手,却是一位刚刚从军事学院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叫做刘仁轨。 对于这位刘仁轨,徐成一见他时,便对这位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年轻人微微不屑。看看他那皮肤,比起自己来可是白多了,哪里是个能干事的主儿? 对于徐成的蔑视,刘仁轨是知道的,但是他知道,光凭一张嘴是不能让这位水盗出生的将军服气的 ,要靠手和脑子,只有做出能让徐成刮目相看的事迹出来,这位徐将军才会看得起自己。 于是,刘仁轨一直兢兢业业,上下打理着这支舰队,将这舰队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好将那学院之中学来的知识用于实践。比如说旗语。 在桅杆之上悬挂不同的旗帜表示不同的命令,在甲板上的水手挥动手中大旗,做出不同的姿势来,也是下命令。凭借这旗语还有平时的表现,刘仁轨终于得到了徐成的认可。 舰队除了九州,沿着海岸线航行,四国、本州也一一去了,甚至还见到了东瀛的天皇。 舰队听说东瀛将他们皇帝的名号称为“天皇”时,心头皆是愤怒无比。大唐皇帝称“”天子,而这弹丸之国的皇帝却称”天皇“。这置大唐于何地? 当下,一些愤怒的士卒便嚷嚷着要杀上东瀛皇宫去,将那所谓的“天皇”执于阶前。 最后刘仁轨和徐成压住了这些士卒,不让他们这般冲动,却吩咐他们,平时航行的时候,注意描绘海岸线图和收集关于东瀛的资料。众士卒闻言,欣喜若狂,要知道,每一次作战之前,都是要先收集对方的情报。刘仁轨这般吩咐,分明是存了攻打东瀛的想法。 收集情报是由士卒们在私底下秘密进行的,而刘仁轨他们却是在和日本的各个幕府以及天皇做着生意。 如张允文所料,这从中原运来方的或货物在运抵东瀛之后,身价至少翻了十倍,尤其是笔墨纸砚和书籍一类的东西,东瀛人更是愿意花上二十倍、三十倍的价钱购买。 当货物卖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刘仁轨粗粗估计了一下,次次海贸,竟然赚得了六十万贯的利润,实在是令他咋舌不已。 拿出一部分钱来,又在东瀛大肆购买了一番。尤其是黄金和白银,这些家伙足足装了两船回来。若是张允文在此,定会阻止这些士卒的举动,在大唐的通用货币为铜钱的时候,这些家伙大肆买进黄金,难道就不怕黄金多了,不值钱了么? 就这样,这支舰队乘着夏季狂暴的海风,横渡东海,返回了中原。 “陛下!” 朝会之上,掌天下度支的温彦博满是激动的说道:“此次舰队共计运回黄金五千斤,白银一万三千斤,东瀛特产无数,粗粗算下来,共计获利七十万贯!” 这个数字一出,众臣顿时哗然。当初李世民就说过海贸赚钱,然而没想到却是这般赚钱,简直就是一颗摇钱树啊!那些身后有家族的大臣不由纷纷嘀咕着等散了朝会,便让家中组织舰队,出海航贸。 就连李世民也是大吃一惊:“温爱卿,你刚才说是多少?” “禀陛下,七十万贯!” 李世民顿时一呆,随即咳嗽一声,哈哈大笑道:“朕当初便是瞧见这海贸利润之巨大,这才下令海贸的,如今看来,朕所行之令,倒是无错啊!” 群臣顿时同时躬身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又是得意的大笑几声,目光却是看向张允文。要不是当初张允文竭力保证,恐怕就算是李世民,也会因自己的怀疑和群臣的质疑二放弃这道政令吧! “好,既然这号,海贸利润如此巨大,那朕便下令扩大其规模,这次不仅要去东瀛,还要去高丽、新罗诸邦,凡是能同我大唐贸易之国,皆可纳入贸易对象范围!” 这海贸得巨利的消息传遍整个大唐的时候,那些曾经犹豫的世家也憋不住,开始营造大船,准备出海了。 一时间,从山东到江南,无数艘大船张帆以待。 而这时,李世民却是在和李靖等一干军方高级将领在参谋院里商量着高昌之事。 只听李世民道:“诸位爱卿,朕曾排除使团前往高昌,向高昌国王麴文泰提出购进棉花种子之事,然而我大唐使团在高昌却是遭到了袭击!来,具体之事,由张允文细细道来!” 张允文站起身,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将王玄策等人从到达高昌胡的所遇之事细细到来,最后,慷慨的说道:“高昌本为我大唐属国,如今竟然袭击我大唐使团,幸亏我唐军士卒拼死突围,这才没有尽墨于此!高昌麴文泰之行为,实在让人愤怒不已,所以臣建议,出大军以灭高昌!” 张允文此言一落,众位将军顿时纷纷站起身来,出言说是愿意领兵出征,彻底灭亡高昌。 看着这些一个个肌肉发达的将军争着在李世民面前表现,张允文却是将目光移向了李靖。 而李世民的目光也正望着李靖。 头发花白的李靖沉吟片刻,终于说道:“臣以赞同出兵讨伐高昌!” 张允文心头大喜,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老奴冒昧打扰,还望陛下恕罪!” 霎时间,殿内一下子安静起来。 李世民皱着眉头说道:“有什么话赶快说!” 张允文也是心头抱怨这内侍的不识趣,这么热烈的氛围,竟然被他给打断了! 只听那内侍说道:“禀陛下,外面来了一位调查院的官员,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找张允文张大人,所以逼着老奴前来通报!呃,还望陛下见谅!” 听得这个消息,众人当下尽数将目光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心头却是暗怒,调查院哪个家伙竟然如此的不识趣,没看见老子正在开会么? 当下向殿内众人抱抱拳,决定先出去教训一顿那个家伙再说。 来到殿外,只见一个身影正在焦急的踱着步子。这人却是陈全康。 “大人!”一见张允文,陈全康迎了上去,“大人,西域有消息传过来了!”说着,还晃动了几下手中的纸张。 张允文接过纸张,粗粗一扫,顿时发出一声大笑来:“哈哈,实在是天助我大唐啊!这王玄策果然是一代纵横家!” 陈全康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在递上纸条之后,便自动的消失了。 张允文则是兴冲冲的拿着纸条冲入殿内:“陛下,大喜啊!” 李世民早就听见他在外面的狂笑声和大吼声,闻言当下笑道:“有什么喜事啊?” 张允文当即递上纸条,口中说道:“高昌王麴文泰在袭击我大唐使团之后,竟然又出兵攻打我大唐属国焉耆,谁料大唐使团便是逃亡于焉耆。使团正使王玄策听闻高昌来攻,单人入龟兹,借来龟兹兵三千,与五千焉耆士卒在大唐士卒的协助之下,夹击五千高昌士卒,大获全胜,斩敌八百,俘虏一千,余者溃逃!” 一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不由同时吸了一口气。这大唐使团他们是知道的,只剩下三十七人。而焉耆国长期处于高昌欺压之下,其军战力比起高昌士卒来说,实在是差了一截。想不到竟然击败了高昌来犯之敌。当然,明眼人一看便知,能击败高昌的关键却是在王玄策带来的三千龟兹兵身上。 “哈哈,这王玄策果真有苏秦张仪之才啊,合纵缔交,周旋诸国,真乃是人才啊!等他回来,朕定要好好赏他!”李世民看完纸上的消息,眉飞色舞的笑道。 “如此看来,这高昌之兵不足为虑啊!陛下若是给我五千兵马,老夫定能灭了高昌!”一名老将军拍着胸脯出言道。 “老臣只要三千!”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老臣只要两千!” …… 殿内,气氛又开始热烈起来了! ------------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事情败露 这时候,李靖却是出言道:“陛下啊,这王玄策这般一动,我等讨伐高昌之策,恐怕就得暂时搁浅了!” 李世略一思索,便相通此节,点点头,用微微低沉的声音说道:“药师说得对啊,高昌袭击我大唐使团,我等理当伐之。可如今王玄策竟然带着龟兹兵联合焉耆兵将高昌打败了,使团自己报了仇,我等若是兴兵而伐,定会遭到朝中某些大臣的反对的!” 虽然李世民没有说是哪些大臣,但是众人都知道,这“某些大臣”指的是以孔颖达、萧瑀为代表的老儒生,他们做学问是一流,做官却是二流,做决断更是三流,若是李世民将这种情况提出来,定会被他们以一堆孔子曰孟子云之类的话语阻拦吧。想想前几次大规模战争,貌似这些老头子都跳出来反对过。 “哼哼,哪些老家伙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整天说什么‘王道’,依俺老程看,直接派兵打去,费什么口舌啊!”程咬金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李世民却是摇摇头,这不光是一个单独的是否征伐高昌的问题,说大了,是一个体制的问题,若是不遵规矩,不顾制度,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嗯,以臣看来,如今边军战斗,全仗朝廷粮草,而今秋收未到,不如这征讨高昌之事,暂且搁下,等秋收之后再做决断!”张允文以商量的口气说道。 此时,李世民已经萌生了暂停攻伐高昌之意,而张允文便适时的提出粮草问题来,让李世民找到台阶下来,正是符合李世民的心意。 果然,只见李世民轻轻的抚了两下唇上的髭须,笑道:“允文此言在理!还是等些日子,观察一下西域局势,再决定出兵与否?也趁着这段时间,筹措军粮,以征讨之用!” 众将领顿时同时拜道:“陛下圣明!” 于是,这讨伐高昌之事,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然而,此时的西域,却并不平静。 自从高昌对焉耆用兵失败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任何动兵的举动了。焉耆也渐渐的从紧张中舒缓过来。 当手下使团成员和士卒向王玄策问起如何劝服龟兹国王出兵时,王玄策笑而不答。 刚到龟兹国,王玄策没有急急跑到龟兹皇宫里向龟兹王求援,而是在一个客栈住了一夜,打听清楚了龟兹王的喜好,龟兹军队状况等消息,然后在第二日的时候,这才打扮的整整齐齐,拿出大唐使臣的威严,走进了龟兹王宫。 昨日,王玄策已经打听清楚了,这龟兹王虽然不善民政,然而却喜军事,常常与豪壮之士引弓狩猎,好武之风体现无疑。 所以,王玄策抓住龟兹王的这一点,来到皇宫之后,表明身份,威逼、激将诸法挨着用了个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终于让龟兹王点点头。然而龟兹王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本王听说当年高昌的麴文泰在大唐买了许多的弩机,不知本王能不能买些啊?” 此句虽说是询问语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感觉。你要不卖,本王就不借兵与你。恐怕龟兹王便是这样想的。 王玄策沉吟片刻,便一口答应下来。他知道,上次卖弩机与高昌,张允文从中出了不少力。回到长安之后,再请张允文帮忙,再卖一批弩机给龟兹,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才敢这样应承下来。 听到王玄策承诺的龟兹王顿时大喜,当下借了两员将领,三千士卒给王玄策。 当王玄策带着龟兹兵回到焉耆城外时,只见五千高昌兵正不停的攻打焉耆城那并不算高的城墙。 王玄策当机立断,从后面杀出来,直攻向高昌兵后面。 那正指挥守城的焉耆王见援军到来,心头大喜,然而看看手下士卒,却是不愿带兵开城门出击,以免有所损伤。 看到焉耆王的这番举动,使团内的唐军士卒当下冲下城区,打开城门,杀了出去。 那焉耆王正要令人关闭城门,却见己方的士卒犹如潮水一般从四面杀出,直杀向那些高昌兵。 后来,焉耆王才知道,这些大唐士卒竟然假传命令,令焉耆兵全军出击,夹击高昌兵。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焉耆和龟兹联军终于将高昌兵打败。后者四散奔逃。 此战之后,高昌没有攻打焉耆的动静了,而是在从焉耆到大唐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游骑。当然对于这个,焉耆并不知道。 另外,那西突厥使者再次出现在麴文泰面前,对其许下了大量的承诺,只要高昌能将西域通往大唐的道路封锁住,那这些承诺会一一实现的。 西突厥终于按捺不住,决定自己亲自动手了。 就着这时,全然不知情的龟兹派出了一支前往大唐购买弩机的使团。五名大唐士卒怀揣着王玄策的信件,跟着使团,往长安而去。 就在焉耆以东,高昌以南的沙碛之中,他们遭遇了高昌的士卒, 一场血战下来,这支使团仅有五人逃脱,四名大唐士卒护送着龟兹使者往东逃去。 当他们到达长安时,已是十一月末了。 来到长安,他们第一个找的人,便是张允文。 其实张允文也从调查院内了解了一些情况,然而却不够详细。听的士卒说了之后,张允文不顾礼仪,带着五人便来到皇宫,觐见李世民。 五人将西域那边的局势细细的说了一遍,李世民的脸色,也随着这些人的陈述渐渐铁青起来。 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带着这些人下去。 “好哇,这高昌当真是铁了心跟着西突厥与我大唐作对了!”李世民愤声说道。 张允文却是不知如何接口,只得默默不语。 李世民发泄一通之后,便又示意张允文下去,同时口中说道:“明日朕会在朝会上提起此事!” 张允文一怔,李世民的决心非常坚决啊! 朝会之上,李世民面色阴沉的说道:“众位爱卿,昨日朕收到一个情报,高昌麴文泰继袭击我大唐使团之后,又封锁了西域诸邦通往大唐的道路,更是阻截了龟兹派往我大唐的使团!另外,西突厥虎视西域,如今已经是蠢蠢欲动,而这高昌便是西突厥下面的一条狗!众卿家说说,这事情当如何是好?” 明显的听出了李世民言语中带着的杀伐之意,萧瑀和孔颖达等儒生却是没有做声。 “启奏陛下,臣以为西域之于大唐,如漠南,如吐谷浑,皆为缓冲之地。若是西域一失,尽入突厥之口,怎我大唐便会直接毗邻西突厥。此等情形,却是我等不愿见到的。所以臣以为,这西域绝对不能丢,不能落于西突厥之手!” 一大把白胡须,穿着绯红官袍的房玄龄出列奏道。 李世民听罢,点点头:“朕亦知这西域位置值重要,然当下之际,却是做出决断,采取措施,遏制西域糜烂之势!” 长孙无忌接着出列道:“若要一振西域之局势,臣以为,当下猛药,行重典,出大军讨伐高昌,灭亡之后,驻兵于此,那西突厥又有何胆色,敢窥测西域?再者,这高昌投效西突厥,若是灭亡之,则可打掉西突厥深入西域之触手,在以高昌为中心,收拢焉耆、龟兹诸国以为外屏,就算是西突厥大军来攻,又有何惧?” 这话正是李世民想听的。只见他抚摸着唇上髭须,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如此看来,众爱卿之意,皆是出大军攻伐高昌,灭亡之?” 众大臣互相看了一眼,零零落落的声音响起:“臣等皆是此意!” 这零零落落的声音却是让李世民不由微微皱眉。 这时候,魏征出列道:“臣以为,讨伐高昌尚可,若是灭亡之,则是有亏仁德!再者,灭亡高昌之后,数千士卒驻扎高昌,所需军草粮秣,皆要由内地供给,路途遥远,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魏征此言一落,殿内顿时响起了不少的附和声。 张允文却是不由翻了个白眼,什么有亏仁德,这魏征倒还有股迂腐之气啊!不过李世民肯定不会采纳魏征的建议的。 如同张允文所料,李世民听完魏征的话,却是挥挥手:“此事朕有决断,高昌必灭,定派驻军!”此言说得不容置疑,连半点余地都没留下。 魏征不由微微摇摇头,退回队列之中。 李世民站起身来,用男中音缓声说道:“朕决定,明年出兵,定要一举灭亡高昌!中书令何在?” 中书令当即上前:“微臣在!” “朕给你十日时间,写出一份檄文出来,朕要让全天下人知道,朕此次出兵,非是出师无名,乃是高昌犯我大唐威仪,朕方才兴正义之师讨之!” 中书令行了一礼:“喏!”接着退回队列之中。 说到这里,李世民不由沉吟了一下,目光在众武将身上挨着扫过。 “至于这出征大军及主帅之事,朕先思考一下,过些日子在宣布!” 此言一出,那些目光热切的盯着李世民的武将,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当然,张允文不在这些人之中。他盯着前面侯君集的身影,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历史上讨伐高昌的便是这位侯君集吧,如果此时的历史仍旧按照原先的轨迹在运行,此次讨伐高昌,主帅依旧会是侯君集。 ------------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上书求情 从李渊晋阳起兵开始,整个唐军上下边极重功勋,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已经从军的士卒还是准备从军的少年,皆是带着一股豪迈的情怀,无一不想征战沙场,立下军功。所以才有边塞诗中的“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才有“男儿本自重横行”,才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才有“男儿何不带吴钩”。 就是这种弥漫于大唐上下的豪迈的,渴望立功万世,扬名宇内的情怀,才使得唐军能保持住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眼见李世民已经定下了讨伐高昌的基调,众武将们心念急转,皆是想着要怎样才能上战场,立下汗马功劳。 于是,整个长安的武将们,为了能够上高昌战场,一个个每天跑到皇宫里,在李世民面前溜达,吹嘘着自己武艺是如何了得,谋略是如何高明,在哪些战争中打了什么仗。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李世民派他们上高昌战场。 对此,李世民是无可奈何的的拍拍脑袋,看着那些到来的武将们吵成一团。 当然,能进皇宫,在李世民面前大吹特吹的武将至少都是十六卫将军一级的,而那些中郎将、郎将,则是走那些大将军、将军的路子。 如今,大唐军中第一人的李靖闭门绝客,所以这些人不会去找李靖,再往下一数,十六卫大将军除了那些在外面驻守的,剩下的第一人便是左卫大将军侯君集。 于是,侯府的门外聚满了那些来请求上战场的郎将们。 然而此时侯君集却是拿出了大将军的威风来,只见他站在门口,对着面前的郎将厉声道:“你等乃是我大唐未来之将军,军中之栋梁。而军人要的是服从命令,能上战场最好,不能上就给我呆在长安!如今你们却学那些文官们的举动,真是堕了我唐军之威仪啊!” 听了侯君集的话,这些郎将们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去那些大将军、将军的府上了。 眼看就到年末了,张允文游走于几个几个部门之间,争取在年这边将今年的事情处理完。 无论是百骑,还是宪兵营以及炮兵营,见到张允文到来,那些校尉和士卒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嘿嘿,大人,我等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啊?此次高昌战场可有我们的份?” 对于百骑,张允文瞪了他们一眼:“想也别想,你们是陛下的亲卫,除非陛下御驾亲征,不然你们基本上是没有上战场的机会的!” 一听完这话,这百名骑兵顿时呼天抢地,到一边哀伤去了。 对于宪兵营,张允文则是沉吟道:“这个嘛,我会向陛下请示的!” 宪兵营的士卒顿时大喜。 然而张允文又泼冷水道:“别高兴得太早,你们是宪兵,不会参加战斗,只管纠察军纪军风!” “唉――”他们齐齐发出一声哀叹来。 最后是炮兵营。张允文道:“你们能不能上战场我可不敢肯定,只能跟陛下说说!还有,就算上了战场,万一那主帅不用你们,你们还不是一样的白搭!” 一名炮兵接口笑道:“我们可是拥有这般犀利的火器,哪个将军会不用啊!呵呵,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士卒纷纷起哄。 “那可不一定,比如程大将军便喜欢用投石机!”张允文慢条斯理的说道。 于是这些炮兵营的士卒齐齐诅咒,千万别让程咬金这厮当上此次讨伐高昌的主帅!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家中已经到了一位客人。 “苏大哥,你怎么来了?”一见到这位客人,张允文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恍然,口中却是笑着问道。 苏定方放下茶杯,看着张允文走进大厅内,笑着说道:“哥哥这不是许久没见兄弟,过来看看你么?” 张允文哈哈一笑:“苏大哥,你就别瞒着小弟了,一看你这神态,小弟便猜出你的目的来了!” 苏定方顿时惊愕的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接着道:“是不是苏大哥捺不住寂寞,想要一展身手啊?” 苏定方苦笑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兄弟当真是机灵得紧,自己的心思如何瞒得住啊!当下说道:“唉,不瞒老弟,哥哥却是是来求老弟帮帮忙的!” 张允文一屁股坐在苏定方旁边,一旁侍立的侍女端上一碗茶水来,轻声说道:“老爷请用茶!” 张允文接过茶盏,却是对苏定方道:“大哥啊,不知李大将军是否同意了此事?” 苏定方郁闷的摇摇头:“大哥到师父的府上去了数次,连个人影都未见到,也不知师父是如何打算的!” 张允文轻笑一声:“那就再等等呗,反正这大唐的战事又不是仅有这一次!” 此言一落,张允文便看见苏定方满脸愀然,只听他长叹一声说道:“老弟啊,哥哥我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可是如今还在郎将的位置上呆着,当初比我小上许多的同僚,如今都已经是中郎将了,可是……” 说道这儿,苏定方却是沉默下来,端起茶水便饮了一口。 张允文看着苏定方的皱起的眉头,沉默片刻:“好吧,那小弟定为大哥绸缪一下,让大哥上这高昌战场!” 苏定方顿时大喜,眉头陡然舒展开来:“既是如此,那为兄便多谢允文刘武!” 张允文道:“不过哥哥可要做好准备啊,小弟将会为哥哥谋一个中郎将职位,到时候独领一支兵马。至于最后的战果如何,还要看大哥你的本事了!” 苏定方抱拳肃声道:“请老弟放心,哥哥定不会让允文你失望的!” 朝中武将大臣的目光尽皆集中在李世民身上,期望他们早一点拿出出征大军及出征将军名录,这样也好安众人之心。 李世民也是反复衡量着这场战争该由谁来挂帅的问题。李靖,已经年迈,身体大不如前,今年入冬,才生了一场病,又如何能挂帅?李绩,此刻正守着太原,不能轻动。尉迟恭,呃,和李靖一样,也老了,头上青丝已经花白。面对这样的人,他李世民又如何忍心差遣?程咬金,这人身体倒还壮实,勉强算一个候选人吧! 遍数了朝中武将,李世民最后选出程咬金、侯君集、李道宗还有张亮四人来。至于张允文,直接忽略。李世民要的是统帅,不是将军。 确定了一些人选之后,李世民将李靖请入皇宫之中,向其询问何人可为帅! 李靖在看了李世民列举的名单之后,淡淡的笑着说道:“老臣何德何能,敢代陛下行此决断之事!此事万万不可啊!” 李世民道:“明公哪儿的话,如今遍数大唐上下,能为朕分忧者,非明公莫属,明公何必推辞啊!” 李靖坚决不干,李世民却是坚持要让李靖来决断。二人争了片刻,李靖忽然说道:“要不然老臣为陛下将众将之优劣一一道来,由陛下决定。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苦笑着应承下来。 只听李靖指着程咬金的名字说道:“程知节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单论武力,整个大唐军中能与其一较高下者,寥寥数人。且此人性格圆滑,看似豪放粗鲁,实则心思缜密,确实是为帅的好人选。但是,程知节头脑极易发热,稍微一撩拨,便会火冒三丈,且好大喜功,极爱冒领军功!” 李世民听罢,轻轻的点点头:“知节此人,朕也是知晓的,如明公所言啊!” 李靖又道:“这侯君集跟着老夫学了几日兵法,倒是颇通韬略,且进攻之时,喜出正兵,长于野战,善于攻城。此次攻伐高昌,他也倒是合适。然而此人心胸狭隘,带兵严苛,目无余子,容不得人。” 李世民听了这话,忽然说道:“对了,前段日子侯爱卿还在朕前面提起过,说是明公你传授其兵法,只传授了部分,并未完全传授啊!” 李靖淡淡的说道:“得三四成足以伐蛮夷,定四方,学得太多又作何用?且此人心术不正,若是老臣传授太多,恐生祸患!” 李世民略一沉吟:“嗯,明公此言在理!”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公啊,你不是要有一个弟子么?叫什么来着?苏……苏定方,对,就是这个苏定方!不知明公会不会让他上战场?” 李靖笑道:“此事由他自己做主,老臣也不管!再说了,说不定就在这两日中,有人便会来提苏定方之事!” “对啊,那苏定方好像还是张允文的兄长,嘿嘿,张允文那小子肯定会来提及此事的!”李世民笑道。 “陛下,咱们接着往下说!”李靖又指了指纸上的李道宗的名字,“如老臣以前说言,任城王好出奇兵,然经过这些年的锻炼,其用兵之道已然大有提高。选他为主帅,也倒是过得去。” “最后是这张亮。张亮此人,呃,若是任一路将领,倒也适合,若是任三军主帅,可就有些勉强了!”李靖此言,直接否定了张亮。 听完李靖的评价,李世民顿时默默不语,目光却是在前面三人的名字上打转。 这时候,忽然听得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启禀陛下,张允文张将军求见!” 李世民一愣,和李靖对视一眼,不由哈哈一笑。笑毕,李世民才肃声道:“让他进来!” ------------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太子之邀 一骑快马从长安城南门的官道上迅速奔来。 这骑士纵马极快,官道之上的行人纷纷闪避。待骑士过去,这些行人一看那骑士的背影,顿时疑惑道:“这,这不是汉人的打扮吧?” “嗯,看他穿着皮裘,带着毡帽,浑不似中原之物,想必是从哪里来的蛮夷之人吧!” “哼,一个蛮夷之人便敢在天子脚下纵马飞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呵呵,老兄,你看着吧,这蛮夷不会好过的!” 正如路人所说,这蛮夷骑士纵马刚到长安城南的明德门的时候,便被两名执枪士卒给拦了下来。 “你可知我是何人?”那蛮夷骑士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我乃是吐蕃使团座下勇士,奉我家赞普的命令,前来拜会大唐的皇帝,你们怎么能拦住我?” 一名持枪的士卒顿时将枪一横:“哼,我管你是什么勇士不勇士的!刚才在官道之上纵马奔驰,到达城门之时,又不减速,直欲冲击城门,我等岂能不拦你!” 那吐蕃骑士还待要说什么,却见两杆长枪一竖在地,两名士卒同时等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神之中,尽是嘲弄。吐蕃骑士退后两步,翻身下马,却是老实下来。 他可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虽说是有些嚣张跋扈,也不过是身为吐蕃勇士的骄傲罢了。面对两名唐军士卒那看似散漫,实则隐然已成夹击之势的模样,他乖乖的选择了下马。何况不远处还有唐军士卒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牵起马缰,吐蕃骑士往城内走去,同时闷声对那士卒道:“大唐的士兵,这下子可以了吧!” 士卒确实没有再阻拦着吐蕃骑士的理由,只得移开长枪,让这骑士进入长安城。 骑士走过那悠长的洞门,嘴角不由露出一些冷笑来。 然而,这位有些得意的骑士不知道的时,自从吐蕃使团进入大唐国境的一刻,便有人盯住了他们。无论是驿站客栈,还是饭馆酒楼,一名名调查院的探员们将使团行踪,沿途动作,层层传递,直到长安。而这位吐蕃骑士刚刚一进长安,便被无孔不入的调查院给盯住了。 张允文坐在醉云楼的三楼上,看着那吐蕃骑士策马而过。 “林然啊,你说这家伙到底会先去哪儿?”张允文轻轻的抿下了杯中的葡萄酒,对林然说道 林然放下酒杯:“若是按常理来断,这人应该先去鸿胪寺,向鸿胪寺通报使团到来的消息!若是私下见我朝中大臣,那其动机可是不纯啊!” 张允文指着那坐在马上左顾右盼,慢慢的往东而去的吐蕃骑士:“你看他像是往鸿胪寺方向去的么?” 林然摇摇头:“这方向可不是往鸿胪寺方向去的!不过大人放心,卑职已经安排下人手,无论这人走到何处,做过何事,皆是逃不出调查院之眼!呵呵,大人只需与卑职在此安心饮酒便是!” 张允文却是长叹一声:“唉,如今长安城内还在为谁任攻伐高昌主帅之事争论不休,这些该死的吐蕃人怎么又上来凑热闹啊!”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名身材瘦小的小二“噔噔澄”的上了楼来,恭敬的对张允文和林然道:“张大人,林大人,那吐蕃人纵马在长安城内逛了一遍,便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再无动作!” 林然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来,挥挥手让那小二下去,对张允文说道:“大人,这吐蕃人的反侦察意识还不错嘛!” “那就继续盯着他,别让他离了你们的视线!”张允文说道。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长安城内便开始宵禁了,一队队巡逻的士卒在街上巡逻,市与坊之间,坊与坊之间的大门已经锁上,禁止通行。 黑暗之中,那间吐蕃人居住的客栈后院,一个身影如同矫捷的豹子,飞快的翻过一堵墙,没入黑暗之中。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在离这客栈不远的一处房顶之上,一名身材瘦小的调查院探员望着那翻墙的身影,对另一人说道。 另一人看了黑暗之中慢慢摸索前行的身影,压低声音道:“你跟着他,我在这儿守着!” 当先那人点点头,轻盈的跑动两步,一个跃身,便跳下到街道之上。轻轻落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目光遥遥的锁定那吐蕃人, 他们这些人乃是游侠儿出生,被张允文收编之调查院。本来向收入侦察营的,不过无论是以前的侦察营,还是如今的新兵训练营,其兵源从诸军之中来,也就没有这些游侠儿的份了。 只见那吐蕃人沿着街道墙角处慢慢的行走,还不是接着灯光查看一下附近建筑的摸样,似乎在寻路。看到吐蕃人死命回忆路线的样子,跟在他后面的调查院探员不由心头暗笑。 就这样,探员一直跟在这吐蕃人身后,而后者并未发觉,一直沿着街道走着。 终于,行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吐蕃人停在了一处府邸之外。 “笃笃――”吐蕃人轻轻的敲击着大门,发出有节奏的敲门声来。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一道缝隙。吐蕃人一下子便钻了进去。 躲在街角的探员看着那府邸匾额上的字,心头却是一寒,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道:“子时三刻,入潞国公府!” “大人,这是昨夜那吐蕃人的去处!”林然递过一个未拆开的信封说道。 张允文接过信封,拆开之后,粗粗一看,却是倏地一惊,站起身来,看着林然:“老林,你看过这情报没有?” 林然摇摇头,听得张允文这般问话他已经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寻常了,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打开信封。 张允文将纸塞回信封之中,头也不抬的向林然道:“对了,昨日人员的出动纪录等东西,通通给我毁了,不要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听得张允文说得郑重,林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允文之所以这样做,却是出于保护那些探员考虑的。 揣着信封,张允文直接来到皇宫之中。 “唔,允文啊,上次你说让你的兄长领中郎将之职。当时李药师在场,朕便同意了,毕竟他乃是李药师之徒!但是我可给你说清楚啊,若是此战之中,你那位哥哥没有立下什么功劳,朕可要收回那中郎将之职!”见到张允文过来,李世民笑道。 前段时间张允文为苏定方求了一个中郎将官制和独立带领二千人的权力,当时李世民正和李靖商量着主帅人选,张允文进来陈述之后,李世民当即便答应了张允文的要求。 如今,听得李世民在提起此事,张允文不由先是一愣,接着笑道:“请陛下放心,微臣敢保证,苏烈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李世民摸了摸髭须:“呵呵,那就好!唔,对了,允文啊,你来皇宫所为何事?” 张允文当下便将这吐蕃使团即将到来,一名吐蕃骑士已经到达长安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张允文道:“探员们蹲守了一夜,终于查清了这吐蕃人夜里所做的行动。现在特呈于陛下!” 说着,将那信封拿出来,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信封,打开看了几眼,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将纸张连同信封一起扔在几案之上,李世民轻哼一声:“这些吐蕃人,进入长安不去鸿胪寺,却往侯君集家中跑什么?” 张允文看了一眼李世民的脸色:“陛下,依微臣看,此事并不是那般简单,当年吐蕃使团第一次到达长安的时候,便和侯君集勾连再来一起,甚至讨伐吐谷浑,侯君集也提出了请吐蕃帮忙的意见。如今吐蕃使团再次来长安,第一个见的便是侯君集,而且是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进行的,难免不让人心生疑虑啊!” 李世民闻言,却是轻叹一声:“其间恐怕还有什么误会吧!允文啊,你再去好好查查,看看那吐蕃人究竟作何打算!” 张允文听见李世民开口闭口吐蕃人,却是不提侯君集,顿时知道其不愿处罚侯君集,也知道仅凭这些很难让李世民惩处侯君集的。当下起身抱拳道:“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将吐蕃人的意图差得一清二楚!” 正当张允文要走出大殿之时,李世民忽然道:“允文啊,当初你所说建立情报系统要做到公正,朕可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做到公正啊!” 张允文转过身来,肃然说道:“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不负公正二字!” 李世民点点头,却是垂下头来,继续看桌上的那些情报。 听了李世民的忠告,张允文心头一叹,这侯君集还真是得李世民的宠爱啊!不过想来也是,在当初李世民刚刚封为秦王的时候,侯君集便一直跟着他,焉能不感情深厚?况且这侯君集身后却是有着关陇军事集团的影子,为李世民所倚仗,所以李世民对待侯君集,那是一个好字了得。 返回调查院,吩咐林然继续调查下去,一定要好好的盯着那吐蕃人。 然而令张允文失望的是,那吐蕃人和侯君集接触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与之接触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半个月时间便悄悄流走了。 而此时,那支吐蕃使团,也抵达了长安。 ------------ 第三百五十七章 修撰书籍 在使团抵达长安的前夕,那位先到长安的吐蕃人又去见了一面侯君集。 这次会面却是在天然居中。 当张允文获悉这一情况,不由愕然,难道他们还要光明正大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勾连在一起不成? 于是,张允文和林然躲在侯君集与那吐蕃人会面的房间隔壁,一边喝茶,一边偷听那二人说话。 然而,听了半天,只听得二人所说的皆是废话,或是说起长安风情,或是论起雪域景观,或是畅谈友谊,或是谈论大唐时政。而张允文想要听的吐蕃人来长安的目的,还有侯君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们是只字未提。 听着隔壁传来的不紧不慢的谈话声,张允文和林然只得默默的喝茶等待。 终于,待二人唤来小二结账之后,那吐蕃人先行出门。到门口时,吐蕃人忽然转过头来,对侯君集道了一声:“侯大将军,拜托之事,还望尽力完成!” 侯君集默默不语,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一听到这话,张允文心头一动,看样子不是二人有什么勾连,而是这吐蕃人在求侯君集办什么事情。 得到这个消息,张允文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不忙着告诉李世民,等自己弄清楚了这吐蕃人所求之后,在告诉李世民不迟。 可是,这些吐蕃人到底想要什么呢,要拜托侯君集来帮忙? 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吐蕃,贞观年间,文成公主…… 张允文猜测到了吐蕃所求之事,吐蕃所求的定是希望大唐能嫁一名公主过去。 一支马队慢慢的从南方行来。马队大约有三十多人,中间夹带着两辆马车。车辙印很深,也不知马车上装载的是什么。马背上骑士的打扮与汉人迥异。只见他们穿着厚厚的皮裘,皮裘从左肩上一直到右手腋下,却是将整个右手露在外面。他们皮肤黝黑,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泛着油光。 一路行来,这支队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沿途的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大相大人,这些汉人盯着我们看,好像就是在看什么热闹一样!”一名高大的汉子凑到一名貌似中原文士的人面前,小声嘀咕道。 “足伦,你是我吐蕃的勇士,如今怎可在汉人面前失了威风?挺起你的胸脯来,那些汉人要看,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吐蕃勇士的风采!”这位文士模样的大相淡淡的说道,目光四下扫了一下人群,却是视若不见。 这文士模样的大相几年也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双眉如刀,脸上始终挂着一股淡然,眼中不是闪过睿智的光芒。所谓的大相,却是相当于大唐的丞相。算得上是赞普以下第一人。想不到这支使团竟然由大相来带领。 那位叫足伦的吐蕃勇士听了大相的话,顿时挺起胸脯来,目光不屑的看了看看沿途的路人。 然而随着使团离长安越来越近,这足伦的不屑也渐渐消失,转而成了惊愕、畏惧。尤其是他和那些第一次到达长安的吐蕃人,看着面前这高大巍峨,气势恢宏的长安城墙时,这种惊愕与畏惧达到了极点。 大相看着足伦等人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说道:“不要光看大唐强大,我们吐蕃也不差,自从赞普即位之后,东征西讨,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来,就算是大唐,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们应该为我们的军队感到骄傲!” 大相的话语明显起来作用,只见这些原本垂头丧气的吐蕃人顿时提起精神来,大声说道:“大相说得对,我吐蕃大军百战百胜!” “再说了!”那大相有说道,“我们可是过来为赞普向大唐的皇帝求亲的,以后大唐的公主将也会是我们赞普的妻子!” 此言刚落,那足伦便有些犹豫的问道:“可是,可是大唐会同意我们的求亲么?” 大相轻哼一声,目光倏然变冷。 旁边的一位吐蕃人冷声说道:“我吐蕃二十万铁骑已经开始集结,由不得大唐皇帝不答应!” 当吐蕃使团在长安城外说这些话的时候,张允文已经站在李世民面前,向其陈述天然居内的事情。末了,张允文说道:“微臣认为此事乃是吐蕃有求雨唐,恐陛下不同意,便派人以厚礼馈赠侯君集,让其帮着说话!至于吐蕃所求之事,臣也猜测到一二!” 李世民听得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便疑惑的说道:“怎么?允文你知道那吐蕃所求之事?” 张允文笑道:“此为猜测,尚无根据!” “是什么?” “吐蕃定然是向我大唐求尚公主!” “什么!”李世民一脸震惊,“吐蕃人欲我大唐宗室之女远嫁吐蕃?允文你又如何猜测的?” 张允文道沉思片刻,说道:“吐蕃紧邻吐谷浑,而吐谷浑便有我大唐公主嫁欲彼处,想来吐蕃定然十分了解的。在说了,吐蕃向大唐求亲,非是求公主本身,而是那丰厚的嫁资!” 李世民听了,却是一笑:“允文此言过虑了吧,那吐蕃虽说远离中原,民穷国馑,但还不至于贪图我大唐之嫁资吧!” 张允文却是沉着脸说道:“吐蕃之上,地势高峻,气候寒冷,除了被其称之为‘青稞’之物外,无生五谷。至于纺织技艺、冶铁技艺等诸般技艺,却是一个也没有。若是臣猜测正确,那吐蕃人的目的便是我大唐的作物种植之法,纺织冶铁之术等关乎于民生之术!” 历史上的文成公主入藏,带去了大量的种子、技术工人、书籍,为吐蕃日后强大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如藏人在长诗中记述的那样:尊敬的文成公主,带来手工艺五千种,打开了西藏工艺,繁荣昌盛的大门。尊敬的文成公主,带来畜类五千种,给藏区乳酪的丰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见李世民有些不在意的样子,张允文接着补充道:“如今吐蕃人所用之武器,尚有石制、铜制,铁制武器多是掠夺他国与私下买卖得来,若是让吐蕃人掌握冶铁、铸铁之术,则吐蕃人军力将会上升不知一筹!到时候,从陇右至剑南,乃至整个西域,都将暴露在吐蕃人之铁骑之下。凭陵而下,来去如风,何以能挡?” 李世民素来重视军事,如今听张允文这般一说,倏然而惊:“唔,允文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言!” 李世民面色阴沉,好半天才到:“好了,允文啊,你暂且下去,此事朕自有决断!” 张允文只好慢慢的退出了大殿。 “请吐蕃使臣上殿!”随着一声悠长而尖利的声音响起,在那名大相的带领下,三名吐蕃人昂首挺胸,步入大殿之中。 一入大殿之中,只见皇帝坐于正上方,文武分列,一杆杆大柱竖立,地面 如镜。一股庄严的气息弥漫在大殿之中。 “番邦使臣禄东赞见过大唐皇帝陛下!”这位叫做禄东赞的大相右手抚胸,躬身行了一个礼节。 一听到这个名字,张允文一愣,禄东赞,这不就是吐蕃大相么?吐蕃之所以兴起,除了松赞干布这位有魄力的领导者之外,有着智者之称的禄东赞在吐蕃兴起的过程中,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嗯,而且好像上次吐蕃使团好像也是这位禄东赞做主使的吧! 想到这里,张允文顿时恍悟,难怪吐蕃人要找侯君集啊,上次他们已经勾搭过了。 李世民对着禄东赞和煦一笑:“大相这是第二次来长安了吧!上次来的时候,大相还不是大相,如今再来,已是吐蕃大相了!真是世事变化如潮啊!” 禄东赞微微一笑,举止得体的回答道:“几年过去了,皇帝陛下还是这般风姿伟仪,春秋鼎盛啊!” 李世民听了这恭维话,心头也是暗觉舒畅,龙颜大悦。 那禄东赞又道:“我等爬山涉水,千里迢迢的来到繁华的长安,为的就是拜见大唐的皇帝陛下,如今见到了皇帝,真是番臣的荣幸啊!” “哈哈,大相太客气了,贞观八年的时候,吐蕃首次派出使团抵达长安,我两国之间的友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如今,这种友谊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了!”李世民虽然爱听恭维话,可是,见着禄东赞一再出言恭维,再加上张允文当初的那番言语,心头警惕,口中便打起了官腔。 这禄东赞也是人精,见李世民如此,当下便将携带来的礼品献上,又说了一大通官腔,直听得张允文昏昏欲睡。 看着李世民、禄东赞还有不时插嘴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几人在那里言笑晏晏,张允文不由轻叹一声,自己果然没什么政治天赋,看看人家,打个官腔都能说得这般热烈。 说了片刻,那禄东赞说道:“皇帝陛下,吐蕃与吐谷浑接邻而居,吐谷浑可汗之妻乃是大唐公主。我家赞普闻之,心头向往,亦愿尚大唐公主为后,故才遣外臣来长安,向陛下请求,请尚公主!还望陛下能够答应!我家赞普愿出百万贯之财,以作聘礼!” 此言一出,除了李世民和张允文之外,满座皆惊。 李世民心头一动,望向张允文,只见后者正目光炯炯的盯着禄东赞,当下轻咳一声,向众大臣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只见魏征出列,躬身说道,“陛下,自太祖皇帝立朝以来,从未有远嫁帝姬于外邦之事,如若陛下一开此例,则大唐四境酋长可汗,皆求尚帝姬,又当如何处置?故臣以为,此例绝不可开!” 魏征的话音一落,那禄东赞便笑道:“这位大人说大唐从未尚公主于外邦,那这吐谷浑又是如何回事啊?” “吐谷浑可汗慕容顺,留在长安为质其间,认识了公主,二人情投意合,本欲留在长安,孰料世事变幻,吐谷浑巨变,慕容顺回国任汗位,带走公主也是自然之举,又有何怪!”魏征看了一眼那禄东赞,淡淡的说道。 禄东赞当即向魏征一礼:“多谢这位大人指教,呃,还不知大人名讳,外臣也好去拜访一下!” “老夫魏征,不过这拜访之事休要再提!”魏征淡淡的说了一句,将禄东赞的的主意打回腹中。 “啊,原来大人便是闻名天下的魏大人!失敬失敬啊!”禄东赞一脸惊喜的对着魏征说道。 这时候,李世民轻咳一声,那二人赶紧止住话头。 “众爱卿还有什么意见?”李世民再次问道。 这时候,张允文瞧见那禄东赞正隐秘的向侯君集使眼色。要不是自己一直注意这哪禄东赞,恐怕还真发现不了。 当禄东赞使了数次眼色之后,侯君集终于站出来,躬身向李世民说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可行!” 一见侯君集出列,又听他这般说话,李世民望向他的眼神,却是变得耐人寻味了。 “若是陛下嫁公主于吐蕃,这大唐与吐蕃便是翁婿之国,如此下来,对于两国皆有好处啊!”侯君集没有感受到李世民的目光,低头说道。 李世民看着侯君集,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侯爱卿,此言也倒是有些道理!唔,此事以后再议,容朕想想再说!” 此言一出,那禄东赞、侯君集、魏征等人只好退下。 这时候李世民又接着说道:“为讨伐高昌,谁人为帅之事,众爱卿商量了许久,也没有得出结果来,前些日子,朕与药师好好的商量了一下,现做出决定如下!” 众大臣,尤其是那些武将一听李世民这话,顿时激动起来,满是期待的看着李世民。 “令,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统领左卫,兵出长安!令阿史那社尔为交河道行军副总管,统领右卫,与侯君集合兵一处,共击高昌……” 接下来便是一些其他武将的任命,如薛万彻、执失思力。当然,除了左右卫这两支唐军主力之外,还有阿史那社尔和执失思力的突厥骑兵,以及一部分铁勒骑兵,浩浩荡荡,共计十万大军,进攻高昌。 在出征武将的名录之中,张允文果然听见了苏定方的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武将面露微笑,,而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则是垂头丧气。 而这时,那退在角落边的禄东赞看着侯君集,再看看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密谋造反 李世民派出侯君集任交河道行军大总管,用意恐怕是将其支开,不让他插手朝中,尤其是这吐蕃之事。张允文看着侯君集,心头顿时明了。想不到一场关于侯君集助吐蕃人的事,竟然成全了侯君集的主帅职位。由此事可以看出,李世民对于侯君集的宠爱还是非常深的。 散朝之后,张允文特地跑了一趟北衙龙武军大营,想去叮嘱一下苏定方。此时的龙武军乃是是由各军府选拔的精锐士卒而组建的新军,其战斗力非常强悍。李道玄这位前屯营兵大将军,如今是左龙武军大将军。 按说以苏定方的本事进入百骑,或是在宪兵营中任个官职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可是,在他了解了这两类兵的任务之后,立刻放弃了留在宪兵营或是百骑的打算,而是跟着李道玄一起到了左龙武军,在里面任了个郎将。 本来张允文老早就想去看看苏定方,可是,吐蕃使团到来之事,让他有些忙不过来,只好一直拖到现在。 龙武军大营驻扎在皇城北面。 这所谓的南衙北衙,其实就是按皇城当中的横街来分的。横街以南,是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和十二卫等朝中衙门的办公之处,而横街以北则是皇宫,乃是皇帝开朝会与休息的地方。 来到左龙武军大营里边,张允文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场中操练兵马的苏定方。苏定方见到张允文,便将这操练之事交与旁边一名副手手中,和张允文一起进了营帐。 “苏大哥,你上战场的事情已经成了,今日朝会之上,陛下便宣布了出征将领名单,里面便有你的名字!”张允文说道。 苏定方一听,顿时面色狂喜,起身对着张允文便是一揖:“多谢允文周旋,哥哥才能上战场!若是立了军功,定不会忘记允文的!” “大哥此话莫要再提,什么忘记不忘记的,你我本是兄弟,帮衬一下,理所当然!”张允文笑道,“不过有些事做兄弟的可得告诉你。陛下虽然同意大哥领军出征,在左卫军中听令,而且还升你为中郎将,可是也曾说过,若是此次战争你不能立下功来,可是要收回中郎将一职啊!” 苏定方闻言,却是面色不便,傲然说道:“不过就是立军功么?此事易如反掌!” 见得苏定方这幅自信满满呢的样子,张允文又道:“还有一件事你要注意一下。此次征伐高昌,主帅乃是侯君集。此人与我多有罅隙,如今你身在左卫,恐怕会遭其刁难,到时候大哥可要小心一点啊!” 苏定方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主将刁难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对了!”张允文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是那侯君集刁难于你,让你去做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哥尽管推辞就是,就算是推辞不了,也可敷衍了事,出了什么事情,小弟帮你挡着!” 苏定方点点头,目光闪烁,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军定于三月开拔,此时已经是二月中旬,离大军开拔时间不远了。 侯君集及一众出征将官被李世民扔在军营中,让他们好好准备,切莫出现什么疏漏。 对此,禄东赞很是郁闷。他花了重礼来贿赂侯君集,就是想让这位大将军能在李世民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让李世民同意嫁公主之事,可是如今,侯君集呆在军营之中,过段时间又要离开长安,他禄东赞又该请谁来帮着自己说话呢? “若是大唐皇帝实在不答应,老夫便令大军开拔,直下蜀中!”禄东赞恨恨的想道。 然而他也知道,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他绝不会让吐蕃大军出动,那后果太严重了,可能引发两国争端。想想吐谷浑,还有即将被攻打的高昌,禄东赞心头一阵闪过一丝阴霾。 到底要怎样才能使大唐皇帝嫁公主于吐蕃呢? 负责接待吐蕃使团的是鸿胪寺的从六品鸿胪寺丞和从七品的典客署令。至于唐俭这位鸿胪寺卿,正抱病于家中,不能行接待之责。 不过当张允文好心的去看望唐俭时,却见唐俭正红光满面的吃着美食,喝着小酒,日子过得是优哉游哉。一见到这情形,张允文当即笑道:“唐大人,你可病得真严重,满脸红光啊!” 唐俭哈哈一笑,招呼张允文入席。 “允文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出老夫在躲麻烦么?”一名侍女摆上碗筷,唐俭伸出手招呼张允文用食桌上菜肴,口中笑道。 这唐俭生性嗜好美食,如今桌上只有两人用餐,却是摆了近二十道菜,色香味各是不同,让人不由胃口大开。 张允文夹起一片不知是什么的肉来,对唐俭道:“确实麻烦,这吐蕃人想要娶我大唐公主,其心可是不小啊!若是唐公你与他们打交道,被他们给缠住,那刻不好办!” 唐俭点点头:“老夫正是出于这般考虑,才称病不去的!不过啊,王玄策那家伙到西域之后,我这鸿胪寺里面,能独挡一面的,就没几个了!”说道这里,唐俭斜着眼睛望了一眼,“对了,允文啊,要不你去帮老夫招待一下那些吐蕃人,想必以你的手段,定能让他们打消念想!” 张允文赶忙推辞道:“不行,我可不干!” 唐俭面露失望之色,然而在他低头的一刹那,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不干?这由不得你! 就在张允文看望唐俭没过几日,李世民便在望云亭摆下酒宴,说是将在明日将在那儿招待吐蕃使团,令五品以上官员,尽皆到场。 当那鸿胪寺官员将这个消息告诉禄东赞之后,禄东赞沉吟片刻,向这名官员笑道:“呵呵,这位大人,老夫到长安不久,这中间的许多规矩都还有些不知,你能否告诉老夫啊?” 听禄东赞这般说,这位官员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得意:“呃,不知大相想问什么?” 禄东赞呵呵一笑:“呃,就先说说这望云亭吧!”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面,禄东赞不时的引那官员说话,不知不觉间,那官员竟然将自己知道的话全给说出来了。 当这位官员离开的时候,却是忽地惊醒:“俺干嘛要和他说那么多啊!” 鸿胪寺官员出了大门,那吐蕃使团中的足伦便从一扇珠帘之后钻了出来:“大相大人,这唐人请我们吃饭,我们去还是不去啊?” “去!皇帝赐宴,你能不去么?”禄东赞淡淡的说道,目光盯着庭院中光秃秃的树干,“不仅要去,而且全部都要去,要在宴会上一展我吐蕃勇士之勇武!” 足伦闻言,摩拳擦掌,兴奋的说道:“大人,要打架么?” 禄东赞笑道:“可能吧!” 第二日,吐蕃使团上下而是多人骑着吐蕃马,在鸿胪寺官员的陪同下往皇城方向走去。 这种吐蕃马比起中原马匹要矮上不少,更不能与高大的突厥马相比。但是这种马匹无论是从耐力还是耐寒,都远胜过中原马匹,只有青海马能与之相比。 路过一道道城门,终于来到了望月亭。 望月亭位于皇宫北面,是一座两层楼高的大亭子亭子之外,分布大片大片的草地和一棵棵杨柳。里亭子西北不远处,便有一鉴湖水,湖水之上,飘着一只巨大的龙舟。 来到望月亭,便有内侍将禄东赞引到望月亭二楼之上,说是李世民正在二楼等着。 至于使团其余人员,便留在了亭子之中。 禄东赞上了二楼,只见李世民正负手而立,眺望不远处的湖水。在他身边,只立着两名侍卫。 “陛下,大相到了!”内侍轻轻的说了一声。 李世民转过身来,看着禄东赞,微微笑道:“大相来长安这般久了,朕今日才赐宴使团,可不是怠慢,却是因为军情急如星火,抽不出时间来啊!” “陛下哪儿的话,今日赐宴,外臣能来,实乃是外臣之荣幸!”禄东赞赶紧恭顺的说道。 李世民呵呵一笑,又和禄东赞说起了长安的风情,说起了李唐建国的历史,说起了自己指挥的战役。而禄东赞也不时的附和一句,或是抽空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整个二楼的气氛处在一片融洽之中。 “好了,我二人先下去吧,与众卿家同乐一番!”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李世民站起身来,对禄东赞说道。 禄东赞顺势起身,跟在李世民后面,一起下了望月亭。 望月亭的一楼之中摆着一张张几案,几案上盛放这美酒佳肴。阵阵香气传出,惹人垂涎。 能坐在这亭子中的官员,乃是李世民的近臣,至于其余官员,则是在外面的草地上铺上一层席子,再在席子上铺上坐垫,面前搁上几案。便在这凉风之中饮酒作乐了。 禄东赞坐在李世民的右手下方,看着面前几案上的美酒美食,对着李世民笑道:“呵呵,陛下,这酒是美酒,菜是佳肴,可是光有美酒佳肴可是不行啊,臣请让我使团中的勇士为陛下表演一下我吐蕃之健舞!” 听了禄东赞的要求,李世民不动声色,“哦”了一声:“既然大相有此心意,朕岂能拂逆?好吧,就请大相带来的勇士表演一下健舞吧!” 禄东赞当即起身以行了一礼,然后对着坐在外面草地上的吐蕃使团成员挥了挥手。 十名使团成员当即起身,走到场中草地之上,齐齐行了一个四方揖,猛地拉开身上的外套,露出精壮的上身来。 ------------ 第三百五十九章 承天门外 这些吐蕃勇士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麻衣。和外衣一样,也是从左肩头一直到右腋下,将整个右边的膀子露了出来。 在二月的阳光下,这些吐蕃人黝黑的腱子肉微微蠕动着,好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一见到这腱子肉,坐在张允文上首的程咬金不由嘀咕一句:“娘的,有什么好看的,老子的肉可比他们的要大得多!” 听得这话,张允文不由哭笑不得,难道这程咬金很喜欢和人比肌肉? 这时候,那十名吐蕃肌肉男同时发出一声大吼,重重的一踏步,双手猛击胸口,发出“咚咚”的沉闷撞击声。 “娘的,这些吐蕃人难道是猴子变的,老子只见过猴子这样锤击自己的胸口!”程咬金满是惊奇的说道。 十名吐蕃人分列两队,却是在空地之上表演起一套刚健的动作来。只见他们双臂或捣或砸,或扫或击,仿佛面前有一位敌人一样,他们正和敌人进行着徒手格斗。 每出一招,便会配合着发出一声大吼,足下也是用力一顿,激起灰尘飞扬,看起来气势十足。 见到这种情形那些文臣目瞪口呆,武将也露出一脸凝重之色。只有程咬金依旧在那里嘟囔道:“这些吐蕃人力气倒是不错,可是下盘不稳,老子一个就可以放翻他们五个!” 张允文闻言,心头却是一动,凑到程咬金面前:“程将军,要不然你也上去露一手,让这些吐蕃人见识见识!” 程咬金看着张允文的笑脸,却是“嘿嘿”一笑:“你小子想将老程当枪使吧,老子可不干!” 张允文郁闷的转过头,再次望着场中吐蕃人。这程咬金还真是个人精,看起来粗犷,实则心思细腻,不愧是大唐名将啊。 程咬金见张允文一脸的郁闷,嘿嘿一笑,拿起一盏酒,仰头便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还冲着场中吼上一声:“好!” 这些吐蕃人所跳的健舞,似舞又似拳,其中有着俯身于地,学狼啸虎吟的场景,这却是在模仿狩猎时的样子。有如骑在马上,双手挥舞杀敌的动作,这却是模仿战争场景。十个人不时变换着队形、动作,到后面,这些吐蕃人已是汗出如浆。 此时乃是二月中旬,春寒料峭。这些吐蕃人竟然跳出了汗水来,可见这健舞还真是刚猛。 待十人跳完之后,返回席上,李世民笑着对禄东赞道:“啧啧,这套健舞果真是刚猛啊!看看勇士们的样子,还真是累坏了!来人啊,给每位吐蕃勇士赐酒!” 一列宫女端着酒盏慢慢走到那些跳舞的吐蕃人面前,放下酒盏,头也不抬,慢慢离开。 禄东赞看着那些吐蕃勇士,也是笑道:“想我吐蕃勇士,个个勇猛非常,打起仗来,奋不顾身,舍生忘死!这些吐蕃勇士不过是他们中间的普通一员罢了!” 听了这话,李世民身畔的重臣顿时面色一变。而李世民却是笑吟吟的说道:“朕观此舞,其动作好像是吐蕃狩猎、战争的场景!唔,大相,朕所言可对?” “陛下慧眼如炬,这套舞蹈正是展示了我吐蕃狩猎、战争的场面,着重表现我吐蕃勇士的英武!”禄东赞微微有些得意的说道。 李世民抚摸着唇上髭须,轻轻笑道:“朕素来爱好丝竹舞蹈,曾让人排了一个舞蹈,名为破阵舞!今日既然吐蕃勇士跳了吐蕃的健舞,那朕也让人跳上一曲破阵舞吧!” 此言一出禄东赞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凝住了,而众大臣却是露出了笑容来。 这破阵舞又名秦王破阵舞,后又名七德舞。与吐蕃十人的小舞蹈不同,这实实在在是一个大型舞蹈,需要的士卒就有一百二十人。加上乐工,那要更多的人。平时都不能轻易演奏,只有在重大节日、宴会的时候,才演奏。如今李世民令人准备破阵舞,却是受了吐蕃健舞的刺激。 李世民命令一出,内侍顿时开动起来。一面面半丈大小的大鼓,一架架大小不一的钟磬,一位位拿着各式乐器的乐工,一名名手持长矛盾牌的士卒,从四面而来,迅速的来到了望云亭外。 见到这些披坚执锐的士卒,吐蕃使团成员顿时一阵骚动,尽皆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这些士卒。有些使团成员几乎都要站起身来,幸亏旁边的人扯住,才没有站起来。 乐工和士卒就位之后,只见一名身披铠甲的大汉,双手持着手臂粗细的鼓槌,走到一面近丈宽的聚将鼓之前,双手挥舞鼓槌,用力的砸下。 “咚――”仿佛是平地里响起了一个炸雷,一声巨大的鼓声在整个皇城上空回荡着。 这面大鼓一响起,八面半丈大小的鼓也跟着敲响了。阵阵鼓声如雷,巨大的声浪在望云亭回荡。 张允文低头一看,只见酒盏之内,圈圈涟漪不断的荡漾着。 伴随着巨大的鼓声,一百二十名身作玄色铁甲的士卒手持长戟盾牌,挥舞着大橐旗幡,飞快的冲入场中。 这时候,一声悠长的牛角号响起,这些士卒们顿时大吼一声:“杀!”接着手中长戟挥动如林,旗幡飘扬如风,满目尽是黑色一片。 牛角号声过后,这些士卒迅速的分成四块。左面呈圆形,右面呈方形;前面模仿战车,后面摆著队伍;队形展开像簸箕伸出两翼,作成打仗的态势来,似乎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如猛虎出匣,撕碎面前的敌人。 这种气势可是比起那吐蕃的狩猎战争之舞强上不知多少倍。光是这战阵一成,一股肃杀之气便弥漫开来,让人生出恍若置身战场之感。 那禄东赞见到这破阵舞,不由面色一变。 这时候,李世民笑着问道:“大相啊,不知朕排的这破阵舞是否能入眼啊?” 禄东赞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了:“此舞刚猛绝伦,实在是天下无双啊!” 李世民不由哈哈一笑,转过头去,继续关观赏这破阵舞。 舞者身披玄甲,手持大戟,奋力的挥舞着。每一刺,都伴随着一声鼓声,一声杀喊声。长戟戟首处寒光闪烁,仿佛是映着日光,在刺出的刹那,寒光被拉成了一条长线。 全舞共分三折,每折为四阵,以往来击刺动作为主,歌者相和。变阵之时,士卒步履统一,动作迅速,令行禁止。随着舞蹈的进行,士卒们摆出各种阵势来,发扬蹈厉,声韵慷慨。让吐蕃众人相顾无言。而那雄浑的伴奏音乐声震百里,动荡山谷,更是让他们面色煞白。 这破阵舞不仅具有浓厚的战阵气息,还有一种威慑力,令观者凛然震竦。 “娘的,这才是我大唐的破阵舞!那些吐蕃人刚才表演的健舞,给他提鞋都不配!”看着这刚健无比的破阵舞,听着这震撼人心的乐曲之声,程咬金激动的小声嘀咕道。 虽然不是第一次观赏者破阵舞,但是,张允文觉得越看越是激动,呃,尤其是看到对面的禄东赞脸色渐渐变白的时候。 如果说那吐蕃健舞重于表现吐蕃勇士的勇武,那么着秦王破阵舞便是表现出了军阵、军势的力量,在这种集体力量之下,个人的勇武只会被毫不留情的消灭。 终于,随着清泠的钟磬之声响起,其余鼓声、牛角号声、琵琶声等诸般乐器的声响,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这钟磬之声久久回荡在望云亭中。 士卒在钟磬之声响起时,便自觉的排成了一个方阵。待钟磬之声慢慢消失,这些士卒“唰”的一声,同时半跪下来,对着李世民大声呼道:“陛下英明神武,大唐百战百胜!” 士卒们一吼过之后,张允文也趁机吼道:“陛下英明神武,大唐百战百胜!” 霎时间,望云亭内外的大唐文武官员也跟着齐声呼道:“陛下英明神武,大唐百战百胜!” 李世民看着那些半跪着的士卒,愣神片刻之后,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的禄东赞看着李世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凌厉。 待跳破阵舞的士卒退下之后,李世民起身,端起一樽酒,走到望云亭台阶之上,双手举樽:“众位爱卿,共饮此杯!请!” 众大臣齐齐举起手中酒盏,对着李世民齐声道:“陛下请!” 饮完这酒,李世民正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候,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说道:“大唐的皇帝陛下,我不服气!” 李世民转过头来,却看见一名吐蕃大汉正站在几案之后,面无惧色的望着李世民。坐在大汉旁边的吐蕃人正扯着大汉的衣襟,想让他坐下来,然而却扯不动大汉分毫。 “唔,你不服气什么?”李世民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大汉,微笑着问道。 大汉红着脖子说道:“就是刚才的那个什么破阵舞,他们那么多人,有种的一个个的来!” 听了这话,李世民不由皱起了眉头,转过头望着禄东赞,只见后者正用责怪的目光盯着大汉。感觉到李世民的目光,禄东赞连忙说道:“陛下,此人乃是我吐蕃勇士足伦,纵横逻些,无人能敌,这才有所骄矜,还望陛下恕罪啊!” 听得禄东赞这般说,李世民反倒不好说些什么。他也是军人出身,知道军人的骄傲不能用强权压下去。于是对四近武将使了一个眼色。 众人顿时会意,争先冒出头来说话。 “兀那汉子,刚才你说什么,要一个个的来?” “喂,你这汉子,先和本将军大战一场!” …… 看到这些斗志昂扬的武将,那足伦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说道:“我乃是吐蕃第一勇士,要和你们唐军中的第一高手来打!” 众武将顿时嘈嘈嚷嚷,便要争什么第一高手。 “够了!”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听到这声音的武将顿时安静下来。 这却是李靖轻声说了一句。 “一个吐蕃勇士,用得着我军中第一高手上场么?允文,你去会会他!”李靖目光扫了一下众武将,轻声说道。 张允文当下站起身来,往那足伦走去。 其余武将见张允文已经出去,当下也纷纷坐回原位,看着场中动静。 足伦身材高大,比起张允文足足高了一个脑袋。 “你是唐军中的第一高手么?”那足伦见到张允文,走来,立刻问道。 张允文摇摇头:“不是!” 那足伦顿时怒道:“一个无名小卒怎能和我打,去换你们的第一高手过来!” 张允文深吸一口气:“无名小卒对付你这吐蕃第一勇士,足够了!”说着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上前一步,抢先出手。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用尽全力。 双拳同时袭击者足伦的面部和腹部。 感觉面前飞来一只拳头,足伦下意识的竖起双手当在面前,却忽略了腹部那只拳头。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张允文右拳狠狠击在了足伦的腹部。 “哇,这,这也太卑鄙了吧!”不光是吐蕃人这般想,就连那些武将看着那一拳狠狠是击在足伦腹部,也不由这般想着。 剧烈的疼痛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直欲将足伦的五脏六腑打得移位。 足伦不由弓下腰,双手抱住腹部。 见到这样的情形,张允文焉能不继续。又是一拳击在足伦的眼眶之处。 接下来全是张允文的个人表演,只见张允文出拳如飞,尽挑足伦肉软的地方打,腹部、腰间、腋下,拳拳到肉。最后,张允文一拳击在足伦的下巴底下,将足伦打飞半步,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落在地上的足伦,颤颤巍巍的用双手撑起上身,目光怨毒的看了一眼张允文,口中吐出两个模糊的字音:“卑鄙!” 张允文一面惊叹于这足伦的抗打击能力,一面走了过去,轻声说道:“卑鄙?哼,若是在战场上,你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连一个偷袭都防不了,还谈什么吐蕃第一勇士!” 说着,举起拳头,正要再次砸下去,身后响起两个声音来:“住手!”“停下吧!” 前一个是禄东赞,张允文可以忽略,而后面一个事李世民,张允文只好停下手来。 “陛下,他这是偷袭,做不得数的!”那禄东赞一见张允文慢悠悠的往亭子中走来,顿时大声说道。 李世民微微皱起眉头,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哼,战场之上,你死我活,还管什么偷袭不偷袭的!难道你们吐蕃打仗还要实现通知对方么?”张允文走进望云亭中,对那禄东赞说道。 禄东赞闻言,却是接不上话来,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可是,可是这不过是普通比试而已!” 张允文立刻肃声道:“在军人的眼中,没有什么是普通比试,全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禄东赞也是无可奈何,看着那足伦被两名吐蕃勇士扶起,慢慢的往外走去。 张允文回到座位之上,那程咬金便凑了上来:“呵呵,小子,你厉害啊,打得那吐蕃人毫无还手之力,还让,呃,老小子哑口无言!对了,你说说,最开始的时候,你是怎么打的,那吐蕃人怎么不防你下面的那只拳头!” 张允文见四近武将皆是望着自己,只好解释道:“人的面部受到攻击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用双手护住面庞。就像这样!”说着猛地出拳,往程咬金脸上砸去。 程咬金想也不想,双手并立,护住面庞。 周围武将见状,顿时大笑了起来。 而坐在对面的禄东赞望着张允文,眼中却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 见到禄东赞望着自己,张允文微笑着端起酒盏,算是回礼。 ------------ 第三百六十章 事后处置 足伦的伤势不算太严重。李世民派来的太医在上了一些跌打药之后,又交给吐蕃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让吐蕃人在第二日的时候,抹在足伦身上。 躺在床榻上的足伦只觉浑身疼痛阵阵传来。咬紧牙关,仰望着天花板,眼中恨意滔滔。一想起那卑鄙的汉人偷袭自己,然后趁自己受伤时连续不断的攻击,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足伦就感到深深的耻辱。 门打开,禄东赞出现在房间内。 “大相!”足伦支起身子,正要向禄东赞行礼,却被后者止住了。 “足伦啊,身上的伤好些没有?”禄东赞一脸关切的问道。 足伦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些皮外伤,歇息两日便可恢复!可是大相,我,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那汉人也太卑鄙了!”说到后面,足伦已是满脸的委屈。 禄东赞轻叹一口气:“唉,那汉人乃是大唐的一个将军叫做张允文,想必你也听过吧!” 足伦霎时一惊:“他就是张允文!那个千里追杀慕容伏允的那个将军?” 禄东赞点点头:“此人徒手搏斗在唐军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就算他和你光明正大的打上一场,你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足伦闻言,却是更加愤怒:“这汉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击败我,却还要卑鄙的偷袭,难道我足伦不足以让他光明正大的来打么?” 当然,这话是他在心里说的。 禄东赞看了愤愤不平的足伦一眼:“足伦啊,记得当初我们离开吐蕃的时候,与赞普是如何约定的?” 足伦沉思片刻,便回答道:“三个月之后若是没有消息,那我吐蕃二十万大军将顺势而下威胁大唐,其时在遣使向大唐皇帝求亲,大唐皇帝定会同意的!” 禄东赞点点头:“不错,当初便是这般计划。可是如今,看大唐皇帝的样子,分明便是不想嫁公主于我吐蕃,看来只有提前发动,以兵锋压之了!况且大唐远征高昌在即,调走了大军与统帅,正是我吐蕃南下之绝好机会!足伦……” 说道这里,禄东赞双目直视足伦:“老夫令你马上返回吐蕃,向赞普禀告此事,请他尽快出兵,南下大唐蜀地!” 足伦一愣:“可是,可是大相,你怎么办?” “我会留在长安,待我大军兵临蜀地之时,在行向大唐皇帝求亲!” 足伦犹豫了一下:“可是,可是这些汉人会不会对大相不利啊?大相,你还是和我一起返回吐蕃吧!” 禄东赞轻轻的摇了摇头:“足伦啊,汉人最好面子,口中最讲仁义,定然不会对我不利的!所以你还是先去吧!再说了你单人上路,速度极快,带上我这个老头子,反而会拖累你!” 足伦也不再说什么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足伦背着一个大包裹,带着两匹马,便一路出了驿馆,出了长安,直往西而去。 对于足伦离开长安这点,鸿胪寺的官员并未在意,而禄东赞也在恰当的时机出言辩解,到最后,鸿胪寺虽然按照规定将这事情上报了,但是却并未引起李世民的重视。 因为讨伐高昌的左卫大军即将出发了。 “咚咚咚――” 四面近丈宽的聚将鼓立在校场四角。四名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的大汉手持手臂粗细的鼓槌重重的敲击着鼓面。 巨大的声浪回荡在这个巨大的校场之上。震得校场上站立的士卒耳膜生疼。 三通鼓完毕,那四名敲鼓的大汉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击这种大鼓可不是一项轻松的活儿。 点将台上,侯君集身形挺拔如松,一双三角眼扫视着下面的士卒。 整个校场上,整齐的站着左卫将士共计三万人,突厥骑兵五千人,铁勒骑兵五千人,宪兵一千人。在这个队列的最右边,摆放着二十门天威将军大炮和五十门征远将军小炮,三百名炮兵站立在火炮边上。 虽说和侯君集有些龌龊,但是看到侯君集一身铁衣站立在点将台上的样子,张允文不得不承认,这侯君集却是有大将军的风范。 “诸位将士们,今日乃是我大军出征之日,目标,西北高昌!”侯君集站在点将台上,说出了这么几句话来。 站在一旁的张允文顿时鄙视起来,这么两句话,如何能提高士气。然而接下来的情形却是让张允文大跌眼镜。 “下面本将军宣布三杀令:畏缩不前者,杀!不遵号令者,杀!贻误军机者,杀!”侯君集冷冷的对着校场上的将士说道。 三个“杀”字仿佛是三把利刃,让校场上的将士们同时一滞。 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在校场之上。整个校场上,只有大风吹动旗幡发出的猎猎声。 接着便是出征之前的仪式,像什么诵念檄文,祭拜战神之类的。 侯君集下了点将台,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的上了去。站定之后,老者面向全体士卒,朗声诵读着一片檄文,正是翰林院那些儒生们写出的《伐麴文泰文》。 这老者虽然看起来颤颤巍巍,弱不禁风,可是诵读着檄文之时,却是中气十足,声音响彻整个校场,字字清晰,抑扬顿挫,让人回味无穷。诵读到高潮之时,更是振聋发聩,声如霹雳。 不由让张允文怀疑这瘦小的老头子如何能发出这般洪亮的声音来。 诵读完那檄文之后,接下来便是祭祀战争之神。大唐军队祭祀的战争之神却是蚩尤。 主持祭祀的是李淳风,这位在太史局里混的道士。只见李淳风穿着宽大的衣袍,头戴高冠,手持拂尘,慢慢的走上点将台。 看他那走路是一摇三晃的样子,倒是有些仙风道骨。 点燃三根大香,献上三牲为祭品,李淳风口中不知念叨些什么,双目微阖满脸肃然。 再看看下面的士卒,也都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蓦地,李淳风睁开眼睛,口中大呼道:“此战定然大捷!” 仿佛是受到了李淳风话语的影响,下面的士卒同时高呼道:“大捷,大捷!” 呼声如雷,响彻这个校场。 接下来,李世民又上台演讲了一下。他的演讲可比侯君集好得多,往往是两三句话便带动起了整个校场的气氛,鼓舞了士卒的士气。 不时听见有士卒在大声呼道:“大唐万胜,陛下万岁!” 这场誓师大会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将近午时。到最后的时候,侯君集走上点将台,一振背后披风,手中马鞭一指西北:“出发!” 顺着马鞭的方向,大军慢慢的移动如潮,到最后,渐渐拉伸成一条长龙。龙首所指,即为西北。 “什么?大唐真的出动大军,征伐我国了?”麴文泰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了一句。 “是真的,大王!”禀报的官员低着头,不敢去看麴文泰那惨白的脸色,“据中原传过来的消息,大唐皇帝派出了十万大军向我高昌过来,如今那四万左卫大军已经正在前往陇右的路上,只待与右卫合兵一处,便会向我高昌杀过来!” “可是,可是这万里险阻,茫茫戈壁,无水物粮的,这大唐真的要打过来!” 官员听了这话,顿时诧异的抬起头,大王不是已经问过了么?抬头一看,只见麴文泰双目空洞的坐在王座之上,呆呆的望着地面。 官员也不再说话,慢慢的垂着头,正要退出房间,忽然听到麴文泰说道:“突厥使者还在么?” 这官员连忙答道:“还在,昨日还求见过大王。不过那时候大王已经休息,便没有再去打扰!” “你去讲突厥使者请过来!”麴文泰眼中慢慢恢复了神采。轻声说道。 没过多时,有着一把大胡子的突厥使者出现在高昌王宫。 “使者,本王需要你们突厥的帮助!”一见这使者,麴文泰开门见山的说道。 突厥使者长叹了一口气:“大王,你的意思我是知道的,就是想要我突厥能借兵给贵国吧!” 麴文泰顿时点头如捣蒜。 “可是如今我突厥内乱又起,乙毗咄陆兴兵来犯,我家大汗却是派不出多余的人手给贵国,最多能将驻扎在边境之上的一万突厥骑士调入贵国境内,共同防御大唐!”突厥使者说道。 麴文泰一听,心头一凉:“可是,可是大唐军队足有十万之众,就算是贵国借来一万人马加上我国士卒,也不过两万士兵,如何挡得住突厥的十万大军?” 突厥使者看麴文泰一脸失望的样子,沉默片刻,说道:“若是我是大王,定会趁大唐大军未到,动用军队民众加固城池,修高城墙,凭坚据守,一直拖到唐军退兵为止!要知道,大唐距高昌,万里之遥,其后勤补给定是相当困难。所以只要拖住大唐,消耗粮草,待我大汗腾出来来,定能一举灭了这十万大军!” 麴文泰一听,果然有道理。当下便点点头:“本王会照使者的意思去办的!” 就在突厥使者出了宫殿之后,一卷珠帘之后闪出一个人影来。 “父王,儿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照突厥使者这般去办!”这人却是麴文泰之子麴智盛。 麴文泰咳嗽两声,看着麴智盛道:“孩儿啊,此事有什么不对之处么?” 麴智盛道:“若是按照这使者所言,灭了十万唐军,可以后呢,又该如何是好?大唐难道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排出二十万、三十万大军前来,到时候恐怕连突厥也包不了我们了吧!” 麴文泰抚摸了一下颌下胡须,似在思索:“那依你看,该当如何是好?” “上降表,向大唐请罪!” 听了这个建议,麴文泰长叹一声,看看自家的儿子:“你以为上了降表,请了罪,大唐便会放过高昌么?” “至少,至少……”麴智盛话语还未说完,便被麴文泰打断:“好了,不要再说了,本王已经决定了,按照突厥使者的话语去做!” ------------ 第三百六十一章 新年杂事 张允文非常的沮丧,因为李世民交给了他一项任务,让他去负责接待那吐蕃的使团。至于鸿胪寺的官员,已经被撤了回来。 听到自己摊下这个差事,张允文不由有些无语了。自己才将吐蕃使团李里面那个号称吐蕃第一勇士的足伦给打了,却被派来负责接待吐蕃使团,难道李世民就不怕那些吐蕃人暗中下毒手,将自己给阴了,那大唐不就是损失了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了么?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张允文还是认命般的走进那驿馆之中。 令张允文诧异的是,禄东赞对自己却是热情如火,那在望云亭中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至于使团中的其他人,虽不是如禄东赞这般热情,却也不仇视,望着张允文的目光淡漠无比,如同陌生人一样。 “呵呵,大相啊,前些日子本将军没有控制好力度,打伤了使团中的那位叫什么来着,呃,足伦?哦,对,足伦,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了?”张允文坐在禄东赞的对面,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说道。 禄东赞面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多谢张将军关心,不过此人如今已经不在长安,返回吐蕃去了!” “哦,那实在是遗憾啊,本将军还想去看望他一下呢!”张允文不无惋惜的说道。 禄东赞打了个哈哈,却是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张允文心头疑惑,这足伦为何在这时离开长安,难道是无颜在此呆下去了?这疑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有引起张允文的在意。 见禄东赞说起其他话题,张允文也乐得转移话题,和禄东赞谈起了长安风情来。 这所谓的接待,其实就是陪同着禄东赞在长安城内逛逛,吃吃饭之类的尽地主之谊的事情。做了两天之后,张允文感觉这也不太难嘛! 不过令他疑惑的事,以前禄东赞和这些吐蕃人口口声声说着要将大唐公主娶回吐蕃,给赞普做老婆,如今怎么很少提了?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这种打算,或是另有什么打算? 若是放弃了,怎么还留在长安,不回吐蕃去呢?若是有其他打算,那又该是什么呢? 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想法扔出脑海。张允文一脸笑意的看着同是一脸笑容的禄东赞,笑道:“这长安天然居,最有名气的便是这酒!大相大人,这酒可是要好好尝尝啊,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老夫这就来试上一试!” 就在张允文满是热情的招待着吐蕃使团的时候,那足伦骑着马匹从一直到达陇右,又从陇右到达青海,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跑死了一匹马,花了二十天时间终于到达了吐谷浑。 穿过吐谷浑,便到达吐蕃了。 从长安到吐蕃,除了这一条路之外,也可以从蜀中那边进入吐蕃。但是欲从蜀中那边过,穿过那些关隘城市的时候,需要身份文书等东西,这些足伦可没有,故他选择了这条人烟稀少,但条件恶劣的道路。 一阵寒风吹过,足伦不由紧紧缩了一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块马肉来,放在嘴中嚼了嚼,艰难的咽了下去。 这马肉还是他在那匹跑死的马身上割下的。当初马匹死的时候,足伦将马四肢上和腹部的肉割了下来,分成一块块的,几十斤的肉塞在包裹里,挂在马背上便接着出发了。 在吐谷浑的茫茫草原中行了几日,这些肉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忽然,足伦在前面看见了一群白色的羊群。仿佛是突然出现在面前,在这之前,足伦竟然没有发现前面有羊群。看到这群羊,足伦心头顿时大喜,拔出弯刀,策马上前,一刀便将那最肥的一只羊给砍到在地。 羊群顿时四散跑开,发出“咩咩”的声音。 足伦一把将这肥羊抓在手里,哈哈一笑,正要再寻一只肥羊以作干粮,忽然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你,你是谁,为什么杀我的羊?赔我的羊来!” 足伦猛地转过头,只见一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站在地上,目光之中满是泪花的看着自己。一亮手中的弯刀,足伦大吼一声:“哪儿来的小鬼,滚一边去!” 小孩子倔强的看着足伦,却是没有移动一步。 足伦心头顿时大怒,挥动了一下手中正滴血的弯刀:“小鬼,再不滚开,老子一刀剁了你!”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牧民的吆喝之声。 足伦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也不看那小孩子一眼,将正滴血的肥羊放在马背上,用力一夹马腹。马匹飞奔,载着足伦和肥羊飞快的跑开。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十多个牧民手持弯刀弓箭跟在足伦身后,紧追不舍。不时一两支箭从足伦身旁飞过,插在草原之上。 足伦心头大恨,不就是砍了一只羊么,用得着这样拼命的追杀我吗? 跑了一段,身后追逐的牧民终于不见。正当足伦暗自得意的时候,忽然间前面出现了近百名骑士。这百名骑士分散着冲了过来,呈包围状,想要将足伦给围住。 眼见对方越来越近,足伦紧紧握住刀柄,准备让这些吐谷浑人见识一下吐蕃勇士的厉害。 然而,当吐蕃牧民离足伦还有十多步的时候,这些吐谷浑人竟然齐齐拿出弓箭,对准了足伦。 于是,这位吐蕃勇士非常悲惨的成了吐谷浑人的俘虏。当吐谷浑人审讯的时候,足伦只说自己是用腹中饥饿,想要杀只羊来充饥。而这些吐谷浑人在上下检查了一遍之后,将足伦绑在一个毡房里面,准备明日再行处置。 当夜,足伦挣脱绳子,逃出了这个营地。 掏出营地,继续往西南方向逃去。 终于,在四月上旬的时候,足伦返回了吐蕃。 回到逻些城,松赞干布一见足伦单独回来,便知道事情不顺利,将足伦唤到面前来,细细的询问一番。 足伦不敢隐瞒,将使团诸人在长安的遭遇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听得松赞干布双眉紧锁,闭口不言。 当松赞干布问起李世民拒绝禄东赞提亲的情形时,足伦心头一动,对松赞干布道:“赞普,那大唐的皇帝听了大相念的礼物,本待是要同意这门亲事的。这时候,以为吐谷浑使臣站了出来,向大唐皇帝说了一大通我吐蕃的坏话,这些话语便让大唐皇帝改变了主意!” 松赞干布闻言,狠狠的一拳砸在王座之上:“什么,那些吐谷浑人竟然如此对我吐蕃!” 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走动着,松赞干布厉声说道:“传我命令,让驻守在吐谷浑一线的七万大军,全线出动,给我攻击吐谷浑!我一定要让那些吐谷浑人瞧瞧,我吐蕃也不是好惹的!” 听闻松赞干布下了这道命令,足伦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谁让你们这些吐谷浑人胆敢为了一头羊便用箭指着我,将我囚禁! “对了,足伦,大相没回吐蕃,可曾对你叮嘱过什么没有?”松赞干布问道。 足伦点点头:“大相说大唐十万精锐已经北上西域,攻打高昌,大唐国内空虚,赞普可以放手一搏,领大军直逼蜀中!那时候,大相再在长安为赞普求亲,看那大唐皇帝答不答应!” 此言一落,松赞干布倒是犹豫起来:“大相真是这般说?这可是可大唐开战啊!” 足伦肯定的回答道:“仆臣不会记错的,大相就是这般对仆臣说的!” “好!”松赞干布下定决心来,“我早就仰慕蜀中繁华,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若是能取了蜀中,那我吐蕃便是平添一粮仓啊!” 在殿内慢慢的踱了几步,松赞干布一顿脚:“传我命令,令逻些四近士兵奴仆,还有各家子弟,尽数集中,我要领军亲征蜀中!” 这两道命令一下,整个吐蕃顿时忙碌起来。临近吐谷浑驻扎的八万大军分做几路大军,分别向吐谷浑、党项诸部,白兰诸羌等地方喝部落杀去。而整个逻些城四近的士卒和奴仆也集中起来,粗粗一点,有十万大军。 这十万大军赶着牦牛,拉着一车车粮食,一路往东南杀来。沿途之中,不断有大家族的私兵和奴仆加入队伍之中。 当吐蕃大军到达积石山的时候,整支大军已经有二十万人了。 积石山位于吐蕃东面,呈西北东南走向。翻过积石山,便是河曲十六州,往东而行,即是嶂、序、台、桥诸州,再往南而行,却是诺、阔州。诺、阔二州以南,就是松州了。 除却松州为汉人居住地之外,诺、阔二州及嶂、序、台、桥诸州,皆是名义上属于大唐,隶属松州管辖,然而这些州郡之内皆是羌人,其首领酋长领诸州刺史一职,世代相继。 由于积石山这边乃是吐蕃入蜀的一条重要通道,所以松州刺史在积石山头设立了哨所烽火台一处,若是吐蕃有大规模调动,即要燃烽火示警。 守卫着烽火台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每日面对着微微群山,听这鸟兽咆哮,偶尔能见到人影,听到人声,都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贞观十二年五月的早晨,一阵凉风吹过,那靠在石头砌成的墙上打盹的哨兵陡然转醒。 看看天空,一缕阳光顺着石头间的空隙照射下来。哨兵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照例来到垛口边望上一望。 这一望,却是让这位还未完全清醒的士卒心头大骇,那些睡意也不知被扔在了何处。 只见积石山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蚂蚁一般聚集,正慢慢的沿着积石山往东南移动。看这些人,皆是手持兵器,杀气腾腾,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对方来着不善。 再看看那一头头牦牛,这可是吐蕃人打仗必带的牲畜。牦牛可以做拉车的畜力,可以挤奶供食用,战死的牦牛还可以食肉,解决了军队的后勤问题。 哨兵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连滚带爬的往烽火台跑去。 片刻之后,一道黑色狼烟冲天而起。 积石山下,松赞干布坐在牦牛拉动的车中,望着那道升起的狼烟,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来:大唐,我来了! ------------ 第三百六十二章 名为称心 招待了禄东赞十日时间,李世民终于让张允文回来,打理诸部门之事,而招待之事,又由鸿胪寺接手了。 对此,张允文有些疑惑不解,既然最后还得由鸿胪寺来接手,干嘛让自己陪着禄东赞这老狐狸十日? 不过当张允文被李世民唤到皇宫之后,他便明白了其中原因。 只听李世民问道:“允文啊,你与这禄东赞接触十日,你且说说禄东赞此人如何?” 原来李世民是要自己去试探禄东赞啊! 张允文沉吟片刻,说道:“禄东赞此人,极善辞令,巧言惑人,城府极深,喜怒不行于色。实在是老狐狸一个。在与他接触这几日中,微臣时常可听见此人对大唐四遭环境之分析,颇为有理。可见其人眼光独到。论及我大唐军政之时,此人偶尔也会露出一些自己的看法,还常常说那些政令可用于吐蕃。可见这禄东赞之行政能力亦是非常强。呃,此人人吐蕃大相数载,深得吐蕃赞普信任,当然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啰!” 李世民轻笑一声:“此人乃是吐蕃智者,吐蕃早已传诵其名,就连蜀中陇右那边亦是知晓此人。此人若在,实乃是我大唐威胁啊,允文你看……” 张允文顿时知道了李世民的言下之意,看来李世民对这位禄东赞已是动了杀机了! 轻轻的摇摇头:“陛下,若是在大唐境内解决了这位大相,恐怕会于吐蕃解下死仇。如今的吐蕃已是整个高原之上最强大的国家,苏毗、羊同诸国皆奉其为宗主,名义上听其号令。依微臣看来,吐蕃一统高原乃是迟早之事与之结仇,实为不智。况且如今赞普松赞干布雄才大略,任人为贤,杀了一个禄东赞,他会启用另一个禄东赞。此乃扬汤止沸啊!”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却是不再提及这禄东赞之事,却说起了高昌战事。 “允文啊,当初你推荐的那个王玄策,真乃是一代纵横家啊,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服了焉耆、龟兹二国国王,出兵一万,进攻高昌。呵呵,此时 我大军尚在路上,这焉耆龟兹联军便开始向高昌进攻了,无论胜败,朕都愿意看到啊!” 胜则削弱高昌,败则削弱二国,无论那种情形,李世民都会拍手称快的。 想起王玄策纵横西域的样子,张允文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来。 吐蕃这般久没有提及请尚公主一事,李世民和众大臣都开始将此事遗忘了。然而,四月的一个朝会之上,禄东赞竟然再次将此事提了出来。 不过在他提出请尚公主之前,李世民和众大臣正讨论着一份战报。 “诸爱卿,十日之前,吐蕃八万大军四面出击,袭击吐谷浑、党项、白兰诸羌,气焰甚嚣。诸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李世民话音一落,殿中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这吐蕃究竟是怎么回事,使臣还在长安呢,便敢派大军袭击大唐属地!” “吐蕃不是在向我大唐求亲么?难道他向以武力相迫?” …… 这时候,只听见一声咳嗽声,众臣顿时止住了议论。 这声音却是长孙无忌发出的。众臣知晓他将要出言,当下寂寂无声,尽皆盯着长孙无忌。 “微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当立刻派人唤来吐蕃使臣,向其责问。另,遣叠州、洮州、河州、廓州诸地边军分两路往西推移,作出进攻态势,以阻吐蕃!” 李世民沉默片刻,问道:“依辅机之言,此战不打?” 长孙无忌道:“对,我大军正与高昌开战,若是在与吐蕃角逐于青海,臣恐后勤不至!况且吐蕃忽然进攻吐谷浑,其目的何在,是向我大唐宣威,还是欲占其土地,夺其人口?此事不明,冒然开战,实乃不智!” 听完长孙无忌的理由,李世民微微颔首,对着身边的内侍道:“去将吐蕃的禄东赞给唤来!” 内侍“喏”了一声,便匆匆往外走去。 趁着这段时间,李世民又开始处理起其他的事物来。 过了近半个时辰,内侍便领着禄东赞来到大殿之外。 进入大殿之中时,禄东赞觉得气氛异常的怪异,这些大唐朝臣看向自己的目光尽是不善。 “外臣禄东赞见过大唐皇帝陛下!”禄东赞行礼道。 “禄东赞,朕且问你,你吐蕃进攻吐谷浑,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民目光如刀,盯着禄东赞说道。 “什么!进攻吐谷浑?”禄东赞大吃一惊,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这种惊讶可不是装出来的。当初他嘱咐足伦时,可是说好了,告诉松赞干布,领兵往蜀中压去。可是如今怎么进攻吐谷浑了?禄东赞万万没想到,足伦因为自己被吐谷浑人囚禁过,便心生怨恨,在松赞干布面前挑拨离间,使得松赞干布做出了分兵进攻吐谷浑的决定, 脑筋飞快的转动,禄东赞镇静下来,对李世民道:“陛下,此事外臣当真不知!依外臣看,这进攻吐谷浑定当是那些驻扎在边界的吐蕃将军之意,与赞普无关!外臣愿意派人返回吐蕃,请赞普将那些将领治罪!” 李世民尚未说话,那长孙无忌便出言道:“不劳大相费心,陛下已经派出两万大军往西推移,驰援吐谷浑、党项、白兰诸羌!” 禄东赞闻言,脸色陡然大变。干涩的笑了一声:“既然大唐已然出兵,想必那些不听话的将军也应该撤军了吧!呵呵,这样最好!” 听禄东赞这样说了,李世民嘴角不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一下子便将这位吐蕃大相逼得服软,长孙无忌还真不愧是一代良相。 禄东赞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前不久小臣向你请求迎娶大唐公主,陛下说是容后再议。不知者么久过去了,陛下考虑好了没有?” 此时禄东赞提出这个却是有所依恃的。既然吐蕃已经出兵吐谷浑,那么,赞普也定然带兵直扑蜀中,想必过不了几日,吐蕃兵锋降至的消息便会抵达长安。自己现在先提出来,等大军临境之时,在重提一次。 “住口!”只见程咬金冲出队列,对着禄东赞吼道,“你以为我大唐的公主是什么寻常家的闺女,你想娶就娶啊?也不看看你们吐蕃的样子,地势又高,气候又冷,吐蕃人的脸上还用黄泥巴涂面,这,这太他娘的扯淡了!就凭这幅模样,还想去我大唐公主,老子告诉你,没门!” 程咬金张着大口,唾沫横飞的对禄东赞吼道。 张允文分明的看见,坐在龙椅之上的李世民,对着程咬金使了一个眼神,然后这汉子便跳了出来,对着禄东赞吼道。 看到程咬金的一把黑胡子,凶神恶煞的面孔,听着他粗鲁之极,毫不客气的言语,禄东赞一张脸因愤怒陡然通红,一指手指指着程咬金:“你,你……” “知节啊,别再说了,还不退下!”此时,李世民恰当的出言说道。 程咬金大大咧咧的看了禄东赞一眼,摇着屁股回到队列之中。 这一闹了之后,禄东赞反倒是没有颜面在这大殿上呆下去了。只见他向李世民行了一礼:“皇帝陛下,看来是众人大人之中对我吐蕃还是深有误解,以至于不能达成统一。外臣还是先退下,等过上一个月众位大人能更加清楚的了解的我吐蕃之后,再来向陛下提亲吧!” 李世民和众人顿时疑惑起来,过一个月?过一个月便能加深了解,甚至改变看法么? 禄东赞一面慢慢的退出大殿,一面思考着不知要几日,赞普才能攻到蜀中。只要赞普攻到蜀中,那提亲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然而,另一个担忧却浮上来禄东赞心头,吐蕃军队能打败强大的唐军么? 自从禄东赞在朝会上再次提出迎娶公主,需要一月来加深了解这句话,朝会上的官员也渐渐忘记,不过将此话当作一个敷衍语而已。 就连张允文也是如此。屈指算来,自己来到这大唐已经有十余年了,经过这十余年的同化,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唐人了。很多关于后世张文济的记忆,甚至都有些淡忘了。 不过就在张允文快要忘记禄东赞话语的时候,调查院的陈全康却是火急火燎的冲到了张允文面前:“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张允文一见陈全康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由笑道:“老陈啊,你进了这调查院之后,可不复当年的雄风啊!跑上这么一段路,都累成这样了!” 陈全康却是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情,直接将手中翻译过的情报往前一递:“大人,快看情报,出大事了!” 张允文低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来不及和陈全康道别,转身便往皇宫跑去。 张允文好歹也是经常出入皇宫的人,已经和那些侍卫混了个脸熟。见张允文形色匆匆的往皇宫内冲,也没有不长眼的侍卫来拦。 逮了个宫娥问清李世民所在的地方,便直接冲了过去。 “不错啊,青雀你的飞白之技又有进步了!”刚到殿外,张允文便听见里面李世民的说话声。 咦,魏王李泰也在里边。 顾不得什么礼节,张允文直接推开殿宇大门冲了进去。 见有人不经允许便推开大门,李世民和李泰尽皆不悦的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不管二人的眼神,上前两步,将手中情报呈上,口中低声说道:“陛下,吐蕃二十万大军进逼松州城下,松州城危机!” 李世民倏然一惊,猛的站起身来。带起身后的太师椅,“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传朕的命令,立刻召集全体将军在参谋院集合!另外,允文啊,你让人盯着驿馆,别让一只苍蝇飞出去!”李世民震惊片刻之后,冷静的说道。 “喏!”张允文抱拳一揖,转身离开大殿。自始至终,都没看李泰一眼。 ------------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各方反应 松州以西,地势渐高。有积石山、西倾山等诸条山脉。山间所居者,皆为羌人,其首领酋长领羁縻州之刺史,辖于松州都督府。 如今,这松州都督府的都督姓韩名威。 当积石山的狼烟通过一座座烽火台传到松州之时,松州城却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样子。 当初羌人请附大唐,被任命为诸羁縻州刺史之后,这些羌人便是时叛时附,当自己没有粮食吃的时候,照样出来抢劫汉人,而当丰衣足食的时候,则是重新当起了羁縻州刺史。所以松州城内的居民,对于这狼烟已经相当熟悉了。就连韩威也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心想着只要布置一团士卒冲上去对付那些羌人,定能将对方击溃。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此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团散沙的羌人,而是足足拥军二十万的吐蕃人。 狼烟燃起的第三日,一名骑士从西方纵马奔来。 到达松州城门之下,骑士一下子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守卫城门的士卒一把扶起这名骑士:“兄弟,兄弟你怎么了?” “告诉……都督,吐蕃,吐蕃二十万大军正往松州过来!”骑士奋力的说完话,使劲的吞了吞口水,正想着这两名士卒能端碗水给自己喝。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二人皆是一脸呆滞,神色恍惚。 骑士不由推了推一名士卒。 “哇――”只听二人齐齐发出一声大叫,丢下骑士便往松州城内跑去。 “哎哟――”猝不及防的骑士一下子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呼叫来。 “什么!二十万!”韩威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士卒。 “是的,大人,那名哨兵是这样说的!” “立刻派出快马,往益州和长安求援,赶快!” 于是一匹匹快马从松州出发,直往益州和长安方向而去。 然而,快马尚未抵达的长安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在开始布置相关事项了。 “陛下,蜀中之地,沃野千里,仓廪充实,故而征战之时,可为后方。而蜀中之地,共有军府六十六所,兵力七万,然实际能调动的不过两万。故大军主要还是从长安调取。至于任命将领,调取大军之事,还是请陛下裁决!”兵部侍郎报告了一下蜀中兵力情况之后,向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目光从大殿上的众武将身上扫过。 “朕命令,令礼部尚书李道宗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令龙武军大将军李道玄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右领军将军刘兰为洮河道行军总管,起左羽林军,左龙武军共计三万人,连同蜀地府兵二万人,同拒吐蕃!”李世民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被点到名字的武将一个个走出队列之中,整齐的在殿中战成一排。 张允文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遗憾了。当下用热情的目光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却对张允文眼中发出的热情视若不见,拿起一枚鱼符,大声说道:“李道宗、李道玄上前!” 二将上前一步。李世民接着道:“令李道宗统筹全局兵马,调配蜀地后勤,李道玄佐之!领左羽林军、左龙武军须于四十日之内,赶到蜀地!” “喏!”二人上前,接下鱼符。 “牛进达上前听令!令牛进达为先锋,领五千羽林军于十五日之内,赶到松州,驰援蜀地!” “喏!” 接着,其余的将官也被赐下鱼符,或是其跟随李道宗大军一起行动,或是先期领亲兵赶往蜀地,集合府兵。 颁布完命令之后,李世民拿起最后一枚鱼符,朗声说道:“张允文听令!” 一听李世民点到自己的名字张允文赶紧屁颠屁颠的出列:“末将在!” “令你于宪兵营中选拔宪兵千人,于炮兵营中选征远将军炮百门跟随大军行动!” “喏!”张允文抱拳道。接着又小心的问道:“陛下,那我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你嘛,就留在长安城里,等着胜利的消息便是!” 张允文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世民:“可是,可是末将也想上战场去!” 李世民却挥挥手:“侦察营的新兵营还有调查院那边你都要管,那里有什么时间去战场!” 张允文正要反驳,李世民接着道:“你那些手下都能独挡一面吧!既然能独当一面,你又去干什么!” 眼见不可能上战场,张允文看着手中的鱼符:“那陛下为何将鱼符赐给末将?” “咳,你拿去宪兵营。炮兵营选兵去吧!呃,还不快去!” 由于此次吐蕃战事情况紧急,所以大军出发,没有像出征高昌一样举办什么誓师大会,只是集合士卒,说了目的地,给了士卒三天时间准备,大军便开拔了。牛进达的先锋部队更是只给了士卒一天的时间准备。 张允文选出的一千宪兵、两百炮兵是跟着李道宗的大军行军的。临行之极,张允文特地跑到李道宗府上,和李道宗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主要却是说的这松州之地的重要性。更是摊开地图,将吐蕃、大唐还有松州的位置画出来:“看到没有,道宗兄,松州这块地方,可是扼守这吐蕃东进蜀中的关隘啊!从松州到积石山,这块区域内皆是羌人,吐蕃人一来,羌人便投靠了吐蕃人,甚至自任前锋。而吐蕃人一退,这些羌人又摆出一副受胁迫的样子,请大唐原谅。此等反复无常之辈,道宗兄处理之时,可不要手软啊!” 李道宗听得张允文提点,当下点点头:“此事为兄定会好好处理的!” 张允文又接着道:“除了羌人之外,小弟还希望道宗兄能将在积石山建立军事要塞,完全控制积石山及以西地区,彻底断绝吐蕃人东扩的想法!” 李道宗听完,不由皱起眉头来:“此事恐怕有难度!筑城所需费用太过高昂,且积石山寒苦,就算是筑了城池,恐怕也没人去住!” 张允文不由面露失望之色:“好吧,那算了,积石山的事暂缓一下,不过松州城可不能缓,道宗兄此去,可要好好经营一下松州城啊!” 李道宗用力的点点头:“允文放心,此事不用你说,为兄也当办好!” 在一个清晨,近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从长安出发,直往蜀中行去。 在听闻大唐只派出了三万大军之后,禄东赞不由仰天一笑:“我家赞普领二十万大军,还惧三万唐军不成?看来唐军真是被一次次胜利冲昏了头脑啊!” “唔,大哥啊,这吐蕃不是有二十万大军么?陛下怎只派了三万兵马出来?”李道玄和李道宗并马而行,李道玄小声的问道。 “二十万?哼,这二十万中,起码有十万人是奴隶,负责后勤的,能够战斗的不到十万人。而这十万人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羊同、苏毗及其他高原国家的军队,另有三分之一是吐蕃贵族的私兵,真正有松赞干布带领的大军又有多少呢?难道你真以为一个小小的吐蕃就能带兵二十万,再加上攻击吐谷浑的八万人,这国家岂不是有三十万兵力?恐怕西突厥都没那般多吧!”李道宗不屑的回答道。 “大哥真是厉害,还未和吐蕃交手,便知道这吐蕃大军的状况了!”李道玄笑道。 “呃,是允文告诉我的!” “……他咋不告诉我!” 就在北衙大军开往蜀中的时候,西域的高昌已经发生了大唐和高昌之间的第一战。这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 先前,王玄策组织的焉耆龟兹联军在侯君集的大军到来之前,和高昌突厥联军打了一场,不过战败了。和常年征战的西突厥想比,焉耆龟兹这些小国人口有限,对于每个士卒都是非常珍惜的,且彼此之间战争较少,故而这些士卒的战斗力和突厥士卒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之上。恐怕有些焉耆龟兹的士卒连血都没见过。 所以这一场败得理所当然。大败之后的焉耆龟兹联军在王玄策的带领下往东而去,直插伊吾,一是想看看伊吾这边是不是和高昌城一样,难以攻打,而是为了迎接大唐军队。 可是,这不到六千人在伊吾城下同样遭到了打击,损失近千人。 统军将领只好下令撤退。 而那些驻守高昌的高昌士卒和突厥人见有机可趁,便派出千人追杀。这几乎是驻守伊吾的一半兵力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虽然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可是这些士气全无的士卒何以抵挡如狼似虎的突厥人?眼看一场追杀就要开始的时候,只听得南面传来马蹄阵阵,声如滚雷,只见得地面上细小的沙砾开始跳动。 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在南边。 只见这些骑兵全身铁甲如墨,一杆飘扬的旗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唐”字。 “杀――” 唐军领军的将领一挥手中长刀,两千骑兵如洪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向那些高昌士卒,突厥士兵冲去。 焉耆龟兹联军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强军了。原本以为西突厥的骑兵纵横西域,可以称为强军。可是,看着这些唐军摧枯拉朽的一个个斩杀着突厥士卒如斩草芥,心头顿时涌起了一种对唐军的膜拜来。 没到半个时辰,这场遭遇战便结束了。 当王玄策上前和唐军进行沟通时,他看见了头盔之下一个熟悉的面孔――苏定方。 苏定方被侯君集任命为先锋官,领着两千骑兵,在茫茫大漠之中先行前进。要不是身边有向导和二十多个侦察兵,恐怕他早已在大漠中迷失方向。 至于为何能凑巧的救下联军,却是侦察兵提前不已发现了这些被追杀的联军,禀报给苏定方。苏定方闻言,立即领兵来救。 看到王玄策在联军之中,苏定方不由长吁一口气,自己果然没有救错啊!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吐蕃局势 屈指算算,自己已经有三年没上过战场了,嗯,还是挺怀念在战场上搏杀的感觉。 张允文背靠着太师椅,一双脚搁在面前的书桌之上,双手抱于后脑,一脸的悠闲自得。 这就是他在调查院办公时的样子。 每日张允文一大早就出了家门,先挨着在北衙的宪兵营、炮兵营和侦察营训练营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位于南衙的调查院,坐等消息传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这段时间内,东宫和魏王的争斗也暂时偃旗息鼓,毕竟这征战之事乃是国之大事,整个国家的重心应该偏向那里。若是因争斗而惹起了李世民的不快,这是十分不明智的。 而闲得无聊的李治也是时常带着晋阳公主一道到张允文家中做客,名义上是看望二姐和张继,实际上是图个好玩。因为在张允文家里,专门拿出一个庭院来,做了一个游乐场,将后世游乐场里能搬进来的东西全部搬进来,从吃到玩,样样都有。这对于李治和晋阳公主这样的十来岁的小孩子的吸引力是非常大的。 所以每隔上几日,张允文回家的时候,便会看见一群孩子的身影。 征讨高昌的大军是在三月出发的,行军一个月,到达陇右,与右卫大军会合。至于这种行军速度的原因,却是因为炮兵的拖累。迫击炮还好,一匹马便可以拉走了,但那数千斤的大炮就不好办了。由于没有专门供火炮行军的装备,只好将火炮放于马车之上。然而,车轱辘却支撑不起这样重的火炮,只好行上一段路便更换一次车轱辘。到达沙地之后,车轮深陷沙地,不得不花上时间来讲车轮移出。 双方合兵之时,阿史那社尔等新投的突厥将领好奇的看着这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色铁筒子。这些火炮在灭突厥和攻吐谷浑一战中出现过,他们已经有所耳闻。如今见到实物,纷纷凑上前去抚摸着。 从陇右的贺兰山大营出发,十万唐军如同潮水一样往西域杀去。 最先出发的是李扬带领的侦察兵。这些尖兵冲在最前面,准备遇上高昌斥候,便来个顺手解决。结果撒下了三百多人,先行了百余里,却是连个毛也没看见。 这却是那高昌根本就没有派什么斥候游骑出来。 一路上越过茫茫大漠,千里流沙,时而雨落如刀,时而炙阳如火。为了让后面的后勤补给能跟得上,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从陇右到高昌,这段漫长的路途中,几乎没隔上两三日便会有情报从军中传来。有军中例行的报告文件,有宪兵营处理士卒违纪的处理意见,有写往家中的家信。装在一起,厚厚的一大包,通过快马驿站系统送回长安。 很多的文件,如宪兵营的违纪情况处理,便是直接送到张允文手里。 当然,南边抵御吐蕃的大军亦是一样,情报不断。 虽然征伐高昌的大军先行出发,然而首先打起来的却是南边的松州城。 在积石山屯兵半月之后,松赞干布终于出手了。这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 吐蕃大军越过积石山,横扫了河曲十六州。这些羌人在和吐蕃打了一仗之后,便立刻投降于吐蕃,抱全自身实力。向东,吐蕃大军越过沼泽,占领了嶂、序、台、桥诸州。这些羁縻州的刺史们同样没有做 抵抗,便投降了。 于是整个松州西部尽入吐蕃之手。 这时候,二十万吐蕃大军兵锋已经直指诺、阔二州。 诺、阔二州里松州较近,其州城如松州城一般,拥有一道丈余高的城墙,采用了石头、木材构建,非常的牢固。这二州城内汉人约占三成,汉羌杂居,汉人教授了这些羌人先进的耕作方法,使得这二城少有饥馑,粮食丰足。所以这二州的刺史也倒是心向大唐。 可是,当吐蕃大军压境,其余羁縻州尽皆开城投降时,这二州的刺史也开始动摇起来。 就着这时候,松州都督韩威,领东拼西凑的八千大军来到了宁远镇,一个诺、阔二州以南的小镇上,准备在这里和吐蕃大战一场。 侦察到唐军动向的吐蕃军队焉能不有所动作?于是一支一万多人的吐蕃军队脱离大军,绕过诺、阔二州,直往宁远镇扑来。 韩威领兵与之战于宁远镇西北。双发大战半日,不分胜负。最后,吐蕃将领派出一支千人队伍绕到唐军后面,终于将唐军打败。 此战,唐军重伤阵亡八百二十人,轻伤一千六百多人。而吐蕃,伤亡数目更多。 韩威带着剩余士卒狼狈往南逃窜时,那吐蕃将领也不追赶,再后面用汉话大声吼道:“我家赞普向大唐求亲来了,迎娶大唐公主!韩都督赶快去向长安报告吧!” 韩威逃回松州城,即刻派出快马前往长安。而就在他返回松州之后,那诺、阔二州相继投降吐蕃。 而此时,牛进达的五千先锋离松州还有五天的路程。 诺州、阔州二州投降之后,吐蕃大军也没有趁势进攻,而是在喏、阔二州驻扎下来,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只是派出游骑四下侦察,并未有什么进攻的意图。 看来他们是在等着长安的反应。韩威心想道。 当松州城的快马将吐蕃人猖狂的话语送到长安的时候,李世民又惊又怒。 “混账,这些吐蕃人真以为凭他那二十万残军就能逼朕嫁公主?朕偏偏不答应!”李世民气急败坏的在大殿内踱着步子。 此时虽不是朝会,但是一干重臣皆在此处。 “陛下放心,我大唐军队威如猛虎,吐蕃那群只知道玩泥巴,还在用石头兵器的士卒怎么可能是唐军的对手!”程咬金拍着胸脯说道,“若是陛下不放心,可以将老程派过去,老程领一万兵马,定能杀得这些吐蕃蛮子屁滚尿流!” 程咬金的话音刚落,众人便不由发出一阵轻笑声来。而在这笑声之中,李世民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张允文顿时恍悟,难怪程咬金如此得李世民宠爱,原来还有这般作用! 长孙无忌道:“吐蕃来势汹汹,然而却根本不了解我大唐军队战斗力。同样,我大唐亦不了解彼战斗力。然而大唐却是有一项吐蕃没有的优势!” “哦!”听长孙无忌开始分析,李世民凝神倾听起来。 “这所谓的优势还得归功于张允文,张将军!”长孙无忌笑道。 李世民先是一愣,接着恍悟道:“辅机说的是那些调查院的探员吧!” 长孙无忌点点头:“不错!”贞观八年的时候,吐蕃第一次遣使团来我大唐时,张允文便说防微杜渐,吐蕃不得不防,如今看来当时允文之言果然没错啊!“ 李世民忙道:“允文,你过来,给朕说说当初派到吐蕃的那些人如今是什么状况?” 张允文上前两步:“当初共计派出了二百零七人进入吐蕃,死亡三十二人剩余的探员尽皆留在吐蕃。有些是大夫,有些事和尚,还有些人投身吐蕃王族,成了亲信。不过遗憾的是,能混进吐蕃皇族的,却一个没有!如今很多的情报都是他们传出来的!” 张允文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那长孙无忌又随即道:“不过允文啊,万一这些人在吐蕃受到重用之后,背叛大唐,该如何是好?” 张允文道:“凡入吐蕃者,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其老母妻儿皆留于长安。且末将曾对他们许下诺言来,十年之后,回归大唐之时,赐钱三千贯,良田十顷!” 长孙无忌听罢,这才不说话。 接着,众人又开始讨论着南北两大战事。 就在众人讨论之时,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名内侍的声音:“启禀陛下,宫外来了位壮士,说是张允文张将军的人,他说他负责监视吐蕃使团,那禄东赞让他来传话,说是想见陛下!” 李世民一听,不由皱起眉头来,这禄东赞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想要见自己。沉吟一下,说道:“你去带两名侍卫,将那禄东赞接过来!” “喏!” 殿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这禄东赞求见是何意思。 多了近半个时辰,那内侍便带着禄东赞来到了大殿。 “你要见朕?”李世民目光如刀,看着禄东赞。一股威仪从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出来,大殿之中,空气顿时一滞。 禄东赞微微一笑:“是的,大唐皇帝陛下,外臣之所以来见陛下,乃是为我家赞普求亲来的!” 此言一出,李世民平息没多久的怒气再次涌了上来。只见他冷冷的看着禄东赞:“大相,你三番两次的来为你家赞普求亲,可是朕凭什么将女儿嫁给你家赞普?就凭那区区的二十万吐蕃军队?” 听出了李世民口中浓浓的不屑之意,禄东赞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正要说话的时候,李世民又接着道:“大相啊,你可知道,就在几天前,你家赞普兵锋直指诺州,与我松州都督韩威大战于宁远镇。我唐军虽退,但损失不过八百人,而你吐蕃却损失了近两千人啦!就是此战之后,你家吐蕃扬言要来娶朕的公主!哼,真当朕怕了那二十万人不成?” 禄东赞一滞,随即说道:“外臣并不是这个意思!想我吐蕃大唐,乃是友邻之邦,自当和睦相处,焉能互相攻伐!我家赞普与外臣真是不愿意看到两国互相攻伐,这才向大唐皇帝陛下求亲,请将公主嫁于我家赞普。如此一来,赞普即陛下之婿,陛下即赞普之翁,两国为翁婿之国,世代友好,永不攻伐,岂不妙哉?犹如汉时昭君嫁于匈奴,五十年间,边境再无狼烟升起,百姓安居,天下太平啊!” 禄东赞一搬出这国家大义,李世民还有那些文官重臣不由沉思起来。毕竟这吐蕃所居之处,地势高峻,气候恶劣,若是攻之,恐怕损失巨大,能睦邻友好当然最好。 看着李世民等人面色渐渐温和下来,张允文却是有些急了,此事万万不成,若是成了,将为大唐之祸! 听到这禄东赞说起王昭君来,张允文忽地脑筋一转,仰头大笑三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朗声说道:“陛下,末将忽来灵感,做出诗一首,还请陛下许末将当庭念诵!” 众人闻言,心头顿时埋怨张允文不和时宜。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好久没有听允文作诗,今日既然作了出来,那好好念诵出来便是!” 张允文轻咳一声,朗声道:“环佩魂归青冢月,琵琶声断黑山秋。汉家多少征西将,泉下相逢也合羞。” 四句诗一出,李世民和众臣顿时面色一变。 而那禄东赞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张允文。 “大相,你所说的事朕已经知晓,你先回去吧!”说完,不待禄东赞出言,便接着道,“来人啊,送大相回驿馆!” 禄东赞走了之后,李世民忽的朗声大笑,声音久久回荡在大殿之中。 “好你个禄东赞,朕还差点被你的言语迷惑啊!哼,什么百姓安定天下太平,若是我大唐孱弱,他吐蕃又岂会前来求亲?如今我大唐兵强马壮,武将如云,灭吐蕃都易如反掌,还要什么以嫁公主而唤和平!他吐蕃还真以为他能像几十年前的突厥一般威胁我大唐不成!” 张允文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暗赞一声。李世民不愧是行伍出生,性格强硬,不会向那些威胁大唐安全的人服软的!当即上前一步,抱拳道:“微臣愿为陛下训练十万精兵,可适应高原气候,能在高原地形之中作战!” 而其余尉迟敬德、程咬金等将领见状,也齐齐上前一步:“臣等愿为陛下灭了吐蕃!” 李世民先是一愣,旋即指着张允文笑道:“哈哈,允文啊,你倒是好打算啊,一句‘泉下相逢应合羞’让这些武将们全都跟着你反对和亲了!不过允文你刚才说训练十万精兵是怎么回事,难道如今大唐兵力还不够?” 张允文赶忙解释了一番高原反应之类的东西。李世民听罢,当即恍然点点头:“难怪这些吐蕃人敢如此嚣张,便是断定我大唐军队不能到高原上去,就算上去了,战力也要减掉大半!”沉吟了一下,李世民点点头,“此事定然要办,但恐怕要过上一段时间。” 张允文抱拳道:“微臣不急,只要能灭吐蕃,费上十年之功也成!”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又传来了内侍的声音:“陛下,陛下,大喜啊!大喜啊!” 李世民本要发怒,但听见这内侍喊道“大喜”,心头也好奇起来,对着大门边喊道:“什么大喜的,进来说!” 大殿的门缓缓推开,两道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一人是那内侍,另一人却是陈全康。 二人见礼之后,李世民问道:“什么喜事啊?” 内侍轻轻推了陈全康一下,后者看了看张允文,上前一步道:“回陛下的话,今日收到西域传来的消息,麴文泰死了!” ------------ 第三百六十五章 李佑生事 麴文泰今年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了,一副苍老的面孔掩盖了实际的年龄。经年在这风沙呼啸的西域呆着,他的身体渐渐被风沙侵蚀。 当大唐军队慢慢逼近高昌的时候,这位麴文泰承受的心理压力也是与日俱增,终于,在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原本有些孱弱的身体双重压迫之下,这位高昌国主一病不起。 其子麴智盛暂时代领王位,处理高昌国内诸事。 高昌城内,一处占地广阔的宅子里,一位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人正仰头望着头顶上尖尖的圆尖形屋顶。 “梅掌柜!”一名年轻人走到中年人身边轻声说道。 中年人转过头,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来。此人却是林然定下的接班人梅仁幸。 “昨日麴文泰已经宣布暂时由麴智盛处理政务,你可知道其中原因?”梅仁幸淡淡的说道。 年轻人愣了一下,当下抱拳道:“麴文泰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不能处理事务,只得让其子麴智盛来处理!” 梅仁幸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对了,我听说你是游侠出身,想必功夫十分了得吧!” 年轻人对于梅仁幸这种迅速转化话题的方式有些不习惯,呆了一下,才回答道:“回掌柜的话,小人正是游侠出身。至于功夫嘛,小人并不擅长正面对敌搏斗,擅长轻身之法和,呃,逃命!”说道最后,这位年轻人不由脸红了一下。 梅仁幸闻言,轻轻一笑:“我曾问过下面的众人,你们之中谁人最擅长轻身之术,最擅长秘密潜入,他们都说是你。所以我才找你过来!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年轻人一听,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交给我?掌柜真是要交任务给我去做?” 这梅仁幸素来刻薄,对于下属要求极为严苛。至今,能令他满意的下属也就那么几位。所以,大部分任务都是交与他们去完成的。而其他普通下属,想要得到任务,貌似很难。 所以,这位年轻人这才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梅仁幸肃声道:“此事并不轻松,可以说是万分艰难,所以钱青啊,我现在这儿先跟你说了,你可以考虑不去!我也不会为难你的!” 这名叫做钱青的年轻人咬咬牙,蓦地半跪在地:“请大人吩咐!” 梅仁幸听他称呼自己为大人,不由微微点点头,这钱青也倒是识趣,若是此次任务过后,他还能回来,便会成为自己的心腹了。 “我要你潜入高昌皇宫,将一包粉末放进麴文泰服用的药中!” 钱青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梅仁幸。 “大人要我去给麴文泰下毒?” “不不不!”梅仁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摇摆着,“下毒这等低级的事情我怎会去做?” “那粉末是……”钱青不解的问道。 梅仁幸四面看了一下,示意钱青附耳过来,低声在其耳边道:“超级烈性**!” “哇!”钱青顿时低呼一声。他可以想象,在下了这药之后,原本就缠绵病榻的麴文泰忽然**中烧,一旦憋不住,以他那孱弱的身子…… 呃,这**前面可带了四个字:超级烈性! 唉,钱青几乎可以预见麴文泰的下场了。同时,他用一种异常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上司,这位上司啊,还真是……想法出人意料之外啊! 从梅仁幸手中接过那小小的纸包,钱青悲壮的出门而去。 由于大唐军队已至高昌边境,虽还未发生战斗,但是却是让高昌城内的王族和突厥人紧张万分。大量的士卒被派上高昌城头,日夜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甚至麴智盛已经开始计划着统筹分配高昌城内的所有粮食了,以保障能在大唐军队围困高昌城期间,有足够的粮食与之僵持。 对于高昌的城墙,麴智盛有着强烈的自信。麴家经营高昌,已有数百年,其间,一次次修缮着高昌城墙,使得这城墙已有十余丈高,近一丈厚,更是设有一道女墙。堪称是西域第一城墙,都快赶得上大唐上州州城的城墙了。 为了守卫高昌,皇宫卫士也被派出一半的人,做守城之用。所以,梅仁幸才敢大胆的派出属下潜入皇宫之中,图谋不轨。 五月的高昌已经非常热了,太阳久久的挂在天际之上,炙烤着大地,一直到戌时二刻,太阳才恋恋不舍的落下山头,夜幕渐渐降临。 钱青一边摇晃着一把大蒲扇,一边喝着茶水。此时他身上如同被水淋过,汗珠子不断的冒出来。 就在刚才,他活了一下身子,在这个庭院之中预演了一下动作。 想当初,他钱青在长安一带也算是大名鼎鼎的游侠儿。虽然名气及不上已经从军的刘诚、吴鹏,焦老大、孟老大等人,但在新一代的游侠儿中,也算是后起之秀,大名鼎鼎。 本来他的目标是像那些前辈一样,能加入到侦察营中,一展身手,熟料侦察营后来不再从游侠儿中招人,改由诸军府选拔。钱青顿时大失所望。正当年纪渐大,准备找一份好营生养家糊口时,却传来了调查院招收游侠儿的消息。于是钱青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调查院。在调查院里呆了两年,便被调在梅仁幸的麾下,从而开始了惨淡的日子。 屈指算来,从调在梅仁幸这儿开始,足足快三年了,竟然没有升迁一次。这让钱青十分郁闷。 如今,机会来了。 活动开身体之后,钱青便躺在榻上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在这等待的过程中,钱青食用的东西不多,皆为肉食,勉强填饱肚子。估计等到午夜的时候,他将处在一种空腹状态。 漫长的等待有些无聊。不知不觉间,钱青睡了过去。 猛的醒了过来,只见外面一片漆黑。钱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将装备整理好。 除了一柄军刀之外,只有一个飞爪了。钱青唯一的目的便是尽量减轻重量。 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翻过高高的院墙,钱青直往皇宫方向跑去。 至于路线,钱青早在今日白天的时候,便已经选好了。 来到皇宫外,远远望去,只见高昌皇宫里面灯火憧憧的,却没什么人影在活动。站在皇城的墙角之下,甚至还可以听见墙头上传来的呼噜声。 钱青当游侠儿的时候,和一群年轻人无法无天,偷鸡摸狗,翻墙挖墓,什么事情都干过,甚至还打过皇城 主意,不过看到皇城上站立的全副武装的守卫,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想不到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不敢去夜闯皇城,今日在高昌竟是得偿所愿。钱青心头暗笑道。 将飞爪抛到城墙之上,只听一声轻轻的沉闷的碰撞声,飞爪抓住了垛口。这飞爪之上,却是小心的用麻布包裹了两层,与墙头碰撞时,不会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借着绳索爬上了高昌皇宫的城墙,钱青看了一眼正在墙角抱着兵器呼呼大睡的高昌士卒,不屑的撇撇嘴,再用飞爪小心的下了城墙。 进入皇宫之后,钱青从怀中摸出一张皇宫的地图来,接着幽幽的灯火,确定了现在所处的位置及麴文泰的寝宫,并迅速找到了最短的路线。 沿着找到的路线小心翼翼的前进。一路上除了摇晃的烛火之外,几乎没见什么人影。耳中除了夜风的声音外,也就只有呼噜声了。 忽然,钱青发现自己身旁的木门微微一动,当下一个轻闪,闪到黑暗之中。 只见木门打开,一名大汉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拉下裤子,一泡夜水抖出,然后又半眯着眼睛返回房中。 受惊的钱青不由暗骂这些高昌人的不文明,竟然在自家门前撒尿。 除了这名起夜的大汉之外,钱青就再也没有碰见什么人影。 眼看就要到达麴文泰所在的宫殿的时候,转过一个弯,眼前忽地一亮。 只见这里的灯光比起其他地方不知要明亮多少。且人影穿梭,似在忙碌什么。 这里正是麴文泰所在的宫殿。 缩回身子,钱青小心的探出半个脑袋往那边望去,只见一道珠帘之后,站立着五六个身材颀长,穿着薄纱的女子。他们手中各捧着一个金碗,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围着一张豪华的大床,床上躺着的便是高昌国王麴文泰。 只见麴文泰无力的挥动了一下手臂,那五六个女子当下便将手中金碗放在床边,渐次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钱青在暗处听见这些女子小声的抱怨道:“大王今夜已经喝了两次水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还要喝一次,到时候我们谁来伺候啊!” “当然是你了!”其余女子嘻嘻轻笑道。 目送着这些高挑的女子离开之后,钱青的目光再次望向床榻之上的麴文泰。只见他如死狗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钱青隐于阴影之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榻上的麴文泰。 终于,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来,正颤颤巍巍的向一只金碗伸去。而一双眼睛却是闭着的。 眼见机不可失,钱青当即悄悄从珠帘离地半尺的空档中钻了过去。 “哐当--”麴文泰碰掉了一只金碗,却摸到另一只的檐上。钱青打开纸包,将整包粉末倒在了那只正在往回送的金碗之中。 知道那金碗的声音恐怕会引起刚才离去的那些女子的注意,钱青匆忙洒完粉末之后,便迅速的往珠帘下方冲去。 然而没走两步,便听见脚步声传来,当下生生止住步伐,无声无息的蹲在珠帘旁边烛火的阴影之下。 那六名女子很快来到了宫殿。当她们掀开珠帘,走过钱青烛台之后,钱青便猛地一下钻过尚在摇晃的珠帘。迅速消失在各处阴影之中。 他小心的沿着来路出了皇宫,直往自家那处院落飞奔而去。 剩下发生了什么事情钱青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两天之后,麴智盛宣布麴文泰因重病突发,已然辞世,而他正式继任为高昌王,准备迎接唐军即将到来的攻击。 “唉,那麴文泰一定死得很快活吧!”梅仁幸独自站在庭院之中,幽幽叹道,“那种天竺秘制粉末,我还准备着留给自己用呢,真是便宜了那老家伙了!”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武氏媚娘 “唉,这麴文泰自大隋开始,便左右逢源,周旋列国,保得高昌平安,如今却是这般死法,实在是……唉!”李世民在看了张允文送上来的关于麴文泰之死的详细报告之后,不由长叹道。 随手将这份报告扔在一旁,李世民又拿起了一份战报来。这是刚刚从松州城送来的关于松州城战况的战报。 一看这下,心头紧绷的弦却是不由一松。上面写着:“牛进达夜袭吐蕃大营,斩敌千人,退敌百里。李道宗大军里松州城不足百里。” 在此战之前,唐军不知道吐蕃军战斗力,同样,吐蕃军亦不知道唐军战斗力。虽然宁远镇双方交过一次手,但是,吐蕃军虽然损失较大,但却胜利了,唐军溃退下来。也是吐蕃人没有追击,若是趁势追杀,唐军损失恐怕会更大。 当然,李世民对于此战不会服气的,因为吐蕃出动的是其精锐王军,而大唐出动的不过是蜀中府兵。蜀中少有战事,隋末之乱对于蜀中破坏也不是太大,所以蜀中府兵可以说是没有经过多少战火的新兵。以这种军队对抗吐蕃精锐,李世民当然不会服气。 他期待着看牛进达、李道宗领导的北衙禁军能够带来什么样的战果。如今这酚战报,便算了结了他的一桩心事。 抬起头,望见墙上悬挂着的那副巨大地图,李世民陷入沉思之中。 牛进达摸了一把脸上滴落的汗珠子,对着身边的骑士大吼道:“兄弟们,加把劲,争取早日赶到松州!” 身边的骑士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声:“啊――” 如今天色将暮了,这支大军依旧马不停蹄的往松州方向赶去。 终于,太阳完全落下的时候,牛进达便让士卒停下来休息了。 “来,你过来!”牛进达指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卒道。 这名士卒皮肤黝黑,身材矮小,听得牛进达唤自己,忙走了过来。 “你是蜀人,想必对这边十分熟悉,你说说我等现在处在什么位置,还有多久可以到达松州啊?” 这名士卒躬身回答道:“此处为龙州,再往西北走十里便到了松州境若是要到松州城,恐怕还得两日功夫。” 牛进达点点头,拍拍这士卒的肩膀,正要让其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侦察兵吧?” “回将军的话,小人正是侦察兵!” 牛进达咧嘴一笑:“老子就是记得走的时候向李道宗要了一百个侦察兵,不过这一赶路,混在一起,老子险些忘了。嘿嘿,看你虽然矮小,这这彪悍劲,比起那些家伙来还要来得厉害!” 这士卒正要客气两句,牛进达却是重重一拍这士卒肩膀:“你家将军张允文和我可是交好啊,我家那小子还是张允文的学生呢!你我之间,可不要客气啊!” 说着,牛进达对着人群吼了一声:“承业,给老子出来!” 按照侦察兵所说的,一直往西北走,才过一日,便见到一座巍峨高耸的雪山。虽然此时乃是夏季,可是遥遥望山上一望,却见山顶之上,一点雪白,却是那万年不化的冰雪。 牛进达望着雪山,沉思片刻,却是下令慢行,不再急着赶路。 众人虽然不知牛进达的想法,却照着办了。 放满了行军速度,牛进达命令士卒在马背上好好休息。 一直到第二日黄昏到时候,这五千先锋才赶到松州城。 进入到吐蕃游骑的侦察范围之后,牛进达将一百名侦察兵全部放了出去,其任务只有一个,捕杀吐蕃游骑斥候。 侦察兵返回本队时,他们带来了十多名活着的斥候。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禀报将军,侦察营出动百人,截杀吐蕃斥候七十三人,俘虏十二人!” 牛进达满意的点点头,确实将目光望向那些被俘的吐蕃斥候。 “你等说出大营位置,本将军便饶你不死!”牛进达一脸威严的对着吐蕃斥候吼道。 这些吐蕃斥候顿时用吐蕃语大声的咆哮着什么,声音凄厉,表情狰狞。 牛进达顿时一皱眉头,又望向那些侦察兵:“他们不会说汉话?” 一名侦察兵士卒二话不说,抽出三棱刺,走到一名叫嚣的最厉害的斥候面前,一下子便刺进了那人大腿之上。 霎时间,血液如泉水一般,汩汩流出。 这斥候一吃疼,顿时跪在地上。 这名侦察兵看也不看跪着的这人,对着剩余的斥候道:“我不管你们会不会汉话,现在将军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不然的话,就和这人一样!” 听了这般蛮不讲理的话,牛进达先是一愣,接着一乐,呵,这些小子还真是张允文调 教出来的,这般蛮不讲理。 众吐蕃斥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不说话。 这名士卒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已经积起浅浅一洼的血水中,对着这些吐蕃斥候道:“你们知道这人将会怎么死么?他会在半个时辰之内,体内鲜血渐渐流干,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会慢慢的痛苦死去!” 此言一出,两名吐蕃斥候的瞳孔不由一缩。 这名侦察兵“嘿嘿”笑道:“看来你们还是有人能听得懂汉话嘛!” 说着,让人将瞳孔一缩的那二人提了出来。 看着这二人,这名侦察兵猛地出手,三棱刺在二人的大腿上一人刺了一下,接着笑嘻嘻的对二人道:“我只会帮你们其中一人止血,你们自己考虑吧!” 说着又让人将这二人分别拖至营地两边,让他们望不见对方。 不到三刻钟,那两名押二人下去的士卒便兴冲冲的跑上来,异口同声的说道:“将军,他们愿意说了!” 牛进达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这名侦察兵的肩头:“好小子,真有你的,两三下便问出来了!唔,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侦察兵拱手道:“属下宋乙,现为正六品昭武副尉!” 牛进达一摆手:“什么副尉不副尉的,回去之后,本将军定会为你轻功,升作将军都没什么问题!” 宋乙赶忙道谢。 问出了吐蕃大营所在位置之后,牛进达便召集起五千骑兵,大声说道:“老子现在要去偷袭吐蕃大营,你们谁不愿去,给我站出来!” 众人不由同时垂下一道黑线来,有这么问话的么? “很好,没人出来,看来大家都是汉子!现在,给你们一个时辰,造饭休息,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我们即刻出发!”此时太阳落下不久,西方的天空中还带着亮色。 士卒们轰然响应,接着便埋锅造饭。 转眼之间,这一个时辰便过去了。而天空已然完全黑了下来。 “好,弟兄们,出发!”牛进达坐在战马之上,大声咆哮道。 其子牛承业举起近百斤的狼牙棒,跟着发出一声咆哮。 按照那些吐蕃斥候的说法,在侦察兵的带领之下,五千骑兵很快便来到了吐蕃大营的外围。 一见这大营,牛进达和众多士卒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这哪儿算什么大营,既没有拒马鹿角,也没有围栏环绕,只有几名吐蕃士卒在那里守夜。 宋乙凑到牛进达面前:“牛将军,属下愿意为将军拔除这些钉子!” 牛进达道:“那感情好,你们快去将这些哨兵给收拾了,本将带着大军衔枚裹蹄,即刻跟上!” 宋乙带着五名侦察营下了马,悄无声息的往吐蕃大营方向靠去。 这些吐蕃人拥众二十万,出兵不到一月,便占领了松州大半土地,加之在宁远镇一战与唐军相搏,胜利而回,不由生出骄矜之心来。 所以这大营的防御,放松得很。 宋乙等人迅速的清理了哨兵,开始往军营中摸进。而牛进达率领的大军,离大营不到百步。 然而在宋乙等人往里面摸进的时候,一名侦察兵被一个警觉超高的吐蕃士卒发现,对方大吼了一声吐蕃话,幸亏宋乙出手快,匕首射出,插入那人喉咙。那人半截话被生生拦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牛进达豪迈而满是杀气的咆哮:“杀――” 五千骑兵如洪水一般,涌入吐蕃大营,见人就杀,见到火盆便击到毡房之上。 一时间,整个军营如同扔下火星的炸药桶,轰然爆炸开来。 接着大营的篝火,唐骑如同一只利剑一般从一头杀进,又从另一头杀出,来来回回,掩杀了两轮。 作为利剑剑锋的便是牛进达父子。牛进达使一杆马槊,逢人便是一刺而出,利落无比。而牛承业挥舞着近百斤的狼牙棒,遇人便砸,遇兵器也砸。这父子二人配合默契,互相支援,作为剑锋,无坚不摧,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二人。 这两轮一冲杀过后,整个大营四面都传来了吐蕃人的喊杀声。想必这些吐蕃人已经从开始遇袭的惊慌之中恢复过来,开始全面反攻了。 “撤!”牛进达大吼一声,一槊将前面一吐蕃人扎了个透心凉。纵马行在最前。 其后,大军跟上,杀破吐蕃大营之后,一路绝尘而去。留下气势汹汹的吐蕃人在大营内大声的吼叫着。 ------------ 第三百六十七章 皇后断案 站在城头上,遥望西方,只见得一片毡房如海,旌旗如林。一片黑色的潮水,慢慢的往松州城这边移动过来。却是数不清的吐蕃人。 “牛将军,这吐蕃人不会现在进攻松州吧!”韩威站在牛进达身侧,看着那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的吐蕃士卒,不由小心的问道。 牛进达轻笑一声,摇头说道:“进攻松州?依本将看,这些吐蕃人还没这么厉害!昨夜本将夜袭,一战下来,胆气骤失,又如何能进攻松州?这些人恐怕是来挑衅的,而非是攻城的!” 对于这话,韩威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来。 牛进达也不再解释,看着越来越近的洪流,目光如刀。 在城头上,手持弓弩的士卒一脸紧张的的看着渐渐靠近的吐蕃人,吞了一口唾沫,手中弓弩握得更紧了。 吐蕃人终于来到离城墙不到三十丈的地方。 粗粗一估计,这些吐蕃人恐怕有两万人之多。不过想要凭借两万人攻下这松州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候,只见吐蕃阵中一人策马而出,上前十丈来到城墙之下,用汉话大声吼道:“我乃吐蕃大将陵东论,昨夜偷袭我家大营之汉将是否在此?” 牛进达听这吐蕃将领之言,顿时大笑道:“你家牛爷爷在此!” 这名叫陵东论的吐蕃大将顿时一扬手中长柄大刀:“你这汉将,可下城与我一战?” 牛进达不屑的撇撇嘴:“老子是乃是大唐左武卫将军,你算个屁,凭什么要老子屈尊和你打?” 陵东论听了这话,一张黑脸之上满是怒色:“我陵东论乃是吐蕃王族,难道不能与你一战?” 牛进达嘿嘿一笑,挥挥手:“放箭!” 霎时间,飞箭如雨。 陵东论挥动兵器,挡了几杆羽箭之后,连忙调转马头,往后奔逃。然而就在他调转马头的那一刻,一支羽箭插入他的肩膀之上。 “撤,撤!” 看着吐蕃人狼狈逃窜的样子,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经过这一场挑战之后,吐蕃人认识到此刻呆在城里的是一个叫做牛进达的,不循章法的无赖将军。 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吐蕃将领带兵去挑衅松州城。 就这样,转眼之间,三天便过去了。这三日过得是平平安安的,吐蕃也没来做什么挑衅之举。 三日之后,李道宗大军抵达松州城,在城南五里处,扎下大营来。 大军的到来,让松州城上下同时松了一口气。这三万大军,加上陆续达到的的蜀中府兵,如今松州城外的兵力已经接近四万人,再加上城内的一万多人,抵挡着二十万吐蕃大军已经足够了。 “赞普,如今唐军兵锋已成,若是不趁其军新至,立足未稳,给予迎头痛击,待唐军内外固守,则松州固若金汤,安能攻取?” 吐蕃大帐之内,五名吐蕃老臣联袂来到松赞干布的大帐内。刚一坐下,一名老臣便言辞恳切的说道。 这五名老臣还是松赞干布之父,朗日赞普时期的大臣,无论是对朗日赞普还是松赞干布,都是忠心耿耿。 松赞干布沉吟片刻,却是说道:“可是我等南下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能迎娶大唐公主。若是与大唐开战,非我所愿!”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站起身来,看着松赞干布,慢声说道:“赞普啊,如今我大军已经在松州陈兵月余了,其间派出游骑无数,将这松州、龙州、翼州、茂州诸地探查得一清二楚,只要将面前这松州唐军彻底消灭,则整个蜀中再无军能挡我吐蕃之兵锋!” 此言一出,松赞干布不由微微心动起来。这蜀中之地,天府之国,其条件优越无比,若是能将这蜀中占据,则吐蕃实力至少能上翻一番。 这时候,这五名老臣同时起身,向松赞干布拜道:“老臣请赞普即刻领大军,全面进攻松州城!” 而就在这时候,大帐之外传来一声震天的呼喊声:“请赞普下令全面进攻松州城!” 松赞干布掀开门帘,只见大半的属下官吏跪在大帐之外,齐齐喊着:“请赞普下令全面进攻松州城!” 面对这样的情形,松赞干布目光之中顿时射出无穷的豪迈来:“好,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明日起,全面进攻松州!” 鉴于吐蕃人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而唐军的迫击炮、钢弩等武器均为远程武器,只要他们冲近了,对炮兵的威胁定会非常之大。所以,李道宗命令士卒环着营地做了两道拒马,一道厚厚的木栅栏。而炮兵们呆在木栅栏之后发射,炮弹可轻易打到第一道拒马的位置之上。 侦察兵则是被广泛的撒了出去,以唐军大营,松州城,还有吐蕃大营三者为中心,方圆百里内活动着,遇到什么情况,便以快马回报。 于是,在这张巨大的网中,唐军很容易发现了吐蕃人的动向。 吐蕃人那支庞大的军队渐渐的分成了两块,近八万人拔营而起,往松州城方向移去。剩余的大军则是缓缓往唐军大营逼来。 李道宗顿时知道,一场大战将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牛进达立在城头之上,瞧着西北方腾起的烟尘,面色凝重。 夏季的太阳很早就跳出了山头。坐在城墙上休息的,那些守了一夜的士卒用手挡住那缕正射向自己的晨曦,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由于害怕吐蕃人趁夜偷城,这些士卒是分做两组,分别守着上半夜和下半夜。别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如此的懒散,可是在夜里,这些士卒的眼睛瞪得和猫头鹰一样溜圆。 忽然间,这名伸懒腰的士卒发现四周一片肃静,不由诧异的一望,只见一名名士卒排列整齐的站在松州城头之上,不时有衣甲整齐的士卒挎刀执弓,从自己面前奔跑过去。 “兄弟,让一让啊!”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架两轮车上载着一个大瓮正准备从自己的身旁过去。 这名士卒一惊,赶忙退后两步,让出道来。他可是知道,这瓮里的东西乃是已经煮沸了的桐油。 “喂,你小子还愣着干嘛,快点准备,吐蕃人要攻城了!”一名校尉看着这名士卒呆呆的样子,不由大声吼道。 这名士卒赶紧上前一步,来到垛口边,往下一望,只见下面的吐蕃士卒犹如黑色的洪水,滔滔而至,排列在离城墙不到百丈的地方。 吐蕃阵列的最前面,是一名名骑在马背上,手持各类长武器的吐蕃将领。其后,每十人抬着一架云梯,整齐的排列着。再后面,却是一群队形散乱,衣衫褴褛,手中拿着各式简陋武器,甚至是石制武器的人。最后面,却是一排排整齐威武,装备精良的正规军。 从最开始的将领一直往后延伸,放眼望去,人影茫茫,似乎都要接到天地之间了。 “哇呜――”最前面的那位吐蕃将领用吐蕃话大声的吼着什么,接着那些抬云梯的士卒,衣衫褴褛的士卒,装备精良的士卒都随着这声吼叫而咆哮起来。 一时间,“哇呜哇呜”的声音响彻在松州城外。 城头士卒一见这般骇人的气势,不由微微后退一步,互相看了一眼,吞了吞口水。 牛进达见状,拔除手中横刀,高举向天,大声咆哮道:“杀――” 牛进达身边的亲兵和附近士卒也跟着咆哮道:“杀――” 随着牛进达一声声巨吼,一个个“杀”字被士卒扣了出来,霎时间,松州城头亦是吼声震天,声势丝毫不弱于那八万吐蕃士卒。 如同两只野兽,一面咆哮着,一面对峙,待这咆哮一过,正式的攻城战与守城战就要开始了。 而在唐军大营一边,李道宗命令骑兵在大营之中做好随时待命的准备。而步兵则是携带着弓箭钢弩来到第二道拒马处。此处离最外面的那道拒马不过百步,正在弓箭钢弩的射程之内。 可以想象,当吐蕃骑兵冲锋到第一座拒马边时,遇到拒马,冲锋速度缓了下来,而唐军士卒就趁着这个机会,敬箭支射出,将炮弹发出,在这种火力的打击之下,吐蕃人定将损失惨重。 松赞干布为了查看唐军的实力,亲自带着吐蕃精锐大军往唐军大营谱了过来。 这些精锐大军之中,除了吐蕃兵之外,剩余的尽是奴隶。这些披着破甲,手拿破旧兵器的奴隶是当初吐蕃四面征战的时候,俘虏的敌对势力的人口。凡少壮者,发下简单的武器,被驱策向前,充当死士。后面跟着装备精良的正规军, 既做监督,又做补充。 至于吐蕃裹胁的羊同、苏毗等高原国家的军队,则是被松赞干布派去攻打松州。 对于不善攻城的高原人来说,要进攻这座城墙高达四丈的松州城,却是有些难度。松赞干布甚至可以预料,当羊同、苏毗等国拿下松州城的时候,能剩下一半精锐,便是一件幸运的事了。 摇摇头,将心头杂念甩出脑海,松赞干布目光渐渐凌厉起来。遥遥望着一里外的唐军大营,他猛地一挥手。 霎时间,雄壮的牛角号声响彻天际。 ------------ 第三百六十八章 雷法辨人 “啪”的一声,一架用竹子编成的云梯搭在城头之上。紧接着,这一架架云梯仿佛是约好了一般,渐次搭在城头上。 一名名衣衫褴褛的士卒嘴中咬着武器,顺着云梯往上攀爬。 “一二三――”四名唐军士卒合力举起一杆铁铸叉子,叉在云梯之上,喊着号子,用力的将云梯往外推。 那本已经搭在城头的云梯渐渐的被推离城头,竖立起来,接着缓缓倾斜,反向倒在吐蕃人人群之中。 “哗――”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瀑布,滚烫的热油从城头淋下来,将那些正在往上攀爬的吐蕃人烫得皮开肉绽,滚落下来。热油落下,躲闪不及的士卒抱着脑袋弓着身子,发出痛苦凄厉的嚎叫。而躲开的吐蕃人也没有那样幸运,热油落在地上,溅射开来,将四面的人都给烫着了。 除却热油,一颗颗脑袋大小的滚石被唐军士卒举起,狠狠的砸了下来,将那些正在攀爬的吐蕃人砸得头破血流。 “放箭!”牛进达挥动着手中横刀,往下一指,霎时间,万箭齐发,箭如雨下,落在了正在攻城的吐蕃人群中。 然而,仅仅射了三轮,牛进达便不再让士卒射出箭支。因为他忽然发现,此时攻城的尽是那些衣衫褴褛的奴隶兵,而那些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确实没有出动一人。 范不着为这些奴隶兵浪费箭支。 就在这时候,忽然间那些攻城的奴隶兵中,一阵箭雨向城头射来,猝不及防的唐军士卒纷纷中箭。 牛进达顿时又惊又怒,看着那些奴隶兵中冒出的弓箭手,不由暗暗埋怨自己大意了,竟然中了这些吐蕃人的计策。 原来从开始攻城到刚才,这些吐蕃人都没有射出过一支箭来,如今突然射出箭来,确实将唐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被射中的士卒很快被抬到了后面,在牛进达的指挥下,弓箭手也开始还击了。 和吐蕃人的箭支比起来,唐军的羽箭更为锋利。 羽箭落下,巨大的动能甚至连人一起钉在了地上。 宋乙站在牛进达边上,拿起一张二石弓往下面射着羽箭。他射得极准,几乎每一箭都插在了隐藏在奴隶兵中的弓箭手。不由让牛进达暗暗叫绝。 在射出十余箭之后,宋乙将弓箭扔在一边,拿起横刀,一刀砍在那正往上攀爬的吐蕃人头上。 就这样,从晨曦开始,这些吐蕃人便开始驱策奴隶兵以血肉之躯攻城,松州城下,一层层尸体渐渐累积,流出的鲜血浸泡着土地,使得泥土都变得有些湿滑了。然而,后面冲上来的奴隶兵根本不在乎这湿滑的泥土,因为他们踩着的, 是前面同伴的尸体。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吐蕃人那边终于响起了一声悠长凄凉的牛角号声。 听得着号角声,正在猛烈攻城的奴隶兵们,慢慢的向后退去。 留出来的空地之上,无数具尸体横七竖八,呈各种姿势摆放着。浓郁的血腥味隔着得老远也闻得见。 望着这些尸体,再回过头来看了一下那些受伤的唐军士卒,牛进达不由发出微微一声轻叹。 松赞干布骑在一匹高大的马上。这是从吐谷浑抢来的青海马,比起他们所用的吐蕃马无论是载重量还是爆发力都要好得多。唐军之中很多士卒用的便是这种马匹。 回头看了一眼松州城方向响起的牛角号声,他向身边的几位将领点点头,示意可以进攻了。 一名满是络腮胡子的将领抽出弯刀,大声用吐蕃语咆哮着。 听到诸将咆哮声的吐蕃士卒顿时纷纷抽出武器,直刺苍穹,跟着诸将咆哮着。 大军缓缓的移动了。当先的仍是那些奴隶士兵。他们眼神空洞的迈着机械的步伐往唐军大营冲去。浩浩荡荡,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一见这情形,李道宗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些吐蕃人才用这种战术,分明就是想用这些奴隶兵来消耗唐军的箭矢和精力,等到唐军杀累,箭矢用得差不多的时候,在以精锐杀出。 若是按照吐蕃人的战术,说不定还真能一举成功。 李道宗凝神望去,只见这漫山遍野,跑过来的奴隶兵至少有遍布了附近一里的范围,密密麻麻,的重逢过来。而在那一里之外,便是整齐的吐蕃兵。 忽然间,李道宗发现了在那吐蕃兵中,一群人聚在一起。虽然看不清那群人的模样,但是隐隐能看见他们的衣甲。这些人皆是穿着整齐的衣甲,且在太阳光芒的照射之下,反射出粼粼闪光来,想必是什么闪亮的饰品。凭着这点判断再加上直觉,李道宗断定这群人可能是吐蕃的大人物,甚至连松赞干布也在里边。 如果能将他们一锅端了,那这场战斗便可直接胜利了。想到这里,李道宗将目光望向了已经摆好阵势的炮兵。 “李通,你过来!”李道宗对着炮兵中正在调炮的一位年轻人喊道。 这李通乃是这两百名炮兵的统领,呃,是张允文战前任命的,让他好好带着这些炮兵。听得李道宗唤声,他“嗖”的 一声来到李道宗身边:“嘿嘿,李大将军,找在下有什么要事啊?“ “来来,你看看哪儿,看到没有,就是有些闪光的地方,你能打到那儿么?”李东哲满脸期待的说道。 李通目测了一下距离,摇摇头:“太远了,打不着。除非在往前走三十丈!” 李道宗沉默片刻,对李通道:“带回你射击的时候,可不要将射程调满,就射在那个位置!”李道宗一指两道拒马中间的那个位置,“等吐蕃人走到那儿才准放炮!” 李通闻言,当下“嘿嘿”一笑:“大将军是想将那群人给引过来吧!没问题,待会儿看我们的!” 说完,向李道宗行了一礼,下去调整火炮射程去了。 这时候,那些奴隶兵已经接近第一道拒马墙了。 站在第二道拒马后面,手持弓箭钢弩的唐军士卒,看着这些奴隶兵慢慢的接近,心头开始紧张起来。 终于,在这些奴隶兵翻过拒马,行进了二十步后,一名士卒猛的扣动了钢弩的扳机。 就像接到了信号一样,无数的士卒放开了手中紧绷的弦,扣动了钢弩上的扳机。 霎时间,数不清的羽箭弩箭从正面和上面同时射进奴隶兵的阵型之中。 一片片奴隶兵如同被收割的草一样,倒在地上,身上至少插着一杆箭矢。 遥遥望见这一幕的松赞干布不由深吸一口凉气,眼中尽是震惊。如此恐怖密集的箭雨,若是让自己的骑兵来冲锋, 那损失将会有多大?他几乎不敢想象了。 “走,我们上前一点看去!”沉默片刻之后,松赞干布极其身边大臣将领,慢慢的往前走了三十多丈远。本待要继续前进,却被一些将领给拦住了。说是战场凶险,在此处观看即可。 瞧见那群人前移了不少,李道宗心头暗暗高兴了一下,目光又转向战场上。 凭借着绝对的人数优势,这些奴隶兵用人海渐渐的拉近了与第二道拒马的距离。 刚进入到那两道拒马中间处,等不及的李通便下令:“开炮!” 霎时间,一枚枚炮弹飞出,落在两道拒马中央,炸裂开来。 巨大的爆炸声和火光将彻底的震住了这些奴隶兵。他们原本空洞的眼中此刻已经填满了恐惧。不少奴隶兵甚至不管这是在战场之上,竟然跪拜在地,口中喃喃,不停的叩首。 见到这种情形,炮兵们反倒是愣住了,纷纷将目光望向李通。而李通却是将目光望向李道宗。 这时候,李道宗忽的指着前方,对着李通喊道:“李通,快来看看,那些人进入射程没有?” 原来是松赞干布一听这迫击炮发威,见到这一朵朵火花和一个个倒下呻吟的奴隶,听到这震天的爆炸声,却是忍不住,要再往前移。 大臣将领纷纷出言相拦。松赞干布却道:“怕什么,你们没看见唐军的那些火器是在士卒到了那个位置才开火的么?火器的射程定然只是在那个位置,我等再上前一点,也是无妨!” 众大臣将领只好随着松赞干布往前走了五十丈左右。 李通右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观察片刻,还是摇摇头:“炮弹还是打不着!” 李道宗闻言,顿时失望不已。 这时,那李通又道:“不过若是将炮安在那上面,恐怕就打得到了!”说着,李通一指头上高高的哨塔。 李道宗当即大喜:“好,李通,你立刻你们之中射得最准的人,带着迫击炮上哨塔去!多带几个人,多带些炮弹,给我瞄准了那群人,赏他个几十颗炮弹!” 李通“嘿嘿”一笑,拍拍胸脯:“大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说着,招呼了五组共十人,开始往哨塔上攀爬。 才爬上去四人,哨塔上便没有多余的空间了。剩余的炮兵只好到其他哨塔上去。 当然,上去之前,李通给他们详细的说了一下目标。 松赞干布遥遥 望见一些唐军士卒爬上哨塔,当下笑着对附近大臣武将道:“这些唐军,现在往哨塔上派人,是想看看我吐蕃军容么?”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待两人在哨塔上架好两门迫击炮之后,李通目测了自己的高度及目标距离,在矫正外角度之后,大声喝道:“瞄准目标,准备射击!” ------------ 第三百六十九章 岁月如歌 五枚炮弹呼啸着往目标飞去。 “轰轰――”五声爆炸声先后响起。目标处硝烟腾空,烟尘升起,茫茫一片,看不清情况。 李通却不管那么多,再次将炮弹放入炮管之中,大声吼道:“射击!” 于是,又一轮射击开始了。 李通果然按照李道宗说的那般,赏他们几十颗炮弹。 在一轮炮弹射出之后,李道宗明显看见了那群人身后整齐立着的士卒同时一滞。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接着,第二轮炮弹一射出,这些士卒便不顾危险,呼天抢地的往那群人所在的位置冲去。不是几个士卒,而是立在前面的全部士卒。李道宗见到这种情形,顿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冲上来的士卒又被从天而降的炮弹撕成碎片。但更多的士卒前仆后继的冲了上去。 李道宗见状,又让人给哨塔上的炮兵送去了几箱炮弹,并且扬言道:“你们给我狠狠的打,尽管打,就算把炮给打废了,本将同样给你们记大功!” 于是,兴奋起来的李通带着炮兵在哨塔上有一炮无一炮的射击着,直到炮管热得烫手,李通这才停止射击。他可不敢像李道宗说的那样真的将迫击炮打废。 片刻之后,烟雾散开,李道宗遥遥望见那那边的情形。 只见那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也不知是谁人的。吐蕃兵没有再往那边冲了,而是站在十丈远的地方,望着那一具具尸体。而那些奴隶兵一脸恐惧的望着唐军和自己身后被炸成焦土的区域。 李道宗看着吐蕃人的表现,蓦地大喝一声:“李道玄!” 穿着一身铁甲,骑着战马的李道玄当即冲了过来,向李道宗问道:“大哥,什么事?” 李道宗抽出手中横刀,一指面前的吐蕃大军,厉声喝道:“李道玄,松赞干布已死,你即刻领骑兵,出击!” 李道玄先是一愣,接着狂喜,纵马冲回队伍,对着一万五千名整装待发的骑兵大声吼道:“松赞干布已死,兄弟们,跟我冲啊!!” 说着,一马当先,挥动手中马槊,往吐蕃军阵冲去。 “杀啊――” 牛进达一槊将一名爬上城头的奴隶兵刺下去,口中大声吼道:“动作快点,将这批爬上墙头的人给清理了!” 所谓的这批,不过是侥幸爬上城墙的十多名奴隶兵。 看着已经损失过半的奴隶兵,牛进达心头没有任何的喜悦之情。等到将这批奴隶兵全部杀死,面对吐蕃精锐的时候,恐怕唐军士卒已经疲敝不堪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往南眺望,希望那里能尽快结束战斗吧! 宋乙掏出一个手雷,拉开环,往人最密集的地方扔了过去。 “轰――”炸飞一片人。 这手雷的声音比起炮弹来,要小得多,在混杂有兵器碰撞声、弓弦声、重物落地声,惨叫声等诸多声音的战场之上,显得如此的小。 看到这手雷的效果,牛进达当即大喜,向宋乙埋怨道:“你小子,有这样的东西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宋乙苦笑一声:“大将军,我们每人就那么五六枚的样子,用了就没有了!” 牛进达狠狠的说道:“不管那么多,先给我扔,你们侦察兵全部把这个东西给扔出去,把这些混蛋的士气全给我炸掉!老子要炸得他们胆气尽失!” 宋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牛将军,宪兵营那边也有手雷,你可以让他们也扔出去!” 牛进达咧着嘴拍了拍宋乙的肩膀:“好小子,你先带着人在这儿丢着,我去把宪兵营的人给叫过来!” 就在牛进达准备离开城头的时候,从城南方向忽然传出一阵喊杀声来。他不由停住脚步,往那边一望,只见一只全身披着黑甲的骑兵正疾驰而来,往那吐蕃军阵后方杀去。 牛进达一见到这黑色骑兵,顿时哈哈大笑:“兄弟们,我们的援军来了,杀啊!” 长安城内,调查院中。 张允文一脸悠闲的端起茶水,坐在书桌后慢慢的品味。陈全康站在张允文对面,双手垂下,表情肃穆。 “大人,根据松州传来的消息,如今战局还处在僵持阶段,没有打起来!”陈全康严肃的说道。 张允文不由皱皱眉头,放下茶杯,问道:“你这消息是什么时候的?”按照他从戎多年的经验来看,两军对峙,任何一个小的摩擦都可能引起大规模的战争,也就是说,松州城的战局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呃,是前天的消息!” “不行,这情报太久了。再联络一次松州那边,看看有什么新的情况发生!” 陈全康行了一礼,慢慢退下。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做的事情往往多于说的话,这一点让张允文十分欣赏。 在陈全康出了大门,张允文目光转向蜀中方向,哪里真的平安无事么? 到第二日的时候,张允文还没出门,便听见蕊儿在在门外喊道:“姑爷,外面来了一个叫做陈全康的人,说是你的下属,早早就在客厅候着了!” 张允文心中思忖着这陈全康难道有什么紧急事情找自己?难道是松州战事? 想到这里,张允文快步来到客厅。一见到张允文,陈全康便迎了上来,递上一张纸条,有些激动的轻声道:“大人,松州大捷!” 张允文一怔,随即抓起陈全康的手往府门外走家里可不是谈公事的地方。 “姑爷,姑爷,你早饭还没吃呢!”陪同张允文出来的蕊儿见张允文急着离开,赶忙在后面说道。 张允文挥挥手:“不必了,我到皇宫吃去!” 一边往皇宫走去,张允文一边看着陈全康送来的纸条,上面写着:“松州大捷,斩敌两万二千人,贼酋松赞干布授首,毙敌大臣武将无算!” 第一眼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允文不由停住脚步,再看了一遍。在最终确定纸条上的信息之后,张允文的心头不由有些乱了。松赞干布竟然死了,这位杰出的少数民族首领竟然死了! 可以说,吐蕃由雅鲁藏布江畔的一个小国发展道今天这般规模,与吐蕃历代赞普的奋斗分不开。尤其是朗日赞普和松赞干布,这二人几乎是如今吐蕃帝国的缔造者。到后来,吐蕃实力剧增,侵占吐谷浑,强抢西域、陇西,甚至打到长安,这一切,都与松赞干布这位杰出的赞普分不开。 可如今,这个人却死了,那吐蕃的未来的走向,又该是何方呢? 带着一股复杂的心情,张允文独自一人来到皇宫之中,至于陈全康,已经返回调查院之中了。 此时还未到朝会的时间,李世民正在那里用早饭。 听得内侍说张允文求见,不由有些愕然,现在还这般早,他来干什么? 虽然疑惑,但还是让张允文在偏殿候着,待自己用完早饭再去见他。 然而那内侍没下去多久,有匆匆上来:“陛下,张将军说他尚未用早饭,呃……” 李世民顿时哭笑不得,对着这内侍道:“给他送去便是,还用向朕禀报么?” 内侍连忙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待李世民用完早饭,来到偏殿,却见张允文正端着茶水,悠然的喝着。 见到李世民到来,张允文赶紧行了一礼,拿出那张纸条,对李世民道:“陛下,松州大捷!” 一听到这四个字,李世民不由一怔,接着快速的打开手中折叠好的纸条。 “哈哈哈,松州大捷,斩敌两万二千人,贼酋松赞干布授首,毙敌大臣武将无算!哈哈,松赞干布也死了,他不是要迎娶朕的公主么?”一看到这信件上的内容,李世民顿时仰首狂笑。 见李世民如此得意,张允文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跟着微笑。 调整完了情绪,李世民笑道:“我大唐与吐蕃第一次交战,便斩敌两万,斩其敌酋,这可谓是大捷啊!如此大捷,当贺之!” 见张允文有些沉默,李世民问道:“怎么,允文,大唐大捷,可喜可贺,朕说贺之,有何不妥么?” 张允文摇摇头:“大捷之后,庆贺之,理所当然。微臣是在考虑着松赞干布死了之后,吐蕃的局势会发生什么变化?还有现在正呆在长安的那个禄东赞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做出什么决定?” 一听见张允文的言语,李世民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许多:“呃,允文你这般一说,还真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这位住在高原上的邻居!” 张允文看着李世民,轻声道:“陛下,这松赞干布如今尚无子嗣,松赞干布这一去,恐怕吐蕃觊觎赞普之位者,不再少数啊!” 李世民闻言,却是一笑:“这不正好么,一个分裂的吐蕃,远比一个统一的吐蕃对大唐来说要有利得多!” 张允文点点头:“不错,确实如此!微臣遍观吐蕃王族之中诸人,能称得上雄才大略者,除了这松赞干布之外,剩下的便是这禄东赞。若是禄东赞返回吐蕃,以他的手腕,定能很快稳定局势,一统吐蕃,甚至是一统高原,到时候,对我大唐威胁岂不是更大?” 李世民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冷芒:“既然如此,那就不让禄东赞返回吐蕃便是!” 张允文顿时知晓李世民的意思,这禄东赞和吐蕃使团,恐怕不是被杀,便是长囚于长安了,想要返回吐蕃,今生无望。 “好了,允文啊,这件事你去秘密的安排一下,不要让禄东赞离开长安,当然了,最好让他自己在朝会上说出愿意长居长安!”李世民满脸的冷意。 “喏!”张允文一揖。 ------------ 第三百七十章 薛仁贵 随着屹立在长安城内的钟楼之上传来响彻四方的雄浑钟声响起,朝会的时间快到了。 张允文回头望了一下身后的重檐高楼,慢慢的往驿馆方向走去。今日的朝会,看样子张允文不能参加了。 一边走在宽阔的街道上,无意识的看着来来往往的的人流,一面思索如何能劝服禄东赞这只老狐狸能在明日的朝会上自己提出久居长安。 不知不觉之间,张允文来到了驿馆外面。 此时驿馆外面正由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卒把守着。这只是明面上的哨岗,隐藏起来的哨岗至少有五十人,他们分布在驿馆四周两条街的范围内。在驿馆四面的民居里,至少有二十把钢弩日夜对着驿馆。 这些布置,都是在松赞干布领大军侵入松州后加上去的。 张允文刚刚走到那两位士卒面前,那二人便主动的侧开身子,让出路来,供张允文通过。 这驿馆也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住上吐蕃使团二十余人还是绰绰有余。除却使团成员之外,还有配在府中的丫鬟和厨子,负责伺候着这些使团成员。 当然,这些丫鬟和厨子之中,也有张允文埋下的钉子。 一路往内院走去,沿途遇到哪些年轻漂亮的丫鬟,对方便会停下来,向张允文行礼。 这些吐蕃人整日面对漂亮的丫鬟,难免不会起什么心肠。当初使团刚到长安不久,一名使团成员便对一名丫鬟动手动脚的。此事被张允文知道之后,将那名使团成员拖出来,杖责二十。从而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从此以后,那些粗鲁的吐蕃汉子便再也没有向丫鬟们动手动脚了。 所以,这些丫鬟看到张允文时,不由得会格外的尊敬。 到达内院的时候,只见内院的一道门边站立着两名吐蕃汉子,他们正守在大门边,注视着慢慢过来的张允文。 张允文丝毫不顾及二人的目光,直接往里面走去。那二人刚想伸手来拦,张允文冷冷的说道:“怎么,想动手?” 这两名粗通汉话的吐蕃人顿时讪讪收回手,让出一道路来。他们可不愿与张允文动手。这儿是人家的地盘,无论是打赢打输,最后输的总是自己。 进入后院,张允文便看见禄东赞正坐在庭院的石凳之上,手中拿着一盏茶水,慢慢的喝着。 “呵呵,大相好雅兴啊!”张允文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禄东赞对面的石凳坐下。 禄东赞放下茶杯:“哦,原来是张将军!今日风高气爽的,张将军怎么到老夫这儿来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日过来,是为了和大相商量一件事情!”张允文看着脸上带笑的禄东赞,口中说道。 “哦?什么事值得张将军亲自跑一趟啊?”禄东赞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张允文看了看四周,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希望大相能够在长安定居下来!” 禄东赞一怔,不由放下手中茶盏。 “大相在长安盘桓数月,想必已是深知长安繁华了,既是如此,那就干脆留居长安,不要再回吐蕃那苦寒之地了!若是大相答应,这处驿馆便是大相的宅邸了!” 禄东赞听得这话,心头却是非常疑惑,这张允文定是大唐皇帝派过来的,他的意思也就是大唐皇帝的意思。叫自己留居长安,这是为何啊?难道有什么图谋不成? 想到这里,禄东赞微笑着摇摇头:“张将军好意,老夫心领了,可老夫一家老小尽在吐蕃,如何能长留在长安啊!再说了,吐蕃那是老夫故乡,你们汉人讲叶落归根,老臣还是想着落根吐蕃啊!” 张允文早就知道这禄东赞定会拒绝,当下从小腿处抽出军刀来,慢慢的修理着指甲,脸上满是笑意,口中却说道:“若是我定要让大相留在长安你?” 禄东赞看着张允文手中寒光闪烁的匕首,沉默片刻,却是轻笑一声:“老夫还是要走!若是张将军不让老夫回吐蕃,恐怕赞普也会派人来接老夫的!” 张允文头也不抬的说道:“不可能了,你家赞普已经战死松州了。对了,顺便再说一句,今日传来消息,松州会战,你吐蕃二十万大军阵亡两万,投降五万,其余逃回吐蕃去了!” 禄东赞闻言,身体一震,猛地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对着阵亡吼道:“不可能!我吐蕃大军共有二十万之众,你们唐军也不过五万人,怎么可能打出这样的结果来!我家赞普,我家赞普……” 张允文看着禄东赞如此失态的样子,心头不由微微一叹,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来:“事实便是如此,有什么不可能的!大相并非将军,怎知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可不是靠什么人数便能决定胜利的!想当初虎牢关之战,我家陛下以三千铁甲,硬冲十万人的军阵,竟能获得大胜,你吐蕃战败,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至于你家赞普,呵呵,刚才说了战场局势,风云变化,难以预料。你家赞普既然上了战场,就得有战死的准备!” 禄东赞呆呆的坐回石凳之上,垂下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允文见禄东赞不说话,也不出言。 片刻之后,禄东赞忽然道:“所以你们想把我留在长安?” 张允文惊讶于这禄东赞过硬的心理素质,骤然听闻大军失败,赞普战死的消息,他竟然能这般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并且做出判断来。一听禄东赞的问话,张允文便知道他已经猜测到自己将他留在长安的目的,当下点点头:“不错,正是因为大相你雄才伟略,这才要让大相留在长安!” 禄东赞抬起头,嘴角处泛起一丝苦笑来:“老夫不知是该为大如此重视老夫而感到高兴,还是因留在长安,再也不能返回吐蕃而感到伤心!嗯,若是老夫不答应留在长安,恐怕不久之后便会化作白骨一堆吧!” 张允文笑了一下:“我大唐乃是仁义之邦,若是大相想回吐蕃,大唐也不会阻拦,不过嘛,这路上遇上什么马贼盗匪的,丢了性命可不关大唐什么事儿啊!” 禄东赞再次苦笑一声,轻轻的摇着脑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张将军却还要跑上一趟,不会只是为了告诉老夫此事吧!” “呵呵,大相果然料事如神,我正是有一件事情希望大相能帮忙来做!”张允文满脸笑容的收起匕首。 “什么事?” “明日朝会,朝中文武还有各国使者都将齐聚太极殿,烦劳大相明日能在朝会之上,向陛下请求长居长安!” “什么!”禄东赞吃惊的说道。惊讶过后,沉默一下,平静的说道:“好吧,明日老夫便在朝会之上向大唐皇帝陛下请求久居长安!”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轻松。张允文微微一笑,起身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张允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了,大相啊,这使团之中,共有二十五人,其中哪些人是绝对不会留在长安啊?” 禄东赞闻言,顿时紧张的说道:“你们想要留的是老夫,干这些人什么事?” 张允文点点头:“好吧,那你让他们全都留在长安吧!” 说完,张允文迈步出了驿馆。 禄东赞看着张允文的身影出了大门,一张面孔陡然变化。只见他一脸哀伤的望着天际,长长的叹了一声。 完成这项任务之后,张允文便返回皇宫,准备向李世民复命去了。 当李世民听了张允文的回复之后,当下点头道:“那禄东赞倒也识相,若是他胆敢有半分不情愿,朕便礼送他回去!”说道这里,李世民不由一笑,看着张允文,“呵呵,允文啊,这种马贼盗匪的借口你也能找得出来!不过倒还真的好用!” 张允文笑了一笑,口中却是说道:“陛下,如今禄东赞身在长安,吐蕃局势如何糜烂,他也束手无策,现今需要关注的便是吐蕃国内诸势力的纷争了。吐蕃王族、奴隶贵族、旧贵族,军功贵族,吐蕃国内势力庞杂,彼此之间,钩心斗角,松赞干布一死,没有谁来调节个中纷争,这诸侯争霸,在所难免。陛下可以在其中寻找两个势力,隐秘的扶持,间接控制吐蕃。呃,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抚掌笑道:“允文此言,正合我意!当初派遣那般多的调查院密探进入吐蕃,如今正是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不过这势力的选择倒还是个问题!”说着,皱着眉头,考虑起来。 张允文道:“陛下不必着急,如今吐蕃乱势未显,待其乱势显出,陛下再来选择不迟!” 李世民一拍脑袋:“呵呵,是朕着急了!”站起身来,在殿中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如今南面战事已了,甚至连我大唐潜在对手――吐蕃也已经解决了,实在是让人大感欣慰啊!如今剩下的便是西域的高昌了!” 李世民说着,目光落在那副挂在墙壁的地图之上。 张允文不用看也知道,那目光定是落在那“高昌”二字之上。 高昌,高昌如今的形势究竟如何了? ------------ 第三百七十一章 武惊四座 在王玄策的撮合之下,焉耆龟兹联军和唐军合兵一处,三方联军攻下伊吾之后,向西直扑高昌。 这伊吾城不过两千多的驻兵,面对陈兵列阵,气势汹汹的三方联军,胆气尽失。在唐军正准备攻城之时,伊吾城门大开,里面守军将领开城投降。 大军兵不血刃的占据了伊吾。 伊吾是高昌第二大的城市,唐军在此留下一万兵马之后,便浩浩荡荡的向西杀去。 然而大大军面对高昌城时,不由傻了眼。 只见这高昌城高达近十丈,由黄土和木料砌成。城墙上,一支支向下倾斜的近三尺长的尖锐木钉错乱无章的排布着,一道宽近两丈,深近一丈的护城河绕城蜿蜒,四面城门紧闭,也不知城门后面是否堵死了。一名名手持弓箭的高昌士兵和突厥士兵不时穿梭在城头,往来巡逻。 看到这种情形,就连一脸冷峻的侯君集也不由暗骂一声:“这群缩头乌龟!” 虽说己方有着十万大军,攻下这座不足两万人把守的城池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强攻下来,恐怕这十万大军定会损失惨重。到时候无法向李世民交代。 更让侯君集感到不舒服的是,那些宪兵营的士卒,一个个每天都在大营之中巡逻着,只要出现任何有违风纪的事情,这些宪兵营的士卒便会将当事人带到宪兵营所在的营地里,按照军规对其进行惩处。 这本来也倒是理所当然,可是,惩处的大部分军官,都是他侯君集的嫡系,甚至连他的女婿贺兰楚石也因军中饮酒,被这些宪兵给杖责了十棍。 在侯君集眼中,这些宪兵、侦察兵、以及炮兵还有苏定方、王玄策都是张允文的人,都与张允文牵扯上了关系。而张允文和他则是有着一些过节。这宪兵营对付他侯君集的人,多半是受了张允文的支使。 所以,侯君集思忖着如何能扳回一次来。 然而在高昌城尚未攻下来的时候,侯君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对付那些“张允文的人”。 在离高昌城西面十里处,大军扎下营来。这里有一条叫做交河的河流缓缓流过,且水量还算丰沛,尤其是在夏季,高山冰雪融化,交河水势滔滔,可以为十万大军提供足够的饮水。 到达高昌城下,大军安营扎寨,三日之后,侯君集便组织了人马进行了一次攻城。一万攻城大军又六千焉耆龟兹士卒和四千唐军士构成。 由于没有携带大型攻城器械,所以只靠着几百架云梯,唐军和联军士卒便开始了壮烈的攻城战。而侯君集则是坐在阵前,默默的看着攻城。观察着对方反击的强度。 当这一万攻城大军刚冲到护城河时,便遭到了城头上士卒的箭雨覆盖。前面是河流,后面拥堵着人群,冲在最前面的士卒一片片的倒下,或是跌入河中。 看到这种情形,在攻击了半个时辰之后,侯君集下令收兵。这时候,那护城河中已经飘满了尸体。 “大将军,怎么不继续攻城了?”收兵之后,侯君集便下令士卒返回大营,开始休息。而侯君集的心腹部将辛獠儿不满的问道。 一旁的贺兰楚石也说道:“是啊,大将军,为何不再攻城,只要能加把劲,一鼓作气,定能攻下高昌!” 侯君集摇摇头:“虽说大军取此城易如反掌,然而我又岂敢全力进攻?刚才那些高昌士卒反击的劲头你们也看到了,半个时辰之内便战死了一千余人,可见这些高昌人是做了准备以策万全啊!大军强行攻城,死伤太多,实不可取啊!” 二人闻言,顿时不再说话。 就这样唐军在交河大营,与高昌城的守军对峙了数日。 终于,五日之后,侯君集将帐下将领全数召集在大营之中。目光缓缓的扫过每一名将领身上,侯君集沉默半晌,猛然吼道:“右屯卫大将军薛万均听令!” “末将在!”薛万均出列,抱拳道。 “薛万均领三万精骑,兵指蒲类、金满、轮台诸地,将高昌境内所有城池聚落,扫荡一空,沿途留下驻军,建立大营,防备西突厥!” “得令!”薛万均行了一礼,退回队列之中。 “苏定方听令!” 听到侯君集唤自己的名字,苏定方不由微微一愣神,随即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令你与薛大将军一道行动,作其先锋!” 苏定方闻言,不由微微失望,但军令如山,不容他拒绝余地。当下抱拳道:“末将领命!” 这进攻高昌城才是灭高昌的重点,如今侯君集却将苏定方派往别处,分明就是不想让其立功。 接下来,侯君集又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既有进攻城池的,又有防备吐蕃的,其最终目的,便是速战速决,将这高昌拿下。 由于已经深入了西域,达到高昌腹地,距中原万里之遥,后勤补充,粮秣供给皆是十分困难往往是运送百石粮草便要消耗九十石,加之沙漠之中,盗匪横行,庞大的后勤供应已经让长安感到了阵阵压力。所以,侯君集必须速战速决。 可是,面对着这近十丈的城墙,如何能速战速决?侯君集陷入沉思之中。 就这样硬生生的攻城,不是侯君集想要看到的,作为一名大将军,如果打出了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役,那么毫无疑问,战场战役是一场失败的战役。 这时候,侯君集想到了炮兵营。当初出征的时候,李世民便说过这炮兵营一来用于攻城,二来用于野战。可实际上,野战没怎么打,攻城时侯君集又不想用炮兵营,以免让这些“张允文的人”分去了功劳,所以炮兵一直闲置在那里。 这种闲置让炮兵营的士卒议论纷纷。 “当初张将军不是说只有程大将军不喜欢用火炮,喜欢用投石车么?如今侯大将军怎么不用我们炮兵来攻城?” “听说侯大将军与我们的张将军只见好像有什么过节,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侯大将军不让我等出手?” …… 无意间听到这些议论的侯君集冷笑一声,既然你们想上,那就去吧,不过在攻城之前,可得给我立下军令状! 于是,炮兵们立下军令状之后,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 除了一万大军留守大营之外,其余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高昌城下,陈兵列阵。炮兵推着十门数千斤的大炮,扛着迫击炮,来到队伍的最前面。 看着面前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唐军士卒,城头上的高昌兵和突厥兵不由心惊胆战。自从上次侯君集攻过一次城池之后,便再也没有继续进攻。不过越是这样安静,便越让他们感到不妙,谁知道唐军会在什么时候全力进攻?如今,五万大军兵临城下,这一天终于来了。 不过这些唐人排列在城下,却是没有发动攻击,而是推出了一个个大小各异的铁筒子。铁筒子身边还站着人,这是干什么的呢? 不管城头的人如何疑惑,下面这些炮兵在张浑的带领之下,已经摆好了阵势,剩下的便是等主将传令开炮了。所有火炮均集中在一处,这些火炮中,大炮直接对着那城门,迫击炮摆在大炮前方三十丈左右,对着城头。 张浑走到侯君集面前,抱拳道:“大将军,炮兵营准备就绪,请大将军下令开炮!” 这张浑乃是主管水师的大将军张亮的义子,为人伶俐,侯君集也倒是有些欣赏此人。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炮吧!”侯君集点着头,淡淡的说道。 张浑行了一礼,策马走回炮兵阵地,口中大喝道:“准备――” 霎时,天地之间好像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狂风吹动旗子发出的猎猎声。 “开炮!” 随着一声令下,那十门大炮喷出了一阵炫目的火焰,发出震天的吼声,第一次将这种热兵器的威力展现在众人面前。也是侯君集及唐军大军离得较远,足足离炮兵阵地近百丈,若是离得近些,被这巨大的炮声一震,恐怕众军士胯下战马皆会受到惊吓。 十门大炮不停的射击,连续发射了十发炮弹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而那些迫击炮在大炮震天的轰鸣声中彻底的成了陪衬。而且城头硝烟弥漫,根本看不清楚射击的目标,所以在发射了两轮之后,便停了下来,只有大炮在发射着。 随着硝烟渐渐被风吹开,众人再一次看见了这曾经高达十丈,坚固无比的高昌城。 只见那十丈的城墙已经被轰塌大半,从城门位置一直往上延伸三丈,这片区域尽皆消失不见,在炮火中划为沙土。另外的一些地方,一个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城墙之上,透过坑洞,似乎都能看见高昌城内的情形了。 这等景象让唐军上下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那些炮兵一脸淡然,看样子是见惯了这种恐怖的破坏力。 “还愣着干什么,城墙既然攻破,还不杀进去!辛獠儿何在?”侯君集也曾见过这火炮的威力,但是那时候尚未有现在这样大,稍微震惊了一下,便大声的河道。 长着一下巴黑髯的辛獠儿听得侯君集的声音,当即清醒过来,策马来到侯君集面前:“末将在!” “令你为先锋,领兵杀入城中!迅速消灭城中敢于抵抗者!”侯君集大声说道。 “末将得令!”辛獠儿一抱拳行礼之后,返回本阵,大声吼道:“兄弟们,跟我一起杀进城去!” 士卒发出一阵冲天的吼声后,便随着辛獠儿往往那面被轰塌大半的城墙冲了过去。 ------------ 第三百七十二章 百骑破万 看着大军如同潮水一样汹涌过来,张浑赶紧策马快速来到侯君集身边。 “大将军,如今城墙尚未被完全轰塌,且仍有部分高昌士卒胆气未失,仍旧在战,如今入城,恐怕不是最佳机会,不若再等我炮兵轰上一轮,将这城墙彻底轰塌,再行进军不迟!” 侯君集却是摇摇头,一脸冷峻的说道:“张浑啊,这高昌城我等还要在其中驻扎些时日,若是将城墙轰塌,西突厥来攻,我等不是少了一项抵御突厥的重要屏障?这城墙还有用,不要再用炮打了!“ 听得侯君集这样说,张浑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不再言语,将目光望向高昌城的方向。 只见在辛獠儿的带领下,大军汹汹如潮,从那面坍塌的城墙处涌入城中,片刻之后,城内便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刀兵碰撞之声。 张浑无奈的回到炮兵阵地,对着那些不知所措的炮兵说道:“好了兄弟们,收了这些铁家伙吧,侯大将军不让我们再打了!” 这群炮兵看着那些涌入城中的士卒,半天默默不语。张浑这时却说道:“我们也进城吧!“ 于是,这些炮兵扛起迫击炮,准备往城内走去! “哎,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啊?”那四十名操作十门天威将军炮的士卒见同伴要离开,连忙说道。 一名扛着迫击炮的士卒闻言,回头笑道:“当然是推进去了!” 这名操作天威将军炮的士卒一愣,随即苦笑着看着面前这数千斤的大炮。 先头大军进入城内之后,没过多久,城内的喊杀声便慢慢减小了,想必是城内的抵抗已经被镇压下去。 侯君集一挥手,身边的大军慢慢的往高昌城开进。 高昌城其实并不大,整个城内拥有居民近两万人,几乎占了整个高昌的一半。然而这两万人,加起来还没有唐军士卒多! 侯君集骑着战马慢慢的走进高昌城中。马蹄踏在破碎的石砾沙块之上,不时发出沙块破碎的声音。这些石砾沙块,是火炮轰击之后留下的碎片。如今马蹄踏在上面,让侯君集不由生出一股征服的成就感来。 走在高昌城的街道上,不时可见一具具躺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多是高昌人或突厥人的尸体,偶尔可以看见一具唐军士卒的尸体。这些尸体多是一击击在要害,顷刻毙命。想这些高常人或突厥人便是先锋入城的时候,那些敢于抵抗的士卒。 街道两旁的大门紧紧关闭着,一列列唐军士卒已经开始在街道上巡逻了。不时可以听见唐军士卒吼着关中腔叫街道两旁的居民开门。 侯君集停了下来,蓦地大声喝道:“军中祭酒何在?六曹功值何在?” 此言刚落,十余人便打马从后面上来,同时躬身行礼,齐声道:“末将在!” 侯君集半眯着眼睛,说道:“你等即刻于城中各处张贴安民告示,以安民心。清点城内各处粮草钱银,统计双方死伤情况,编制成册!” 这十多人齐齐拱手道:“喏!” 待这些军中文员离开之后,一名侯君集的亲兵小心的问道:“大将军,如今我们去哪儿啦?” 侯君集一挥手:“还用说么,当然是去皇宫了!” 向几名士卒问清楚了去皇宫的道路,侯君集和一众亲兵往皇宫走去。 到了皇宫的时候,侯君集赫然发现此时皇宫的各处门口以及险要位置都站了唐军士卒,看来这皇宫已经打下来了。 下马走进皇宫,还没到正殿,在一处回廊上便被两名士卒给拦住。 “你们敢拦我?”侯君集面色一沉,一张冷峻的脸更冷了。 “小人不敢!”两名士卒赶紧半跪下来:“可是辛中郎将吩咐下来,不得放任何人进入里面!” 侯君集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挺身便进入其中。 两名半跪的士卒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浓浓的无奈来。 “咯吱――“ 推开沉重的大门,侯君集只见这皇宫大殿内站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那辛獠儿此刻正坐在昔日高昌王坐的王座之上,看着下面的人。 “哼!“侯君集鼻中发出一声轻哼。 一听见这轻哼声,辛獠儿仿佛是坐在了火炉之上,猛地跳了起来看着进入大殿,缓缓走上来的侯君集,讪讪笑道:“呃,那个大将军,你来了!” 侯君集一屁股坐在了辛獠儿坐过的王座之上,先看了一眼辛獠儿,轻声问道:“怎么样,进入皇宫的时候可曾顺利?” 辛獠儿忙躬身道:“末将领兵刚刚冲到这皇宫前,他们的国王麴智盛便派人来说愿意投降,末将这就开进了皇宫,派兵控制了四处!” 侯君集点点头,目光望向那些站立在殿中的身影:“你们谁是麴智盛?” 年纪约莫三十岁,面容白净,微微有些发胖的人上前一步,对着侯君集行了一个大礼,用汉话说道:“罪臣便是!” 侯君集点点头:“你能自己投降,免去了最后的刀兵之灾,倒也是一个明智之选!”说着,他站起身来,“本将军想在皇宫中四下走走,劳烦高昌王引个路吧!” 麴智盛心头闪过一丝耻辱,不过面对侯君集高大的身影,他只好低着头,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罪臣这就在前面引路!” 麴智盛走在前面,侯君集走在麴智盛后面。在麴智盛的带领下,侯君集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大殿。 “大将军,此处可是王宫中最好的地方啊!”麴智盛说道。 此言一落,那跟在侯君集后面的辛獠儿便冷笑道:“此处如此稀疏平常,什么最好的地方,莫非是想欺骗我家大人?” “罪臣不敢,罪臣不敢!”麴智盛连忙说道,“罪臣所说的最好的地方,是指这个!” 说着,将一只琉璃花瓶一转,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此处乃是我高昌皇家仓库所在!罪臣不知将军厉害,冒犯将军虎威,便用这些向将军赔罪!”麴智盛躬身说道。 辛獠儿连忙上前一步,往里面一看,身形蓦地顿在了门口。 好半天才转过身来,吞了吞口水,艰难的向侯君集道:“大将军……” 侯君集心头一动,也上前往里面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余口大箱子,其中三口已经打开,两口中露出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砖,剩余一口则是珠宝玉石。在忽明忽暗的烛火的映照之下,阵阵炫目的光芒让人不由心醉了。 “大将军!”辛獠儿再次唤了一声侯君集。其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侯君集思考片刻,再次看了那些大箱子一眼,蓦地咬牙道:“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便决定了这一大笔财富的归属。 陆云是此次随军出征的宪兵营的统领,官至宪兵营中郎将,是张允文手下得力的干将之一。此次,他带领着三千宪兵随大军出征,一路上惩处违反风纪的士卒,渐渐在军中竖立起威名来。 在大军开进高昌城之后,陆云十分担心这些士卒祸乱高昌,便亲自打着一千五百宪兵入了高昌城,监督士卒。 然而意想中情况还是没有出现,唐军士卒终是没有出现祸乱平民的情况。这让陆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到第五日的时候,忽然有士卒跑进来,向陆云说道:“不好了,陆大人,军中士卒不知何故,竟然开始在城内劫掠!他们逢门便入,劫掠平民财物!” 陆云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吼道:“赶快集合弟兄们!” 不多时,一千五百人分成三组,沿着城内街道巡察,若是遇见劫掠的士卒,直接拿出绳子将他们给绑了。 这些士卒起先还不反抗,但是随着被绑的人数渐渐增加,最后竟然超过了宪兵,情况慢慢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些士卒开始骚动起来,对着宪兵吼道:“他娘的,老子拼死拼活的打,你们一个人也杀,凭什么绑老子!” 一名宪兵回过头来,大声训斥道:“按照军规,劫掠平民财物者,少则杖责五十,重则枭首示众。你等违反军规,还敢狡辩不成?” 那名士卒大声嚷嚷道:“连侯大将军都从皇宫里边搬出了十多口大箱子,我等拿拿寻常百姓的财物又有何罪?你要绑,也要先绑侯大将军!” 宪兵营众人顿时面色一变。 那名宪兵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得马蹄阵阵,前方一阵烟尘。 片刻之后,一队骑兵便出现在宪兵营众人面前。这狭长的街道上,本来已经摆下了将近千人,如今在来了一百多骑兵,显得更加拥挤了。 “他娘的,听说老子手下的兵让人给绑了,老子特地赶过来看看,什么人这么厉害,竟敢绑老子的兵?”一名络腮胡子骑士大声吼道。 然而他的话语刚落,队伍中最前面的那位年轻的骑兵便冷声喝道:“住口!” 那名络腮胡子骑士顿时悻悻不言。 这名年轻的骑士向宪兵营的人道:“在下乃是致果校尉程务挺,不知各位绑这些士卒所为何事?” 宪兵营众人见这名校尉彬彬有礼,当下野客气的说道:“这些士卒皆是在城中劫掠平民财物,被我等抓了个现行!” 程务挺一听,不由沉下脸来,想那些士卒喝道:“你等竟敢违反军纪,劫掠平民财物,还有脸让人通知老子来救你们!放屁!自己老老实实的挨了军棍,再滚回来!”说着,调转马头,沿着来时路纵马离开。 其余骑士见状,也跟着离开了。不过他们临行之前,尽皆向那些士卒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唉,你们那位那位致果校尉怎么那么大的威风?”一名宪兵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们的头儿可是从大唐军事学员毕业出来的,在军营里混了两年,在平级军官中几乎没人可以与他相提并论!这威风自然是大了!”一名士卒嘿嘿笑道,挺挺胸膛,一副骄傲的样子。 “大唐军事学院啊!难怪不得!:听了这士卒的话,宪兵营的士卒不由恍悟。 ------------ 第三百七十三章 苏烈来信 不是每名校尉都像程务挺这般明事理,好说话,很多护短的校尉听说自己的手下被绑了,带着人围在了宪兵营所在的营地外面,让宪兵营放出人来。 若是平时,这些校尉断不会如此,可是如今宪兵营绑去的士卒将近千人,黑压压一片站立在营地之中,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这些士卒们看着宪兵的眼神中带着丝丝轻蔑。 陆云看着营地外面的人群,再看看营地内这些士卒的表情,暗暗捏紧了拳头。他已经从这些士卒口中得知了侯君集从高昌皇宫里搬出十多口大箱子的事情,如今这些士卒有侯君集做榜样与挡箭牌,自是有恃无恐。 “陆郎将,你有种去将侯大将军绑过来啊,别在这儿一直盯着我们兄弟不放!” “就是啊,侯大将军可是足足拿了十多口大箱子,我们不过稍微拿了一些高昌人的东西,便要将我们绑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我们拿的是高昌人的东西,又不是汉家百姓的东西,陆郎将你怎的帮起高昌人来了!” …… 听得这些议论,陆云终于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喝道:“闭嘴!” 一见陆云发威,这些士卒和外面骚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陆云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侯大将军的事,本将自会去查清楚,若是真有此等事情,本将绝不姑息,定将此事上报朝廷,听候陛下处置!” 听了这话,不再言语了。 陆云对身旁的宪兵说道:“去牵马来,本将去拜访一下侯大将军!” 这名宪兵“嗖”的一声跑开,片刻之后,牵来了一匹枣红马。 陆云翻身上马,往营地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那些士卒说道:“如今陛下对于高昌的处置尚未下来,若是许高昌复国,则这些高昌人仍旧是高昌人。可若是不许复国,而设立州郡加以管辖,这些高昌人便是我大唐的子民了!” 说完,纵马便往外行去。围在外面的士卒自觉的让开一条路来。 自从攻陷高昌城之后,原本的交河大营大帐搬到了高昌城内,而仍有将近三万士卒留在交河大营之中。侯君集将搬过来的大帐设在高昌城内一处宽大的民房之中。至于皇宫,他没有将大营迁进去。若是大帐搬进皇宫这点被有心人利用,则将会成为攻击他的一个借口。 陆云纵马来到这处民房之外,便被两名手持长枪的士卒给拦住了。 翻身下马,陆云向那士卒道:“你二人去通报一声,说是宪兵营陆云求见侯大将军!” 一名士卒看了陆云一眼,慢慢走进屋内通报去了。片刻之后,这人在出来,向陆云道:“大将军请陆郎将进去!” 陆云将马匹交给另一位士卒,便迈步往院内走去。 走了一截,又遇上一名士卒。和侯君集的冷脸一样,这士卒也是冷着脸,对着陆云道:“陆郎将,这边请!” 陆云跟着士卒来到一间院子里,士卒行礼道:“请陆郎将再次稍候!我家大将军即刻便到!” 此处庭院中,除了几株沙柳挺拔之外,一架茂盛的葡萄藤爬满了墙壁和柳木搭成的架子。葡萄叶正轻轻的摆动着,微风荡漾。藤架底下,有着一面圆形石桌和四座石凳。 就在陆云四面打量着这院中景象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呵呵,陆郎将怎的站于这烈日之下,来来,到那边去坐!” 陆云偱声一瞧,却是侯君集正慢慢的走来。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与平时阵前冰冷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他正外那藤架之下走过去。 陆云见状,也跟了上去。二人隔着石桌坐下。一名亲兵即刻送上两盏茶水来。 “不知陆郎将找本将军何事啊?你们这些宪兵营的人啊,个个都是那副盯人看的德行,本将军可不想被你们给盯上!有什么事情快说吧!”侯君集一脸笑容的说道。 陆云双眼盯着侯君集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侯大将军,你虽然是三品大将军,末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将,但是职责所在,还请侯大将军能如实回答末将的问题!” 听了这话,侯君集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双目同样紧紧盯着陆云。 “这两日,城内士卒一改前些日子的遵法守纪,开始在城内大师抢劫平民财物,而且已经出现了三条人命。末将在领兵抓捕他们的时候,他们曾经说过,说侯大将军你从皇宫之内带出十余口大箱子。正是因为大将军的这般举动,这些士卒才敢在城内大行劫掠之事!今日末将前来,便是想问问大将军,此事可是真有其事?”陆云面色严肃的说道。 陆云的话刚刚说完,侯君集便慢慢的将头移到了一边,不敢与之对视。陆云一见,心头咯噔一跳,难道这事情是真的? 片刻之后,那侯君集一声苦笑,对着陆云道:“本将以为做得隐秘,没人看见,想不到,还是有人看见了!不错,我正是从高昌皇宫之中搬出了十多口大箱子!” 此言一落,陆云猛的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说道:“什么,大将军,你真的拿了?” 侯君集点点头:“那日本将去看看那麴智盛是如何模样,便来到皇宫之中,刚好看见部将正端着美酒畅饮。本将上前一尝,这才知这美酒竟然是百年之前遗留下来的美酒,整个高昌就这十多坛。如此美酒,让给辛獠儿那莽夫喝了,岂不可惜,所以,我便用十多口大箱子,将酒坛装入其中密闭好了,运回军营,本想着自己慢慢享用,想不到竟然被人看见,而后陆郎将你更是上门诘问,本将实在是心有不安啦!” “难道箱中装的不是金银财宝?”陆云直接问道。 “陆郎将什么话,这高昌灭国,其国库所有,为诸功曹所清点,乃是属于大唐之物,本将何敢据为己有?”侯君集反倒是一脸诧异的问着陆云。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陆云也找不到半点破绽,然而,一种怪怪的感觉徘徊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但是,一想起那些围在宪兵营外的士卒和被绑着士卒的眼神,陆云便有些犹豫了。终于,他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那中怪怪的感觉。 因为侯君集不过是拿了十多坛酒,算起来虽是小恶,但人家必定是三军之首,不能轻罚,所以陆云匆匆告辞,便要将这消息向那些士卒宣布,使其心服口服。 当陆云的身影出了大门,侯君集的嘴角立刻露出一丝冷笑来,“哼,就这般道行,还想和我斗!” 陆云返回营地,将侯君集的情况说了一下,霎时间,士卒们皆是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低呼。谁会想到这侯君集拿走的竟然只是美酒而已。 听完陆云的话,那些士卒纷纷羞愧起来。 看到这些面带羞红的士卒,陆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下子终于将这些士卒摆平了。 然而,想起侯君集那些话,一股怪怪的感觉仍旧盘桓在心头。 在高昌城带了十多日,这里也渐渐安定下来,侯君集思忖着班师回朝之事了。 可是,那薛万均带着三万大军尚还未回还,还得等大军回还高昌,这才能班师回朝。 虽然没有返回高昌,但是,由侦察兵兼任着传令兵,一直传递着消息。 在侯君集他们攻入高昌的时候,薛万均带领大军也是行动飞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由苏定方担任先锋,领着两千兵马一路冲在最前面,每到一处,叩关攻城,或是直接杀入,一个时辰之内,必定攻破城池,令其投降。当然,那些聚落的城墙不可能有高昌城这般高,甚至有些地方连个城墙也没有。薛万均领着大军跟在苏定方之后,直接接收城池便是。这让薛万均本部的一些将领心生不满。 到达轮台的时候,侦察兵在轮台以西五十多里的地方,发现了一支两万人左右的突厥大军。他们正往高昌方向过来,看样子是来支援高昌的。 苏定方在大军尚未到达的情况下,果断出击,硬是以两千人硬冲对方军阵,杀敌五百,将突厥人冲散。 那名突厥将军在苏定来攻来之时,还大声喊道:“我乃是突厥将军,汉家将军为何攻击我们!” 苏定方冷声道:“轮台已为我军所有,任何出现在这附近的军队,皆杀之!” 突厥人仓皇撤出百里,苏定方也没有让人继续追击了。 当薛万均大军赶到轮台之后,便在轮台建立大营,用以防备吐蕃。等到高昌城破之后,薛万均也思忖着班师回朝一事。 不过眼下突厥人正在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若是班师,恐为其所趁。必须要留下人来驻守此处,至于留守之人是谁,薛万均也不好决定。 如今他手下除了一个先锋中郎将苏定方之外,还有一个叫着万俟奴的中郎将,此人乃是侯君集心腹大将,统领五千。 这二人之中,到底谁留下来呢? 薛万均知道,这苏定方乃是张允文的结义长兄,而且还是李靖的徒弟,若是将他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恐怕返回长安之后,张允文会埋怨自己。若是留下这万俟奴,又恐得罪了侯君集。 想起侯君集那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性子,薛万均不由感到一阵头大。 最后,他将帐下诸将集中在一起,向众将道:“本将欲班师回高昌,然而此地为突厥所迫,需要留下一人前来镇守,诸将以为谁人合适?” “呵呵,当然是苏中郎将了!苏大人一路攻城掠地,百战百胜,威震敌胆,有他坐镇于此,徒具而何敢放肆?” “是啊是啊,前不久苏大人便敢以两千人马冲击突厥军阵,且大获全胜,坐镇此处,理所当然!” “哈哈,能者多劳嘛!” …… 帐内诸将纷纷说开,然而,他们的目标好像都对准了苏定方。 薛万均一看苏定方的脸色,见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请苏中郎将镇守轮台,以应突厥吧!” ------------ 第三百七十四章 称心撞人 侯君集暗自得意自己能够很好掩饰住收纳财物一事,然而,此时的高昌城内,却至少有两人能够猜到真相。 第一人是王玄策。这位当初的大唐使节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在高昌城安定下来之后,便开始四处寻找棉花种子。这一找,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不过当他看到这些种子的时候,目光又迅速的瞄向了那些献出种子的农夫。 大唐境内可没人种过这东西,如果能带几个种了一辈子棉花的老农回大唐,到时候恐怕也好交代得多。于是使团里的士卒在王玄策一声令下之后,将几位老农拖家带口的拖走了。 当王玄策听到侯君集说自己搬出来的大箱子乃是美酒的时候,当即不屑的撇撇嘴:“若是美酒,侯君集那人为了表示清白恐怕早就拿出来让陆云喝了。况且高昌城内由百年的美酒么?开皇年间,突厥就破过一次高昌城,就算有,那时候也被突厥人给洗劫了,哪儿还会留到现在?” 另一个猜到真相的人却是梅仁幸。这位调查院的高级头目在唐军攻进高昌城后,便一直缩在自家院子之中,也不出去和侯君集等人碰面。而见过他的唯一的一个人却是王玄策,这位当初他救过的人。做情报的人,天生都有着一种谨慎。 原本他呆在高昌城内,还想着若是唐军久攻不下,就出手帮上一把,搞个破坏什么的,以达到扰乱高唱突厥联军,牵制其兵力的目的。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唐军直攻打了两次,便攻下了高昌城。 虽说梅仁幸约束手下,尽量不与唐军发生接触,但是他不与唐军接触,不代表唐军不找上门来。当那些唐军听说侯君集从皇宫搬出十多口大箱子的时候,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些唐军士卒便在街上每家每户挨着敲门,向其索要钱财,若是对方拒绝,便自己动手来。这场风波很快在高昌城内蔓延,也蔓延到了梅仁幸所在的宅邸。 当梅仁幸听说有唐军士卒过来索要钱财时,当即勃然大怒,命令属下手持武器利刃,站在门口,与唐军对峙。属下连声劝阻,梅仁幸这才停下来,狠狠的看了大门一眼:“去拿个几百文钱把他们打发了!” 一众属下顿时大汗,你以为这是在打发乞丐么?同时,他们对于这位上司贪财的本性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虽然梅仁幸是这般吩咐的,但是属下是不可能真拿着几百文钱去打发那些大唐士卒,如果他们敢这样做,可能会换来一顿暴揍。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传了了阵阵喧哗之声,却是宪兵营的人刚好赶到。 站在门口,看着一个个士卒被宪兵带走,这些梅仁幸的下属们顿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为什么唐军会干出这种事?”一个声音突兀的在身边响起。 “哇!”众人回头一看,却是梅仁幸正站在众人身边,望着那些正在远去的士卒,脸上满是疑惑的说着刚才的那句话。 “大人,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进屋去了么?” “刚刚出来!对了,你们听说了唐军为什么会来劫掠百姓的财物没有?” “呃,好心听说侯大将军从皇宫里边搬出了一大笔财物。有人带头,这些士卒们自然是要跟着做了!” 梅仁幸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来。片刻之后,向众人吩咐道:“你们立刻去查清楚此事的真实性!看看那侯君集是否真的从皇宫带走大批财物!” “喏!”这些属下同时行礼道。 没过两天,宪兵营那边便传出来了关于这件事情的说法,说是侯君集带走的是酒,而非什么财物。听到这种说法的梅仁幸却是嗤之以鼻:“哼哼,你们说说,有谁看见巨额财物会不动心?” 下属闻言不由齐齐一翻白眼,这梅仁幸是在强加自己的价值观道他人头上。 几经折腾下来,还真让这些游侠儿和情报人员查出一点东西来。 据说当初侯君集进入皇宫之后,警备十分森严,若是有人靠近,定当被赶走。 据说那些箱子大部分分量不轻,需要四个人抬,仅仅四个箱子便让马车拉得十分费力了,里面显然装着十分重的东西。 据说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最近出手极其阔绰,对于那些巴结讨好的士卒的赏钱,也由原来的最低五十文,提高到最低一贯钱。 据说…… 一综合这些消息,梅仁幸便知道,那侯君集搬到自己大帐的,绝对不是什么百年美酒,而是一大堆金银珠宝。想到这里,梅仁幸的双眼顿时绽放出金子般的光芒。 按照调查院的规定,梅仁幸第一时间便将这事情通过信鸽报了上去。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因为此次侯君集犯了错误,梅仁幸便将目光盯在侯君集身上。 本以为这场风波结束之后,能够平静一段时间,谁料侯君集竟然又做出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来。 这一日,薛万均也领着两万五千人的大军返回了高昌,侯君集看人员到齐,便琢磨着班师回朝的事情了。 可是,一旦班师回朝,这高昌的烂摊子交给谁来处理呢?本来侯君集听说薛万均将苏定方留在轮台,心头也是暗暗高兴,自己班师之后,可以将这个烂摊子扔给这苏定方了。可是,又一想,这岂不是成全了这小子么?思忖片刻,侯君集便想出一个方法来。 他将原先那些属于高昌的官员和唐军武将尽数唤到高昌王宫之内,当着众将的面,大大咧咧的坐在那王座之上,对众人道:“今日唤你们过来,却是有要事相商!” 见众人默默不语,侯君集又接着说道:“我远征大军已经到齐,不日便会班师回朝。然而大军一走,又恐各处生变,所以本将军决定留下一支兵马,另外在从诸位之中挑选部分人出来,作为高昌各处之官吏,以维护当地秩序!”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高昌的大臣为能够留在高昌,不被押送至长安而感到兴奋。而唐军将领则是为侯君集的胆大而感到惊讶。 “大将军,不知你可有陛下的旨意?若是没有,那么你擅自任命官职却是逾矩了!”薛万均当先出列说道。 侯君集沉默片刻,朗声道:“薛将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况且情况紧急,若是我大军撤离,西突厥来攻,何以保境,何以安民?” 薛万均闻言,立刻说道:“不是有苏定方领五千大军驻守轮台么?苏定方能征善战,精通韬略,足以拒西突厥了吧!” “这只是保境,那如何安民呢?在战争未定,谣言四起的时候,若是高昌百姓听信谣言,出逃高昌,那但凭苏定方,如何能使人心安定?所以本将军才会任命一些高昌人作为官员,以起安定人心之用!” 薛万均听了这番话,终是一声长叹,迈步出了皇宫。 “若是侯大将军执意如此,那就请勿将末将牵连其中!”薛万均的声音遥遥的传来。 侯君集听得着声音,面色一变,但是看着下面一众人的目光,终于开口道:“好了,除了薛将军反对之外,似乎没有人反对了!那么本将军现在就任命官职!” 说完,侯君集任命了高昌、伊吾、蒲类、金满轮台等地的官员,除了三名军中文员之外,其余人皆是高昌人。他们做的都是文官。整个高昌的军事,侯君集准备全部交给苏定方,毕竟他手中握着五千精锐唐军。 那些入选的高昌官员望着侯君集高大的身影,脸上堆满了谄笑。 其余高昌大臣和高昌王族则是一脸的颓败。侯君集班师回朝,就意味着他们也将随同大军一起去长安。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条充满未知的的旅途。 不过麴智盛则是看着侯君集露出一丝笑容来。他不会为自己的命运担心,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在去长安的路上,还是到达长安,这位大将军会好好的照料自己,毕竟那十多箱金银珠宝不是白给的。 当侯君集在皇宫内任命官职事情传遍整个高昌,远在轮台的苏定方听了之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又继续操练着手下兵马。 而近在高昌城的王玄策一听见这个消息,则是摇摇头,这侯君集虽说是屡立战功,但骄矜之性,越发严重,此次竟敢在没有皇帝陛下旨意的情况之下,擅自任命官职,也不知该说他恃功而骄好,还是胆大包天好! “来人啊!”王玄策轻声唤道。 一名使团里的士卒出现在门口:“大人,有何吩咐?” “呃,你去告诉下面的人,就说我们回京的时候,不跟大军一道!如果那边遣人过来询问,你们给我推脱了!” 士卒行了一礼,正要下去,王玄策又接着道:“对了,梅大人他们的商队还没走吧?我们就与他们同行!” 梅仁幸再一次将一张用小楷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的纸条卷起来,放进小竹筒之中,用蜡密封好,最后亲手绑在信鸽腿上。轻轻往上一托,信鸽展翅高飞。 “唉,大军班师回朝,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梅仁幸对着身边的下属道。 不待下属回答,梅仁幸便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来趟西域,好好大赚了一把,真应该回去了!” ------------ 第三百七十五章 称心之死 征伐高昌的大军整齐的在高昌城外列出一个个步骑方阵,一面面在风中飘扬的旗帜在发出猎猎的呼啸声来。 这些大军只是步骑二部,至于炮兵和辎重兵之类的兵种,则是先行一步,踏上了班师回朝的路。 城头之上,王玄策和梅仁幸二人看着整整齐齐的唐军在将领的带领之下,慢慢的变换阵势,往东南方而去。 “王大人,你说说这侯君集回到长安将会是什么光景啊?”梅仁幸满脸幸灾乐祸的看着骑在马上,慢慢南下,一脸得意的侯君集,对着王玄策道。 王玄策淡淡一笑:“梅大人,此事可不是你我操心的事情!现今需要操心的是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梅仁幸瞥了一眼王玄策,大笑两声,说道:“你这人真是好生没趣啊!” 此时已是八月下旬了,然而这西域陇右的天气仍旧炎热如火。大军出发之前,不光是将辎重兵的车马装得满满的,令其先行,而且每名士卒所需要的干粮、清水也是呆了近半个月的份。骑兵们还好一点,有马匹帮着负重,可是那些步卒,则是扛着十多斤干粮和十多斤的清水,再加上衣甲、兵器的分量,在炎热如炙火的大漠中行军,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大军一路南行,行军时尽量沿着溪流河谷。每日行军速度却也不快,骑兵负责开路、扫尾和沿途警戒,易如往返两三次,其消耗已是不小。再加上这月份之中,天气酷热难耐,每日能行军八十里已经是极限了。 侯君集的中军走得不紧不慢。中军中的侯君集亲兵亲自押着一支车队,这支车队上,放着七八口大黑铁箱子,沉重无比,极大的拖累了速度,然而侯君集却是宁愿放慢速度也不远放弃这些箱子。 于是,士卒们纷纷猜测着箱子中装的东西。虽然当初陆云曾说侯君集的那十多口箱子中,装的是酒,可是,还是有许多士卒不相信。如今,见到侯君集如此宝贝这支车队,那些原本猜测的士卒心头更加怀疑了。 不过,此时是在大漠之中行军,他们可没有什么闲心去操心侯君集的事。 就在大军出发后的七日,有着近五十人的梅仁幸商队和王玄策的使团也开始出发了。 一匹匹载着重重货物和补给的骆驼,一个个骑着高大的突厥马的骑士,整支队伍没有一个步行的。 虽说是沿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大这支队伍的机动性明显要强得多。很多不能供大队人马行走的地方,他们可以行走,因此也节省了不少的脚程。 到最后,王玄策与梅仁幸反而跑到了大军的前面。 “那些远征的大军,也应该回来了吧!”张允文望着西北方向,心头暗暗的说道。 十多日之前,张允文收到了梅仁幸传回来的消息,不由吓了一大跳。历史上的侯君集因劫掠了高昌皇室的财物,而对于士卒洗劫高昌城的事而不敢多问,想不到自己派出宪兵营之后,这侯君集仍旧是毫无忌惮的将高昌皇室的财宝洗劫一空。不过宪兵营起到的作用只是使那些高昌平民免于被洗劫的命运。 更令张允文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侯君集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高昌王的王座之上,任命了一些官职。收到这份情报的张允文几乎不敢相信。就连自己这个对于政治并不擅长的人也看出了其中的凶险,难道侯君集的政治智商比俺还低? 张允文心头暗自思忖道。 收到这两份关于侯君集的情报,张允文便将这情报还有关于大军班师回朝时间等一系列有关大军的情况一起报给了李世民。不过张允文最重视的还是苏定方的情况。 虽说薛万均将苏定方留在了高昌,但是张允文却不怪薛万均。苏定方身处群敌环伺之中,反而能磨练成才,说不定还能提前成为一方大将。这种情况是张允文乐于看见的。 “陛下,苏定方此次可是作为先锋,领两千人连破蒲类、金满、轮台三城,并且大败了突厥,你看他的中郎将之职可以保住了吧!”张允文一面酱手中厚厚的情报递上去,一名笑着说道。 就是要趁着现在说,待会儿李世民看了关于侯君集的情报之后,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李世民闻言,满是惊异的说道:“真的,这苏定方这般厉害?” “那当然,他可是微臣的大哥,未来的大唐名将啊!”张允文脸上笑嘻嘻的,言语之间确实露出强烈的自信。 “好!既然如此,等他回来之后,朕会重重赏赐的!”李世民开始翻阅手中情报,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张允文连忙说道:“既是如此,那微臣先替大哥谢陛下隆恩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继续翻看手中情报。 张允文也沉默下来,心头默默的数着时间,等着李世民爆发。 终于,当张允文心头默默的书了一百二十下之后,只听得李世民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 往李世民处一望去,只见李世民满脸怒色的盯着手中的纸张,眉毛高高的挑起,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和微微犯青的脸色显示出他的愤怒,而手中微微颤抖的纸张则是显示出他心头石如何的激荡如潮。 看了这两则关于侯君集的消息之后,李世民再也无心看剩余的情报,抬起头来,一双目光如刀,盯着张允文:“允文,我且问你,这些情报是否属实?” 张允文毫不畏惧的盯着李世民的眼睛:“当然属实!陛下可曾记得那个在王玄策使团高昌遇袭之后,在半途中救了他们的人?他叫梅仁幸,是调查院的一位头目,林然已经将其定位为他之后的接班人!这些情报便是这位梅仁幸传出来的!” “荒唐!”李世民一拍桌子,“此人既然是调查院的头目,那么怎么仅仅就凭着这些条件就判断侯君集在高昌皇宫中带着财物?看看这个,什么守卫严密,什么物件沉重,还有什么出手阔绰,难道仅凭这些就能断定侯君集劫掠了高昌皇宫?” 张允文上前一步:“陛下,调查院乃是负责调查的组织,也仅此而已。将所有的情况如实上报,这才是我们的责任。所以臣以为这位梅仁幸没有什么过错!” 李世民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张允文知道,这是李世民在找人撒气,毕竟侯君集是李世民的宠臣,如今看到他接连发下两项大的忌讳,李世民心头恼怒,找人撒气也是常事。 当下也不再说些什么,默默的行了一礼,退出殿中。以李世民的性情,过两日便会恢复如初。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转眼之间,十月份便悄然过去了一半。 然而在这般长的时间里,李世民却没有向群臣说起侯君集在高昌所犯之事。维护之意,十分明显。 张允文见李世民没说,也不会去乱说,所以,到现在为止,知道侯君集在高昌所做之事的人寥寥无几。 终于从沿途的州县传来消息,说是大将军已进入关中,不日便将返回长安。 大军的班师回朝,使得侯君集之事再也瞒不住了,所以,李世民在一次朝会之上,将侯君集在高昌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末了,李世民说道:“然此事尚未确定,朕不能以此来定侯爱卿之罪!故待大军回还之后,将这些事情调查清楚,再做决断!若是有此等事情,朕定当处置,若没有,朕便好好的封赏侯爱卿!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 众大臣齐齐拜道:“但凭陛下处置!” 朝会过后的第三日,大军便已经进入长安京郊,在那里扎下大营来,等到封赏之后,便会解散,各归各营。 侯君集看着眼中渐渐变大的长安城,心头涌起一股豪迈之气来。想当初,自己随着李靖征讨吐谷浑,虽不是主帅,但也是统领南路大军的大将。如今,远征高昌,灭其国,掳其王,此等功劳,比起当初征伐吐谷浑时,不知要大上多少,想必赏赐也会丰厚许多吧! 想起赏赐,侯君集便想起了自己从高昌带回来的那些财宝。一回到长安,侯君集便将他们运回了府邸之中,藏在了地下的宝库里。 今日,李世民将带着众位文臣武将来到这座临时大营里,按军功为士卒颁发勋章,所以一大早,整个军营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每名士卒都是精神抖擞,随时准备迎接着李世民的到来。 辰时刚过,李世民和朝中文武大臣便在侯君集薛万均的陪同之下,进入军营之中。 看到骑在马上的李世民,众士卒心潮澎湃,同时拜倒,齐声高呼:“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这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的巨大声响,李世民满是激动,举起右手。霎时间,场中寂寂无声。 李世民大声说道:“诸位将士,尔等破灭高昌,功劳滔天,今日朕便在这里为众将士接风洗尘,论功行赏!” 说完,李世民开始回忆起了当年的隋末之后的中原是如何的局面,他带领士卒四面征战,又是何等光景,只听得那些将士热血沸腾。 当然,能热血沸腾的仅仅是那些站在李世民身边听得到他说话的人。那些站得老远的士卒,一脸郁闷的看着这边热闹的情形。 和士卒亲善完毕,李世民便开始带着众将军为战斗中立下功劳的士卒颁发勋章。还是和当初一样,金银铜铁四种规格,按照功劳颁发给士卒。 就这样,一直折腾了近两个时辰,转眼之间,午时便到了。 ------------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安分的薛延陀 这时候,到了开饭的时间了。 李世民看着那些埋锅造饭的士卒忙成一团,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来:“来,众位卿家,我等今日也在这营中用饭吧!” 众大臣见李世民兴致高昂,哪会说个“不”字,皆是一脸笑意的说道:“陛下与士卒同甘共苦,一个锅里吃饭,不愧是当年威震天下的名将啊!” 大唐江山由隋而来,几乎所有制度袭承隋制,所以,论起文治来,他能得个仁君的名号就已经不错了。所以李世民最看重的乃是武功方面。从败薛举父子,到败王世充、窦建德,再到如今的灭突厥、高昌,平吐谷浑,此等武功也的确让他有足够的资本得意。 如今听到这些大臣称呼其为“名将”,李世民哪儿能不高兴呢? 坐在大帐之中,啃着两面煎得焦黄的大饼子,就着肉汤和肉干,就这样大口大口的吃着,这便是午饭。 “呵呵,朕好久都没有尝过这些面饼的滋味了,今日再次一尝,不由回想起当年的戎马倥偬啊!”李世民坐在大帐最上方,连啃了两个半斤一个的大饼子,喝了一碗肉汤,摸着肚子说道。 李世民话音一落,程咬金便跟着笑道:“这些年年景好过多了,这军粮啊,可比当初我们啃得窝窝头好多了,至少里面没有糠和野菜啊!” 另外几名将领也接着程咬金的话说了起来,追忆起当年戎马征战沙场的模样。 李世民一边笑着,一边将目光望向侯君集:“侯爱卿,此次出征高昌,你可是立了大功啊!这十万大军征伐高昌,战死者不足千人,攻城掠地,踏平高昌,实在是该记第一大功啊!” 侯君集以为这是李世民将要论功行赏的前兆,当场出列,半跪在地上,面色激动的说道:“此战高昌,路途遥远,出征之时,寒风正烈,如今归来,寒风又起。这大半年的光景,确实苦了不少的兄弟啊!” 李世民点点头:“是啊,确实苦了那些征战的汉家儿郎!此事朕自会论功行赏的。不过侯卿家,朕可是在朝中听说了两件关于你的事啊!” 侯君集心头顿时感到不妙,抬起头来,看着李世民:“不知陛下说的是那两件事啊?” 李世民笑了一笑,站起身来,慢慢的在大帐内踱步,悠悠的说道:“这第一件事情嘛,便是侯爱卿你在攻高昌之时,从高昌皇宫中抢走大量的金银财物。不巧被士卒看见之后,那些士卒便纷纷效仿,于高昌城里抢劫平民财物。唔,不知可有此事?” 侯君集顿时坚决的摇摇头:“陛下顶当时误会了!那宪兵营的陆云郎将也在事后来找过微臣,微臣告诉他那些箱子里的东西乃是百年美酒!若是不信,可以请陛下查验!” 李世民却是摆摆手:“那侯爱卿进入那高昌皇宫的时候,为何把守得那般严密?为何一个装着酒瓮的箱子需要四名大汉来抬?还有高昌城,开皇年间,那里曾被突厥攻破过,以突厥人的秉性,会留下什么百年美酒么?恐怕片瓦不存还差不多!”说道后面,李世民语气渐渐生硬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侯君集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慢慢抬起头来,轻声说道:“陛下,你这可冤枉了微臣。初入高昌皇宫,谁知道里面是否有埋伏,微臣自当慎重。至于那箱子需要四个人抬,却是微臣害怕那箱中酒瓮倾覆,让四人来抬,却是为了保持平衡。而这些美酒却是微臣在皇宫之中寻了一日,打开一处极其隐秘的地窖找到的!” 李世民闻言,脸色微微好转一点:“虽然侯爱卿你这般说,但是朕还是要好好调查一下,看看此事是否属实!” 侯君集面色之中闪过一丝慌乱,一闪而过,随即便镇静下来。 李世接着道:“这第二件事便是侯爱卿你认命官职一事!侯爱卿当时手中既无吏部之批文,又无朕之手谕,你怎能认命官职,而且认命的人中,大部分都还是高昌人?” 侯君集道:“当时情况有变,突厥两万大军直扑高昌,杀向轮台,虽为我军所阻,然人心浮动,恐生变乱。在这种情况之下,微臣便擅自任命了各城城主。这些城主皆是原先高昌的官员,职位不高,威信不够。微臣之所以派他们为城主,便是存了用完弃之的念头。此事从权,还望陛下恕罪!” 李世民听完这个解释,心头稍稍满意,口中说道:“虽是如此,但侯卿家你确实逾矩了。朕还是要处罚的!唔,这样吧,此事先且记下,等你的第一件事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若是那那日你从高昌皇宫之中搬出来的是美酒,此事便可作罢;可若是你从高昌皇宫之中带出的是财物,那两事并作一处,一通处罚!” 听了李世民的话,侯君集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安,但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就不打自招了,只好抱拳道:“微臣遵命!” 李世民见状,也不再对侯君集说什么,一挥手:“走,众卿家随朕瞧瞧士卒们的操练情况!” 由刑部和大理寺组成了调查小组成立了,专门负责调查侯君集是否真的从高昌皇宫之中劫掠出财物。 由于此时此时的侯君集是左卫大将军兼着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为了便于调查,李世民特地给调查小组一本手谕。 调查小组在广泛走访了那些曾在高昌城中参与劫掠的士卒和宪兵营的士卒,最后问道陆云的时候,陆云道:“在下并未亲眼看见那些大箱子,何谈知晓里面装着什么。当时情况危机,在下便采用了侯大将军的言语,以稳定当时几乎快要崩坏的局面!” 这样一直过了十多日,调查小组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词,来说明那些箱子里装的是财物。 就在调查小组的人准备就这样交差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侯君集的部将,那位叫做辛獠儿的心腹大将,在一次酒楼饮酒,与人发生争斗,打伤了一名羽林军郎将。当金吾卫士卒赶到的时候,只有那名郎将头破血流的躺在地上。 当夜金吾卫将士便冲入辛獠儿的府邸,对其进行抓捕。也不知那辛獠儿是不是酒尚未醒,竟然公开拒捕,和金吾卫的士卒混战一团。混战之中,一个柜子被打破,露出了一块金砖出来 一名金吾卫士卒眼睛尖,一眼便瞧见了那金砖上刻着的文字不是汉字,而有些像突厥文。 于是,这块金砖被金吾卫的士卒献给了那个调查小组。 半日不到,一直金吾卫士卒便来到辛獠儿府中,搜索半天,终于在庭院树根之下,刨出了一口大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堆着金砖珠宝,满满一箱。而这些金砖之上,皆是刻着突厥文字,珠宝多是猫眼石、祖母绿等西域珠宝。 于是这辛獠儿直接被拿下刑部大狱。 面对着狱卒们的逼供,这辛獠儿在开始时,坚持不言。不过连续三天三夜狱卒们轮流对他进行精神摧残之后,这位中郎将终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招了出来。 这所谓的精神摧残,却是连续三天三夜不让着辛獠儿睡觉,每时每刻,狱卒们都在重复着同一句台词:“那些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这项精神摧残的刑讯技巧,还是张允文传授给他们的。原因是朝会之上,那调查组中的刑部尚书出口抱怨辛獠儿嘴硬。 当一份供词呈现在李世民面前的时候,李世民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最终长叹一口气,露出十分痛心的表情来。 第二日朝会之上,李世民将这份供词扔在了侯君集的脸上。 看完了供词的侯君集面色大变,眼珠转动片刻,又咬牙切齿的看着手上的供词,最终垂下头来,不再争辩。 见侯君集认罪,李世民叹息着挥挥手,让卫士将其送往刑部大牢之中。 ------------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于志宁 虽说侯君集没押入刑部大牢之中,深陷囹圄,可是,李世民却没有动其家人府邸财产分毫。当然,那些从高昌运回来的金银财物已经被金吾卫没收冲入国库。 粗粗估算了一下那批财物的价值,将近八十万贯。 这让李世民更加痛心疾首,望着那递上来的清单,长叹了一声。 “大人,陛下还没有宣布对侯大将军的处置结果,你看侯大将军会不会无望出来啊?”呆在调查院里,这处理了一下日常公务,在拣选出重要的情报,准备直接呈递给李世民。站在一旁的林然却是小心的问道。 “呵呵,这道未必!”张允文一面看着一份关于大唐贸易舰队近况的情报,一面对林然道,“侯大将军乃是开国元老,隋末之时便是跟着陛下,资历之老,比起房相遑不多让。加之战功赫赫,而陛下又是重情义之人,所以此次侯大将军定然是有惊无险,在大牢内带上几日便会出来的!” “况且……”张允文放下手中的纸张,“朝廷内定会有人为侯君集求情,所以侯君集更不会有事了!不过嘛,恐怕侯大将军以后很难再上战场了!” 林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张允文又继续看手中的情报。 情报是关于大唐舰队在南海的情况的。 当初,大唐水师近两百艘大小战舰和一万多水军浩浩荡荡,南下南海,奉命在南海宣扬王化,教化土著,呃,这是对外宣传的,实际上是掠夺资源。 舰队在抵达南海诸岛之后,一个个岛屿挨着探查,却是在这些岛屿之上发现了大量的紫檀木之类的珍贵木材,却没有找到矿藏。 继续往南,登陆待一个大岛的时候,水师遇上了当地土著。于是,唐军就好好教授了他们一把什么叫做横刀,什么叫做钢弩,什么叫做阵列,算是在宣扬王化吧! 这个岛上住着不少的土著人,唐军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扫荡过去,最终俘虏了三千多人。 同样是在这个岛上,那些跟随舰队而来的老矿工发现了一座金矿和一座铜矿。 于是,舰队指挥官一声令下,这三千俘虏摇身一变,成了矿工,开始在这两座矿山中开采矿石。 至此,离当初舰队出发,已经过去了快两年了。 张允文将这些情报交给李世民,李世民瞧了一瞧,便立刻喜道:“呵呵,想不到这南海诸岛,竟有这般多的宝贝。瞧瞧,紫檀木、龙眼香、豆蔻……啧啧,还有一个金矿一个银矿!哈哈,看来朕要将南海诸岛直接划拨为一道,以便于管理了!” 看到李世民兴致高昂,张允文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正要起身告辞,李世民忽然递过一份奏章来:“来,允文,你看看这个!” 张允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奏章,翻开看了起来。 只见奏章开头写着:“臣岑文本上奏:君集等或位居辅佐,或职惟爪牙,并蒙拔擢,受将帅之任,不能正身奉法,以报陛下之恩。举措肆情,罪负盈积,实宜绳之刑典,以肃朝伦。但高昌昏迷,人神共弃,在朝议者,以其地在遐荒,咸欲置之度外……” 这里却是先轻轻带过侯君集所犯罪责,接着笔锋一转,又写道:“君集等有道路之劳,未足称其勋力。而陛下天德弗宰,乃推功于将帅。露布初至,便降大恩,从征之人,皆沾涤荡。及其凯旋,特蒙曲宴,又对万国,加之重赏。内外文武,咸欣陛下赏不逾时……” 接下来却是连举了李广利、陈汤、王浚、韩擒虎等大将为例子,他们皆是功劳甚伟而贪财宝,却为其君主所赦,最后写道:“夫以区区汉武及历代诸帝,犹能宥广利等,况陛下天纵神武,振宏图以定六合,岂独正兹刑网,不行古人之事哉!伏惟圣怀,当自己有斟酌。臣今所以陈闻,非敢私君集等,庶以萤爝末光,增晖日月。倘陛下降雨露之泽,收雷电之威,录其微劳,忘其大过,使君集重升朝列,复预驱驰,虽非清贞之臣,犹是贪愚之将。斯则陛下圣德,虽屈法而德弥显;君集等愆过,虽蒙宥而过更彰。足使立功之士,因兹而皆劝;负罪之将,由斯而改节矣。” 整篇文章结构严谨,论据有力,也着实让人信服。不过,李世民将这封奏折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李世民说道:“允文啊,这是刚刚送上来的奏折,你看了之后,可有什么想法啊?” 张允文摇摇头:“岑中书此奏章,臣已看了一下,臣无意见!”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好了,你先下去吧!” 张允文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李世民让自己看这岑文本的奏章,恐怕就是为了试探朝堂之内众臣的态度吧! 在第二日朝会之上,李世民将岑文本的奏章拿出来,令内侍当庭念诵之后,喟然长叹道:“当初朕还是秦王之时,开馆纳士,广纳四方贤才,侯爱卿便是在那个时候加入幕府之中。而后征陇西,战虎牢,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待朕即位之后,又出征吐谷浑,灭国高昌,居功至伟!虽说其品节有瑕,然终是一代功臣,所以,朕决定开释侯爱卿及其部将!” 此言一落,那写奏章的岑文本便出列道:“陛下顾念功臣,体恤将士,博爱仁厚,实为我大唐之幸!” 听了这拍马屁的话,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目光却是转向了房玄龄、长孙无忌等重臣。 感受到李世民的目光,他们知道,要出来表态了。 房玄龄当场便站出来,向李世民行了一礼,朗声道:“微臣赞同陛下之言。虽有小瑕,难掩美瑜!侯君集虽然犯了错误,但难掩其功劳,所以微臣亦赞同陛下之言!” 长孙无忌则是长长一揖:“微臣无话可说!” 这两人带头说了话,其余的大臣们也倒是无话可说,就连萧瑀、孔颖达也是笑着说道:“陛下有仁君之风,实乃大唐之幸啊!” 于是,这侯君集在刑部大牢呆了半个多月之后,便从这大牢里出来了。 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刑部大牢,侯君集心头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慨来。长叹一声之后,慢慢出了刑部。 走了一段路,侯君集便看见前面站着几道人影,停着一辆马车。却是自家的的儿子侯英杰带着老管家等人站在路口恭候着侯君集。 “父亲大人!”侯英杰轻轻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 “老爷!”那名老总管也满是激动的喊道。 看到他们,侯君集忽然生出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来。再次回头望了望这刑部大牢,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马车辚辚,慢慢的驶出了这条小巷子。 侯君集不知道的是,他两次回头望着刑部大牢,却是将那些送他到门口的牢头和狱卒吓坏了。谁人不知侯君集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他连续两次回头望了一眼这刑部大牢,难道是记仇,想要记住这里,然后报复他们这些牢头狱卒不成? 不提这些牢头狱卒的惶惶不安,且说这侯君集回到府中,见了妻儿,自是一番感叹唏嘘。 待侯君集沐浴完毕,重新出现在堂中的时候,却见自己的女儿猛地给自己跪下来。 “闺女,你这是为何啊!”侯君集一面让人扶起女儿,一面问道。 侯君集的女儿顿时满脸泪痕:“父亲大人,你,你想想办法,救救贺兰吧!” 听到女儿的这个请求,侯君集当即一愣:“怎么,楚石还没出来么?”此次侯君集的事情牵涉很广,包括贺兰楚石在内的侯君集部将皆是牵连其中。 侯君集女儿眼泪流得更急了,只见她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轻轻的点了一下脑袋,发出一声“嗯”。 侯君集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颓然坐回原处,叹声说道:“我这也是才从大牢里出来,哪里有什么办法去救楚石啊!” “难道老爷就不会去寻那些交好的同僚询问情况?”一旁的侯夫人出言道。 侯君集面色变了一下,最后咬牙道:“好吧,我这就去问问看!” 于是,侯君集又带着亲兵,出了大门。 侯君集很容易就打听到了那贺兰楚石为出来的原因。却是李世民故意为之,想必是想给贺兰楚石和那些部将们一个教训。 据那名官员说道,至少还得等上半个月,贺兰楚石他们才会被放出来。 听了这个消息,侯君集不由紧紧捏了一下拳头。 回去将这个消息跟女儿一说,她顿时哭得跟泪人似的。 虽然出了大牢,但是李世民却没有说将他官复原职,所以接下来的几日中,侯君集一直呆在家中,等待着贺兰楚石的消息。 半个月啊,这十五日还真是难得等啊! 然而,令侯君集感到意外的是,在他回家后的第五日,那贺兰楚石也回到了府中。 侯君集一脸疑惑,陛下不是说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关上半个月才放出来么?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问起贺兰楚石,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 第三百七十八章 行刺未遂 “咯吱”一声,沉重的木门打开。 穿着一身黑色狱卒推开铁门,慢慢走到贺兰楚石的牢房钱,隔着手臂粗细的的木杆子构成的围栏,满脸谄笑的说道:“呵呵,贺兰公子,不知您在这儿住得可舒服?” 只见这牢房里面,却是搁着一张带着蚊帐的床榻,床榻边上,一张几案之上摆着三四个碟子,里面装的却是珍馐佳肴。贺兰楚石正拿着一壶酒望嘴中倒。 听得狱卒这般说,贺兰楚石放下酒杯,满是感激的对这名狱卒道:“还好还好!多谢这位狱卒兄弟了!” 狱卒心头不屑的撇撇嘴,要不是侍郎大人亲自过来关照,会对这贺兰楚石这般用心么?虽然心头这般想着,可脸上却满是笑容的说道:“贺兰公子客气了!小人能为公子做事,是小人的福气!呵呵,不过贺兰公子,今日你便不用住在这儿了,上头已经传下话来,放公子出去了!” 贺兰楚石一听,猛地起身,一步跨在栏杆边,隔着栅栏,激动的向狱卒问道:“此事当真?” 那狱卒猛地点头:“当真!” 说着便拿出钥匙来打开了这牢房的大门:“贺兰公子,请出来吧!” 贺兰楚石当下欢喜的出了大牢。离开牢房的时候,他做了一个与侯君集同样的动作,回过头来,望了这刑部大牢一眼。再看看这外面明媚的阳光,贺兰楚石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回到侯府,却见侯君集和众人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他的妻子更是脱口而出:“你怎么出来了?”刚刚说完,便自己掩住了樱唇,知道说错话了。 贺兰楚石当场便郁闷起来,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该出来? 侯君集笑着对贺兰楚石解释了一下,贺兰楚石当场便愣住了:“这般说来,小婿本来是还要在牢中呆上十日才会出来?” 见侯君集点头,贺兰楚石又将自己在牢房中受到的待遇说了出来。听得呵呵一阵诧异。 沉默片刻,侯君集说道:“楚石啊,看来是有人在暗中照拂于你啊!说不定你能提前出来,也是这人!” “可是,可是他为何要照拂与我?”贺兰楚石也不是什么笨蛋,知道人家无缘无故的来帮你,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侯君集沉吟许久,却是摇摇头:“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猜测其目的?不过楚石你不必担心,过几日,那人定会过来找你的!” 听了侯君集这话,贺兰楚石这才放心下来。 转眼之间,五日便这样过去了,而侯君集所说的那人自己来找贺兰楚石,却也一直没有出现。这不右让他有些诧异了,难道自己岳父的推断不正确? 然而,就在这一日,贺兰楚石出了家门,准备到西市一家常去的乐馆之中喝酒赏舞之时,一双眼睛自他出门一刻起,便盯上了他。 贺兰楚石全然未觉,骑着白马,哼着小曲,慢慢的往西市走去。 就在西市口,贺兰楚石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顿时偱声望去,只见一名精壮的汉子正对着自己招手,当下。这汉子贺兰楚石倒还认得,叫做纥干承基,突厥人,也曾在长安浪荡过,耍得一手好刀法。不过后来听说他入了东宫,在里面担任了什么官职,也就很少出现在这些地方了。 “这不是纥干嘛,今日怎的在这儿遇上你了!你不是在东宫当差么?”贺兰楚石翻身下马,走到纥干承基面前,笑着说道。 纥干承基笑道:“这不是专门为你么?” “为我?”忽然之间,贺兰楚石好像明白了什么。 “走吧,此处人多嘴杂,你我兄弟还是到僻静的地方说去!”纥干承基笑着拍拍贺兰楚石的肩膀,当先往西市里面走去。 贺兰楚石无奈的摇摇头,随即跟上。 西市口人流众多,来来往往的人流片刻之后,便将二人的背影给淹没了。 一名微微发胖的中年人看着被人流淹没的二人的背影,口中喃喃道:“娘哎,我梅仁幸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出门逛街都能碰到情报,看来我真是天生适合干这个!” 在纥干承基的带领之下,二人来到一座乐馆之中。 纥干承基直接往二楼上去。在上梯子的时候,回头招呼了一下贺兰楚石“快点啊,贺兰兄弟,不要慢吞吞的磨蹭了!” 贺兰楚石整整衣冠,慢步上了二楼。 来到一个房间之外,纥干承基推开房门:“来,贺兰兄弟,咱们到这里面去谈!” 贺兰楚石进入房间之后,纥干承基也进入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摆着一架长屏风,将整个房间隔成两半。 贺兰楚石一见这屏风,当即向屏风方向拜道:“草民贺兰楚石,参见太子殿下!”此时的贺兰楚石,已经被李世民剥夺了所有官职,见到官家,只能自称草民。 纥干承基一惊,看着地上跪着的贺兰楚石,右手放在刀柄之上,沉默片刻,最终放下了右手。 对面屏风内的那人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不用多礼了,孤是微服而至,也不想让人知道孤曾来过此处。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是孤的?” 这人自称“孤”正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贺兰楚石站起身来,恭声说道:“回殿下的话,前几日草民从大牢里出来,见到岳父大人,他告诉草民,草民本应该在牢中关上半月,如今提前出来,定是有人照拂!而且草民深陷囹圄其间,所受待遇,也是很好的,想必是有人叮嘱下来,才让草民能享受好的待遇。当时岳父便对我说,过几日,那照拂之人便会出来找你!而近日西市口一见到纥干兄弟,草民便知道那暗中照拂草民的竟然是太子殿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好!”虽然看不到屏风对面李承乾的神情,但想必是满意的,“不愧是我大唐的左卫大将军,侯大将军这份洞察力真是厉害的!还有,楚石你的洞察力也不差啊!” 贺兰楚石连忙谦虚道:“这还多亏了岳父大人的提醒!” 李承乾笑了一声,忽然一转话题:“楚石啊,不知此次风波之后,你有何打算啊?” 如今的贺兰楚石一个官职也没有,若要重新成为军官,只得加入普通士卒行列,从士卒干起,一步步往上升。况且他还有个国公岳父照拂,想必能很快升回原职吧! 想到这里,贺兰楚石便将这种想法说了出来。 李承乾却是叹息道:“楚石啊,你原本是一名从五品的官员,如今想从从普通士卒再次升到从五品,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啊!” 贺兰楚石闻言,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再次拜道在地:“草民可不想等这三年时间,还请殿下能收留草民,为草民谋得一官半职!” 一听这话,李承乾顿时喜道:“既然楚石你都这般说了,那孤便为你谋上一官半职!” 李承乾和贺兰楚石二人,李承乾对贺兰楚石照拂有加,又屈尊降贵,来到这乐馆和他见面,招揽之意,极为明显,贺兰楚石哪儿能看不出来?况且贺兰楚石也希望能在短时间内谋上功名,所以当李承乾表现出一点招揽的意思,他便毫无矜持的投入到了东宫的怀抱。 “哈哈,既然楚石你决定在孤这里谋个官职,也算是我东宫的人了!来人啊,将这屏风撤去!” 随着屏风渐渐折起来,贺兰楚石终于看见了李承乾的真容。只见这位太子殿下身材微微有些发胖,生着一双挺拔的剑眉,留着两撇胡须。他脸色苍白,坐在几案之后,也同样在打量着贺兰楚石。 “承基,过来!楚石你也过来,咱们今日好好喝一杯!”李承乾挥挥手,示意那两名搬屏风的东宫侍卫退下,口中对贺兰楚石、纥干承基说道。 纥干承基倒是没什么,大大方方的坐在几案边。而贺兰楚石,则是犹豫片刻,终于坐在了纥干承基的旁边。 李承乾到了一杯酒,仰首喝下,看着贺兰楚石,口中发出一阵大笑声来。 “你确定那两人一人是贺兰楚石,一人是纥干承基?”李世民听了梅仁幸的汇报之后,微微皱起眉头,反问道。 梅仁幸点点头:“我可以肯定!虽然在他们二人之中,我只见过贺兰楚石,但他称呼纥干承基为‘纥干’,这个姓恐怕在整个长安,便只有一人有。便是东宫的那位纥干承基了!” 思忖片刻,这位对梅仁幸道:“老梅啊,此事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啊!此事牵扯甚广,将网稍稍一拉,便是数条鲸鲵浮上水面,我调查院可不能掺和在这些人的角逐之中,要严格保持中立!” 梅仁幸冲张允文抱拳道:“此事属下自然明白!定会守口如瓶的!” “那就好!”张允文轻轻一笑,看着梅仁幸慢慢出了房间。 呵呵,这人还真是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啊!张允文微微一笑,心头暗想着。随即又想到了梅仁幸禀报的这件事,李承乾今日将贺兰楚石吸纳进东宫之中,便是将侯君集绑在了战车之上,此招确实厉害啊!不过那魏王李泰,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东狩洛阳 回到家中,满身的疲惫也在妻子的软语和儿女的笑声之中慢慢的消散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儿子张继已经能颤颤巍巍的走路了,可是,这小家伙太懒了,走上几步便会哭闹着让大人来抱。待李宇将他抱起时,这小家伙便是笑逐颜开。让支柔、王妍还有张允文一边直骂着小家伙懒,一边伸出手来抱他。 抱着张继,张允文的目光却是落在了王妍的腹部,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到现在为止,王妍的肚子仍旧没有反应。为此,王屈那老儿已经不知道催了张允文多少遍了。每次都是送上一份厚礼,然后再落款处隐晦的催促张允文赶快让自己的孙女怀上,也好让他抱抱重孙子。 每当收到这厚礼的时候,张允文便是将礼物收下,礼单扔给王妍。王妍看了这礼单最后的话语,顿时脸庞羞得通红。然后恼羞成怒的伸出两根手指来,掐着张允文腰间软肉,狠狠一扭。 就这样,不知不觉之间,贞观十二年便要过去了。 在这几月内,那东宫与魏王府的争斗,却是渐渐显露出来。 由于贞观十二年这一年实在是多事之秋,和高昌吐蕃先后打了两仗。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李承乾还是李泰,都知道收敛起来,尽量不和对方发生什么矛盾。所以也倒是平安无事。不过这高昌之战一结束,太子李承乾便抢先一步出手,将贺兰楚石收入东宫之中,也间接的将侯君集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虽说侯君集被免去了兵部尚书一职,但军中的职位却是没有被免去,只是由左卫大将军换成了右威卫大将军。军中威望仍在。当然,换的不止侯君集一个。在十一月的时候,十二卫大将军挨着对调了一遍,远在太原的李绩也被调回长安,替换侯君集任左卫大将军兼兵部尚书。 侯君集的加入,使得东宫阵营实力顿时膨胀起来。 而为了应对这一局面,李泰在朝会之上奏请修撰《括地志》。若单论修书,倒也没什么,可是这李泰在叙述括地志的时候说查天下十道,三百五十八州,一千五百五十一县,博采经传地志,旁求故志旧闻,详载各政区建置沿革及山川、物产、古迹,风俗、人物、掌故等,请令天下诸道、诸州、诸县皆配合之。另,请大扩文馆,广募才俊,共修此书。 李泰的话音一落,张允文便瞥见太子的脸色分外难看。 若是李泰将此书修成,先不说其在士林之中的影响力将会达到一个什么高度,且说这大扩文馆,广募才俊和请天下诸道、诸州、诸县皆配合之这两条,就会使得魏王府实力大涨。 看来李承乾吸纳贺兰楚石之后,魏王李泰即刻开始了凌厉的反击。 李世民听了李泰的奏章,心头微微一喜,修撰此书,不仅仅是修撰一本地理书,同样也是对于整个大唐上下的一次大的梳理,其作用是非常大的。且历朝历代,凡是国力渐强,则皆要修书,或为重修史书,或为另立纲目。由李泰主持此次修书,李世民倒也放心。 “父皇,儿臣请奏!”随着木杖轻轻撞击木地板的声音,李承乾一瘸一拐的出列。 “唔,不知太子有什么话要说?”李世民看了李承乾一眼,心头微微有些不痛快,口中言语带着些许冷意。 李承乾恍若未觉,向李世民行了一礼,说道:“四弟敢当大任,为国修书,此等精神作实让儿臣佩服!然四弟所提,大扩文馆,广募俊杰之言,儿臣便不敢苟同了!如今四弟文馆之中,人才济济,有萧德言等人,几乎囊括了半个翰林院的学士,实力不可谓不强。若是再行广募贤士,恐为外人笑我翰林学士连修一本书都不能,而要再行募人!另外,儿臣以为,四弟奏请天下诸道、诸州、诸县配合行事,亦有不妥。若是地方官员,为巴结四弟修书,而置地方行政于不顾,若是如此,实在不妙。故而儿臣以为,四弟派出人手,收集各处之经传地志,方不为扰民之法!” 李承乾说得也倒是分尸有理,听完他的话,李世民心头的不痛快倒是消了一些,转而望向李泰:“魏王,你有何可说的!” 李泰正要开口辩驳,忽地瞥见一旁的刘洎对着自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略一犹豫,最终还是说道:“大哥之言,也是颇有道理!微臣谨遵便是!” 听了李泰这话,低着头的李承乾不由露出一丝冷笑来。 散朝之后,李泰看着刘洎离开的背影,不由两步追上去,轻声问道:“刘老,刚才为何不让我反驳太子的话?” 刘洎看了看四周,但见朝臣三德差不多了,这才低声说道:“殿下,树大招风啊!如今殿下已经得到这《括地志》的编撰工作,便要适当收手,不要将太子逼得太急了。还有,老夫瞅见太子在进言之后,陛下微微点了点头,看来陛下还是有些赞同太子的意见。所以还是不要轻易的反驳好!” “可是,可是本王府中,十多位学士,如何能完成这般庞大的编撰工作?”李泰愤愤的说道,“大哥也太过分,还想让我将府中之人尽数派遣出去,那长安不就是他独大了么?” “慎言,殿下慎言啊!”刘洎呵呵笑道,“如今殿下与东宫,都憋着一把劲,争取在陛下面前表现。殿下修《括地志》便是一个表现的机会。若是以手头的人手,完成了这部书的修撰,岂不是会让陛下另眼相看?另外,陛下不是没有限定这书修完的时间么?殿下就拖个六七年,陛下问起来的时候,就看殿下你的表现了!” 李泰闻弦歌而知雅意,呵呵一笑:“刘老的意思本王已经明白了!多谢刘老指点!” 刘洎也是笑了一下,向李泰行了一礼,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李泰回头看了看身后雄伟巍峨,挺拔入云的大殿,暗暗捏了捏拳头,大步流星离开此处。 李承乾一脸阴沉,看着座下的几名亲信,沉默半晌,终于愤愤说道:“魏王已得父皇应允,负责修撰《括地志》一书,若是此书一成,魏王在士林之中,定当威望大涨。你们说说,孤当如何是好?” 纥干承基、贺兰楚石诸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不言。 李承乾见状,不由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面前这群人多是武将,若是论起动脑子,还不如自己呢! 这时候,殿外传来一声内侍的声音:“禀殿下,杜大人求见!” 李承乾赶忙说道:“还不快快有请!”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出现在门边,正是李承乾的老师杜正伦。 这位杜正伦曾在东宫担任过太子少师一职,也算是李承乾的老师了。 杜正伦坐下之后,环视了一眼,屋内众人,接过宫娥送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看着李承乾,笑道:“殿下可是在为魏王的事情烦恼?” 李承乾连忙点点头,露出一副焦急的神情来:“还请杜老为孤拿拿主意啊!” 杜正伦放下茶盏:“老夫正是为了此事前来!” 一听这话,李承乾顿时大喜:“不知杜老有何见教?” 杜正伦抚着下巴处长长的白须说道:“呵呵,魏王请修撰《括地志》,也确实是大功一件。然而这这《括地志》之前,却还有一本书在修撰。而这本已经修撰成功的书,却是让陛下不满意啊!” 李承乾心中一动:“杜老所说的可是那《氏族志》?” 杜正伦点点头,又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氏族志》是一本专门记载宗族谱系的书籍,它包揽全国各姓,统编其中,按照历史、郡望、人物等标准,将天下姓氏分为数等。其本意便是将那些曾经显赫的山东高门,江南大族姓氏从士族之中抹去,打压士族实力,同时提升一部分庶族姓氏的地位。 然而,负责主编此书的高士廉、韦挺、岑文本、令狐德棻等人却是没有很好的理解李世民的意思,或者说没有去理解李世民的意思,在评定天下姓氏的时候,仍列山东士族崔民干为第一等。李世民看过之后,很是不满,他指出:山东士族“世代衰微,全无冠盖”,而靠以婚姻得财,“不解人间何为重之?”他命高士廉等重新刊定,并指示“不须论数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级”。 而如今,《氏族志》被驳回之后,高士廉等人正准备动笔修改。 听了杜正伦的暗示,李承乾蓦地醒悟,对啊,李泰可以请求修撰书籍,为何孤不可以?若是孤在这次修改《氏族志》中做出贡献,一来可以取悦李世民,二来则是可以喝高士廉、韦挺等人拉上关系。这些人可是朝廷的台柱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氏族志》的编撰,说不定会得罪很多世家大族的人,这到底值不值呢? 想到这里,李承乾便犹豫的向杜正伦问道:“杜老,可是此书是要重新修订天下姓氏,排列族谱,定会使得许多士族不满,若是他们……” 李承乾说道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了。因为杜正伦正冷笑的看着他。 “殿下想想,这东宫之位是陛下给的,还是那些士族给的?只要陛下高兴,得罪一些士族又有何妨?况且陛下打压士族之心坚决,殿下能和陛下站在同一条船上,对于殿下坐稳身下的这把椅子,也是有所帮助的!” 李承乾顿时面露恍悟,起身一揖:“多谢杜老指点!” ------------ 第三百八十章 漠南遭袭 到贞观十二年年末的时候,张允文终于卸下了那些担子,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在家里好好的和妻儿过了一个腊八节之后,花了两天的时间,将大小事情全部安排下去,包括从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这一个月的轮值。 当然,无论是哪个部门,轮值都轮不到他张允文。也就是说,从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这一个月里,张允文可以好好的在放松休息一下了。 在过去的几日里,真个朝廷之中,当真是不清净。东宫和魏王的矛盾几乎公开化了,先是李泰请修撰《括地志》,然后李承乾也不甘落后,请求加入到《氏族志》的修改工作之中。然而李承乾的要求却是被李世民以太子政务繁忙为由,给拒绝了。 听说当日李承乾阴着脸回到东宫之后,砸碎了数个瓷器,借故鞭打了二十多人,使得东宫之内,人人自危。 不过这些都不管张允文的事,此时他正不爽的看着面前的四个半大的孩子。 如今,李世民的这帮儿女都已经长大不少,似乎在一年之内猛蹿了个头,长了起来。李治、李慎、高阳还有晋阳这四个半大的孩子中,李治和李慎正在轮流使用着庭院内的滑梯,晋阳公主和自己的女儿张琰正在那秋千上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容,至于高阳公主,这位已经半大,快到张允文胸脯高的小丫头却是在带着张继一步步的在回廊中走动。 没走两步的张继便懒性发作,不想在走,却被高阳公主提着腋窝,只得嘟着嘴,不甘心的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看到这情形,张允文和李宇等人不由哈哈大笑。 当问及怎么只有他们四人到来时,李治努了努嘴,愤愤不平的说道:“还不是四哥,在父皇面前说我们的功课废弛,他这个当哥哥的实在是没有尽到责任,所以要让我们再宫里学习功课呢!他也不看看,他什么时候教过我们半点功课,尽过半点哥哥的职责!” 张允文当即大奇:“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李治将目光转向高阳公主:“努,还不是高阳妹妹拉着小兕子在父皇面前磨了半天,父皇才给我们一日的假期!至于十弟……”李治看看正在往这边走过来的李慎,“他的功课一直很好,根本用不着四哥来教!” 在庭院中玩闹之后,四名小孩子又在张允文家里面用了午饭和晚饭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张允文家中。 “唉,二姐夫,还是你们这儿好啊,整个家里,和和气气的,有两个小孩子,时时欢声笑语,哪像皇宫里那般压抑啊!”临行之前,李治小大人一般的背着双手,叹气说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被张允文敲了一记:“你小子说什么呢!才这般大的年纪,就知道感慨了!” 一听张允文说自己年纪小,李治当即跳道:“我今年已经十三岁,可不小了!” 张允文不屑的“哼”了一声:“虚岁吧!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家伙在这儿深沉感慨!” 一听到“毛没长全”这四个字,李治顿时蔫了下来,幽怨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在张允文的笑声中慢慢进了皇宫。 张允文是将他们四人送到皇宫门口的,转过身,顶着雪花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开始宵禁了。 当巡逻的士卒遇见张允文,正要上前盘查的时候,张允文亮了亮身上的腰牌,那些士卒当即继续巡逻。 走了一段,张允文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匆匆脚步声,当下回头一看,却见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人正从他身边急速跑过。 张允文虽然觉得此人有些奇怪,但是巡逻队刚刚走过,他们也定会看见此人。而此时此人还在奔跑,也就说明巡逻队没有为难他,可见他也是一个有着身份的人。所以,张允文也不准备管什么闲事,自顾着慢慢往家里走去。 这道黑色身影又遇见几次巡逻队,一直到了一处门额高大的府邸前,敲了敲大门。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黑衣人“嗖”的一声便进入了院内。 大门上,两盏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亮那门上匾额。上面赫然写着“北平郡王府”五个大字。 这北平郡王指的便是当年纵横草原的东突厥之二可汗突利可汗。贞观三年,突利率部投降大唐,贞观四年,封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领顺州都督。然而,这位北平郡王,顺州都督,在去顺州上任的路上,到达并州时,一病不起,就此离开人世,年仅二十九岁。当初他死的时候,李世民还为之痛哭了一场。 在他死后,其子贺逻鹘承袭爵位。也仅仅是爵位,那个右卫大将军、顺州都督两个官职,则是被朝廷收回去了。 在长安定局下来之后,他们这些投降的突厥人却是找不到什么活计来做。务农,不会。经商,比不过那些狡猾的汉人。只有放牧了,可是,这大唐四面耕地,哪儿来的草原供你放牧。 所以,这些突厥人只好整日浪荡长安街头,靠着每个月朝廷发的俸禄和每奉节日李世民赐下的赏赐度日。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便成了长安的混混。 黑衣人进入房间之后,脱下身上黑色的大氅,抖落雪花,露出魁梧的身材来。对着旁边的一位老人道:“好大的雪啊!这一路上我几乎是跑回来的,这雪还是在肩上铺了一层!” 老人接过这黑衣人的大氅,叹息了一下,默默走开。走到房门边时,老人忽然转过头来,对那人说道:“结社啊,今日贺逻鹘遇见了一个叫做萧锐的人,据说是宋国公萧瑀的孙子。贺逻鹘和他发生了口角,现在正在房中生闷气呢!” 这名叫做结社的大汉一愣,接着便推开们,往贺逻鹘房间走去。 这结社却是突利之弟,当初突利率众投降大唐的时候,结社也被封了一个中郎将。然而如今已经是贞观十二年了,这结社仍旧还是一个中郎将。 当初突利投降大唐之后,结社认为大唐给自己封的官职太低,找到突利,希望突利能到李世民面前说上两句话,提升一下自己的官职。然而,突利以新降之众,寸功未立,便欲求官,操之过急为理由,将结社打发出去了。这结社认为突利实在故意排斥自己,心生怨恨,一气之下,诬告突利谋反。 此事被李世民知道之后,看在突利的面上,免去了结社的刑罚,然而对待这结社,便是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打仗不让他上,官职不给他升,所以到现在,仍旧还是个中郎将。 突利在并州病死之后,结社无人约束,加之升职无望,便也和贺逻鹘一样,渐渐成了一名游手好闲的无赖混混。不多这无赖混混却是顶着中郎将的职位。 进入贺逻鹘的房间,结社一屁股坐在贺逻鹘对面,翘起二郎腿,对着表情郁闷的贺逻鹘说道:“怎么,贺逻鹘心里不舒服?” 贺逻鹘看看是自己的叔叔,当下便点了点头,“呸”一声:“萧锐那混账东西,不过是一个驸马都尉,倚仗的是公主,就敢指着老子的鼻子大骂。老子可是北平郡王啊!” 结社闻言,不屑的轻笑一声:“贺逻鹘,你这个北平郡王不过是由你的父亲,我的哥哥传给你的,你本身半点威望,半点权力也没有,当然只能让人指着鼻子大骂了!” 贺逻鹘顿时怒道:“光说我,你呢,混了这般久,还是一个中郎将,我看你一辈子也混不出头来!” 结社听了这话,当下“呸”了一口,说道:“若是在草原上,老子至少也是个叶护,可是窝在这长安,屁都不是!真怀念当初草原的时候啊!” “是啊!”贺逻鹘也附和道,“虽然那时候我的年纪不大,但是想起那青青的草原,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心里就觉得舒坦!” 结社见贺逻鹘一脸怀念的样子,面容之上,不由闪过一丝阴狠:“贺逻鹘,要不然我们去投西突厥吧!” “什么!投西突厥?你疯啦!”贺逻鹘猛地站起来,看着结社的面孔,惊讶的说道。 结社却是面露狠色:“我可没疯!呆在这长安,老子的骨头都开化了,整日这般低声下气的活着,还不如老子反了大唐,投奔西突厥去,说不定还能谋个叶护之类的官当当,领兵杀敌,再上战场!” 说着,结社一把抓住贺逻鹘的肩膀:“贺逻鹘,老子决定了,现在该你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们明日便离开长安!” 贺逻鹘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终于咬了咬牙:“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老子干了!” “好!”结社大赞一声,“不愧是体内流着狼之血的突厥人!不过你我二人空手去投,恐怕不会待见于西突厥,不如你出面去召集分居长安的部落旧人,咱们在长安干上一场,斩下一些大唐皇亲国戚的首级,然后一起去投西突厥,那时候,功劳也有了,官位也就来了!” 贺逻鹘眯起眼睛,用力的点点头,望着结社。而结社也同时望了过来。二人相视冷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第三百八十一章 火速驰援 “嘿嘿,再过两日便是腊月二十三了,快过年了!过年的时候,父皇定会将我们锁在宫中等到过了年之后在放出来!”散朝之后,张允文正想着回家,还没到宫门口,便被李治给拦住了。 “所以姐夫啊,明日你能不能带我再去一趟那个胡姬酒肆啊?“李治一双闪亮的眼睛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看了李治一眼:“怎么,难道你不会自己去么?还要我带着去?” 李治愤愤的说道:“还不是四哥,听说那胡姬酒肆里面的有胡姬跳胡旋舞,隔上几日便会拉着一帮什么风流文人去酒肆里饮酒作乐,还美其名曰以文相会,共赋诗章。若是我自己去,肯定会被四哥看到,若是他上报给父皇,那我可就惨了!” “所以。你就想拿我当挡箭牌?” “二姐夫,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想必你也是十分怀念那胡旋舞吧!如今年底也到了,你也该是好好的休息一下了!若是累着了,那岂不是要让二姐心疼么?”李治嘻嘻笑道。 看着李治的表情,张允文忽然有种感觉,这李治说不定原本便是这种样子,只不过是在父兄的重压之下,慢慢成了当初的沉默寡言。 “好吧,明日午后,我便在这宫门口来等你!”张允文答应下来。 今日这次朝会是贞观十二年的最后一次朝会了,再加上办公又少,所以除了突发大事之外张允文在未来的一个月内将会很少来皇城这边。 李治闻言,霎时间满脸笑容:“好,明日午后我便会出宫门的!” “明日我等分散在宫门口,若是有人开宫门而出,便乘机杀进宫中,斩杀一两个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之后,取其首级,往西门逃出!嘿嘿凭着老子的中郎将腰牌和贺逻鹘的北平郡王令牌,定能顺利出城。出城之后,一路往西而去,只要到了西突厥,则荣华富贵源源不绝啊!” 北平郡王府的大厅之内,五十多名彪悍的突厥汉子分成两圈,围坐在一架火炉边。结社放下手中的酒碗,低声说着上面的那番话。 这五十多名突厥汉子闻言,尽皆默默不语。 结社目光在这些汉子之中扫了一下,一眼便看见了一位正垂着头,默默喝酒的大汉。 “骨鲁岭,你怎么不说话?”结社冷冷的向那大汉问道。 “结社,如今我们投降大唐已经有这么多年了,如今,你又忽然叫我们反叛大唐,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骨鲁岭此言一落,几名突厥大汉纷纷应和。 “哼,我们是突厥人,天生就该住在草原上,尽情的放牧牛羊,纵马奔驰,不应该带着这城墙里面,慢慢的老去!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我们体内流着狼的血液么?”结社慷慨激昂的说道。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却是让骨鲁岭等人哑口无言。 结社乘机说道:“既然你们没有忘了我们体内流着狼的血液,就应该和老子一起干!然后到西突厥去。那边可是有同样的姓阿史那,同样流着狼的血液的突厥人!” “啪——”一只酒盏被砸碎在地上。 一名突厥大汉站起身来:“结社,老子干了!” “啪啪啪——”酒盏砸碎的声音连连响起,一名名突厥大汉相继砸碎酒盏,站起身来。 虽说此时朝廷对武器兵刃有限制,但这种限制仅仅是在陌刀、弩机等杀伤力强的武器和大型的设备如床弩、投石车之上,至于横刀和两石以下的弓箭,却是没有什么太多的限制。 所以,这些突厥大汉,没人配着一把横刀,一把两石弓,一壶箭,身穿黑色皮甲,从早上开始,便呆在皇宫附近游荡着。 由于不知道皇宫哪扇城门将会打开,所以,这些突厥人集中在皇宫的正大门承天门外,除了一个两人作为侦察游骑之外,其余人纷纷藏身在横街各处,密切注视着承天门的动静。 然而,整整一上午,这承天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到午时三刻的时候,三道身影踏着地上铺着的积雪,慢慢的承天门方向走来。 一见这三道身影,那藏在一处围墙之后的结社 不由一惊。 这三人便是张允文和杨石、宋瀑三人。 记起昨日的承诺,张允文便在午时初刻,用完了午饭便拉着杨石和宋瀑往皇宫走去。 然而,走到皇宫外面时,张允文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当即停住了脚步。 呼啸而过的寒风卷起地上的雪花飞扬,穿梭在建筑之间,发出一阵“呜呜”声。 “大人,怎么啦?”宋瀑见张允文停住,不由问道,此问刚一落,他也感到了不对劲。 这般宽敞的承天门前面,在这寒风呼啸的午后,本来不应该有什么出现才是,呃,当然,他们三个是例外。可是,这里却是有三名浑身穿着黑色衣袍的人蹲在承天门对面,目光四下扫视,遇到张允文三人的目光便连忙移开。如此可疑的行迹不得不让人怀疑。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那宫门咯吱一声,这承天门竟然打开了。 只见一行四人慢慢从宫门后面走出来,走到承天门外时,又站定身子,转了个身,望着城门之内。看那样子,倒有些像是仪仗队,不过这规模实在是太小了。 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大门之中,赫然便是李治。 李治一见到横街对面的张允文,不由眼睛一亮,不过皇室的教养却使他没有喊出来,背负着双手,慢慢的往外走去。 然而张允文三人的目光却是紧紧的盯在那三名穿着黑衣的大汉身上。 就在李治准备走过来时,张允文蓦地大喊道:“小治,退回去!” 听见这话,李治不由一愣。然而接下来,却发生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只见那三名黑衣大汉从腰间抽出横刀,大吼道:“杀——” 接着五十多名黑衣大汉手持横刀,从对面围墙的缺口处翻了出来,大呼小叫着往李治的方向冲了过来。 此时的承天门外,城楼上只有十多个士卒,,大门两边站立着四个士卒。连带着李治的四名卫士,一共才八人。不过这八人却是久经战场的老兵,一见到这种情况,连忙冲上前去,排成阵型,将李治拦在身后。 而那些在城头巡逻的士卒,也赶紧从城头下来,准备支援下面。 张允文右手拿着军刺,左手拿着匕首,而杨石和宋瀑二人则是一人一把横刀,向那些黑衣大汉冲了过去。 当张允文快速的躲过两把劈下来的横刀,反手将军刺插入到一人的腹部时,忽然听见一声轻呼:“张允文,是张允文!” 张允文一面闪躲这大汉的攻击,一面偱声而望,一眼便瞧见了那正往自己这边过来的结社。 “阿史那结社,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带人造反?”张允文喝道,同时双臂一振,将一名突厥大汉的横刀拔开,奋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膝盖处。那名突厥大汉蓦地倒在地上。 “哈哈,朝廷待我如无物,我等就是反了又如何!杀,给我杀了晋王和张允文,用他们的首级换取功名!”阿史那结社猖狂的大吼一声,领着三人想绕过那八名士卒组成的防线,杀向李治。 张允文看在眼里,对着杨石宋瀑大吼一声:“你们二人挡住了,我去找小治去!” 宋瀑横刀猛的一挥,竟然将面前的突厥大汉连刀呆手给砍成两段,再奋起一脚,直将这近两百斤的大汉踢飞近丈高,轰然落地之时,已是口角溢出鲜血,活不成了。 “大人放心,这些人属下自会料理!”宋瀑好整以暇的说道。 而那杨石,手中横刀挥舞如飞,面前的士卒只见一片刀光将自己笼罩,心头大惊,正要反击之时,陡然觉得脖子一凉,接着鲜血喷涌如泉。 张允文眼见那阿史那结社将要冲到李治面前,张允文想也不想,右手的军刺便往阿史那结社身上飞射了过去,口中同时大喝道:“小治,拔剑御敌!” 那阿史那结社余光瞥见张允文一振右臂,心知不妙,右手横刀猛的一挥,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军刺。只听“铛”的一声,那军刺改变了方向,往斜方射去,余势未减,直插入一名唐军士卒身上。 然而得空的李治已经拔出了身边的长剑,面带惊惶的看着重新扑过来的阿史那结社。 “哈哈,晋王殿下,纳命来吧!”结社一声狞笑,挥刀便要砍下。 此时,张允文已经历李治不到一张,却是被两名突厥大汉给缠住。这二名大汉知道张允文厉害,手中横刀挥舞,却始终离张允文又三步的距离,不让其近身。 而那八名士卒,在突厥大汉的进攻之下,已经战死了五人,剩余三人正在顽抗之中。 正在这时,承天门后,忽地涌出一大批手持长枪的士卒出来,直往这边过来。 结社挥刀一斩,李治连忙举剑相应,只听得“铛”的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刀剑交接之处传来,剑柄微微颤抖,几乎使李治捏不住剑了。 连忙后退两步,重新举剑。 张允文见状,连忙吼道:“小治,你不是说过想上战场么?拿出劲来,好好的想想当初教你的那些!” 李治闻言,双目之中,陡然闪过一丝神采来。对啊,当初我不是说过要上战场么?今日之局,若都不能过,那如何上得了战场? 眼见结社再次攻击过来,李治双手举剑,不断的击在那横刀之上,转眼之间,便连挡了四刀。 这时候,那些从城门冲出来的士卒已经赶到,将李治保护在中央,一杆杆长枪直向结社捅过来。 眼见唐军出来,结社知道此战已不可能斩下李治或是张允文的人头,心中便生出退意来。口中大声喊道:“撤!”,身子往后退去。 本以为在退的过程中将会有人接应,然而,四面空荡荡的,除了脚下的尸体之外,一个突厥大汉也没有。 结社惊讶的回头一看,只见得贺逻鹘已经带着突厥人往南撤去,离自己足足有近二十丈远了。 ------------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奇特的战术 原来那贺逻鹘看见城门内涌出的一队队士卒,心生怯意,当下便对着身旁的几名突厥人说道:“唐军势大,我等还是先撤吧!”说着,慢慢的往后撤去。 这几名突厥大汉二话不说,跟着贺逻鹘慢慢的往南走去。 其余的突厥人见状,也跟着那贺逻鹘等人慢慢的往南退。 宋瀑和杨石二人杀了七八人,与那仅存的三名皇宫卫士汇合在一起。 而那结社,便被挡在这五人与新涌出来的皇宫卫士之间。 李治看着那些往南逃窜的贺逻鹘等人,沉声说道:“你们尽数去追击那些人,记住了,一个也不能放过,此处有张将军在此,万无一失!” 这却是对那些从城门内涌出的三十名士卒说的。 领头的三名队正略一犹豫,却是没有迈出脚步。 李治立刻提高声音吼道:“干什么,敢违抗本王的命令么?还不快去?” 三名队正互相看了一眼,立刻领着手下士卒往南追去。 待这三十名士卒追过去之后,阿史那结社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人影,忽地拄着横刀,对张允文和李治道:“哈哈,老子今日运气不好,竟然遇上了张将军!不然,老子已经携着晋王殿下的人头逃出长安了!” 张允文深深看了阿史那结社一眼,对着杨石和宋瀑使了个眼色。这二人早已和张允文配合已久,一方的一个眼色,一个动作,另一方都能猜出是什么意思来。这二人一见到张允文的眼神,当下一握手中横刀,一左一右向阿史那结社杀去。 阿史那结社感觉身后传来风声,想也不想,手中横刀便挥了出去。 “铛――”杨石的横刀被挡住。 而宋瀑的横刀带着更大的力道,向这边削了过来。 阿史那结社不敢回刀招架,赶忙身形一移,想要避开这一刀。 刀锋从他的肩头削过,带起了一片衣袍。 正当他庆幸躲过这一刀的时候,宋瀑却伸出一只脚来,一脚踢在了结社的腹部。巨大的力量使得结社斜向上飞出近三尺。 还未落地,结社只看见一道刀光闪过,脖子上陡然一凉,接着便轰然落地。 这时候,跳在空中划出一刀的杨石,双脚这才落在雪地之上。。 一道嫣红出现在阿史那结社的脖子之上。接着,这红色慢慢的扩大,渐渐染红了附近的雪地。 看着雪地上怵目惊心的血红痕迹,张允文向李治笑了笑:“呵呵,小治啊,看来今日是去不成那胡姬酒肆了!” 李治闻言,向着张允文机械的一笑。张允文知道这是李治太过紧张之后,陡然放松,身体反应不过来。当下走过去,拍拍李治的肩膀,:“小治啊,今日你的表现可是很好啊!,先挡住了那阿史那结社的几剑,后又果断命令士卒追击,拿出了王爷的气魄,表现得真是不错!” 听了张允文的赞扬,李治的笑容渐渐柔和起来,最终轻声问道:“真的表现得很好?” “嗯!” 正说着,忽然从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回首一看,却是一队队宫中卫士握刀挟弓、全副武装,赶来支援。 “末将参见晋王殿下,见过张将军!”领头的是一名中郎将,一见到李治和张允文赶紧见礼。 李治挥挥手:“不必了!陈郎将,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有将近四十人往南逃去。本王已经让三队人先行追击,你也分出兵力去追击吧,本王即刻回宫,向父皇禀报此事!” 这位陈郎将二话不说,挥手分出三百兵力往南追去。而自己和一百士卒,则是护卫着李治和张允文等人,慢慢往皇宫内走去。 还没到太极宫,便遇见了一位匆匆走来的内侍:“哎呀,晋王殿下,陛下正派人四处找你呢,你来得正好!” 李治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便跟着那内侍便往李世民所在的宫殿走去。 张允文紧随其后。 来到一间大殿之外,那内侍正要进去通报,里面便传出李世民的声音来:“是稚奴来了么?赶快进来!” 李治和张允文进入殿中,只见殿内坐着两人,却是李世民和李泰。 “呵呵,允文也来了!来来,给朕说说,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卫士来报,说有人在外面动了刀兵啊?”说道后面,李世民的语气已经开始凌厉起来。 “哦,是这样的,那北平郡王之弟,阿史那结社因不满大唐对他的待遇,领其族人五十余人,欲图在皇宫之外劫杀皇亲贵胄,取其首级以投奔西突厥,恰巧被微臣与晋王撞见。一番血战下来,占了阿史那结社极其党羽近十人,其余党羽溃逃,现正在追击之中!”张允文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事情梗概。 听了张允文的言语,李世民眉头渐渐皱起,猛地一派椅子上的扶手:“岂有此理!这阿史那结社当年诬陷突利,朕看在突利面上,饶他一命,今日他却做出这般事情来,实在是罪不可赦!” 说着,目光转向李治,面带关切的问道:“怎,稚奴,你受伤了没有?有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李治顿时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没,没有!父皇,儿臣很好,没什么事!” 这时候,张允文一笑:“陛下不用担心,今日晋王殿下的表现非常不错。先是以剑御敌,挡了阿史那结社四五刀,拖到城头上的士卒下来,将阿史那结社包围起来。而后,又拿出王爷的气势,让支援的士卒追击逃亡者!” 李世民转过头,先是看了张允文一眼,再满是惊异的看着李治。 在李世民灼灼的目光之中,李治的脸庞迅速通红。垂下脑袋,不敢抬起头来。 李世民不由哑然一笑。 这时候,那魏王李泰忽然说道:“张将军,今日好像没有朝会吧,而且衙门那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你应该没有什么理由来皇城啊,怎么来到皇城,恰好遇见此事了?” 张允文还没回答,殿外却传来了内侍尖利的声音:“太子殿下求见陛下!” 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李承乾进入殿中,见到李泰在此,眼中不由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接着便恍若无事的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又向李泰、李治和张允文三人打了招呼。 “呵呵,张将军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李泰催促道。 张允文微微一笑:“今日微臣与晋王约好,去胡姬酒肆看看胡旋舞,喝喝龙膏酒,所以微臣便来到这皇城之外,等候晋王了!呃,魏王殿下可还有疑问?” 李泰摇摇头,却向李治露出一副痛心的模样来:“九弟啊,你尚且年幼,还是当以学业为重,怎能沉溺于歌舞美酒呢?” 李世民闻言,不由微微颔首。 李泰又调转矛头:“还有张将军,你又怎能带九弟去那种地方啊,耽误了学业可是不好啊!” 张允文看见着李泰一脸得意的神情,心头暗暗不爽,当下笑道:“呵呵,若不是魏王殿下常常领一干文士去那里,晋王又何必找上微臣一起前去啊!” 李泰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那李承乾逮住这机会,向李泰笑道:“四弟啊,想不到你也爱看这胡旋舞。若是有暇,到可以和九弟一起去,免得麻烦张将军了!” 李世民将诸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话语听在心中,脸上淡淡如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出来。 “好了,太子,魏王还有稚奴允文,你们别争论了,先随朕一道去宫外看看情况究竟如何!”李世民站起身来,目光在殿内一扫,朗声说道。 “儿臣遵命!”三名皇子抱拳道。 “微臣遵命!”张允文抱拳道。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定襄大战 无意间被卷入到阿史那结社谋反的事件中,张允文心头也是颇为不爽,而后,在大殿之内,李泰又对自己加以攻讦,所以张允文随着李世民大殿的时候,心头还是带着几分不爽。 来到承天门外,只见几名宫中卫士正在打扫现场。他们将尸体拖到一起,那拖动的过程中,道道血红的痕迹在雪白的雪地上蜿蜒,显得分外醒目。 看到这些尸体,李承乾和李泰脸上不由露出不自然之色。 李世民的到来,让这些正在清理现场的士卒不由放下手中活计,齐齐向李世民行礼。李世民挥挥手,示意不必,走到那堆尸首旁,目光慢慢移动,终于落在了那阿史那结社的尸首上。 微微轻叹一声,李世民转过头来,轻声笑道:“好刀法啊,一刀破喉,一击毙命,不知是何人击杀此獠啊?” 张允文上前一步,抱拳道:“乃是微臣手下亲兵,现为昭武副尉的杨石与现为昭武校尉的宋瀑同击之,两招之内便击杀了此獠!” “哦?”李世民慢慢的往成天门外走去,众人连忙跟上,“不知这二人现在何处?如此猛士,朕倒是想见上一见!” 张允文进入皇宫之后,杨石和宋瀑二人却是被守卫城门的士卒热情的请到了城门后面的一处房间里,正在和几名卫士喝着酒。听见李世民来到承天门外,这些人赶紧跑了出来,混在人群中,隔着近丈的距离,护着李世民等人。 听得李世民的言语,张允文四下一望,一下子便瞧见了人群中的二人,连忙招呼二人出来见礼。 李世民一见到二人,便不由啧啧赞叹起来。二人往那儿一站,一股彪悍的气息便散发出来,让常年混迹军营的李世民不由眼睛一亮:“果然是猛士啊!宋瀑杨石,你二人上前听赏!” 二人连忙上前,半跪在李世民面前。 “你们二人护卫晋王,平定叛乱有功,升杨石为昭武校尉,升杨石为游击将军。各赏黄金百两!” 二人当即大喜,拜谢道:“多谢陛下赏赐!” “嗯,你二人现居何职?”李世民又问道。 “我等如今在侦察营新兵训练营之中认训练教官!” 李世民点点头:“这也倒是人尽其用!好了,你们二人先且退下!” 二人退下之后,李世民反身往皇宫走去。回到那承天门下,张允文向李世民抱拳道:“陛下既然没有微臣的事了,微臣就先且告辞了!” 李世民却道:“慢着,允文啊,朕有两句话对你讲!呃,太子。魏王还有晋王,你们先且回宫!” 三人同时看了一眼张允文,目光中各自带着不同的意味。李泰和李承乾是惊讶,李治目光中带着的却是担心。 在三人离开之后,李世民便轻声的说道:“允文啊,你是不是哪儿得罪过魏王,魏王对你是深有成见啊!” 张允文苦笑一声:“微臣也不知是何处得罪过魏王,想来是文武不和吧!魏王殿下喜爱文学,而微臣乃是武将,只通晓军事!故而魏王对微臣恐怕有所成见吧!” 李世民轻叹一声:“好了,允文,魏王之事朕会与他分说。另外,允文还记得当初朕与你说的话么?” 张允文点点头:“嗯,湖面看似平静,实则下面暗流汹涌,还是站在岸上才好!” “既然你记得,那可要在平时的时候也要做到啊!”李世民满是深意的说道。 “陛下放心,微臣定当持中守正,不偏不倚!” “呵呵,这样就好!” 再和张允文说了几句话之后,李世民便施施然的走回皇宫。 张允文站在后面,向李世民的身影一揖:“恭送陛下!” 阿史那结社谋反一事,在朝堂中的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振动。那些投附大唐的部族首领纷纷上书,表达了对阿史那结社的谴责和对大唐的忠心。李世民收到这些奏章之后,也派出人来,对这些首领赐下厚厚的礼物,表示慰问。 至于那贺逻鹘及其他突厥大汉,在四面城门封锁,金吾卫全体出动的情况之下,很快便被逮住了。最后在论及这些人的处罚的时候,李世民念及这贺逻鹘乃是突利唯一的儿子,并没有斩首示众,而是将起流放岭南。至于其余突厥大汉,则是一个没留,全部枭首。 随着新年的到来,那些在外呆着的王爷们也渐渐返回了长安。长安城内照样一片鸡飞狗跳,忙得金吾卫焦头烂额。 然而,在这些到来的王爷之中,却没有吴王李恪的身影。 张允文心中好奇,这李恪每年年末的时候,都要跑回长安,不在长安呆满三个月是不会走的。而今没来长安,倒是有些让人好奇。向李治一问,这才知道,这李恪犯事儿了。 腊月初的时候,这家伙竟然在祭拜祖先的那夜与乳母之子赌钱,被那位从长安过来负责监督李恪祭拜祖先的宗正寺官员,气的够呛。于是这位宗正寺的官员愤然上书,告了李恪一状。 为了平息宗正寺的怒火,而且李恪这小子也确实是欠教训,李世民便下令免去了李恪安州都督之职,并且令他今年不得入长安来。 所以,李恪的身影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在长安。 听了这个消息,张允文不由微微一笑,这李恪的胆子还真够大啊! 新年的时候,张允文带着妻儿,一家家的挨着拜年。可惜的是,远在西域的苏定方没在长安,张允文就是想去拜年,也是不成的。只好托人给在高昌吹风淋雪的苏定方送去了一份厚礼。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东宫的时候,看见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停在长林门外,东宫卫士忙着从马车上搬下东西来。一看这架势,张允文便知道了这是汉王李元昌给李承乾送的礼物。 众亲王之中,唯独李元昌最得李承乾欢心,两人的关系最为密切。但是,这李元昌送与李承乾之物,多为亵玩品赏之物,可供李承乾愉悦心志,却无半点实用之处。 正是因为李元昌的这种举动,使得李承乾更加沉溺于玩乐。可以说,李承乾由最开始的聪明好学,到后来沉溺玩乐,悠游废学,这李元昌要负起很大的责任来。 到了新年,李世民赐宴的时候,张允文看见了那位高昌国主麴智盛。李世民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和高昌的一众大臣囚禁于长安,至于复国之类的事,压根就没有提过。 倒是那些文臣,如魏征、高士廉、萧瑀等人提出了许高昌复国的建议,不过这种建议没有得到李世民的同意。李世民反而在私下里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说高昌处要冲之地,据形胜之所,山河表里,其战略位置之重要,大唐不可轻弃之。 这等说法让麴智盛等高昌人很是失望。复国无望,便开始沉溺于长安飞繁华之中。 接着,李世民又提出将高昌分做西州、庭州、伊州三州,于交河设置安西都护府,派兵驻守此处。 群臣听罢,以李靖为首的意中武将全力支持,而以魏征为首的文官却是极力反对。 魏征上言道:“陛下初即位,文泰夫妇首来朝,其后稍骄倨,且灭我使团,故王诛加之。罪止文泰可矣,宜抚其百姓,存其社稷,复立其子,则威德被于遐荒,四夷皆悦服矣。今若利其土地以为州县,则常须千馀人镇守,数年一易,往来死者什有三四,供办衣资,违离亲戚,十年之后,陇右虚耗矣。陛下终不得高昌撮粟尺帛以佐中国,所谓散有用以事无用。臣未见其可!” 李世民这次却是没有听魏征的话,拜原凉州都督乔师望为安西都护、西州刺史,领两千士卒驻守交河,辖苏定方部下三千。苏定方被拜为安西都护府司马。 于是,安西都护府,这个大唐管理西域的政治军事机构便正视诞生了。它的诞生,却是李世民为了防止西突厥南下攻陷高昌而设立的,如今拥兵五千。倒不是李世民不想多在高昌留些兵马,实在是高昌贫瘠,仅仅在交河及其他几条河流两岸方能种植农作物,每季所产,除了供给三州百姓之外,剩余不多。所以,军中粮草还得陇右之地运送过去。 因为李世民的这个决定,麴智盛一直处在沮丧之中,就连赐宴时,也是神情恍惚,无心歌舞。 过了正月十五,长安城内热闹的气氛才渐渐的消散,朝会又开始了,南衙的各个衙门也逐渐的人多了起来。 张允文一手抱着张继,一手牵着张琰,一直走到家门口时,这才停下脚步,将张继放下,松开张琰,俯下身子,对着张琰说道:“琰儿,你在家里可要好好带着弟弟啊!” 张琰眨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用力的点着脑袋,头上的三鬟髻随着脑袋的摆动而摇动,模样可爱极了。 张允文哈哈一笑,翻身上马,策马慢慢往皇城走去。 几乎每日,张允文都会在府门口举行这样一场告别仪式,跟自己的两个孩儿告别,然后到各个部门办公去了。 随着假期的结束,张允文又得开始工作了。 ------------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困兽犹斗 李承乾看着面前堆积起来足足有一尺高的奏章,不由有些头大了。 按照李世民的要求,身为太子的李承乾每日上午都要处理一批奏章,这些奏章涉及的范围很广,从经济民生再到教育文化,各种皆有,但军事除外。这些奏章所记录的不过是一些小事,像什么死刑核准之类的已经明确定下来的,事情。而真正需要李承乾做决断的事,少之又少。 饶是如此,每日面对这样多的奏章,让李承乾感到一阵心烦。 翻开了一本奏章,草草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李承乾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在书桌前踱起步来。 走了一会儿,回过头,看见那对奏章,心中烦闷之意再次升起。 “太子殿下,要不要来杯茶水?”侍立在一旁的中年内侍见到李承乾这个样子,当下小心的问道。 李承乾摆摆手:“不用了!呃,对了将这屋内的暖炉关凉一点,还有那熏香,给我换成从南海那边运过来的龙涎香!” 这名中年太监行了一礼,便下去准备去了。 李承乾看着内侍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舒服。这名内侍是李世民安排在李承乾身边专门负责监视李承乾的,只要李承乾有什么过界的举动,他便会向李世民禀报。当然,若是什么小事情,他也倒是睁一只闭一只眼。而且他主要负责的是李承乾的学习,主要是指上午的处理奏章和下午的跟随老师学习。这期间,若是李承乾出现什么诸如不敬师长,乱发脾气之类的事情,他便会上报给李世民。而偷懒、逃课这类事情便属于他睁一眼闭一只眼的范畴。 坐回书桌之后,强打起精神来,拿起这些奏章,看了起来。 而这时,中年内侍领着两名年轻的内侍已经开始关凉暖炉,更换熏香了。 静下心来做事,总是做得很快的。不到一个时辰,李承乾便将这些奏章批得差不多了。当然,还有一些是他不能做主的,需要与六部商议,他也就扔在那儿,没去管它。 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李承乾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殿。 刚刚出了大殿,那侍立在回廊之上的纥干承基和贺兰楚石便迎了上来。 “殿下!”二人向李承乾行礼道。 李承乾点点头,迈步往外走去。二人连忙跟上。 “殿下这是去哪儿啦?”贺兰楚石问道。 李承乾头也不回:“孤今日处理奏章,费尽心力,劳累不堪,需要休息!承基啊,你去教坊那边,叫些歌伎乐工过来!” 纥干承基略一犹豫,出言道:“陛下,东宫之中不是有歌伎乐工么?” “哼,那些歌舞娼伶,孤已经提不起兴趣了!你去找一批新的过来!呃,对了,上次孤在教坊里看到一个歌伎叫做‘称心’,孤挺喜欢的,你要记得把他叫上!”李承乾一面走进了宜春宫。 纥干承基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李承乾进入宜春宫,坐在一张软榻之上,拿起旁边几案上装着葡萄美酒的酒壶,轻轻喝了一口。 “呃,殿下,那称心是何人啊,值得殿下你亲自吩咐下来让承基带他过来?”贺兰楚石小心的问道。 李承乾眼中顿时露出淡淡的迷离,默默不言,却是陷入沉思之中。 那一日,李承乾打马从教坊路过,忽然听得院内传来一声喝彩声:“称心,好样的!” 这声音吸引了李承乾的注意,坐在马上,他清楚的看见教坊内围着一堆人,那喝彩声正是他们发出来的。而人群之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表演舞蹈。只见他一身上下,浑若无骨,跳舞之时,时常做出高难度动作来,惹得众人喝彩不止。再一看那少年的容貌,竟然如同女子一般,面部线条柔和,一双眼睛之中,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恍然一看,还会以为是女子。 忽然间,李承乾心中生出了一股别样的情绪来。 后来有人看见了教坊大门外的李承乾,正要出来拜见,李承乾却是打马离开了。 今日不知怎的,李承乾忽然想起了那名叫做称心的少年来。 见李承乾没有回答,而是坐在软榻上发呆,贺兰楚石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陪着李承乾一起发呆。 不到半个时辰,那纥干承基便带着十多名歌伎乐工来到了宜春宫,那名叫做称心的少年赫然在列。 一看到这称心,李承乾的心头顿时热了起来。他挥挥手:“好了,现在表演一场给孤瞧瞧!若是看得,那便全部留在宫中吧!” 这些歌伎乐工齐齐行了一礼,便开始表演起来。 乐工坐在旁边,架起箜篌,横起琴筝,奏起箫笛,一名名舞女则是挥动着长长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波浪来,宽大的衣衫随着身体的转动而飘扬,彼此之间,不时的穿梭换位,如同一只只飘飞的蝴蝶。整个舞蹈在华丽的演奏中显得飘逸而又灵动。 然而,那名叫做称心的少年却是没有再场中表演,独自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歌女跳舞。 “怎么回事,那儿怎么还有一人没有表演啊?”李承乾不由出言打断了整个舞蹈。 乐器伴奏声霎时停了下来,正在跳舞的舞女们也停住脚步,看着独自站在一旁的称心。 “回殿下的话,这位少年叫做称心,与奴婢等人并非一组,所跳舞蹈也是不同!所以才独自站在此处,没有舞蹈!”一名穿着红衣的舞女向李承乾行了一礼,说道。 李承乾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让他来跳上一舞给孤看看!” 那名少年站在场中,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向李承乾行了一礼之后,便开始跳起舞来。这少年的身体极其有韧性,只见他一时将双腿张开,横在地面之上,一时双手从腰后摸着脚踝,肢体摇摆,腰肢轻晃,整个人如同岸边的杨柳,散发出一种女子的柔媚来。 李承乾看着这称心跳舞,目不转睛。 旁边的贺兰楚石也在望着那少年,在几次看见这少年的脸之后,在回头看了看李承乾的神态,贺兰楚石忽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丝明了的笑容来。 待那称心一曲跳罢,李承乾不由拍手道:“好!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呃,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为称心!”那少年赶紧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口中说道。声音清脆,略带沙哑。 “好!称心啊,孤见你舞姿优美,十分欣赏啊!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孤的东宫之中吧!”李承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称心。 “奴婢遵命!”称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至于其余歌伎乐工,则是由纥干承基再一次送了回去。 贺兰楚石和纥干承基一起出了宜春宫,纥干承基不由疑惑的说道:“这些舞女们跳得很好啊,怎么殿下要将他们送回去?” 贺兰楚石微微一笑:“纥干兄,这事情的原因,过几日你就会知道了!” ------------ 第三百八十五章 皇后病危 东宫那边新收了一个擅长歌舞,颇为伶俐的小童,这个消息没过几日便在皇宫内传开来。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小童眉清目秀,颇有女相,李承乾更是对他宠爱有加,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很多时候都让这名叫做称心的伶童陪侍在他的身旁,就连太子妃也被冷落在一旁了。若是太子因为这位伶童而荒废学业,不理正事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这个消息穿得很快,没过一个月,就连市井百姓都已经知道了太子宠爱娈童一事。毕竟长安城内有着大把大把的闲着无聊的命妇小姐们,她们对于皇家的事情,总是津津乐道。传到长安市井之后,一些利益熏心的人当即用一副狼一般的目光打量着自家的儿子,看看他是否具备条件。 当然,这种流传只局限于私下,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对东宫说三道四。 当林然告诉张允文说整个长安都在流传这话的时候,张允文淡淡一笑:“林然啊,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愿意怎么说,难道我们还能禁止不成?所以啊,这事情就让他去吧!” 林然点点头,笑道:“属下可没有说要去帮着东宫禁止白百姓的言语,只是觉得这太子嘛,呃,东宫之中,也算是佳丽无数,为何太子会喜欢那个啊!” 看见林然一脸好奇的样子,张允文知道这位情报总管心头的猎奇之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呃,可能正是因为这东宫佳丽太多,久食则腻,我们的太子殿下想换换口味!唔,老林啊,你这般有兴趣,要不要也去找一个来试试?”张允文笑着调侃林然。 林然连忙摆手道:“算了,我家中自有贤妻美妾,那种事还是不尝试的好!” 张允文顿时哈哈大笑。 “殿下,听说了没有,东宫那边可是新收了一个美娇娘啊!哈哈!”柴令武放下手中酒盏,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对着李泰说道。 李泰端起酒盏,慢慢的从怀中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儿出来,对着柴令武及房遗爱等人道:“我这位大哥素来便是一个不遵礼法,少循规矩的人物。想当初,不就是喜欢什么胡人的东西,学胡人宰杀牛羊放于锅中烹煮,以刀分食。如今收两个娈童又有什么关系,倒也在意料之中!” 柴令武“嗯”了一声,目光盯着李泰手中的玉瓶儿,片刻之后,也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儿出来。 李泰小心的从玉瓶儿中倒出一枚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圆丸儿,迅速放入口中,然后抓取几案上的酒盏便饮下一口酒。 只听“咕噜”一声,这圆丸儿便被李泰服进肚中。 房内其余诸人如柴令武、房遗爱,也各自拿出一枚圆丸儿,和酒服下。 服下圆丸之后,李泰和众人起身,在屋内一边缓步走着,一边摇动这上身,那模样,就像是在抽羊癫疯。 等到行了近两刻钟,人又纷纷脱去外衣,打开门窗。霎时间,一股寒风涌进屋内。 “好舒爽啊,本王似乎要飞起来了!哈哈!”李泰状若癫狂,迎着寒风,口中大笑,“这云龙子不愧是一代炼丹大师,炼制的五石散服用起来效果果然是非同凡响啊!” 原来这李泰和众人却是在服用五石散。 站在回廊上的卫士听着屋内鬼哭神嚎的声音,却是动也没动,连头也没有往哪个方向张望。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隔几日便会响起的声音。 “二郎!”长孙皇后轻柔的为李世民解下衣衫,再交到一旁的侍女手中。这是长孙皇后一直以来形成的习惯。 李世民一屁股坐在床榻之上,看着长孙皇后坐在一面铜镜之前,朦胧的铜镜映着明亮的烛火。 一名侍女正小心的帮长孙皇后梳理这及腰的长发。 “二郎,你说说承乾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为一国储君,却做出如此有违礼教之事来!”长孙皇后说完这话,那梳头的侍女不由手中一停。 “好了你先出去吧!”长孙皇后拿过象牙梳子,自己梳理起来。而那位侍女,知道这对站在帝国顶峰的夫妇要谈论什么重要的事情,当下急急离开,不敢再听。 待那侍女出来房间,带上房门,长孙皇后正要接着说,却见李世民目光迷离的盯着自己,不由俏脸一红,嗔道:“二郎,你听没有听妾身说话啊!” 李世民呵呵一笑:“在听,在听!不就是在说承乾的事么?此事我也早有耳闻,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些日子以来,承乾的表现差强人意,比起去年前年来,可是要好些!这伶童之事,不过是小节,只要承乾能学做一国之君,这些小节又有何妨?” “可是……”长孙皇后不无担忧的说道,“如今承乾待那称心,据说是极尽能事,食同桌,寝同床,若是照此般下去,说不定会因此而耽误下来!况且太子乃是一国之储君,实乃国之体面,如今做出这般事来,却是有损颜面啊!” 李世民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反问道长孙皇后:“那观音婢你说说此事如何处置?” 长孙皇后放下象牙梳子,走到软榻边坐下:“妾身可以先警告一下承乾,削减东宫用度,二郎你着人暗示一下承乾,这削减东宫用度乃是因何而起,以承乾的聪明,定能猜测我等用意!” 李世民再次点点头:“后宫之事,皆有你来掌管,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希望你的措施能够起到作用!”说着,用大手抚摸着长孙皇后清瘦的脸,“观音婢啊,你看你,已经这般清瘦了,可要注意身子啊!去年的时候,孙道长就说了,你的身子虚弱,若是不好好调理,恐有大麻烦啊!” 长孙皇后“嗯”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对了二郎,今年到了放出年老宫女,重新在民间选取秀丽女子的时候了,不若趁这个机会,选上一些容貌体态上乘者,送到东宫去。陛下以为如何啊?” “嗯,当然可以!不过朕还是那句话,观音婢啊,你可不要太过劳累了!这选秀之事,可由掖庭局来办理,你从旁监督便是!”李世民毫不犹豫的说道。 “看你说的,叫好像妾身真的那般虚弱!”长孙皇后白了李世民一眼,微微不满的说道。 夜色渐凉,寒风如刀,东宫之内却是一片欢腾的景象。李承乾搂着称心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似乎全然不知无数的眼睛正盯着这里。 ------------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东宫危机 这称心原本是教坊里面一位普通的舞者,而且身份低贱,籍入奴籍,可以说,如果他没有遇上李承乾,恐怕以后会一直在这教坊之中,为人唱歌跳舞,或是熬上十几年,也许会成为教坊的管理人员,或是在为人献舞之时被人看中,同样成为娈童,当然那人的身份肯定不及李承乾的。 然而,他如今成了李承乾的娈童,就像乌鸦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身价立即不一样了。原本那些需要他仰视的人物如今对着他也是满脸笑容的套着近乎。若是换着以前,恐怕连理都不会理一个教坊内的普通歌伎。 每日锦衣玉食,每日笙歌不断,这种生活正是称心想要的。他狂热的喜欢这种生活了,尽管为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突然之间降临的富贵使得这位十二三岁的少年彻底迷失了,他学会了跋扈,在东宫护卫陪伴之下,如同纨绔公子一般,横行街市。众人都对这少年知根知底,所以,每当他出现在街面之上时,投过去的只有鄙视的眼神。 看着这些眼神称心忽然明白,无论自己借着太子之势,拥有怎样的富贵,这些人都会鄙视自己的。于是强烈的自卑催生出了一个渐渐嚣张跋扈的称心。 每当称心在外面闯下祸来,李承乾总会出面为他擦屁股。而称心,也更加卖力的讨好李承乾。 终于,李承乾翻看奏章,随老师学习的时间少了,和称心饮酒作乐的时间多了。 终于,长孙皇后下令削减东宫用度。 东宫少傅于志宁,在削减了东宫用度之后,和李承乾谈了将近半个时辰,具体什么内容,外人无从得知,但是,李承乾出来的时候,满脸阴沉。 与李承乾相比,这李泰的表现则是让人拍手称赞。每隔上十天半月,便会在李世民面前献上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哄得李世民笑逐颜开。另外,为了编撰《括地志》,那些到各州县搜集资料的魏王府属下,连续揪出了好几个行为不端,称霸一方的官吏上报朝廷,为大唐清明吏治,做出了重要贡献。这些,又让李世民对李泰青眼有加。 整个朝中风向,也渐渐往李泰一方偏向。 然而这一切都与张允文无关。前不久,他才向李世民说过,会坐在岸边,不去水中搅和,所以无论是李承乾还是李泰,他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便是夏季了。 每当夏季到来,李世民总会带着长孙皇后还有一些妃嫔子女,前往九成宫避暑。无论是李世民还是长孙皇后,身上都患有气疾,每当天热之时,则是最容易发病的时候,所以只好去九成宫避暑。 李世民前往九成宫之后,本该由太子李承乾监国,处理日常事务,遇到不决之事,方才送与李世民御览。然而这一次,李世民却是将李承乾也带上了,整个朝中事宜由太极宫转到九成宫处理。 李治等一众尚未开府或是出嫁皇子公主也跟着李世民去了九成宫。整个长安,皇族似乎少了许多。 朝中的许多大臣仍旧留在长安办公,若是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则是由快马送往九成宫,一趟过去,不到一个时辰。 张允文也是留在长安的大臣。他的生活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每日去那几个地点办公,有事处理,无事闪人。 这一日,张允文在调查院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事情之后,正准备前往侦察营新兵营去看看那些老兵们如何教训新兵,在行至门口处,却是被陈全康拦了下来。 “大人,这儿有一份吐蕃的最新情报,属下认为你应该好好研究研究!” 听得陈全康说的郑重,张允文接过纸条,细细看了起来。 这封情报的内容很多,叙述了从去年松州大战,松赞干布阵亡之后,吐蕃的情形。 自松州大战之后,二十万吐蕃大军回到高原的只有十万人。其中,苏毗、羊同等大部落的军队便占了四万。然而,在大军之中,却没有看见松赞干布的身影。 当那些大家族和吐蕃王族当下向士卒问起,却被告知松赞干布已经阵亡。 听得此言的贵族和王族们顿时心头大惊,连忙询问详细过程。这些士卒中有当时离松赞干布较近的人,他们说道:“唐军能役使天雷,用一个铁筒子将天雷装在里面,对着人群打出来,杀伤一大片。松赞干布和几位大将军便是这样被天雷杀死的。” 听士卒这般说,那些贵族和王族们不由面面相觑。 确定了松赞干布死亡的消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新问题却是,谁可以任下一任赞普? 松赞干布至今无所出,而且也没有什么兄弟之类的。只有一个算得上松赞干布叔祖辈的老者,不过老人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走路都成问题。至于老者的两个儿子,在跟随松赞干布的父亲朗日论赞四处征战的时候战死了。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脉已经没有可以继承赞普之位的人了。 这时候,他们又想到了禄东赞。禄东赞也是吐蕃的王族,但是论及血脉的高贵,却是远远不如松赞干布一脉。然而,这禄东赞自从被松赞干布任命为大相之后,致力于改革吐蕃体制,在吐蕃国内拥有很高的威望。而且其“智者”之称,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若是他来做赞普,定然会领导吐蕃走向强大。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没过多久,长安那边便传来消息,说禄东赞羡慕长安繁华,愿久居长安,不愿回到吐蕃了。 那些早已存有异心,或是本来属于其他部族,而被朗日论赞和松赞干布以武力征服的那些部族顿时不干了,像什么庸旌各部,唐旌穹波家的不满,只有父王六臣和母后三臣这些旧贵族在嚷嚷着要在这九臣之中选出人来,作为新的赞普。 这庸旌各部和唐旌穹波家族原本就是被朗日论赞以武力征服的,而如今,在此次松州之战中,吐蕃军损失了十万士卒和奴隶,势力大大削弱。不甘寂寞的庸旌各部和唐旌穹波家族趁着这个机会宣布独立。 而原本臣服于吐蕃的苏毗、羊同等部也宣布不再臣服于吐蕃。 霎时间,整个高原的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吐蕃旧贵族以父王六臣和母后三臣为代表,要求在九臣之中选出人来,作为赞普。而吐蕃新贵族却是在松赞干布即位之后,重用大臣,他们形成的贵族集团。有吞弥家、禄家为首。不过由于禄东赞深陷长安,禄家由年仅十六岁的禄东赞次子钦陵做主。所以禄家的势力实际消减了许多,原先依附禄家的小贵族,转而投向了吞弥家或是旧贵族。 内部分裂,外部也是不稳。庸旌、苏毗虽没有明确表示建国,但已然割据一方。而唐旌则直接宣布了建国。至于羊同,原本就是一个拥兵**万的国家。 除了这几个国家之外,吐蕃邻国泥婆国见吐蕃战败,也是蠢蠢欲动。 看着这份情报,张允文不由心头暗笑:“嘿嘿,打吧,乱吧,反正不管老子的事!” ------------ 第三百八十七章 香消玉殒 待到天气转凉的时候,李世民这又才拖家带口的回到了长安。 由于李世民身处九成宫,又带走了太子李承乾,所以,在那段时间内朝会没有举行,朝中事情由相关官员齐聚中书省商议决定,然后报九成宫批复。三省六部、五寺九卿各个部门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运转着,将一条条政令传递到大唐的每一处角落,让这个庞大的帝国全力运转。 在秋天的时候,王妍终于被诊断出怀孕了,这让张允文喜出望外。万里长征终于走到尽头了,实在不容易啊!他知道,王妍为了能早日怀上,暗地里不知道喝了多少的偏方草药,甚至整个人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发青了,看得张允文一阵心疼。 而在栎阳的王屈听闻了自己的孙女怀上了身孕,不顾年事已高,身体衰弱,专程从栎阳赶过来,带来了一大车的补品。 看着皓首银发,颤颤巍巍,几乎连路都走不稳的王屈张允文忽然生出诸多感慨来,想起当初在洛阳相遇的情形,想起在长安出售那天然居给他的情形,一时间唏嘘不已。 王屈的精神状态极好,整日乐呵呵的,就连张琰和张继也很喜欢这位白胡子爷爷。当然,这也与王屈带给他们的礼物和每日里为他们买零食是分不开的。 如今,王屈已经渐渐从栎阳王家家主的位置上推了下来,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担任家主之位了。如今王家家主之位却是有当年太原王家外房第二号人物王虚担任,其子王磐便是当年张允文分裂王家的关键人物。不过这王磐经历王家分裂之事后,渐渐变得老成了,做起事来,也不像以前那般浮躁,这倒是让王虚欣喜不已。 在李世民的支持之下,如今,这栎阳王家的生意已经遍布在整个关中河南,正欣欣向荣,蓬勃发展。 王妍出嫁之时,王屈更是大手笔,拿出了一支三十人的商队作为陪嫁之用。虽然当时王家内部诸多人员反对,但王屈却道:“自我王家搬迁至此,王妍功劳如何,你等也是知道。况且其嫁的夫君乃爵至县公,有一公主,一郡主为妻,若是嫁妆太薄,岂不是我家王妍会受到欺负?况且只要得到张允文和陛下的支持,莫说是一个商队,就算是是个商队,也是值得的!” 如今,这支商队仍旧挂在王家之下,每年所获收益尽数供于张允文府邸。 而王屈在来到长安,看望王妍时,也带来了一条坏消息。这条坏消息正是关于那支商队的。 这支商队的主管叫做王同,本是王屈家中的一个仆役,自幼在王屈家中长大,机智灵敏,学东西也是越学即会,深得王屈的喜爱。所以,王屈将从商多年的经验全部传授给了王同。王同的表现也是让王屈欣慰不已。三十岁的时候,便成了一个商队的管事了。 王家迁至栎阳之后,王同在王家担任了大管事一职,主管栎阳城内的王家店铺。而当王妍出嫁的时候,王屈便将这王同连同一支商队作为嫁妆送了出去。 张允文见过那王同两面,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精明能干知进退,是一个能干事的人。 这王同带着这支商队游走于关中、河南、山东等地,每年可获得大量利润。而张允文也是知道重伤之下必有勇夫,拿出全年利润的十分之一作为商队成员的酬劳,至于王同,则是另外拿百分之三。这种奖赏制度之下,商队的规模在一天天扩大,从原先的三十人,已经扩展到八十人。 然而,这支商队在齐州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齐州是李世民第五子齐王李佑的封地。这李佑,母亲为阴妃,此人自幼便是一个暴戾之人,好游历,结交奸邪之人。在早些年间,李佑十二三岁的时候,曾经和张允文打过一次交道。那次是李佑看中了张允文放在驿站的马车,直接带走了。而后,张允文和李宇有索要了回来。 如今,这李佑已经二十多岁了吧! 当商队满载着从登州那边买来的高丽商品,准备前往关中贩卖路过齐州的时候,商队被齐王府的卫队拦了下来。 领头的人叫做梁猛彪,此人生得是凶神恶煞,双臂之上,肌肉鼓胀,拦住商队之后,细细检查半天,说是商队的货物皆是齐王府所需之物,希望能尽数买下来。至于价格,这位梁猛彪根本就没有提及。 王同看那梁猛彪的神色动作,便知道此人恐怕是想空手套白狼,白白获取这批货物!当下上前,轻声将张允文的名号搬了出来。 一听到这个名字,梁猛彪不由犹豫起来,不过看着车队中那至少值三万贯的货物,心头又如猫挠。最终,他令人看住商队,自己去了一趟王府,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佑。 李佑听罢,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当初本王尚未开府,在长安的时候,看中了张允文的马车,却不料这人竟然收了回去,搞得本王颜面尽失!如今将他商队扣下,正好一出本王心头之气!” “可是,殿下,那张允文名义上还是你姐夫啊!” 李佑一听,嘲弄似的一笑:“什么姐夫不姐夫的,本王可没认他!不管那么多,先将那货物扣下再说,出了什么事,本王扛着!” 梁猛彪顿时喜上眉梢,抱拳大声道:“喏!” 于是,这商队便被拦在了齐州。王同虽然四下交涉,却是无果。在齐州困了七日之后,便带着八十名商队成员空着手离开了齐州。至于货物,则是被齐王府的人以千贯的价格买了过去。而那马车,梁猛彪则是根本就没有提及。 离开齐州的王同觉得愧对了张允文,便和众人返回栎阳,拿出家中积蓄,与众人凑足两万贯,盘下马车,准备重新再来。 当王屈告诉张允文这个消息的时候,王同正领着商队往河南去了。 张允文听了王屈的述说,却是轻叹一口气:“老王这是何必呢!那趟货物也才三万贯,只要他们能够平安返回,那便是最好的了,至于什么货物,小子倒是不太放在心上。不过此次李佑却是做得太过了!王老放心,小子心头已经有了些想法念头,到时候有李佑好看的!” 王屈欣慰的抚须笑着。 张允文所说的想法念头,却是指的一份情报。 情报上记载着齐王李佑在今年五月至今,已经扩大了王府卫队数倍,由原本的五十人呢扩展到两百人。 拿着这份情报,林然还笑道:“魏王府那边编书,东宫那边宠娈童,吴王府那边赌钱,齐王府这边扩建卫队,唉,这些殿下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说着,将情报小心归档。 如今,张允文想起了这份关于齐王府扩编卫队的情报,只要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情报相佐,这李佑可是有的受了。 于是,恣意妄为有让林然着重搜集了一下关于李佑的情报。林然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办了。 过了半个月,情报便搜集上来了。张允文和林然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情报上对于李佑为何要扩编卫队之事,说得一清二楚。 今年正月的时候,李佑来到长安。在拜访他的舅父阴弘智的时候,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当李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脸上都带着丝丝笑意。 而后,阴弘智的妻兄燕弘信便在杜陵附近招募游侠儿。待到李佑离开长安的时候,这燕弘信便带着招募来的六十多名游侠儿跟着李佑返回齐州。 联系后面的情况来看,不难猜出李佑舅父阴弘智对其所说的话语,无非就是募集卫士,训练死士之类的话语。 除了这些,另外的一些情报将李佑在齐州的所作所为记载的一清二楚,其中尽是劣迹,竟无半点光辉的印记。 林然在递给张允文情报之后,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大人,是不是因为这齐王扣下了你商队的货物,你便想要借此来打击齐王?” 张允文“呵呵”一笑:“我还以为老林你不会问了呢!此事若是我来个否认,倒是显得虚伪了!不错,这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却是这个!”张允文扬了扬手中的情报,“这藩王之事,可大可小,小不过皇家颜面,大则是祸害一方!遍观诸亲王、郡王之中,唯独齐王劣迹最多,所以当好生管教一下,一来使得齐州百姓免于祸害,二来,效尤诸位亲王、郡王。” 林然听完张允文是理由,不由苦笑一声:“大人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找出一大堆借口出来,属下可是说不过你!既然大人认为此事当行,那属下全力配合便是!” 张允文哈哈一笑,拍拍林然的肩膀,扬了扬手中情报,口中笑道:“老林啊,辛苦你了!”说完便往皇宫走去。 逮了几名卫士太监宫女,询问了几次,在皇宫里转了不少的路,终于在御花园中找到了正在赏花的李世民。 此时已是九月末了,瑟瑟寒风将起,卷起花园内残叶打着旋,飞扬在半空之中。 而李世民欣赏的,是一簇簇怒放的菊花。 只见满目尽是一片金黄,眼前似乎有着无数的菊花随着秋风摇摆着。李世民坐在一方亭子之中,正和长孙无忌笑谈着,时不时的伸出手来,指向那花丛之中的菊花。 张允文走近亭子,站在亭下台阶之上,躬身一揖:“陛下,微臣有事求见!” ------------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自待遇 李世民早已见到张允文过来,本想招呼他进入亭中,共赏菊花,却见他行了一礼,当下笑道:“允文啊,这非是在朝会之上,那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张允文直起身,进入亭子中,张允文坐在石凳之上,先跟长孙无忌打了一下招呼,刚要拿出怀中的资料来给李世民瞧上一瞧,却听得李世民笑道:“允文啊,真刚才与辅机正在谈及这院中菊花,朕见这残菊,心有戚戚,以其为美。而辅机则不然,视这满瓣如轮者为美!允文你且说说,到底何等菊花方为最美啊?” 张允文只得收回手,笑道:“长孙大人乃是崇尚魏晋陶渊明的自然之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见的是菊花之美。而陛下所见残菊,而心有戚戚,见的是残缺之美。以微臣看,这菊花从菊蕾开始,一直到菊花凋残,所经各时,皆为美!” 听了这个回答,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不由同时哈哈大笑。 笑罢之后,长孙无忌道:“允文啊,你这话虽有讨巧之嫌,可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而李世民则是站起身来,望着满园的菊花,沉吟片刻,蓦然吟诵道:“阶兰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细叶抽轻翠,圆花簇嫩黄。还持今岁色,复结后年芳。” 一边在念诵,另一边便有秉笔的宫娥,“唰唰唰”的在宣纸上记录着。 此诗一念诵完毕,张允文和长孙无忌二人便是一通马屁送了上去,直拍得李世民眉开眼笑。 “对了,允文,你来找朕可有什么要事?”李世民坐回亭中,恍然想起了张允文来此的目的,当下便问道。 张允文连忙将怀中的资料呈上,也老实的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陛下,微臣的一支商队最近被齐王拦下了。微臣不忿,便去调查院查阅了一下齐王最近的情况,却查到了这些资料!” 李世民闻言,不由微微一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允文啊,此事就算是齐王做错了,你直接告诉朕便是,怎么能借公器以为私用?” 张允文连呼冤枉:“若是微臣就这样过来告齐王的状,空口白牙,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而在调查院中查出当时的记录,那也好向陛下告状啊!” 听了这个解释,李世民面色稍霁,低下头,看起了手中资料。看了片刻,李世民面色陡然一变,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这个孽子!”手中纸张翻得更快了。 终于,草草看完之后,李世民一下子将这些纸张拍在亭中石桌之上,站起身来,面容之上,仍旧泛着浓浓怒色。 长孙无忌拿起桌上纸张,看了片刻,脸上原本带着的淡淡笑容也消失不见,而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辅机,你且说说,朕该如何处置这孽子?”李世民后脑勺上似乎生了眼睛,背对石桌,竟然能知道长孙无忌翻看了桌上的情报。 “陛下,齐王殿下这等举动确实有诸多不对啊!首先是私自扩编卫队,募集死士。必须解散多余卫队成员,遣散死士。其次,需要对齐王在齐州犯下的种种罪行加以申斥给予处罚。如令禁足王府,令当地州府监督之。第三,对受过齐王之害之人加以补偿,如允文!”说到这里,长孙无忌对着张允文微微一笑。 张允文赶紧回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最后,便是需要另外派遣严师对齐王加以管束!”长孙无忌不缓不急的说道。 李世民听罢,转过身来,坐回石凳之上:“辅机所说的这几点,朕亦已想到,可是,这严师当派何人前往?” “微臣以为权万纪乃是合适人选!”长孙无忌抚摸着颌下一绺长须说道。 “权万纪?唔,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当初恪儿便是由他管教,才成了今日这般模样的!”李世民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权万纪当年曾任吴王府长史,教导李恪,改掉原本身上存在的纨绔气息,确实是一个严师。 “至于这补偿之事……呃,允文啊,你丢了多少钱的东西啊?”李世民转过头来,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赶紧摆手:“什么补偿不补偿的,微臣不差那些钱,陛下还是多多补偿那些齐州城的百姓吧!” 见张允文这般识趣,李世民也抚着胡须,呵呵笑了起来。 在向李世民告完状之后,张允文看李世民没什么心情,面色有些差,知道还在为李佑的事情不爽,当下起身告辞。 李世民挥挥手,示意张允文不用多礼,自己离开。 离开御花园,张允文漫步在这皇宫大院之中。走到月华门的时候,张允文却是遇见了正蹦蹦跳跳的从南方过来的晋阳公主和李治。 “二姐夫!”晋阳公主甜甜的喊道。 张允文笑着末了一下她头上的三鬟髻,向李治道:“哦,小治,你这是和晋阳去哪儿啦?” 李治笑答道:“我们去西市那边转了转,刚刚回来!怎么,姐夫你要出宫么?”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刚才向陛下说了点事儿,现在正准备回去呢!” 那晋阳公主当即娇声道:“不嘛,二姐夫,你在宫中陪陪兕子嘛!”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张允文的手。看着这个比自家女儿打上一两岁的小丫头,张允文心软下来:“好吧,姐夫就跟你们在皇宫里玩玩!” “好勒!”晋阳公主顿时兴奋的挥动小手。 李治走在最前面,晋阳公主和张允文走在后面,一路行去,却是往李治所居住的寝宫而去。 然而在路过一处庭院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传出了一阵板子击肉声和压抑的呻吟声。张允文不由停下脚步,透过那敞开的大门,往里瞧去。 只见一名宫娥趴在一条条凳之上,两名内侍正举着板子,往宫娥屁股上招呼。那宫娥垂下头,双手紧紧捏成拳,尽量压抑着那呻吟声。 “看样子又是哪个宫娥犯了什么错事,被责罚了!”见到张允文的目光,那李治出言解释道,“姐夫走吧,小治让你瞧瞧我新得的一把剑!” 张允文看着那宫娥的样子,轻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得里面一名年长的宫娥大声说道:“武媚娘,你赶紧老实交代,阴妃娘娘那杆玉凤簪子是不是你拿的?” 一听得“武媚娘”这三字,张允文如遭雷劈,停住脚步,怔怔的望着那院中受杖责的宫娥。 李治见张允文面色有异,连忙问道:“姐夫,你怎么啦?” 张允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没什么!” 此时他的脑中如同一团乱麻。武媚娘,不就是后来的女皇帝武则天么?对了,今年春季的时候,宫中放出了大批年老的宫女,同时在各地遴选秀女,想必这武媚娘便是在这选秀女的过程中被选上的吧! 对于这武则天,后世张文济接触的都是正面的评价,比如郭沫若的“政启开元,治宏贞观”。郭沫若认为武则天的最大功绩在于完成了由贞观至开元的承上启下的承接。 所以,张允文对武则天的印象不算差。可如今,看着面前这位屁股正在挨揍的宫娥,他是在不能与后世那个威风凛凛的女皇帝联系起来。 这时候,那名年长的宫娥见武媚娘依旧不开口,心头恼怒,大声斥骂那两位行刑的内侍:“你们两个今日没吃饭啊,怎么没力气?还不赶快用力打!” 那两名内侍憋起一口气,高高举起手中板子,正要落下,忽然听见庭院之外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 第三百八十九章 李治开府 这出言喝止之人正是张允文。也不知怎的,一见那两名内侍将要重击武媚娘,便忍不住吼了一声住手。 李治和晋阳公主都诧异的看着张允文,心想难不成这宫娥还与姐夫有什么关系不成? 那年长的宫娥一听见有人叫住手,循声一看,却是一名身穿便服的男子慢慢往这边走来。一见这男子,年长的宫娥便知此人乃是外朝官员,当下不冷不热的说道:“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此言刚落,那李治和晋阳公主便已经跟了上来,站在张允文身后。 一见道者二人,庭院内的宫娥内侍不敢怠慢,连忙跪下一大片来。 李治让宫娥内侍们起来,而晋阳公主则是在一旁好奇的问道:“姐夫啊,刚才你嘛叫住手啊?这位宫女是你的什么人么?” 张允文摇摇头,低头对晋阳公主道:“姐夫刚才看见这女子意志坚强,挨了这么多板子,也不吭声,心里敬佩,所以过来看看!”说着直起身来,看着那年长的宫娥道,“以本将军识人的眼光来看,这般倔强而又坚强的人是不会去投什么玉凤簪子的!” 那年长的宫娥却是冷笑一声:“将军之言未免太过牵强了吧,那性格刚烈之女子难道就不会做出偷盗之事么?” 张允文摇摇头:“虽说有这可能,但是我相信她不会!”心头暗中补充道,一个女皇帝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么? 听了张允文这话,那原本趴在条凳之上的武媚娘顿时抬起臻首,一双凤目望着张允文,目光之中,尽是感激。 张允文是第一次见到武媚娘的面容,只见她趴在条凳之上,头上青丝散乱,额上汗水溢出,与青丝粘在一起。一双凤目之中,带着说不出的灵动。鼻梁高挺,面颊丰腴,果然是一个大美人。 那年长的宫女见张允文这般袒护武媚娘,又见这武媚娘抬起头来,瞧着张允文,不由心头暗自恼怒,责怪张允文让她在众宫娥面前丢了面子,当下不阴不阳的说道:“这位大人,刚才听晋王嗲下和晋阳公主殿下唤你一声姐夫,想必大人也是当朝驸马吧!驸马又自称‘本将军’,可见驸马乃是外朝武将。不过这处置宫女乃是内廷之事,驸马来管,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见到这年长宫女说话时不阴不阳的样子,李治脸色不由沉了下来,正要开口,准备训斥一下这宫女时,一旁的晋阳公主已经开口道:“外臣不能管,那本宫能不能管呢?这宫女本宫来管!先扶她起来,咱们到母后那边说去!” 张允文顿时用一副诧异的目光看着忽然露出威仪的晋阳公主,他实在是想不到,这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平常在他面前是如此乖巧的小丫头摆起公主架子来倒是有模有样。 而身旁的李治,看到张允文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似乎见怪不惊了。 那年长的宫女听了晋阳公主的话,不由面露难色:“公主殿下,此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不用麻烦皇后娘娘了吧!阴妃娘娘那边还等着奴婢交差呢!” 晋阳公主眉头一皱,俏丽可爱的面容上故作严肃:“你这奴婢,一口一个阴妃娘娘,难道眼中就只有阴姨娘,没有本公主了么?” “奴婢不敢!”这位宫女连忙诚惶诚恐的说道。 “既然这样还不快随本宫前往母后那边!”晋阳公主说完这话,一个华丽的转身,便往外走去。 那些宫女内侍一个个面面相觑,随即跟上。 武媚娘在一位容貌俏丽的宫女的扶持之下走到张允文身前,向张允文行了一礼,然后也跟着大队人马而去。 李治在一旁推了推张允文,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嘿嘿,姐夫,还不跟上!” 来到长孙皇后所在的寝宫,遥遥便看见长孙皇后正穿着一袭素白的宫装,体态慵懒的靠在一张软榻之上,手持一卷书册,正慢慢的读着。 晋阳公主走在最前面,一双小手插着小蛮腰,昂首阔步的往宫内走去,那些侍立在一旁的侍卫,见到晋阳公主带着一大帮人过来,相互对望一眼,却没有拦住。 “母后!”一见到长孙皇后,晋阳公主便笑吟吟扑了上去。 长孙皇后放下书卷,消瘦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来:“小兕子,你带这么多人到母后的寝宫来做什么啊?” 说着目光向后去,瞧见张允文,微微点点头。 “拜见皇后娘娘!”张允文和众宫女内侍同时拜下。 “允文你起来吧!你们也起来吧!”长孙皇后一挥宽大的衣袖,说道。 “母后,是这样的!”晋阳公主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还指着人群中遍体鳞伤的武媚娘。 听完事情的经过,长孙皇后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看着那名年长宫女道:“碧静,你可知罪?” 那名叫做碧静的年长宫女连忙跪下,口中却道:“请娘娘明示,奴婢不知哪里有罪?” “还敢嘴硬!”长孙皇后微微怒道,“本宫三番两次告诉尔等女官,不等妄用肉刑。而你看看,这为宫女被你等打成什么模样了?” “冤枉啊,娘娘!”那碧静大呼冤枉,“这武媚娘偷窃了阴妃娘娘的玉凤簪子,却是咬死不认,奴婢这才施以杖刑的!” “那她认了没有?” “这……”碧静正想要向长孙皇后述说那武媚娘是如何的冥顽不灵,如何的死不认账,那站在众人后面的武媚娘却是猛的扑了出来,跪在那碧静旁边:“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就没有拿过阴妃娘娘的玉簪!” “胡说!既然你没有偷取阴妃娘娘的玉簪,那玉簪怎么会在你的床榻的夹层之中?分明就是你拿了!”长孙皇后还没说话,那碧静便开口说道。 长孙皇后不满的发出一声轻哼,那碧静赶紧俯首在地,不敢多言。 “武氏,本宫记得你是故应国公、荆州都督、礼部尚书武士彠之女吧!今年选秀之时,本宫便听闻武家有女,才思迅敏,容貌清丽,故而下诏将你寻来宫中!”长孙皇后淡淡的说道。 那些宫女内侍一听到武媚娘的身份,不由微微愣神,就连那扶着武媚娘的宫女也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奴婢早已家道中落,这些不提也罢!”武媚娘听得长孙皇后提起身世,不由面露哀伤之色。 “本宫本想将你留在宫中,做一年宫女,尝尝这宫中冷暖,接着便会将你荐于陛下!想不到今日出了这等事情!也罢,武氏还有碧静,你们都起来吧,本宫且听你们好好说说这事情!” 那碧静听出了长孙皇后口中的袒护之意,心头惴惴,硬着头皮说道:“昨日阴妃娘娘招奴婢过去,说是一杆玉凤簪子不知去向,让奴婢查查奴婢大搜诸宫女,在那武媚娘的床榻之下寻得那杆玉凤簪子。找武媚娘询问,她却咬死不认,奴婢这才施以杖刑。不料被那位驸马还有晋王殿下、公主殿下撞见,接下来的事,娘娘已经知晓了!” 长孙皇后闻言,沉吟片刻,对身边女官吩咐道:“去请阴妃娘娘过来!” 女官刚刚应声一揖,外面便传来一声娇媚的声音:“不用姐姐派人,小妹不请自来了!” 人群再次向这位不请自来的阴妃娘娘行了一礼。后者看也不看,径直走到长孙皇后面前:“姐姐啊,你可要为小妹做主啊,那杆玉凤簪子可是陛下赐予小妹的,小妹一直以来都是万分珍惜啊!” “好啦,好啦,本宫自会秉公处置的!”长孙皇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张允文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阴妃娘娘,和长孙皇后以及他见过的杨妃等人不同,这位阴妃不光是声音娇媚,容貌也甚是娇艳。只见她青丝堆叠如云,双眼狭长,微微上挑,鼻梁高挺,一张薄薄的嘴唇涂得通红,却给人以刻薄之感。 看到这位阴妃,张允文便想起了她的儿子齐王李佑,此刻恐怕她还不知道自己告了她儿子一状,若是知道了,该会是什么表情呢? 正想着,只听长孙皇后道:“碧静断定这武媚娘乃是偷窃妹妹玉凤之人,妹妹如何看啊?” 阴妃看也不看那武媚娘一眼,口中便道:“既然碧静在她的床榻之下搜出了那玉凤簪子,那便是她偷窃的!” 长孙皇后却道:“本宫却不这么认为!这武媚娘乃是名门之后,自幼庭训严明,知书达理,怎会做出这等盗窃之事?定是有人栽赃于她!所以此事还得细细调查才是!” 阴妃听了这话,脸色一沉,接着掩口笑道:“呵呵,姐姐向来公允,如今怎的偏袒气这武媚娘来了?” 长孙皇后目光从众宫娥内侍身上扫过:“真是因为本宫想要还武媚娘一个公允,这才要细细调查,查出那真正盗窃之人出来!” “好,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那妹妹便看姐姐今日如何查案,如何将那个真正的偷窃之人找出来!”阴妃毫不客气的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望着长孙皇后和武媚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长孙皇后听了这话,心头气愤不已,不由微微咳嗽两声,微微弯下腰来。 “母后!”晋阳公主和李治同时上前,关切的围在长孙皇后身边。 长孙皇后摆摆手:“没事,母后没事!” 直起身来,目光缓缓扫过人群,落在张允文身上。 ------------ 第三百九十章 东西疆域 “皇后娘娘,微臣倒是有一法能辨识那行窃之人!”张允文见长孙皇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好像在说,你惹来的麻烦,还不快想办法解决。当下排众而出,双手抱拳,对长孙皇后道。 长孙皇后见张允文出列将这活计揽在自己身上,不由微微点点头,笑着向张允文道:“既然允文你有法子,那说来听听!” 张允文正要说话,那阴妃却是阻止道:“且慢!”扭头望向长孙皇后,“姐姐,这人是谁啊?看着面生,应该不是内廷中人吧!” 长孙皇后笑道:“此人是汝南的夫婿,朝廷的定州郡公,左龙武军将军,辅国大将军,上柱国张允文!” 这串官职中,郡公为爵位,从二品,将军为官位,从三品,辅国大将军为散官,从二品,上柱国为勋位,亦是从二品。如此一串官职下来,就算是阴妃,也得心存顾忌。而那位碧静,想起当初那有些不敬的言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头却是惴惴不安。 果然,长孙皇后将这串官职报了出来之后,那阴妃看了张允文一眼,轻哼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了。 而那武媚娘听见张允文这个名字之后,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皇后娘娘知道,这手雷之法,乃是汲取散布于人间的天上神雷,灌注于铁球之中而成。当年在剿灭刘黑闼的时候,微臣还亲手引下天雷来,劈死了刘黑闼。微臣何以知道这天雷之法呢?却是在微臣年幼之时,大梦三日,于梦中得仙人之传。仙人曾言:雷为正法,能荡污秽,扫阴霾,辩是非,须得用之为正途。所以微臣便将此法献与了陛下,以助陛下荡平六合,横扫八荒。如今,为测试出谁人乃是真正的偷盗之人,微臣愿以雷法试之!”张允文满嘴跑马,一个劲的吹嘘,直听得阴妃和那些宫女内侍一愣一愣的,就连李治和晋阳公主也是张大了嘴巴,惊愕的看着张允文。 只有长孙皇后,掩口轻笑一下,又正襟危坐。待张允文说完之后,长孙皇后道:“既然允文愿意以雷法试之,本宫便应允了!你且说说,将要如何来试!” 张允文道:“取阴妃娘娘身边侍女,武媚娘及其身边宫娥,以及在场所有宫娥内侍,挨着一间密不透光的房间之中,而微臣则是在房间之中,用天雷挨着检查每个人的双手。若是感觉发麻,且手背之上留下被雷劈过的黑色痕迹,那此人便是偷窃之人!而没有偷窃的人,手背之上便不会留下黑色痕迹。待所有人进去之后,微臣在屋中喊‘开门’,娘娘就派人进入殿中,令任何人不得妄动,以免那人乘机擦去手背上的黑色痕迹!” 听了这个方法,那阴妃说道:“为何连本宫身边的人也要去接受检查?” 张允文看了他一眼:“或许那偷窃之人正是娘娘你的手下!” “好了,就按照允文说的办吧!”长孙皇后最后拍板决定。 阴妃着人将她宫内的宫娥尽数唤了过来,加上武媚娘及其身边的宫娥,和在场的所有侍女宫娥,一共将近四十人。 准备好一见大殿,将门窗上能透光的地方,尽数用数层黑色锦幛封住。 张允文进入大殿之中,果然见到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大殿门边站立着两个侍卫,专门负责开门的。 “好了,可以开始进来了!”张允文大声喊道。 大门被开了一道供人进出的缝隙。待到一名宫女进入大殿,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大门即刻合上。这宫女目不能视物,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 张允文却是在大门开合之时,确定了那宫女的位置,轻声说道:“不要害怕,呆在原地,我马上过来!” 两步来到那宫女身边,说道:“我现在站在你前方三尺处。伸出你的右手来!” 待那宫女伸出右手,张允文的右手慢慢捏住那宫女的手臂,在那肘关节处的麻经上一捏,左手却拿着一杆蘸了磨的细细毛笔,趁着宫女右手麻痹的瞬间,在她的手背上划了一道黑色划痕。 “哎哟!好麻啊!”那宫女被捏了一下麻经,顿时发出一声呼叫。 “好了,你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墙边才停下来!若是待会儿开门的时候,我发现你没有站在墙边,本将军可是要禀报皇后娘娘,治你一个不遵号令之罪!”昨晚这些,张允文还不忘威胁一下。 那宫女满是委屈的摸索着往前走去。 “下一个!”张允文对着大门喊道。 就这样,一个个宫娥内侍挨着进入到了这大殿之中,都被张允文捏了一下麻经,再用笔在右手手背上画了一道黑色痕迹。这近四十名宫女内侍,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轮到那武媚娘时,那位搀扶着武媚娘的宫娥也要跟着进来,张允文故意怒道:“难道没有听清楚本将军的话么?一次只能进来一人!你出去,武媚娘进来!” 那名面容秀丽的宫女只好放下武媚娘,有出了大门。 等到这近四十人挨着进入大殿完毕,张允文喊道:“开门!” 大殿大门一打开,十多名卫士便冲进大殿来。而那些在黑暗之中呆久了的宫娥侍女,乍见强光,不由将双手覆在额头之上,挡着这强光。 “好,将他们一个个带出去!带到皇后娘娘面前!注意了,可不要让他们碰右手!” 当张允文和这些宫娥侍女出现在长孙皇后面前时,长孙皇后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些人的手上。 “现在将右手背上,没有黑色痕迹的人给我抓起来!”张允文一声厉喝。 那些侍卫立刻挨着检查起这些人的手背。 很快,便将那个手上没有黑色痕迹的人抓了出来。正是那名扶着武媚娘的秀丽宫女。 “呃,张将军,你这是为何,不是说被雷劈了之后,手上有黑色痕迹的人是行窃之人么?怎么抓起手上没有黑色痕迹的人来了!”那阴妃见张允文下令抓出那手上没有痕迹的人,忍不住问道。 “呵呵,微臣哪里会什么法术,不过是趁他们看不见,在他们右手臂上捏了一下,再在他们的手背上画出痕迹来。若是行窃之人,心头必然有鬼,故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黑暗之中,便将手背上的痕迹给擦去。而没有行窃之人,心中坦荡,自不会在意。所以,出来之后,这手背上没有痕迹之人,便是那行窃之人!”张允文却是对着长孙皇后解释道。 长孙皇后点点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做贼心虚,便是这个道理了!“ 看那位被抓出来的宫女,此刻正低着头,一串串泪珠不停的从脸庞上滑落。 “菱襄妹妹,怎么是你?你怎么偷了阴妃娘娘的簪子,还要陷害于我?”武媚娘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位秀丽的宫女,满是惊讶的说道。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尽数望向了那名叫做菱襄的宫女。 那名宫女抬起头,露出一张秀丽的脸庞来。 “奴婢来自洛阳,家父不过一个普通佃农!此次选秀,奴婢能选入宫中已是万幸,可是,奴婢遇上了媚娘姐姐。她可比奴婢要优秀得多了,不仅人生得漂亮,更是能识文断字……”说道这里,那菱襄望着武媚娘,“媚娘姐姐,你可知道,前几日我听那年长的宫女说,每年的秀女中,都会有部分人被选入陛下身边服侍陛下。而能识文断字,便是一个基本要求。” 武媚娘顿时恍然:“难怪不得这几日你缠着我让我教你识字!” 菱襄露出一个苦笑:“可惜我太笨了,怎么学业学不好!看着媚娘姐姐读书的样子,你不知道我的心头有多羡慕啊!忽然间,我便嫉恨其姐姐来,为什么你能识字而我不能。所以,趁着那日和几位姐妹去阴妃娘娘的寝宫打扫清洁,我偷偷拿下了阴妃娘娘的簪子,藏在了姐姐的床榻只见!心想着只要姐姐被赶出了皇宫,那我看不到姐姐,心头也就不会那般嫉恨了吧!” 听完这些话,众人不由一声轻叹。这菱襄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吧,在这宫中厮混数月,便学会了陷害人。宫中水深如海,难怪那李治和晋阳等人愿意每日都跑到张允文府上玩耍去。 既然差不了真凶,那武媚娘也就是无辜的了。就在长孙皇后想要将这武媚娘荐于李世民,做书记女官时,那武媚娘却盈盈拜下,表示自己不愿意去李世民身边,而愿意呆在晋阳公主身边,做晋阳公主的女官,以报晋阳公主恩德。 长孙皇后轻叹了一口气,最终同意了武媚娘的请求。 至于那菱襄的处置,本当责以杖刑,然后逐出宫去。可是那菱襄哭哭啼啼,说自己出宫之后没了去处,若是返回洛阳,定会被其父打死。留在长安,恐怕最后免不了委身勾栏。还说宁愿在宫中做牛做马,也不愿被逐出宫。 这一哭起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几欲练成一线。看得长孙皇后也不由得心软起来。 那阴妃冷冷一笑,口中说道:“姐姐啊,你执掌内廷,这凡事也得依法度啊!将这丫头逐出宫去,可是内廷规矩!姐姐可别首先坏了规矩啊!” 被阴妃这么一挤兑,就算是长孙皇后想要留下那菱襄亦是不可能。只得挥挥手,准备让侍卫将这菱襄带出去。 菱襄顿时发出一阵呼天抢地的悲号声。 这声音震耳,让张允文感到无比厌烦,当下大声喝道:“哭什么哭,不就是出宫么?你出了宫,本将军帮你找个夫婿嫁了!别给我哭了!” 那菱襄顿时止住哭声,一双泪眼望着张允文:“真的?” 这时候,那阴妃又发出一声冷哼来,显然是对这菱襄的好运感到不满。 听到这一哼接一哼的冷哼声,听得火起,当下向那阴妃道:“对了,阴妃娘娘,微臣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齐王殿下在齐州拦截微臣商队,强行以一千贯的价钱买下了微臣三万贯的货物及马车。另外,微臣还查到齐王殿下在令弟阴弘信的指点下,私自扩编王府卫队,募集死士。今日微臣已将这些事禀报陛下,过两日,陛下恐怕便会对齐王殿下做出处置!” 此言一出,阴妃脸色一变,愤愤的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向长孙皇后一揖,告辞而去。 ------------ 第三百九十一章 搜集情报 张允文出了长孙皇后的寝宫没多久,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声呼喊:“姐夫,姐夫!” 回头一看,却是那李治和晋阳公主正急冲冲的赶过来:“姐夫,姐夫,你还没去我的宫中看呢!”李治说道,“我新得的那柄剑据说是南宋刘裕所配过的!” 张允文轻笑了两声:“不用了!那剑能有我的波斯弯刀好么?”他说的波斯弯刀,却是当年麴文泰有求于张允文,送上的一把大马士革刀。 李治当即露出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呃……没有!” 张允文哈哈一笑,拍拍李治的肩膀,对二人道:“若是得闲,你们可要常常过来玩啦,琰儿和继儿可都是想着你们呢!” “嗯!”二人齐齐点头。 “对了,晋阳啊!”张允文忽然想起那武媚娘如今在晋阳公主这里,当下说道,“那武媚娘如今在你这儿,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晋阳公主嘟起嘴,微微不满的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坏人,难道还会对她不好?” 话别了这两人,张允文出了皇宫,往家中走去。 在家门口看着那嬉戏欢腾的张琰和张继二人,不知不觉想起当初二人年幼时的样子,不由一阵唏嘘感叹。 这时光如梭,转眼飞快,不知不觉,一双儿女这般大了,而自己,也快到三十了。 走上前,一把将张继抱起,空出一只手来,拉着张琰,往家中走去。 第二日,张允文刚从那朝会上回来,便听得那门房说道:“老爷老爷,你可回来了!家中来了个女子,带着行李,说是来找老爷的!”说完,还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盯着张允文,压低声音凑上前去,“呃,老爷,此事夫人们已经知道了!” 张允文先是一愣,有个女子找自己,谁啊?接着听见这门房后面的话,不由瞪了他一眼:“老爷我是这种人么?” 门房连忙干笑两声:“嘿嘿,不是,不是!” 还没到大厅,张允文便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立刻变知道这女子是谁。正是昨日偷窃簪子的罪魁祸首――菱襄。不过这菱襄怎么会来自己家中?她不是已经被逐出宫门了么? 进入大厅之中,果然见到那叫菱襄的女子正坐在大厅中,一双眼睛四下张望着。看她这俏皮的模样,谁也想不到昨日在宫廷之中,她还嫁祸过武媚娘。 见张允文进入大厅,菱襄一下子跳下太师椅:“张,呃,张大人,你昨日不是说要为我在长安找门亲事么?我现在来了,快带我去找吧!” 一旁的支柔闻言,不由“扑哧”一笑:“相公啊,想不到你还喜欢当月老啊!” 张允文这才想起昨天好像自己真的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因为这菱襄哭哭啼啼的抽泣个不停,惹得自己火起,这才向她吼出了“本将军帮你找个夫婿嫁了!”这句话。看来这菱襄还真的惦记上了。 心念急转,张允文忽的一笑:“菱襄啊,我有一个亲兵,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你看他做你夫婿如何?” 这菱襄却不点头,一双眼睛望着张允文:“我要先看看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于是,张允文便带着这菱襄到了隔壁的院子里。那里住着的便是杨石、马望山等光棍。 现在张允文的亲兵之中,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其余如宋瀑、郑方廉等人皆是有妻室的人。张允文在自家宅子四面,分出小院子给他们居住着。 当张允文带着菱襄出现在院中的时候,杨石等人尽皆一脸诧异的望着张允文。 “大人,这……”杨石一指菱襄。 “呃,杨石啊,你也是老大不小了,该给你找一个人管管你了。这是给你送来专门管你的人,本将军命令你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与这位叫做菱襄的姑娘成亲!”张允文大声说道。 “是!”杨石条件反射似的应了一句,接着便陡然醒悟,一脸苦色的看着张允文。旁边的马望山望着杨石的苦着脸的样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老马,你也别笑,你都三十多的人了,还是个光棍,也得尽快找个管家的!”张允文瞥见了马望山幸灾乐祸的笑容,当下出言道。 马望山一张脸也苦了起来。 极其不负责的将菱襄留在院子里,让杨石去应付,张允文自己则是离开了此间院子。 没过两日,李世民对齐王李佑的处罚决定便公之于众了。先是将李佑所犯之事一一列举出来,接着便宣布了处罚措施。和当初张允文在那御花园中听得长孙无忌说的一样,却是令李佑遣散卫队之中,私自招募的那部分人。令权万纪为新的齐王府长史,全权监管齐王李佑的日常一切。最后还令诸亲王、郡王引以为鉴,勿要做出违法乱纪之事。 听到这圣旨,张允文几乎可以想象到李佑将是如何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此时的李佑也确实气急败坏。在朝会后的第三日,这道关于处罚他的圣旨便传到了齐州。 “什么?让本王遣散卫队?让权万纪那老头当齐王府长史?还要本王禁足三月,今年不得返回长安?”李佑满是不可置信的呼道。 “是的!殿下,陛下的圣旨上便是这样说的!来,殿下,接旨吧!”那位宣旨的官员淡淡的说道。 李佑一把拿过圣旨,翻看了两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刚想将这圣旨掷于地上,可是有想起此时正有宣旨的官员在旁边瞧着,当下愤愤的将圣旨放在一旁的几案之上。 这时候,那宣旨的官员又道:“对了,齐王殿下,令长史权万纪权大人此时已经在路上,恐怕过不了两日便会来齐州了。” 李佑一听,嘴角不由轻轻抽动两下。 可以预见,李佑接下来在权万纪的监督之下过的日子定是非常不爽啊! “张允文!”李佑满脸的怨毒之色,“都是你这无耻小人,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别再让我碰见你的商队,否则老子非但要将货物扣下,就连人也要扣下!” 在得知自己的遭遇全是因为张允文在李世民面前告状,心头顿时如猛火遇油,那股憋在体内的怒火猛的燃烧起来。而那冉扫荡对象便是张允文。不过他却没有思考若是自己没有什么过失,又怎会被张允文抓住把柄?若是自己没有去动那商队,恐怕也不会招来张允文的报复。 “唔,姐夫,恐怕五哥现在正气得发狂呢!”李治一边笑嘻嘻的吃着饭桌上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饭菜,一边对张允文说道,“这几日,就连阴妃也是满脸的阴沉。哦,她去求见了父皇两次,可都被挡在外面了!” 说道后面,那李治已经是换上了幸灾乐祸的口气了。 张允文轻笑一声:“你五哥遭罪了,你怎的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啊!” 李治理直气壮的回答道:“谁叫他当初欺负过我!” 张允文听罢,却是肃声说道:“小治啊,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在陛下还有长孙大人等人面前说起。若是他们问起,你可要说对于你五哥的事感到非常的遗憾之类的话语!” 李治也是聪明伶俐之人,听得张允文这样说,也不问缘由,默默不语,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张饭桌之上,除了张允文和李治便无他人了,至于李宇支柔他们,正带着晋阳公主等几位公主在另外一张大桌子上用餐。欢声笑语不时从那桌子上发出来。 “小治啊,你说她们之间怎么有说不完的话题,怎么样都可以说上半天?”转过头望了望那张桌子,张允文向那正和桌上饭菜搏斗的李治问道。 李治头也不抬,口中发出嘟噜声:“我也不知道!” 张允文不由翻个白眼,看着狼吞虎咽的李治,也跟着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 用了饭,那晋阳公主、金城公主等几个年纪尚幼的公主在庭院中和张琰张继嬉闹成团。而高阳公主则是坐在李宇身边,和李宇说着话。 李治则是和张允文坐在一起,悠闲的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唉,也没有仗打,这日子真是单调啊!”张允文感叹的说道。 李治闻言,却是哈哈一笑:“是了,上次的伐高昌之战还有松州之战姐夫都没有参加,自从上次参加那个西征吐谷浑的战争之后,便再也没上过战场,想必是呆在家中闷得慌吧!” 张允文轻笑了一下:“我等身为大唐军人,自然是以保家卫国,开疆拓土为己任,若是真的那一天我等清闲下来,那就是四境之内皆无敌手,四海之地尽归大唐了!若真是如此,那我倒愿意好好的清闲一下!” 李治沉默一下,说道:“姐夫此言在理!对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今日我和晋阳离宫的时候,那武媚娘托晋阳公主给姐夫捎了个话。我估计晋阳那丫头已经将此事给忘了,就由我来说说吧!那武媚娘其实就是想谢谢姐夫,至于那些感恩戴德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她的伤好了之后,会过来跟你说的!” 张允文点点头,表示知道,却忽然想起眼前的李治就是武媚娘以后的丈夫,不过现今两人年纪都不大,武媚娘今年十四五岁,李治只有十二三岁,恐怕还没有勾搭在一起的。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当下便轻声问道:“小治啊,你对那个武媚娘有什么感觉啊?” 李治抓抓鬓角,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 张允文瞧他面色不似作伪,也就不再追问,想想也是,这李治恐怕才刚刚步入青春期,心理上虽然有些早熟了,但是生理上还是差了一点。 寒来暑往,时光如梭。 这日子如同指间沙一般,缓缓泻下,慢慢流淌,似慢实快。 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听着耳边传来的欢笑声,张允文一时间竟然痴了。曾几何时,同样是在这样大纷飞的天空之下,他伸出手,接下数片飞落而下的雪花来。雪花融化在手里,带着丝丝凉意。 那时候,年号还叫做“武德”,当今陛下还是秦王,自己还是秦王府上一个行军司马。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了雪地之中那个十五六的少年,伸出手来,接着雪花,脸上充满了坚决与刚毅。恍然间,似乎又听见了呼啸的炮弹声。 轻轻的叹了一声,这时光啊,还真他娘不是个东西!霜了发际、皱了眼角还不算,还将自己回溯数千年,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对天无语,徒留长叹啊! ------------ 第三百九十二章 新年贺礼 一声炸雷轰然响起,似从遥远天际奔腾而来,有倏然远去。 抬起头,只见长安上空,云气翻涌,在阵阵狂风吹拂之下,如奔马齐飚,如江河浩荡,如潮起涛生,倏然之间,竟演化万千景象。 一滴细雨落了下来,砸在了大地之上,四面溅开。 紧接着,一滴接一滴的雨珠子从天而降,片刻之后,便连成雨线,形成雨幕。 “今年的春雨可是比往年要多得多啊!”张允文喃喃的说道。 站在回廊之中,看着外面渐渐稀疏下来的雨线,张允文想起了今日朝会之上的事情。 朝会之上,李世民下诏令道:“来年二月有事于泰山!” 这诏书一下,如投石激浪,群臣尽皆面露兴奋之色,各自议论开来。其议论的焦点,无非就是那封禅之时所行之礼。 所谓的有事于泰山,便是指李世民想要封禅泰山。 封禅泰山,是在泰山之上祭拜天地的活动。《史记?封禅书》有记载“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厥旷远者千有馀载,近者数百载,故其仪阙然堙灭,其详不可得而记闻云”。自秦皇汉武之后,也就只有一个光武皇帝封禅过泰山,距今也是数百年了。遍观前三者,秦始皇荡平六合,一统华夏,是为千古一帝。汉武帝雄才伟略,武功盖世,威震四夷,李世民一直吧自己与汉武帝相比较,尤其是在武功方面,所以,对于这封禅一事,也是热心得很。再说了,自光武帝封禅泰山之后,这封禅泰山的仪式,已演变成通过“弘礼乐之制,正三雍之典”,来实现“扬名万世,以显祖宗”的目的。 早在贞观初年,李世民心头就一直存着封禅泰山的想法。毕竟这封禅泰山,代表着帝王最高的荣誉。根据太史公的记述,能封禅者,“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除了这太平兴隆盛世之外,若是天降祥瑞,亦可封禅以答谢苍天。所以,若是李世民举行了一场封禅仪式,无论是对于李世民,还是对着这贞观一朝,都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然而,李世民筹划的封禅之事并不顺利。 贞观五年正月的时候,河间王李孝恭便提议封禅泰山,不过李世民“手诏不许”。贞观六年,又有地方官员提出封禅泰山的建议,得到了朝中许多大臣的赞同,而魏征则是极力反对。李世民甚至与他展开了一场辩论。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河南河北诸州发大水,李世民只好作罢。到了贞观十一年的时候,李世民那欲图封禅泰山的心再次跳动起来,这次下了决心一定要去泰山封禅。恰逢国子监博士刘伯庄、睦州刺史徐令言上书请求封禅,李世民当然十分高兴。然而,那二人却对封禅的礼仪说法不同,各执一词。李世民只好下令秘书少监颜师古、谏议大夫朱子奢等人,研究封禅事宜。这帮人一研究就研究了数年,一直到今年,这才和房玄龄、魏征等人定下了封禅的礼仪。 于是,李世民便发出了“明年二月有事于泰山”的诏书。 不过在张允文的记忆中李世民好像没有去过泰山封禅,这是他到死都引以为憾的事情。 自二月份李世民发出诏书以后,先有长安父老齐至皇宫,请李世民封禅泰山。接着,并州、洛阳、益州等地父老也齐齐来到长安,请李世民封禅泰山。 张允文知道,这是李世民在为封禅泰山一事造势了。 面对这“汹汹民意”,李世民摆出了一副仁君应有的样子,和善的接待了这些各地父老,安排他们好吃好喝的住下。 如今礼仪定了下来,声势也造了起来,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着明年二月的到来。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直到四月末,天气转热的时候,李世民又跑到九成宫避暑去了。此次李世民离开,再次将李承乾带去了九成宫,没有留下他来监国。 这番举动却是让群臣不由心头惴惴,难道是李世民开始极不放心东宫,不愿再将国家大事交由他来处理? 李世民去九成宫没几日,张允文正在北衙侦察营新兵训练营这边,悠然看着那些侦察营的老兵折腾那些刚刚从各地招募而来的新兵。这批新兵是在去年秋季招进来的,约有三百来人。而上一批四百多人,训练了两三年的侦察兵已经从这军营中走了出去,再次分布在南北衙诸军之中。 “老马,你轻点,别把那小羊的骨头给折了!”张允文瞧见那边马望山正在马望山正在教训一个没有射中箭的士卒,满脸凶神恶煞,不由出声喊道。 “杨石,你小子在干嘛呢,那刀挥得那般快,是用来剁肉馅的还是砍人的啊?”瞧见杨石在卖弄刀法,张允文笑道,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当下吼道,“杨石头,你个臭小子,不是告诉你让你在家陪你新婚老婆子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给老子过来!” 自那日张允文将菱襄领到杨石那边,并将杨石介绍给菱襄时之后,便溜之大吉,留下两人在那里相对。 这杨石哪里经过此等阵仗,面对着那位微微有些花痴的少女,一张黑脸顿时涨得通红,不过他皮肤黝黑,倒看不出来。 这菱襄倒是主动和杨石说起话来,杨石也小心的应答着。一来二去,这二人很快就混熟了。 接下来,在李宇、支柔这两个闲得无聊的人的煽风点火,嗯,撮合之下,这二人很快就混得极熟了。而那菱襄,也在张允文的府中做了一份差事,其住处,就在杨石的隔壁。 至于王妍,她原本也想掺和进来,可惜的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行动也开始不方便了。所以只好放弃掺和进来的想法。 最后,在杨石带着菱襄见了杨常。杨常一见这菱襄容貌秀丽,体态高挑,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韵,再加上是张允文介绍过来的,也就同意了。 不过当时菱襄只有十四岁左右,年纪尚幼,所以一直等到第二年,菱襄满了十五岁,这才正式成亲。 成亲后,张允文便特批了杨石三个月的假期,如今,正是在这三个月之内,也就是说,杨石可以不用来此处。 “你说说,你怎么跑过来了?”张允文板起脸说道。 然而那杨石仿佛没看到张允文板起的脸,嘻嘻笑道:“大人啊,可得恭喜了,这届新兵之中可有一个异常厉害的家伙,一手方天画戟使得是出神入化,许多老兵都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好好加以培养,定成大器啊!” 张允文虽然对这杨石岔开话题的行为表示不满,但是,话的内容还是引起了张允文的兴趣来。 “什么?方天画戟?此人用的是方天画戟?”张允文脑海中浮现出一人的名字出来,当下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 “是啊!那杆大戟有一百多斤重,挥动起来,真是虎虎生风啊!嘿嘿,大人,要不你用大铁槊和他较量一下!”杨石笑道。 “好,你去兵器库中取一杆大铁槊过来,我去会会这薛……嗯,使方天画戟的人!” 听到张允文这样回到,杨石反倒是愣了一下。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不会真的以为张允文会以将军的身份和一个无名之辈打一仗。想不到张允文竟然一口应承下来。 不过想起那人挥动方天画戟时那出神入化的手段,心头一热,这人的武艺应该不在大人之下,可以看一场龙争虎斗了。 “好勒,大人稍等!“说着,杨石飞快的往兵器库方向跑了过去。 张允文翘起嘴角,用方天画戟,再加上现在的年份,这使戟之人应该是那个人吧,薛仁贵!想到这位大唐名将,张允文浑身肌肉似乎兴奋的抽动了一下,能和未来的大唐名将交手,真是荣幸啊! ------------ 第三百九十三章 魏征之死 遍观历朝历代武将,能使方天画戟者,皆为一时之猛将。其中最出名的恐怕便是吕布手中的那杆方天画戟了,其次恐怕便是那薛仁贵了。 没过多久,那杨石便屁颠屁颠的扛着杆大铁槊跑了过来。 “嘿嘿,大人,武库之中,属下只找到这杆六十六斤的铁槊来!”杨石不无遗憾的说道。 张允文双手拿起铁槊,挥舞了一下,顿时呼呼风声响起。 “还不错!勉强可以用!”张允文也将铁槊抗在肩上,目光却是斜觑了杨石一眼:“小石头啊,这三个月还没到呢,你就跑回军营之中,难道就不怕你们新婚燕尔,惹菱襄生气么?” 一听张允文又提及此事,杨石苦笑一声:“好了好了,待会儿比试完毕我回去便是!” 张允文瞪了杨石一眼:“小石头,老子这是关心你!依我看菱襄那丫头,心性跳脱,出言无忌,你若是不看牢了,指不定会惹下什么祸端来!” 见杨石沉默的点点头,张允文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当下说道:“走吧,去找那个用方天画戟的新兵去!” 杨石赶紧在前面带路。 这些新兵已经认识张允文。如今见他扛着铁槊走过来,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大人,就在前面!”杨石一指那校场边上立着的方天画戟。 校场之上,近百名大汉正赤裸着上身,每两人一组,扛着一根巨大的圆木两头,做着下蹲动作。颗颗汗珠子顺着块块肌肉的凹陷处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张允文见状,将铁槊搁在兵器架上,脱下上身的衣裳,也扛起一根圆木,做起了下蹲。待到汗水流出之时,又将圆木放下,在原地蹦蹦跳跳的做着准备动作。 一套动作下来,感觉到身上肌肉关节已经舒展开来,这才停住动作,对着那些正在下蹲的新兵吼道:“全体都有,立正!” 听到命令,士卒们条件反射的放下圆木,站成标准的站姿。 “你们之中,谁用这杆方天画戟?可敢出来与我一战?”张允文看着这些士卒,大声吼道。 张允文吼声刚落,只见这近百名士卒齐齐望向一名身材壮硕的大汉。 这名大汉看了一下张允文,面色犹豫不决。 张允文见状,说道:“你不当我是将军,我也不当你是士兵,我们来打一架,看看是你的方天画戟厉害,还是我的大铁槊厉害!” 此言一落,那大汉不再犹豫,抱拳道:“在下领命!”说着,一把抓过那杆方天画戟,挥舞了一下,立在身旁。 四面士卒见状,纷纷四散开去,在校场上留出一大片空地来。 大汉提起方天画戟,对着张允文,面色肃穆,裸露的身体之上,上身肌肉微微颤动着。 张允文也端起铁槊,望着那大汉。 “杀啊――”大汉口中大呼一声,向前猛地迈出三步来方天画戟一扫,那戟尖处刚好扫过张允文面庞。 张允文微微向后一倾身子,戟尖扫过,只觉一股劲风从面庞掠过,寒芒闪烁,凉意骤生。 就在他向后微微倾斜身子的时候,手中铁槊也是猛地向下刺去,直刺向那大汉的膝盖处。 大汉却是接着那方天画戟旋转的余势,身体一转,便闪到了一边。同时,手中铁戟在转了一圈之后,猛的向下一击,刚好击在那铁槊之上。 “铛――”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来。 一碰撞之后,两人又各自收回兵器,手指张开,任由那微微颤动的兵器在手中跳跃。 这一次碰撞,二人却是平分秋色。 围在外面的士卒见到这一幕,不由屏住呼吸,看着这二人,生怕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打搅到二人的战斗。 片刻之后,二人目光同时一凝,再次交手。 就这样一直拼杀了将近十个回合,二人竟然还是平分秋色。戟槊相加,互有胜负。整个校场之上,除了时不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终于,在一次碰撞之后,那大汉的方天戟猛地往回一拖,那戟首月牙眼看就要将张允文左臂划伤。大汉本以为张允文会就此闪避一下,毕竟这是真刀真枪的干架。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允文并未闪开,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攻势,将铁槊往下一砸。 大汉慌忙收手,往旁边一避。铁槊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不打了,不打了!”那大汉连连摆手,“张将军,我们用的可是真家伙,万一伤着碰着那可不好办啊!” 张允文却是严肃的看着大汉:“这位兄弟,你没上过几次战场吧!” 大汉顿时羞涩的点点头。 “刚才最后的那一下,若是一个久经战场的老兵,定然不会选择闪开,而是这样!”说着,将手中铁槊做回拉状,然后猛地将铁槊一掉头,槊尾那尖利的红铜槊纂猛的刺出,同时脑袋微微向前。 “可是,这样不就要挨了这一槊了么?”大汉犹豫道,“这一槊极其厉害,若是被砸中了,可能会丢掉半条命!” 张允文傲气的说道:“所谓战场,便是以命搏命。只有自己不惜命,才能杀死敌人。若是畏手畏脚,如何能上战场?” 这话不光是对大汉说的,同时也是对周围的士卒说的。他们之中,很多人是从府兵中选拔出来的年轻人,这些剩余武德年间的年轻人上战场的机会不多,很多都是新手,只是因为身体素质强悍才被送到这儿来。 大汉听罢,若有所思。 张允文将铁槊掷于地上,对那大汉说道:“和你打了一架,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汉忙抱拳道:“在下薛仁贵,见过张将军!” 张允文心头暗道:“果然是他!”口中却道:“薛兄弟啊,除了这方天画戟,你好擅长什么兵器啊?” “弓!在下精于射箭之道!呃,那个马教官知道的!”薛仁贵回答道。 他口中的“马教官”,指的便是马望山。 “好!那你可敢于马望山比上一场?”张允文说道。 薛仁贵看着张允文还有四面士卒的神情,终于咬咬牙,说道:“好!其实在下早就想同马教官比上一场了!” “好气魄!”张允文大声赞道。 马望山早已在外面围观,如今见这薛仁贵吆喝自己比箭,心头还是微微有些不屑。但是这是张允文提出来的,他也不可能去拒绝,当下便进入校场之中。 “刚刚你和大人打过一场,颇耗费了一些精力,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马望山见薛仁贵气息有些重浊,不欲占他便宜,当下说道。 薛仁贵也不拒绝,休息了近一刻钟之后,向张允文点点头。 “你二人看见那棵柳树没有?你等各自持箭十支,射那些柳条儿,一支箭只能射一根。中的多者得胜!”张允文一指右手方向的柳树,对那二人说道。 众士卒一看,不由齐齐发出一声低呼。只见那株柳树距校场足足有两百步之遥,浓密的柳条儿垂下,显得婆娑而又听罢。在夏日阵阵热风的吹拂之下,细细的柳条儿左右摇晃不定。 “最后,说一条,不能耗时太长,本将将数三十下,在这三十下之下必须将箭支射完。若是超出了三十下,则不能再射!你们是否明白?”张允文又补充道。 薛仁贵和马望山齐齐一拱手,表示知晓。 “好,现在开始!一、二、三……”张允文开始数了起来。这数数频率是按照自己的脉搏跳动来的,三十声估计也就三十秒左右的时间。 二人几乎同时拔出面前插着的箭支,弯弓搭箭,只是瞄了一下,便倏地射出箭支。然后,再此拔箭、弯弓,射出。 这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样,中间竟然没有丝毫的停滞,让围观的士卒不由看呆了。 “二十八,二十九,停!” 就在张允文喊出那“停”字的时候,一支羽箭刚刚飞出,却是那薛仁贵的。而马望山却正拉着弓,正要射出箭支。 见薛仁贵比自己还要快上一筹,马望山不由微微轻叹一声,放下手中弓箭。 “好,既然已经射完了,那我等一起去看那结果!”张允文笑着对薛仁贵和马望山道。 二人点点头,跟在张允文后面,往那柳树走去。 来到柳树之下,只见这粗大的树身之上,插上了十九杆羽箭,每根弓箭的前面,都带着一根被钉在树身上的柳条儿。 薛仁贵用的是白羽箭,马望山用的是黑羽箭,插在树上的黑白羽箭,泾渭分明。 最后在一名士卒的清点之下,得出了二人的射击结果。薛仁贵十箭全中,射断柳条儿一枝。马望山九箭全中,有一箭穿了两根柳条儿。 如此结果,让众人面面相觑,望向那薛仁贵的颜色之中,充满了敬佩。 这薛仁贵还是不是人啊,论起武艺来,比他们的将军张允文差上一点,论起弓箭来,比起军中神射手马望山还要强上一些。 张允文看见士卒的眼神,不由心中暗笑,论起箭术来,这“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长安”的薛仁贵,恐怕称得上是大唐第一吧! 微微一笑,张允文向薛仁贵道:“薛老弟啊,不知你还有没有擅长的兵器啊?” “有!在下还擅长使剑!” “哇――”众士卒齐齐发出一阵震天的呼声。 ------------ 第三百九十四章 凌烟阁 待薛仁贵拿着长剑再耍了一遍时,众人已经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个在平时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实力竟然是如此之强。 霎时间,四下里响起一片啧啧的惊叹之声。 张允文看着四面围观的士卒,大声呵斥道:“你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训练去!教官呢,你们的教官……他娘的,你们怎么也在看热闹,还不赶紧去训练!” 在喝退了这些士卒之后张允文却是满脸笑容的对薛仁贵道:“薛兄弟啊,来,过来,咱们聊聊!” 听见张允文的话语,却是微微有些害羞的将手中长剑归鞘。此时徐仁贵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和张允文年纪相差不大,但是,若是比起心眼来,这却是差远了。 和薛仁贵谈了近半个时辰,张允文便将他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而且不时出言指点薛仁贵武艺和兵法,薛仁贵几乎将张允文引为知己了。 张允文心头暗自得意,脸上却没有表示出来,反而微微叹了一口气:“哎呀,薛兄弟啊,你可知道这侦察兵是做什么用的?” 薛仁贵点点头:“每天都有一些老兵过来上课,在下也大致知道了一些!” 张允文摇头道:“薛兄弟啊,你乃是北魏大将薛安都的后人,也算是名门之后,一身武艺不用说了,这兵法韬略也是通晓,如此大才,实乃是为上将之才,落在这侦察营里,真的是埋没了!” 薛仁贵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满是期待的望着张允文。 “兄弟我有一个建议,不知薛兄弟能不能接受?” “张将军请讲!” “薛兄弟知道我还担任着大唐军事学院的主事,虽然现在少管事了,但推荐两个人进去还是没问题的。军事学院之内有一个指挥系,专门教授学员如何行军打仗,如何统筹全局。我想将薛兄弟推荐进着指挥系中,修得四年学业,对于薛兄弟来说,定会有莫大的好处!薛兄弟以为如何?” 薛仁贵闻言,沉默不语。 张允文看着薛仁贵,眼中带笑。他知道,薛仁贵一定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沉吟片刻之后,薛仁贵起身向张允文一揖:“有劳张将军了!” 张允文顿时哈哈一笑,拍拍薛仁贵的肩膀:“你好好收拾一下明日我来接你去军事学院!” 在处理完这薛仁贵的事情之后,张允文便迈开脚步,带着杨石出了侦察营训练营。 刚刚出了训练营大门口,张允文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陈全康。 这位情报头子默默的站在侦察营训练营门口,看着那营门口耸立的哨塔,听着里面训练时发出的阵阵吼声,不由申请有些恍惚了。当初他也是这侦察营中的一员,而且海华丝元老级人物,不过由于需要,后来加入了情报部门。如今看到这些侦察营的新兵,不由触景生情。 看到张允文出来,陈全康赶紧收起心头怅然,走到再也身边,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大人,吐谷浑那边出现情况了!” 张允文见陈全康面色肃然,知道是要紧之事,便转身对杨石道:“小石头,你自己先回去,我有事情先离开一下!” 杨石点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 张允文却是瞪了他一眼:“老子是怕你不回家去!” 杨石满脸嘻嘻笑容的说道:“既然大人吩咐了,我哪儿能不回去啊!” 张允文轻哼了一声,转身对陈全康道:“走,咱们边走边说!” 就在张允文和陈全康二人离开之后,那杨石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那小丫头有什么需要看着的,大人也真是的,太小心了!”说着,转过身,再次进入到训练营中。 “发生什么事了?”张允文一边走着,一边向陈全康问道。 陈全康默默不语,拿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张允文。张允文一看这上面的内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说道:“此事我当要禀报陛下,你先回去吧,我纵马去一趟九成宫!” 陈全康点点头,反方向离开了张允文。 这纸张上面记载的,却是一件大事。 自从贞观九年唐军打下伏俟城,万里追杀慕容伏允之后,这吐谷浑也就名存实亡了。新立的国君慕容顺乃是从小在中原长大的质子,对于中原的强盛时非常了解的,所以,长安说什么,他慕容顺便是什么。从贞观十年开始,不仅每年给大唐上贡三千匹良马,甚至还将大非川以东的牧场尽数让出,供大唐牧马。 如此忠心耿耿的属国国君大唐当然喜欢。然而,好景不长,这慕容顺没过两年,在贞观十一年冬的时候,便一命呜呼,撒手人寰。其子诺曷钵继承汗位。这位诺曷钵年纪不多十五六岁,处理事情来,尚嫌稚嫩。而其母弘化公主却又只是女流之辈,勉强支撑国政。而贞观十二年的时候,驻守在吐谷浑的两千唐军又撤回陇右,,这使得吐谷浑贵族中不满大唐的势力渐渐抬起头来。 他们之中,以丞相宣王为首。 唐军离开后不久,这宣王便一步步的掌握住了吐谷浑军政大权。他这一掌握吐谷浑军政大权,那些反大唐的势力便纷纷跳了出来。霎时间,伏俟城内群魔乱舞。 若仅仅是这样,也倒罢了。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这丞相宣王在伏俟城中秘密会见了一位客人。虽说是秘密会见,但是在潜伏在吐谷浑的探子千方百计的打探之下,还是知道了这次会见。 这次会见一结束,宣王便向弘化公主和诺曷钵露出了獠牙。 他欲图先袭击弘化公主,然后再杀掉诺曷钵,然后再重新选出可汗来。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底气去做这件事,但是,可以肯定,这与那次秘密会面有关。 调查院的探子将这事情报告给弘化公主和诺曷钵二人时,二人选择了不同的处理方式。弘化公主召集侍卫过来,凑齐了五百多人,封死皇宫,摆出一副死守的姿势来,在攻击了一两次之后,宣王无奈的放弃了杀死弘化公主的打算。而那诺曷钵则是不理会弘化公主的劝告,领着亲信,欲图奔走鄯善城。宣王派出其兄弟三人,领兵近万,追击之。 吐谷浑追兵声势浩大,加之事发突然,陇右诸州驻军来不及反应。待事情发生之后,也找不到人来协调负责,于是作壁上观,静候事情发展。这使得吐谷浑士卒更加肆无忌惮。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叫做席君卖的校尉却带着手下一百二十人,违反了上司的命令,领兵出击,在通往鄯善的路上,截住了吐谷浑大军。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近万的吐谷浑士卒竟然被席君卖领着一百二十余骑冲杀两阵,便冲散了。而席君卖,在士卒的配合之下,将那领军的宣王的三兄弟尽数斩于马下。 接着,席君卖又裹胁诺曷钵等人领吐谷浑士卒杀回伏俟城中,将反唐是吐谷浑贵族杀了大半,剩余的人随着宣王一起逃向了吐蕃。 而那席君卖,在伏俟城内驻扎五日之后,返回驻军之处。其上司二话不说,便将其拿下。 不过此事还没完,过了将近十日,安西都护府苏定方带着安西都护乔师望的手书,向其上司索要席君卖。这安西都护乃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席君卖的上司不得不答应下来,将席君卖移交给安西都护府。现在,这席君卖正呆在安西都护府这边。 张允文看到这里,不由目瞪口呆。太厉害了吧,这席君卖领着百人竟敢冲击万人的军阵,实在是够厉害。而且观其手腕,沉练老辣,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纵马来到九成宫,张允文直奔那李世民平时办公的地方。 一到门口,正要往里面进去,站在门外的内侍赶紧上前,将张允文拉住,低声道:“张将军,太子殿下此刻正在里面!” 张允文闻言不由有些疑惑,难道太子在里面,自己就不能进去么? 就在这时,殿内传出一声巨大的瓷器破碎声和一声沉闷咆哮:“滚!” 张允文赶紧缩缩头,退后两步。自己的确不能进去。 宫殿大门打开,只见满脸铁青的李承乾一瘸一拐的出了宫门,低着脑袋,便往外走。 待李承乾离开之后,张允文这才向那名内侍笑了笑,说道:“多谢公公指点!” 那宦官赶紧摆手:“张将军客气了!这时奴婢应该做的!还有啊,张将军,此刻陛下恐怕正在火头上,你若是此时前去,恐怕不妥啊!” 张允文淡淡一笑:“有劳公公担心了!本将军此次进去,定会让陛下龙颜大悦的!” 那内侍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张允文轻笑一声,迈步进入宫殿之中。 ------------ 第三百九十五章 李佑弑师 进入宫殿之中,只见李世民正在大殿内来回的踱着步子。 一个身材颀长的宫女正拿着一把笤帚清理着地上的碎瓷片。 见到张允文进来,李世民挥挥手,示意那宫女出去,然后面色微微带着不悦的对张允文说道:“允文,你来九成宫有何事啊?” 张允文知道李世民心情不好,也不多言,直接将那张纸条递给李世民,口中说道:“吐谷浑发生内乱,吐谷浑丞相宣王派兵追杀诺曷钵,为我军所破!” 虽然只是简单的介绍,但李世民的脸色陡然一变,迅速打开纸条,细细读了起来。 纸条上字不多,也就百来字,然而李世民却足足看了近一刻钟。放下纸条时,脸上不悦的表情已经消失不少。 “呵呵,百骑破万,这席君卖还真打出了我唐军的威风来啊!不过他不遵号令,也倒是事实!” 张允文连忙道:“可是席君卖立下天大功劳,若不是他果断出击,谁会知道会酿成什么后果来!万一那诺曷钵时运不济,被吐谷浑兵追上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杀?” 李世民轻笑一声:“所以嘛,这席君卖虽有小过,却有大功!呃,既然他现在被人接到了安西都护府去,那就暂时就在那儿吧!” 张允文这才放下心来。这席君卖乃是个将才,看他行动果断,作战勇猛,若是因此而获罪,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这宣王竟然逃到了吐蕃,真是让人有些不甘心啊!”李世民将情报折在一叠,放在书桌上轻声说道。 张允文点点头:“此事微臣怀疑背后有吐蕃人的影子。那日宣王所见之人,极有可能是吐蕃人。也不知吐蕃人对那宣王使下了什么承诺,竟能让他们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与我大唐作对!”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对张允文说道:“此事既然虽然已经暂时完结,但朕估计那吐谷浑之内恐是不得宁静,所以朕决定让唐俭去一趟吐谷浑,宣抚吐谷浑人!” 张允文知道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己插嘴,当下也默默不言。 “好了,此事朕已经知晓,麻烦允文跑上一趟,真是辛苦你了!”瞥见张允文一副神不所属的样子,李世民轻轻一笑,开始下逐客令了。 张允文长身一揖,正要退下,李世民忽然笑道:“允文啊,既然来了这九成宫中,不若好好的住上一日,看看这九成宫中的清泉美景,你以为如何啊?” 听了这话,张允文不由心头砰然一动。他曾在九成宫呆过几次,但皆没有呆上多久便离开了。但沿途见这亭台参差,珠壁交映,金碧相晖,照灼云霞,蔽亏日月。那景色颇是令人心醉。况且山泉飞溅,微风徐动,凉爽之意,沁人心脾,实在是一处绝妙之所啊。 不过想起自家的妻儿恐怕此刻还在家中苦苦守候,若是自己在此住下,岂不是令他们失望当下婉言道:“多谢陛下美意,可是家中妻儿无不翘首盼归,若是微臣在此住下,恐令他们失望啊!”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食指指着张允文,说道:“允文啊,你还真是如皇后所言,乃是个顾家的男儿啦!不过玉碗你不用担心了,朕早已经令人将宇儿他们接来,朕也好久没见过继儿那个小家伙了,估摸着也快到了!不过去找允文你的那内侍,恐怕是跑了个空,你自己过来了!” 听完李世民的这话,张允文不由心头一喜:“多谢陛下!” 李世民笑道:“呵呵,宇儿乃是我家闺女,什么谢不谢的!好了,你先去宫门外候着吧,说不定还可以遇见他们呢!” 张允文兴奋的抱抱拳,然后撒腿便离开了这大殿中。 李世民望着张允文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即看到地上没有收拾完毕的碎瓷片,又不由轻叹一声,脸上露出怅然的表情来。 张允文在九成宫外等了近一个时辰,才看见一辆马车慢慢行驶而来。心头一喜,当下迎了上去。 马车门帘掀开,露出了李宇一张俏脸来。 待李宇下了马车,那张继便冲到张允文身前,喊了一声:“爹!” 这声爹直将张允文心里喊得热乎乎的。 “怎么柔儿他们没来么?”看到只有李宇、蕊儿和张继张琰四人,张允文不由疑惑的问道。 “妍姐姐挺着个大肚子,怎能经受得住马车的颠簸?所以留在了家中。柔姐姐见妍姐姐留下,也跟着留下,所以只有妾身赶了过来!”李宇柔声解释道。 听完这解释,张允文这才明白过来,同时暗骂自己糊涂。 “对了,相公,这儿有一封你的信,刚刚送到。听那前来接我的人说相公会来这儿,便顺道捎了过来!”说着冲坏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张允文。 正在地上和张琰玩耍的张继一见到这信,当下跑了过来,抓起张允文的裤管:“爹,我要看,我要看!” “去去,一边玩泥巴去!大人的信,小孩子不能看!”张允文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张继的要求,也不顾张继渐渐鼓起的腮帮子。 信封之上,用整齐的小楷写着“允文贤弟亲启,兄烈拜上”的字样,笔锋之间,带着一股子凛然之意。 一看这几个字,张允文便知道是远在西州当安西都护府司马的苏烈苏定方写过来的。不过他写这信,究竟有何大事? 拆才信封,张允文慢慢的读了起来。 信的前部分却是礼节性的嘘寒问暖之类的话语,接下来,便介绍了一下他在西州的情况。什么某年某月,杀了多少突厥人,灭了多少龟兹人,废了多少高昌人,看似一副自吹自擂的样子,然而张允文却在其中嗅到了几丝杀意。这安西都护府,当真是极不太平啊! 在最后,苏定方才进入主题,提起正事。原来他希望张允文能在朝中说项,将那席君卖不遵号令的罪名洗去,另外,将他留在安西都护府供职。苏定方为了能让张允文甘心去办,在心中大肆的吹捧着席君卖的好处,什么马上功夫仅仅比他逊上一筹,兵法韬略比他逊上两筹之类的,全是在拿自己和席君卖进行比较。看得张允文直摇头。你小子实在吹捧席君卖,还是在吹捧自己啊! 将这信件折叠好,重新放回信封之中,心头暗笑,这苏定方恐怕想不到吧,李世民已经做出了将席君卖暂时留在西域的决定了。 “夫君,苏大哥在信上说什么啊?瞧你笑得那模样,就像偷鸡的黄鼠狼一样!”李宇见这样笑容诡异,不由出言问道。 “呵呵,没什么,苏大哥独身一人在西域,心头按捺不住寂寞,想要做兄弟帮他找一个女子,以解心中寂寞!”张允文嘻嘻一笑,编排起苏定方来。 李宇一双眼珠子顿时睁得溜圆。 被张允文抱在怀中的张继忽然出言道:“爹,什么叫做解心中寂寞啊!” 张允文:“……” ------------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举旗谋反 当张允文和李宇进入九成宫的时候,那九成宫内的一处宫殿之中,李承乾面色阴沉的坐在几案之后,对于几案之上摆着的美酒佳肴和堂下的轻歌曼舞浑似没有看见一般。 一旁的纥干承基见李承乾面色不虞,却是敢说话,将目光盯着面前的佳肴之上。 而那贺兰楚石一双眼睛则是左顾右盼,溜溜直转,似乎在达者什么主意。终于,他轻轻的踹了那纥干承基一脚,待对方望过来时,压低声音道:“殿下不是将称心也带过来了么?怎么没见他人呢?” 纥干承基看了李承乾一眼,也压低声音回答道:“昨日你不在的时候,殿下与称心饮酒作乐,被于志宁于大人瞧见了,于大人当即便将殿下斥责了一顿,本欲将称心逐出九成宫,殿下哀求之后,于大人这才没有将称心逐出九成宫,而是说若是殿下再在九成宫中与那称心饮酒作乐,则定将称心交由陛下处置!所以今日称心也就没来陪殿下!” 贺兰楚石“哦”了一声,却又问道:“那殿下今日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纥干承基看了贺兰楚石一眼:“难道你不知道殿下刚从陛下哪儿回来,好像还挨了一顿骂!” 贺兰楚石尴尬一笑:“小弟也不是不知道么?方才为殿下出去办事了!” 纥干承基摇摇头,也不再说话。 这时候,那李承乾忽的一拍面前的几案,口中怒喝道:“于志宁这个老匹夫,言而无信,实在可恶!” 贺兰楚石赶忙小心的问道:“殿下,那于……呃,于志宁怎么言而无信了?” 李承乾愤愤说道:“昨日孤苦苦哀求于他,他答应了不将称心逐出宫去,今日却将事情告诉了父皇,那又与直接将称心逐出宫有何区别!今日见到父皇,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浑不当孤是他儿子!”李承乾的话语之中带着浓浓的怨气,这种怨气既针对于志宁,又针对李世民。 瞧见这李承乾一脸苦闷的样子,那贺兰楚石不由眼珠一转,对李承乾道:“要不然这样吧,殿下,小人这就去将称心接来,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李承乾闻言,想起称心那柔顺的样子,不由微微心动起来,但是随即又想起了于志宁的话语,不由又心生怯意。万一被于志宁撞见,那结果可是大大的不妙的! 当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万一被那于志宁撞上,可就不好了!” 贺兰楚石见李承乾如此说,也不再说什么了。 待歌舞罢去,李承乾伸了一个懒腰,一支手支着下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于大人来了!”一名内侍快步走进殿内,向李承乾说道。 李承乾那支支着脑袋的手顿时收了回去,摆出一副端坐的样子来。而听到这个消息的贺兰楚石等人则是起身,向李承乾一揖,便要离开。 他们二人身份乃是东宫属官,若是被于志宁看到他们在陪着李承乾饮酒作乐,恐怕也会挨上一顿训斥。 李承乾正要下令将这些几案上美酒佳肴撤下去,门口边传来了于志宁的声音:“殿下,老臣有事求见!” 眼见这些东西撤不下去,李承乾只好轻叹一声,勉强笑道:“是于詹事啊,呵呵,于詹事快请进来!” 于志宁进入殿中,一看到几案上的美酒佳肴和缩在角落处的歌姬舞女,不由没有皱起:“殿下昨日不是答应过微臣,少饮酒作乐,多学习政事么?” 听于志宁提起昨日答应之事,李承乾面色倏地沉了下来,冷声说道:“孤已经知道了!并且近日并未与称心在一起。于大人该满意了吧!” 于志宁见李承乾如此说话,当下心头微微一叹,向李承乾道:“太子殿下,老臣近日前来,是来向殿下请辞的!” 李承乾眼中顿时露出一丝狂喜,然而很快便被他压下去了,反而露出一副惊愕的样子:“于詹事要离开孤?” 于志宁摇摇头:“家母病危,名在旦夕,老臣是要回去略尽人事而已!” 听了这话,李承乾不由有些失望了,原来这老家伙不是要离开东宫,只是回去奔丧啊!口中说道:“既然于大人家中有事,那只管去便是!孤叶希望老太能尽快好起来!” 于志宁面露一丝激动:“多谢殿下吉言!不过嘛,殿下,在老臣离开的这段时间内,还望殿下能遵守你我约定,勤于政事而远离奸佞啊!”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奸佞,谁是奸佞?这东宫上下难道就只有你一人是忠臣了么? “于大人,此事孤已经知晓!还有什么事么?” 于志宁摇摇头:“老臣前来,就是为了知会殿下一声。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那老臣先且告退!” “于大人慢走,孤就不送了!” 待于志宁离开之后,李承乾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最好是那于志宁母亲去世,他在家中守孝几个月,这段时间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了。 李承乾所居的殿宇在九成宫中算得上是比较大的殿宇的。虽然这里很大,但是,称心还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将这里逛个遍。 当初称心进入者九成宫,全是靠着穿上宫女的衣服,作为李承乾的贴身侍女,这才来到九成宫的。本来他不想来这九成宫,毕竟在此处遇见李世民的可能性极大。但是,在李承乾的坚持之下,称心还是来到了这九成宫。 不过这儿的风景也确实宜人,光是这太子所居处亭阁参差,流水飞瀑,草绿花红,放眼望去,赏心悦目。 然而,由于害怕称心被李世民瞧见,所以李承乾不让称心出着太子宫一步。没过几日,称心对眼前之景,也感到枯燥了。 所以,当李承乾不在的时候,称心便对着内侍宫女大发脾气,排解心中压抑。而那些内侍宫女,也只好忍着。 可是在昨日,称心却是被那于志宁吓了一大跳。当时称心正陪着李承乾饮酒作乐,大半个身子被李承乾搂在怀中。台阶之下,几名舞女正蹁跹起舞,如同一只只翱翔的白鹤。 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于志宁闯了进来。 眼尖的于志宁一眼便瞧见了李承乾身边坐着的人正是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称心。身为太子詹事的于志宁当场便将李承乾斥责了一顿,并且让卫士将他赶出九成宫。称心闻言,不由瑟缩起身体,紧紧抓住了李承乾的衣袖。那表情,极像女子。 李承乾和于志宁争辩了两句,然而于志宁不为所动,坚持己见。眼看卫士就要进来将称心抓出去,李承乾赶紧放低身段,自己认错,求得于志宁原谅,同时许下承诺,一定好好的处理政事。于志宁这才让人放开了那称心。 受过这次惊吓之后,称心也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之中,没在出去过。 当一名内侍告诉称心那于志宁离开九成宫,回乡尽孝之后,称心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从事发之后到现在,他一直胆战心惊,生怕什么时候卫士会冲进来将他抓走,扔出九成宫。如今听得于志宁离开的消息,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走,本公子今日要出去!”称心理了理衣衫对着那名报信的内侍说道。 “可是,公子,殿下吩咐过了,这几日不能离开这里,免得被陛下看到!”那内侍看着称心,心头有些惴惴不安的说道。这位兔儿爷公子的脾气可是大得紧啦,稍不满意,便让人行杖刑、鞭刑。 称心听了这话,微微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勃然大怒道:“本公子只是在宫内转转可以了吧!” 内侍见称心发怒,也不敢制止,连忙说道:“好好,公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称心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出来,提了一下宽大的衣袖,便施施然迈步而出。 虽然这太子宫中的一草一木称心已经颇是熟悉了,但是,局促那间斗室已经快两天了,早就将称心憋坏了,所以看到这外面的草木时,还是觉得心头无比舒畅。 眼看就到了这太子宫侧门边,称心仍自顾着向前走。身后的内侍连忙呼道:“公子,公子,前面就出了太子宫了!” 称心头也不回:“本公子知道!反正外面没什么人,逛逛又何妨?” 说着飞快的冲出了侧门。而那两名站在门口的卫士都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兔儿爷,也不敢伸手去拦。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侧门口。称心避之不及,一下子便将这道身影撞到在地上。 霎时间,一阵小孩的哭声冲天而起。 称心停住脚步,一看这倒地的人,却是一个只有三四岁大的小男孩。此时他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着。称心心头本就因为那内侍限制自己的行动而不爽,如今听到这孩童震天的哭声,不由不耐烦的说道:“哭什么哭,不就是撞了一下么?还不快自己起来!” 这称心不通世故,不代表那内侍不通世故。内侍赶紧上前两步,将称心拉到一旁,说道:“我的公子欸,这九成宫内之人,皆是权贵。这位孩童想必也是那家权贵的少爷,对待他们可要小心了!” 称心也不是笨人,听得内侍之言,当下俯身道:“对不起啊,小弟弟,让你受惊了!” 在那内侍与称心的双重哄慰之下,这孩童终于止住了哭声,抬起头,一双眼睛望着称心:“姐姐,刚才是你撞了我么?” 霎时间,不论是诚心内侍,还是那两名如同雕塑一样的卫士,齐齐愣住了。 这称心容貌酷似女子,常常被人误认,所以他深以为耻。如今,这孩童竟然敢叫他“姐姐”,实在让称心气氛不已。 “你这小混蛋,说什么啦!”称心猛地站起身来,看着孩童尖叫道。 这一下子把孩童给吓着了,呆呆的看着称心,再次“哇哇”的哭了出来。 在称心刚一发飙的时候,那内侍便将称心给拉住,称心只好冲着孩童吼道:“小混蛋,哭什么哭,还不给老子滚!” 就在这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谁敢叫我的儿子‘小混蛋’?谁敢让他滚?” 称心和内侍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却是一名男子正缓缓的走了过来。一见到此人,内侍面色大变,连忙躬身拜道:“奴婢见过郡公爷!” 他这是在想称心提示来人身份。 来人便是张允文。刚进九成宫的时候,还抱着儿子,到后来,景色渐好,张继便嚷嚷着要下来。下来之后,这小家伙便和张琰“咯咯”的笑着跑开了。两名内侍连忙跟了上前。见有人跟上去,张允文也就没有在意了,和李宇继续往里面走去。 然而没过多久,那两名内侍和张琰跑了回来,向张允文报告说是张继丢了。 张允文赶紧叫来一队卫士,和他们一起分头去找。 而那张继,在离开父母之后,不知不觉间竟然迷了路,毕竟还是小孩子,孤身一人,心头害怕,四下张望,看见这边有卫士站立着,便往跑了过来,恰巧被出门的称心给撞上了,大哭起来。 听到哭声的张允文赶过来,便听见了那称心叫自己的儿子为“小混蛋”,叫他滚的声音。 张允文却是没有看那内侍,直接来到那称心面前,冷声道:“刚才是你叫我儿子‘小混蛋’?还叫他滚?” ------------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乱平 称心已从内侍那里知道了张允文的身份,也不敢放肆,当下谦声说道:“还望张公爷恕罪,小人实在不知小公子身份,若是知晓又岂敢口出不敬之言?” 张允文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位秀气得不像话,长得几乎和女子一样的人,心头忽地一动,这人便是称心吧,当下淡淡的问道:“你就是太子殿下所宠爱的称心吧?” 那称心一张俊脸一红,向张允文道:“在下正是称心!” 这时候,那站在张允文腿边的张继忽地指着称心道:“爹爹,这位姐姐叫做称心啊?” 张允文先是一愣,接着心头一乐,望向那脸色有些发青的称心,摸摸张继的头,满是笑容的说道:“继儿,这位可不是什么姐姐,是哥哥!” 张继抬起脑袋呆呆的望着称心,半晌之后,这才底下头,若是张允文看得见张继的眼睛,定会发现这小子的眼珠子在乱转,小脑袋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允文看着称心,忽的心头一动,淡淡的说道:“虽然太子宠你,但是今日你将骂了我的孩儿‘小混蛋’,此事业不可两三句话就能解决的!这位公公,你去将太子殿下请出来!” 那名内侍先是看了称心一眼,再看了一下张允文,连忙转身,匆匆往宫内走去。 内侍离开之后,无论是称心还是张允文尽皆默默不言。 没过多久,那内侍便领着李承乾来到了侧门边。 一见到张允文,李承乾便抱拳道:“呵呵,张将军!唔,这位便是侄儿吧,果然是乖巧伶俐啊!” 张允文知道,这李承乾现在同自己这般客气,恐怕是为了称心一事吧!果不其然,李承乾轻叹一声:“张将军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孤已经知晓,还望张将军能看在孤的面子上,且放过此节吧!” 张允文本意便是想看看这称心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受宠。听得李承乾为称心出头,心想这称心果然是受宠非常啊!当下笑了一笑:“既然太子殿下都这般说了,那我便不再追究此事便是!既然如此,那本官先行告退!” 向李承乾一揖,便要带着张继离开。 然而这时,那李承乾却是叫住了张允文:“张将军慢行,孤还有事相求!” 张允文回过身,看着李承乾:“唔,殿下有何事,尽管说!” 李承乾微微有些尴尬的看着张允文:“还望张将军不要将在此见过称心之事说出,尤其是不能对父皇说!呃,那个,称心乃是孤偷偷带进宫来的!” 听到李承乾这般说话了,张允文又岂能不同意。当下点头道:“好吧,我会守口如瓶的!” 那李承乾听罢,顿时面露喜色,向张允文抱拳道:“如此多谢张将军了!” 张允文抱拳回了一礼,便带着张继离开了此处。 就在他们走了之后,李承乾望着称心,目光之中满是嗔怒:“称心啊,你到底要惹多少祸患才甘心?” 张继被张允文牵着一只手,蹦蹦跳跳的走着。 找了一名卫士问清了李宇现在所处的位置,便带着张继走了过去。 “你这孩子,成天乱跑,还要累得你爹到处找你,太不像话了!”李宇见张允文带着张继回来,心头虽然喜悦,但脸上还是露出嗔怒来,对着张继说道。 张继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走上前去,拉着李宇的手,腻声喊道:“娘!” 一听到这声呼喊,李宇脸上的嗔怒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搂着张继的脑袋:“哎呀,你这孩子,也不知为娘有多担心啊!” 张允文看着二人,不由露出微微笑容来。 刚安顿下来不久,那一轮火红的太阳便落在了山的那头。而这时,一名内侍过来,说是李世民请张允文一家子去那边用餐。 略微收拾了一下,张允文李宇便带着张琰张继来到了李世民用餐的殿宇之中。 这处殿宇离张允文等人的居处不远,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达了这里。 偌大的殿堂之中,摆着两排几案,几案边上搁着一张圆形垫子。当张允文等人进来的时候,看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已经在殿宇之中了。 “参见陛下、娘娘!”张允文礼貌的行了一礼。李宇也是敛裾为礼:“参见父皇。母后!”至于那张琰和张继,见到自己的父母行礼,也是有模有样的跟着行礼一礼。不过张继行礼时那滑稽的样子,惹得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哈哈大笑。 落座之后,一列宫女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珍羞美味端上来,陈列在众人面前的几案上。 “呵呵,今日乃是朕与闺女女婿相聚共餐,允文,你可不要拘束,也别在‘微臣微臣’的叫了!”李世民呵呵笑道。 张允文向李世民一抱拳:“小婿领命!” “好了,既然菜肴已经上来,那别客气,吃菜吧!”长孙无忌看着那正在李宇身旁眼巴巴望着几案上饭菜的张继,“来,继而,到外婆这边来吃!” 张继看了一下长孙皇后,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母亲。见得李宇点点头,张继便慢慢的走到了长孙皇后身边。 几人所座的位置极近,这恐怕也是李世民表达亲密感的一种方式。长孙皇后一口口违者张继,而李世民则是在和张允文拉家常。 整个这顿饭,渐渐生出了温馨之意来。 这样的氛围,无论是李世民还是长孙皇后,都是十分满意的。和众人言笑晏晏,也是热闹异常。 然而,一个稚嫩的声音却打破了这种氛围:“外公,今天有个姐姐撞了我一下,可是爹爹偏偏说他不是姐姐,而是个哥哥!他把我撞得可疼了!” 张允文一听见张继的话,不由面色一变,这小家伙竟然会告状。当下正要开口打住张继的话头的时候,却见李世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向张继道:“继儿乖,告诉外公,那人怎么撞到你了?外公帮你出气,也让人撞他一下!” 张继当下便磕磕绊绊的将今日发生之事讲完。最后,晃着脑袋,似乎在回忆什么。终于,他一拍手:“对了,那个姐姐名字叫做‘称心’!”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继儿没记错吧,那人真的叫称心?” 张继一个小脑袋上下点个不停:“继儿听见爹爹叫过他的名字!” 李世民的目光立刻转向张允文。张允文不得不硬起头皮答道:“呃,此事确实如此!继儿被人撞倒,但是没什么损伤,小婿也就没有计较了!” 李世民冷冷一笑:“朕倒是好奇,那位称心怎么会出现在九成宫里边!呵呵,看来朕明日还得亲自去见见此人,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能如此厉害,混进九成宫里!”说道最后,已然是语气森森,杀气溢出。 这倒是将张继吓了一跳。长孙皇后即刻抱住张继,向李世民嗔道:“陛下,你看看你,莫吓着了小孩子!” 李世民赶紧露出笑容来,望着张继张琰,尴尬的“哈哈”一笑:“呃,吃菜,吃菜!” 张允文轻叹一口气,这称心估计要遭殃了。而自己和李承乾之间,恐怕也是会生出罅隙来。 第二日,张允文一大早就离开了九成宫,骑马返回长安。 先到家中看了一下支柔和王妍二人的情况,接着又去了在调查院逛了一下之后,便来到了侦察兵新兵训练营。此次前来,是来接薛仁贵前往军事学院。 薛仁贵在就在新兵训练营外候着了。只见他腰悬长剑,背负大弓,一手执方天画戟,,一手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这些便是薛仁贵的全部家当了。 在张允文的带领之下,薛仁贵直接来到了军事学院的院长办公室。 这里本应该是李世民这位名誉院长办公之处,而实际上一般都是空着的。终于,张允文不堪这间华丽的房间如此浪费,便让李靖这位副院长搬到里面办公。 虽说张允文渐渐的少来军事学院之中,然而,这军事学院之中,却是有着李靖、段志玄等人坐镇,日常事务也有专门的人员处理。 张允文将来意与李靖一说,李靖的目光在薛仁贵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其中,多是集中在那杆方天画戟之上。 “既然允文说你武艺非凡,那老夫便不考较你的武艺了,过来和老夫聊聊兵法韬略吧!”李靖满脸和气的对着薛仁贵说道。 薛仁贵知道,这是在考察自己是否有进入指挥系的能力,当下小心应付。 李靖的脸上也随着薛仁贵的回答,而渐渐绽放出笑容来。看到这笑容,张允文知道,此事成了。 过了午时,张允文正想着赶回九成宫将李宇等人接回来时,李宇却带着张琰张继自己回来了。 经过李宇一番解释,张允文知道了事情始末。却是李世民今日赶往太子所居宫殿,刚好撞见了正玩乐一团的李承乾和称心,当即下令将称心杖责四十,然后逐出九成宫。 李承乾和称心吓得脸色煞白,正要苦苦哀求,却见卫士如狼似虎的冲了上来,将称心摁在地上,抡起手臂粗细的刑杖,开始打了起来。 四十大杖,漫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就连大人也不一定能够承受。当杖刑至三十的时候,那称心已经停止了哀嚎,有气出,没气进了。 接着,卫士又将称心的尸首送出了宫外。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李宇赶过来时看到的却是李承乾仇恨的目光。前后一联想,李宇顿时知道了此事恐怕与张继脱不了关系,当下便带着张琰和张继返回了长安。 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轻叹一声,心头戚戚,看了一眼张继。唉,都是这小子告状惹的祸啊! ------------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东宫反意 当李世民将那道封禅泰山的诏书下达于天下的时候,天下四夷皆是得到了这消息。 对于他们中的一部分来说这大唐的封禅管他们屁事,到时候派出使团献上贡品,得些赏赐也就完事了。然而,对于一些部族而言,这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自贞观四年大唐与薛延陀合作,灭了东突厥之后,薛延陀势力,在大唐的支持之下,急剧膨胀,称霸整个漠北地区,铁勒九姓尽归其统辖,而那夷男真珠可汗,也成了漠北草原的大可汗。 对于这一切,夷男和他的臣子们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感到十分满意的,大唐待他们不薄啊!可是,随着薛延陀势力的不断增强,大唐对待薛延陀的态度也发生了重大变化。由最开始的全力支持,到如今的半冷不热。夷男派出去的使者,无论是在太原李绩处,还是在长安,皆是受到了冷遇。 最令夷男他们感到失望的便是大唐对漠南诸部落的扶持。 如今的漠南地区,有奚族、契丹、突厥诸部落,他们各自在一块地盘上上生活放牧,其首领皆为大唐羁縻州刺史,平素彼此之间,若有攻伐,则交由太原并州都督府李绩处处理。几年下来,人口快速增长,势力增强不少。 对于奚族、契丹等部落,夷男等人还无所谓,可是对于那突厥部落,他们则是深感不公。大唐对于这突厥部落也太好了吧,不光给了兵器粮食,甚至还让当初灭突厥后建立起来的五万突厥骑兵中的一万人返回漠南草原,为增强突厥战力。 面对这样的情形,夷男等人虽然心头愤恨,却也无可奈何。 终于,贞观十五年三月,李世民发出了封禅泰山的诏书。 而当夷男知道这诏书情况时,已经是七月初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夷男就知道机会来了。 李世民东游封禅,定会抽调关中精锐沿路随行,保驾护航。彼时关中空虚,太原幽州一线兵力仅供防守,无力进攻。若是这时候南下大漠,直达漠南,掠其人口牲畜,追杀突厥,待李世民反应过来,说不定已经大胜而归了。 早在几年前,夷男便一直扩军备战,做着随时发动战争的准备,虽然连他也不知战争的对象是谁。到贞观十五年的时候,薛延陀已经拥有控弦之士十万,再加上回纥、同罗、仆骨等诸部落的士兵,恐怕能召集起二十万大军来。 另外,薛延陀在漠北和诸部落长期的征战中,发明了一种特殊的战法,薛延陀人仗此横行漠北,竟无敌手。原来在实战之中,薛延陀人发现步弓的射程远高于马弓,即使是同一张弓,在地上的射程也要超出在马背上的射程。据此,薛延陀人打仗之时,十人为一队,逢敌则下马迎之,以弓箭射杀。十人之中,必须留一人在原地照看马匹,若是马匹跑了,这照看马匹之人以死罪论处。若是弓箭击溃了敌人,则上马追杀之,若没有击溃敌人,则上马逃窜。 就是这种战法,薛延陀竟以此横行漠北,再无敌手。 正是这二十万大军和这独特的战法,给了夷男足够的勇气和信心打上一场大战,哪怕是和大唐打。 “传我的命令,让诸位大臣到我的部落里来。还有将各个部落在牙帐的代表皆叫过来!”夷男深吸了一口气,他需要属下众人和那些酋长们为他增添勇气。 那些站在营帐外的卫士听了夷男的话语,立刻四散开去,通知那些大臣和使臣去了。 没过多久,一个个身影便进入到了大帐之中。 等到人到齐了,夷男目光扫过各位大臣和使臣,口中沉声道:“各位,今日找你们过来,却是为了一件大事!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吧,大唐皇帝即将领着他手下的文武大臣和四方使节,前往泰山封禅。到时候,定然会带走大量的关中精锐。这时候我等出兵南下,一举荡平漠南,掠其人口牲畜,甚至立足漠南。到时候,就是唐军再想要回攻过来,也为时晚矣!”说着,双目慢慢眯起,凝视着大帐内的每一个人,“诸位以为如何啊?” 听了这话,在场之人尽皆悚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夷男。贞观四年的时候,他们和唐军碰撞过,深深的体会到了唐军的强大,就连当年称雄漠南漠北的东突厥都亡于彼手,羽翼只能说是渐丰,而不是已满的薛延陀,又如何挡得住唐军,如何能与唐军一战? 见到众人的表情,夷男心头知晓他们定是害怕大唐,这才不敢不言相和。当下说道:“本汗也知道唐军的厉害,可是,若是李世民东游封禅,定会带走大量精锐,到时候,关中空虚,就算我等打倒漠南,太原、幽州唐军出动,也不过六万余人,而我薛延陀连带诸部落,足足有二十万人,难道还害怕这六万人么?只要我等灭了这六万人,而关中又无援军,漠南漠北就任我铁勒翱翔了!” 听了这番解释,在座的大臣和使臣中的大部分人皆不由有些心动了。论起条件来,漠南草原的降水较多,土壤叫好,气候也较热,更加适宜牧草生长。因此,漠南草原的条件比起漠北来,可要好上许多。而最近些年的发展,使得诸部落人口急剧膨胀,原先的草原已经养不活那么多的人口了,这也是他们彼此征战的原因之一。若是能拿下漠南草原来,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大汗,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须返回部落,报与我家可汗,待我家可汗商议过后,才能做出回应来!”那些使臣们纷纷说道,“不过大汗放心,我等定会极力规劝我家可汗同意大汗计划!” “好!”夷男猛地一拍扶手,“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了!” 于是,这些使臣们立刻纵马返回各自部落,极力劝说自家可汗同意夷男真珠可汗的建议。 长安,深夜之中,太史局观天台之上,一位年近六旬老者站在观天台上,仰望星空。在老者的旁边,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峨冠博带的道士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淳风啊,我都说了,你不用每夜都跟着老夫来这观天台的!”老者笑着对身边的道士说道。 “薛老乃是我道门前辈,如今又身兼太史令之职,深夜露重,小子恐薛老寒气入体,这才每日跟来!其实薛老用不着每夜都来,每夜小子都会来这观天台,到时候记录下这星宿变化,交与薛老便是!”那道士说道。 听这二人的互相称呼,便是一人乃是李淳风,另一老者却是当朝太史令薛颐。 这薛颐在大业年间出家为道,善解天文律历,尤晓杂占。在整个道门之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自贞观十三年前太史令傅奕去世之后,这薛颐便接任太史令一职。 薛颐摇摇头在,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间天空异象骤升。只见一道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际中央掠过,又瞬间消失在天际。 “淳风,记下来!”薛颐的声音有些颤抖了,“现在是几时几刻?” “丑时初刻!” “记下:丑时初刻,有星孛于太微!” 李淳风连忙记了下来。当他记完之后,抬头望向那老人时,却见薛颐仍旧望着天际,口中却是说道:“淳风啊,明日老道奏请陛下,停止封禅一事!” ------------ 第三百九十九章 李泰遇刺 虽说称心的死,直接原因是张继告了一状,而使得李世民知道了称心进入九成宫之事,然而归根结底,此事的起源还是在于李承乾宠爱称心,而荒废了政务学业,让李世民疼新不已。就算是张继没有来打小报告,李世民诛杀称心,也是迟早的事。 可是,李承乾没有看到这点,他一方面怪罪张允文不守信用,唆使其子向李世民告状,呃,至少他是这般认为的。另一方面又埋怨李世民,埋怨长孙皇后,甚至是于志宁来。 当称心的尸体被扔出宫外,李承乾派人出去,将称心敛棺入葬,算是尽尽人事,了了这两年来的缘分吧!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称心的死对他打击太大,这李承乾竟然做出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他竟然在宫中为称心立像立牌位,对其参拜。这件事情传到李世民耳朵里,李世民当下便派人将这像和牌位全部捣毁。若是此事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同时,还将李承乾叫到身边来,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李承乾悻悻而退。 却再也没有在表面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而李世民的注意力也渐渐从李承乾身上移开了。此时他正在为封禅的事情苦恼着。 今日朝会之上,太史令薛颐提出停止封禅之事,其理由是昨夜夜观星辰,见有彗星掠过中天,孛于太微,实乃大大的不吉之兆。 此言一出,李世民不由一愣,而群臣哗然。 为了这场封禅仪式,李世民和朝中大臣在贞观十一年的时候,便开始准备,一直到现在,终将礼仪定下,开始准备封禅的物品了,只等时间一到,便携朝中大臣与四夷使臣,于泰山封天禅地,成就万古之名了。 而如今,这太史令薛颐却是说道星象有异,停止封禅,这又如何能让那些摩拳擦掌的大臣赞同呢? 当下,便有数名官员上书,说朝廷为封禅之事,准备日久,若是中途偃旗息鼓,恐是不妥,不如东游封禅之时,多加派人手,调集精锐士卒,沿途随行,若真有什么动静,也好应急处理。 此言却是遭到了众多大臣的反对,其中,以褚遂良最为坚决。他说什么天象人意,皆不可抗,若是逆而行之,后果实不能测。 这场争论一直争了两日,最后,李世民还是下令,停止封禅。 停止封禅的诏书诏告天下之后,那薛延陀使臣不敢耽误,再次将情报送回薛延陀。然而,等到那送信的使臣刚刚到达漠南,发现那里已经是烽火一片了。 东宫之内,李承乾无力的打了一个呵欠,端起几案上的一杯葡萄酒,慢慢喝下。 看到李承乾这般模样,就连纥干承基这位李承乾的心腹也不由摇了摇头。看着李承乾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自称心死了之后,李承乾又被李世民训斥一顿之后,精神状态及其萎靡,情绪低落,做起事情来也是有其无力的。如今,每日也不处理政事,也不跟着老师学习,整日饮酒作乐。 那些东宫属官,除了太子太师太傅等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被李承乾放在眼里。而那太师太傅有是朝中重臣,少来东宫,所以,李承乾整日都处在一种无人管教的状态之中。那些前来授课的老师已经对李承乾彻底失望了,每日来到东宫,坐在那教学之处,然后闭目养神,估摸着时间到了,便拿起书本闪人。 “殿下何故萎靡至此?”正在那纥干承基垂首沉思的时候,忽地一个声音响起。一听到这个声音,纥干承基猛的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老人,满是感慨的说道:“于詹事,你回来了!” 这老人正是前不久在九成宫中向李承乾辞行的于志宁。如今,将近两个月过去了,这于志宁再次回到了东宫之中。 “咳,先回答老夫问题,殿下何故萎靡至此啊?”于志宁对纥干承基忽然表现出来的热情有些不适应,轻咳一声,向纥干承基问道。 纥干承基看了一眼离自己有近五丈远,自顾饮酒的李承乾,轻声道:“陛下将称心杖责至死,而后又对殿下大加训斥。殿下就成了这样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于志宁冷哼一声:“你等身为东宫属官,不仅不对殿下加以劝慰阻止,反而在这位看着殿下饮酒?当真是失职!” 说着,于志宁一振衣袖,直接来到李承乾面前,朗声说道:“微臣于志宁参见殿下!” 李承乾抬起眼睛,看了一下这于志宁,不由想起在九成宫时他撞见自己和称心饮酒作乐时的情形,当下冷冷笑道:“哈哈,于大人,如今称心已死,这下子你该高兴了吧!” 于志宁淡淡的说道:“殿下哪儿的话,称心死不死,与老臣又有何干?老臣身为太子詹事,专司直谏太子,勿使太子误入歧途。那称心之事,不过是小事而已,只要不耽误殿下学习,老臣是不会管的!可是……”说道这里,于志宁的语气陡然转硬,“可是殿下却是为了此等小事而萎靡至此,整日痛饮度日,斗志全无,那里还有半分储君的模样?” 李承乾撇撇嘴,看着于志宁,眼神之中,充满了嘲弄:“储君?父皇还当孤是储君么?在他的眼里,孤始终比不上李泰!前不久,父皇竟想着让李泰入主武德殿?哈哈,那武德殿是何等地方?一个亲王住进去了,那又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于志宁面色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陛下不是后来又打消了这个主意了么?你又何须担心!” 李承乾轻笑一声:“是啊,是打消了!若不是舅父还有褚大人他们极力全谏,恐怕那李泰如今已经入主了武德殿了!” 于志宁听罢,轻叹一声,这争储之事,自古以来便是一件令人十分头疼的事,原地不说,就说李世民和李建成等人,为了那个位置打死打活,不共戴天。和当时的剑拔弩张比起来,这李承乾和李泰的争斗已经是温和多了。 自己虽然是正三品的东宫詹事,可是对这二人的争斗却是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一直以来,他只管好自己的事情,比如说直言进谏。 望了一下四下,于志宁正声道:“老臣还是希望殿下能拿出往日的精神来,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沮丧不已,萎靡不振。呃老臣先且告退!” 李承乾看着于志宁的身影,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惨笑:“小事?呵呵,那什么是大事呢?” 第二日,当于志宁来到东宫时,发现李承乾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心头不由一阵暗喜,看来自己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还蛮高的嘛,几句话就让太子听在心里了。 然而,于志宁很快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李承乾的确恢复了精神,但是,仍旧没有将心思用于学习政务之上。李承乾嫌东宫的一些建筑年代太远,招来工匠,将那些建筑拆去,重新修建新的建筑来。平时有闲暇,更是多在殿中吟赏歌舞,且那歌舞多是郑、卫之乐,靡靡之音,让人沉迷其中。 见到这种情形,于志宁接连向李承乾上书,直言进谏,却都是石沉大海,杳然无声。直面李承乾时,李承乾又打着哈哈,敷衍着于志宁。 终于,于志宁见自己的的话语对于李承乾毫无作用,便一章奏折将李承乾近来的表现皆书于其上,呈递给了李世民。 ------------ 第四百章 三堂会审 “于志宁那老匹夫,竟然将孤身边之事,件件奏于父皇,害得孤在朝堂之上被父皇痛骂了一顿,让那李泰看了孤的笑话,实在可恶啊!” 李承乾站在宜春宫主殿的二楼回廊之上,望着宜春北苑满目苍绿,湖光滟潋的风景,手掌重重的拍了一下栏杆,恨声对身边的贺兰楚石说道。 贺兰楚石听见这李承乾的抱怨,口中连忙说道:“殿下莫要再说这等话了,若是被人听见,那可就不妙了!” 李承乾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兰楚石:“贺兰啊,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此处乃是宜春宫,孤的内宫,那个会过来偷听?”说道这里,李承乾忽地豪兴大发,口吐狂言道,“孤就是说了又怎么样?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说着,发出一阵狂笑声来。 贺兰楚石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再言。 “对了,承基哪儿去了?今日怎么没见到他?”李承乾没有看见纥干承基,不由有些不习惯,当下问道。 贺兰楚石道:“好像是去宫外见什么人了,听说也是突厥那边来的吧!” 李承乾当即来了兴趣:“突厥人?呃,他们在什么地方?孤也去瞧瞧!” 贺兰楚石不由往南方看了一眼,正瞧见几个身影往这边慢慢走了过来,当下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纥干兄已经来了!” 李承乾顺着贺兰楚石的目光也瞧见了那几道人影:“好,走我等下去看看那些突厥人!” 与贺兰楚石来到了下面,正遇见了纥干承基带着两名突厥人过来。 “见过殿下!”纥干承基见到李承乾,先是行了一礼,又见身边的突厥人毫无动静,便轻轻踢了他们一脚,“快参见殿下!” 那二名突厥人连忙右手放于胸前,行了一个突厥礼:“参见殿下!” 李承乾哈哈一笑,也将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突厥礼节:“两位勇士,不知你们的大名!” 见到李承乾的这个礼节之后,那二人不由一愣。纥干承基连忙道:“殿下,这二人一人叫做达哥友,另一人叫做苏我源,都是属下在突厥时的同袍,东突厥为大唐所破的时候,属下来到长安,他们逃回了漠北,后来迁居漠南。如今听说属下在东宫任职,故过来投奔殿下!” 那达哥友和苏我源对望一眼,再次行礼道:“还望殿下能收留我等!” 李承乾连忙阻止二人行礼:“好说,好说!既然有承基的推荐,那孤便收留你们二人!只要你们好好的干,孤定不会亏待你等!” 二人大喜,连忙说着感激的话。 这时候,李承乾似乎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袖,一看,却是贺兰楚石。只见贺兰楚石面朝南方,对李承乾轻声道:“殿下,于志宁来了!” 李承乾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不耐烦之色,示意纥干承基带着那两名突厥人离开,自己和贺兰楚石便迎了上去。 “呵呵,不知于大人前来,有何事见教啊?”李承乾笑着说道。 于志宁不顾李承乾的笑容,正色说道:“老臣听说纥干承基和两名突厥人未得率府同意,便进入了东宫,老臣过来确认一下是否真有此事。” 李承乾心头一跳,看着于志宁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那于大人看到没有?” 于志宁道:“当然看到了!刚才和殿下说笑之人便是那两名突厥人吧!殿下是知道东宫规矩的,身份不明之人不得入皇宫!今日这二人进入东宫之中,已经违反规矩,还望殿下能将二人逐出宫去!” 一听到“逐出宫去”这四个字,李承乾便想起了称心在九成宫的遭遇,心头蓦地涌出无边怒气:“够了!于大人,孤乃是东宫之主,难道收留两个人也不可么?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 于志宁不由一愣,这太子怎么突然生出这般大的怒气出来,不过听他话中之意,恐怕是很难讲那二人逐出宫去。当下说道:“就算不逐出宫门,还望太子将二人姓名告诉老臣,老臣在陛下那儿也好有所交代!” 李承乾冷声道:“这二人一人叫做达哥友,另一人叫做苏我源!于大人,你可要记牢了!” 于志宁点点头:“此事老臣定不会忘记!” 于是,在当日下午,于志宁便将此事告诉了李世民。而李世民又将李承乾唤过来,斥责一顿。 回到东宫的李承乾,一想起于志宁的名字便恨得牙痒痒。终于,在埋头思索片刻之后,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承基,你过来!”李承乾向那纥干承基道。 纥干承基连忙走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承基啊,孤有一件大事要交由你去办!”李承乾说道。 “殿下尽管吩咐,属下定会完成殿下嘱托的!”纥干承基拍拍胸脯保证道。 “好,承基,今夜你去讲那于老儿给我宰了!”李承乾恨声说道。 纥干承基一愣,连忙追问道:“于老儿?殿下,这于老儿是谁?” “于志宁那个只会告刁状的老匹夫!” 纥干承基连忙制止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这于大人乃是东宫詹事,朝廷重臣,如何能杀啊?” “哼,这老匹夫,从守孝回来,便处处与孤为难,孤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出来指手画脚,还往父皇那边告刁状,如此老匹夫,孤岂能容他?承基啊,你今夜便去将那于老儿的首级给我取下来!”李承乾声音陡然转冷,一双眼睛直视着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被李承乾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毛,终于点点头,答应了李承乾的要求。 李承乾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纥干承基出了宫殿大门,轻叹一声,这太子好像是彻底的换了一个人,也不知还跟着他到底是祸是福!不过想起当初流落长安,李承乾的知遇之恩时,又不由有些恍惚了。 当夜幕降临之时,纥干承基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衫,手中拿着一把六五式军刀,腰间悬着一把横刀,悄悄的出了东宫,往崇仁坊飞奔而去。 那于志宁的府邸便在崇仁坊之中。 纥干承基虽是突厥勇士,但是他擅长的并不是力量搏斗,而是敏捷和速度。所以,由他来做刺客,那是最好不过了。 飞奔在长安的大街之上。遇到巡逻的士卒,则是矮身躲在阴影之处,待士卒过去,再行出来。 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于志宁的府门之外。 看着那近丈高的围墙,纥干承基后退两步,猛地向前一冲,一脚蹬在墙壁之上,接着那反冲之力,双手攀上了高高的墙头。 小心的探出脑袋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见庭院之中没人,这才双臂发力,脚尖一蹬,跃上墙头,然后顺势落在庭院之中。 此时的于家府邸,各个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只有回廊上的宫灯,还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纥干承基在回廊内小心的行走着,顺着道路,来到了于家的后院。在这里,一个房间内的灯依旧还亮着。 见到这亮灯的房间,纥干承基想也不想,就这样小心的靠上前去,到达窗台边。 小心的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往里面望去,正好见到房间内的人影。 房间之内,赫然便是于志宁这位纥干承基的目标。 只见两盏如豆的烛光之下,于志宁正在一张纸上奋笔疾书。时而搁笔思考,时而轻轻咳嗽两声,时而翻阅书籍。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纥干承基可以猜测到,这位老者此时恐怕正在思索着些什么奏章吧! 看到于志宁烛光之下的身影,纥干承基忽然想起了他会东宫的第一天见到李承乾那副萎靡样子时露出的一丝关心,心头不知怎的,忽然一软,不由自主的松了松手中的匕首。 忽然间,那于志宁忽地站了起来,在房间内踱起步来。 见到这一情形,纥干承基手中匕首又不由一紧。 然而,不到半刻钟,于志宁又坐回原位,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纥干承基不由轻轻出了一口气,犹豫片刻,终于转头望外走去。 面对着这样一位如此深夜还在子儿奏章的老者,他实在是下不了手。 ------------ 第四百零一章 刑讯逼供 停止了封禅,李世民心头还是感到阵阵的不舒服,所以他决定东狩洛阳,留李承乾监国,兵部尚书李绩为辅。其余众大臣也跟着东狩洛阳。 在东狩洛阳的前夕,陈全康找到了张允文,交给了他一份情报。 这份情报是关于吐谷浑内乱的。上面写着,在吐谷浑内乱之前,吐蕃各大势力之中,旧贵族和新贵族忙着争夺吐蕃赞普之位,庸旌、苏毗忙着建国,唐旌没有宣布自立一国,却是将目光瞄向了吐蕃,分明想要攫取吐蕃赞普之位。而那羊同,则是两面生事,一边和吐蕃的旧贵族打了一仗,另一边却是出兵昆仑山,在西域溜达了一下。 虽然他们看起来都很忙,应该没什么空来管吐蕃的事情,但是,实际上那与吐谷浑丞相宣王接触的人正是吐蕃新贵族中的禄家派出的。 禄东赞被留在长安之后,一直处于调查院的监控之中,甚至驿馆的庖厨、卫士等人皆负有监视之责。在这样的环境中,禄东赞是绝对不可能离开长安的。而此时吐蕃禄家,是由禄东赞的次子钦陵当家作主的。禄东赞长子早夭,这钦陵顺利成章的继承了禄家。 此时的钦陵年纪尚轻,虽然为人机敏伶俐,深知进退,已有枭雄之象,但由于禄东赞未被留在长安,一副禄家的小家族,纷纷离开了禄家,一时间,禄家实力大减。吞弥家原本在新贵族之中,仅次于禄家,自禄东赞被留在长安之后,一跃成了新贵族中的第一大家,领导着新贵族与旧贵族争夺吐蕃赞普之位。 而钦陵也知道自家势力衰退,不足以与吞弥家抗衡,痛快的让出了领导之位,韬光养晦起来。然而私底下却是在思考着扩大势力和救回自家老父之事。为了扩大势力,便将目光瞄向了吐谷浑。 看到这里,张允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虽说早就知道这钦陵厉害,绝非泛泛之辈,如今见他出手搅得吐谷浑内乱,这才真正的感觉到了他的厉害。 “好,好你个钦陵!”张允文恨声说道,“要不是席君卖快速平叛,那吐谷浑的局势还真是不堪设想!既然你出手阴了我大唐一次,我也玩来动上一动,阴你一次!” 说完对那陈全康道:“老陈,你先下去吧,我先去找陛下,看看如何能阴上着钦陵一次!” 张允文先将这吐谷浑内乱之由来告诉了李世民。李世民闻言亦是大怒:“一个不到二十的人搅得吐谷浑成那般局势,当真是混账之极!” 张允文连忙说道:“微臣也是这般想法。这钦陵既然已经出手了,我大唐定当要还击他一下,打压一下他的气焰。另外,这钦陵的发展潜力巨大,虽然现在势力弱了一些,但也不得不引起陛下的重视啊!” 李世民沉吟一下:“可是这钦陵行事谨慎,未能留下把柄,尽有这份情报,大唐也不能凭此而兴师问罪吧!” 张允文笑道:“大唐不可以,但是吐谷浑可以!只要吐谷浑放出风声,说经过审讯,知道了那些乱臣贼子是钦陵唆使的。而且还说当时宣王向钦陵许诺,一旦成功,则吐谷浑将向钦陵提供两个马场和一大土地。这样一来,那些旧贵族还有新贵族中的其他势力,定然会对钦陵万分忌惮,不断的打压其发展。再说了,那宣王领人逃亡吐蕃,如今正落脚于禄家领地之上。加上这一佐证,那些人定然是万分相信的!” 李世民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朕即刻传令那唐俭,让他劝服慕容顺兴师问罪!” 此时唐俭正在宣慰吐谷浑,由他来劝服慕容顺,定能成功。 处理完了此事,张允文正要离开皇宫,李世民忽然道:“允文啊,此次东狩洛阳,沿途查访民情,其护卫指责,交由金吾卫与羽林军,你将北衙的那些侦察兵选拔精锐,集中起来留在朕的身边吧!” 张允文闻言,躬身一揖:“喏!” 既然李世民将贴身护卫之责交与自己,张允文当然得尽力把事情办好。所以,花了一天的时间,从宪兵营、北衙四军的侦察兵选出了两百名精锐,在花了一天的时间,讲解了一些基础的防卫知识。这时候,离李世民起身东狩洛阳还有两天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李世民此次东巡要多长时间,但估计时间不会很长。一来是李世民并不放心李承乾,所以将李绩留在了长安。二来,是那薛延陀。张允文清楚的记得,贞观十五年,薛延陀趁李世民东巡,南下漠南,兵锋直指定襄城。 知道张允文将要远行,无论是三位娇妻,还是两个孩子,都舍不得张允文离开。尤其是王妍,他刚刚产下一个男婴不到一个月,张允文便要暂时离开,着实让她伤心不已。 八月的时候,王妍诞下麟儿,取名为张彻。这让住在张家的王屈老爷子高兴不已,整天乐呵呵的。为了庆祝这孩子的诞生,张允文又是大宴了一场。这一次有王家人帮忙,倒是非常的顺利。可惜的是,这次宴会李世民没有来,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 张允文好言抚慰,在王妍的房间中陪着她看着小张彻,花了大半天才平复下王妍的情绪来。 到出发的那日,张允文身披黑色铁甲,依依不舍的和妻儿道别之后,昂首出门。 来到皇宫之外,只见宫内警备森然,卫士们手执长枪密切的注视着往来人员。 张允文让两百侦察兵在皇宫外等候,自己进入皇宫。 一进皇宫,迎面便看见一架架雕龙画凤,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宽阔的殿宇之前,尚乘居的马夫正在为套上马匹。 进入到宫中,不时的看见内侍宫女们抬着箱子,往外走去,估计是将这些行礼搬上马车。 看到这些,张允文不由有些头大了,看样子此次东狩的规模是非常之大啊! 在太极殿中,张允文瞧见了那些将会随同李世民同行的官员。他们几乎全是是一品至四品的官员,那些五品官吏想要加入到这个行列,还没有资格的。 和众位官员打了招呼,然后静候着李世民的到来。 过了快一刻钟,李世民终于带着长孙皇后还有一位杨妃来到了大殿。李世民满脸笑容的说道:“众位卿家,今日便是出发东巡之日,还请各位卿家登上车驾与朕一同出发!” “喏!”殿内众臣早已知道是今日出发,闻言也不意外,齐齐躬身答道。 李世民携着长孙皇后和杨妃当先走出大殿,群臣随后跟上。 一直来到那些雕龙画凤的马车之前,李世民将长孙皇后等人送上车之后,大声说道:“大唐以武安国,朕岂可坐着车辇,来人啊,将朕的吗牵过来!” 李世民不坐车,那些大臣也跟着不坐车。武将和那些年轻的文官倒好说,可是像萧瑀这种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小老头也拍着胸脯嚷嚷着要骑马时,李世民顿时哭笑不得。看萧瑀样子,能不能上马还是个问题呢! 在宫殿台阶之上,李承乾带着剩余的官员目送李世民和众位官员离开。 李世民坐在马上,望着李承乾说道:“太子监国,可要多多听从李大人的意见,切莫再任意妄为了!” 李承乾和他身后的李绩及其他官员,望着李世民,长长一揖。 李世民轻轻一打马臀,马儿迈开脚步,慢慢的往前行走。 皇宫那宽大厚实的红漆宫门渐渐打开,一队队手持旌旗的骑士慢慢的出了皇宫。 ------------ 第四百零二章 事情败露 这里是漠南草原。 在九月的阳光下,青油油的牧草反射着日光,发出耀眼的光芒。放眼望去,只见绿色的牧草从脚下一直蔓延开去,到达天的尽头。遥远的地平线山,绿色的草和蓝色的天泾渭分明,似乎平分着这漠南草原。 一群群白色的绵羊悠闲的在草原上啃食着牧草,不时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咩――”,然后又垂下脑袋继续啃草去了。在羊群不远处,骑着马的牧羊人手中挥舞着长鞭,纵马穿梭在牧草之间。 此处乃是漠南草原北端,离大漠极近,往北走上百里便是。这块地域之上主要居住的是突厥人,还有少量的其他民族的牧民在此。 自贞观四年大唐灭亡东突厥,尽俘颉利可汗与二十万突厥牧民之后,漠南之地,为之一空。二十万突厥人被迁移到江南,为大唐开发江南尽他们的绵薄之力。自此之后,漠南草原突厥人势力大减。如今这些突厥人还是散居在漠北和幽州、陇右一带的突厥小部落。在漠南空了之后,他们跟随着奚族、扶余等部落迁移到这漠南草原,然后逐渐聚集在一起。 开始的时候,这些小部落之间还互相不服气。到后来,阿史那思摩奉李世民的命令带着一万突厥士兵返回漠南草原,重新将突厥人聚集在一起,这才使得突厥人凝聚起来。 凝聚起来的突厥人发展很快,人口迅速增加,实力也增强不少。然而,阿史那思摩知道,李世民之所以将他调到此处来,却是为了在漠南为大唐构建北疆屏障,应对日益强大且野心渐渐暴露的薛延陀。 可是,加上那从长安带回来的一万骑兵,如今整个突厥的兵力也不过三万多人,如何面对薛延陀的大军?每每想到这里,阿史那思摩便不由一阵头大。 突厥牙帐内,阿史那思摩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碗中奶茶一饮而尽。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名突厥士卒如同旋风般冲进大帐内。 阿史那思摩在长安生活了许久,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如今虽然来到草原,建立起牙帐,可是更喜欢人们叫他“大人”,而不是“大汗”。 一听到这士卒吼道“不好了”,阿史那思摩不由心头一紧,连忙放下手中茶碗,顾不得计较那士卒的失礼举动:“怎么回事?” 那跪在地上的士卒猛的 :“大人,据游骑来报,说是在大漠之中发现了薛延陀大军!” 阿史那思摩,猛地站起身来,看着那士卒“什么?你再说一次!” “大人,我方游骑在大漠之中发现了薛延陀大军,粗粗估计,至少有十万人。游骑一见到这大军,立即马不停蹄的干了回来报信!” 阿史那思摩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好歹也是当过大将军的人,如今又是这数万突厥人的大汗,怎么能自乱阵脚?当下朗声道:“你用最快的速度,将几位俟斤找来!” 这几位俟斤,便是当初那些小部落的酋长。 不到一刻钟,大帐之外便传来阵阵马蹄声。接着门帘掀开,三名中年人和两名老者进入到了大帐之内。 正当他们准备行礼的时候,阿史那思摩摆摆手:“不要多礼了!眼下情况紧急,还是直接说吧!我军游骑在大漠之中发现了薛延陀大军的踪迹,粗略估计,有十万人,正向着我们过来!本汗欲将部落南迁!你等赶快回去准备,立刻出发!” 这五名俟斤相互看了看,其中四人右手放于胸口,行了一礼。而一名中年俟斤却是面色平淡的反驳道:“大汗,你认为我们这些赶着牛羊的牧民能够跑得过那些薛延陀骑兵不成?” 阿史那思摩道:“不需要跑过薛延陀骑兵,只要在三日之内干道定襄城的范围内,那我等便安全了!” 那名俟斤微微冷笑一声:“安全了?不知大汗从哪儿来的信心?如何说我等一到达定襄城外便安全了!” 阿史那思摩见这名俟斤面色之中带着丝丝冷意,心头忽地一动,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定襄城自有唐军驻扎,那薛延陀难道敢与唐军开战不成?若不是这样,你且说说,我等又该如何应对?难道任由薛延陀进攻我等,掠夺我等牛羊不成?” 那名俟斤道:“当然不是!此次薛延陀南下,并不一定是针对我们突厥,只要我们表现出恰当的诚意,那些铁勒人是不会攻打我们的!” “哦?恰当的诚意?什么恰当的诚意?” “只要我等不和薛延陀交兵,主动献上牛羊,他们就不会为难我等!若在在投附他们,说不定还能在铁勒那边混得个一官半职!” 此言一出,阿史那思摩还有其余四名俟斤尽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来人啊!”阿史那思摩吼了一声。 两名士卒倏地出现在大帐之内。 “你们二人听见刚才这位俟斤的话了吗?”阿史那思摩向那两名士卒问道。 “回大人的话,听见了!”二人半跪行礼道。 “那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人了吧!”阿史那思摩话语中带着丝丝冷意。 他话音刚落,那两名士卒便猛地拔刀而出,一刀劈向那俟斤。 那位俟斤闪避不及,一颗六阳魁首猛的飞上半空。 鲜血喷溅在大帐白色的壁上,格外醒目。 “我等妻儿老小皆在大唐,且既归顺大唐,又要做着悖逆之举,于禽兽又有何异?”阿史那思摩正色说道。 其余四名俟斤再次同时行了一礼,口中说道:“我等定然照着大汗的吩咐去做!” 阿史那思摩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已经派出最快的马,最多两日,大唐便会知道此事。到时候,唐军大军压境,这薛延陀怎能不退?所以诸位俟斤不要惊慌,只消按本汗之言去做便是!” 待四名俟斤离开后,阿史那思摩对着那两名士卒沉声道:“你二人带着五百人去接收这个人的部落,记住了,若是谁敢反抗,立刻格杀!控制住局势之后,立刻带着部落往南迁移!” 那两名士卒一抱拳,迅速离开。 阿史那思摩抬起头,幽幽的望着北方。希望能来得及吧! “哈哈,终于出来了!”看着面前绿油油的草原,领头的将军不由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在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薛延陀骑兵。 “他娘的,该死的大漠,老子在里面差点转不出来了!”这位将军低着头,轻声的骂了一句。然后猛的调转马头,对着那正从大漠之中涌出的薛延陀骑士道:“铁勒勇士们,前面就是突厥人的地盘了!想当年,他们突厥人对我们铁勒人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日,我等冲上去,也来个烧杀抢掠,将他们的牛羊和女人全部抢光,将他们的男人全部杀死!勇士们,跟我杀!” 杂色的骑兵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巨吼,阵阵声浪排空,气势夺人。无数的骑兵如同潮水一般,从大漠之中涌出,往那绿色的草原奔涌而去。 一骑快马从北方快速奔驰而来。 来到定襄城下,这人用大声吼道:“我乃怀化郡王阿史那之亲兵,今奉命前来,有大事禀报!” 听得着骑士这般说,守城的士卒不敢怠慢,连忙打开城门,让这名骑士进入城中。 就在这骑士进入定襄城后不久,三只白鸽从定襄城的某一处地方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际。绕着定襄城转了一圈,确定好方向之后,三只白鸽各自捡了一个方向飞去。 ------------ 第四百零三章 储位之争 长安城,南衙尚书省。 六部尚书之中,只有兵部尚书李绩留在长安,其余五部尚书皆跟随李世民东狩洛阳了。所以,李绩镇守南衙,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李绩能文能武,不仅擅长于作战,对于处理政务也是很在行的。所以,李世民才会任命他为并州都督府长史,镇守太原十余年。在这十余年间,北疆太平无事,全靠李绩的威望和手段。当年灭东突厥,他是仅次于李靖的第二号人物。所以,李世民才说道:“隋炀帝劳百姓,筑长城以备突厥,卒无所益。朕唯置李世勣于晋阳而边尘不惊,其为长城,岂不壮哉!” 李绩正在书桌之后查看文吏送上来的文件,忽然,一个声音道:“大人,外面来了一位自称是调查院主事的中年人,说有要事求见大人!不知大人是见还是不见?” 李绩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堂下半跪的亲兵:“见,当然要见了!快请那主事进来!” 片刻之后,一喜青色棉布衣衫的陈全康走了进来,一见面,便长揖道:“卑职陈全康见过李尚书!” 李绩上下打量着陈全康,嘴角露出笑容来:“你就是陈全康,允文的心腹?不知有什么事求见老夫啊?” 陈全康也不废话,当下将一张纸条递上去,口中说道:“薛延陀大军越过大漠,如今正往漠南杀去,估计人数,十五万人以上!” 一听这情报,李绩不由倏然一惊,连忙接过纸条看了起来。片刻之后,李绩冷冷笑道:“哼,这些铁勒人,老夫离开并州,不足三年,这些人便开始有所动作了!对了,陛下知道此事么?” 陈全康点点头:“怀化郡王派人报与定襄城是在昨日。而发现薛延陀大军是在大前天。定襄城一共传出了三份消息,一份到太原,一份到长安,还有一份就是传给张大人!” 车辚辚,马萧萧。 李世民东狩的队伍十分庞大,渐次拉开,竟有两三里长。其中金吾卫和羽林军士卒便占了近五千人。这五千人全为军中精锐,个个身强体壮,久经沙场。而张允文带着一百侦察兵在分布在皇家车驾的四周,随时提防情况发生。至于另外百名侦察营,则是四面分散,四处侦察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即刻返回来报。 而那些普通士卒则是游离在外围,保持着行军队形。 对于这种安排,张允文还是很满意的。因为这种防卫力量一布成,就等于宣布自己清闲了。不过当他心头却是时常响起那北疆之事。他清楚的记得,贞观十五年,薛延陀大举进攻漠南。 所以,整个东狩队伍的速度被张允文控制得很慢,每天行路不到五十里。 正当巡狩队伍将要出关中之时,一只白鸽却是扑腾着翅膀飞到了队伍之上。 霎时间,无数的弓箭对准这只可怜的白鸽。 “谁也别动手!”张允文见状大声吼道。 那些金吾卫和羽林军士卒顿时诧异的望着张允文。只见张允文撮起食指和拇指,放在嘴中吹出一声奇特的声响,那鸽子听了之后,迅速的飞了下来,落在张允文肩上。 从鸽子腿上的竹筒中取出一张卷着的纸条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张允文便知道了其中的内容。正是关于那薛延陀南下的情报。知道情况紧急,所以定襄城的调查院探子用的是明文书写。 “全队停止前进!”张允文对身边的传令兵说了一声之后,便去找李世民去了。那传令兵则是纵马来往在队伍旁边,传达着命令。 “怎么回事,是谁让你们停下的!”羽林军大将军李道宗看着队伍停了下来,一名传令兵纵马过来,传达着停止前进的命令时,不由出言问道。 “禀大将军,是张将军让队伍停下来的!”面对李道宗的质问,那名传令兵只好实话实说。 正在这时候,只见前方数骑纵马奔来,一边奔驰,口中还一面大呼道:“陛下有令,后队该做前队,全体调转方向,返回长安!” 一听到这消息,李道宗不由一愣,这返回长安?难道要取消东狩洛阳不成? 这时,又听见那些骑士口中吼道:“所有将军、大将军即刻前往陛下营地,召开军事会议!” 李道宗闻言,赶紧策马往李世民所在的地方跑去。 李世民在路旁搭建了一个行军大帐。当李道宗来到这儿的时候,只见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朝廷重臣,俨然是一个朝会的模样。 李道宗捡了个位置坐下,等候片刻,有见几名武将陆陆续续的来到大帐之中。 见人到齐,李世民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说道:“朕收到了最新的情报,三天之前,薛延陀超过十五万大军越过大漠,直扑漠南。怀化郡王如今正领着突厥部众往南迁徙,已向我大唐发出求救书信!所以朕这才下令返回长安!” 说道这里,李世民心头已是怒火中烧,自己出来巡狩一趟,还没到目的地,便被人搅局了。这让李世民感到面子尽失。 听得李世民说出这个消息之后,群臣大是愤怒,这薛延陀之前不过是铁勒九姓中一个小部落而已,靠着大唐的支持,这才称霸漠北,如今竟敢打起了漠南的主意。天下谁不知道漠南那些游牧部族,乃是大唐之藩篱,北围之屏障。进攻漠南,摆明了是要和大唐开战。 “老臣愿披甲挂帅,领五万兵马,直杀向薛延陀!”这时候,最先跳出来请战的却是侯君集,这位赋闲在家的大将军。 李世民看了侯君集一眼:“侯爱卿请战之心固然令人敬佩,然而此次薛延陀大军超过十五万人,如何能吃下这样庞大的一支大军,需要细细绸缪一番!” 众将问了李世民的话,不由同时面露喜色:“陛下的意思是让这铁勒大军有去无回?” 李世民微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看我等从容布置,将这薛延陀大军,彻底的吃下去!”说着,面容一肃,“诸将听令!” 帐下武将和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同时躬身抱拳。 “诸将之中,张允文、李道宗、李道玄会同金吾卫、羽林卫一起护送队伍返回长安。其余众将连同侦察营,随朕先行回去,部署应对之策!” 除了被点到名的三人,其余武将皆是齐齐躬身道:“喏!” 张允文看着李世民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战争,又没有自己的份了。 散会之后,李世民便带着众武将在百骑与侦察兵的陪同之下,纵马先行一步了。 张允文与李道宗李道玄二人并立马上,望着李世民等人远去的背影。待远方飞扬的尘土落下,张允文这才重重的叹息一声:“哎呀,二位李兄,你们且说说,为什么这等差事非要落在我等头上?若是能上战场杀敌,那该多好啊!” 李道玄也是同样的感叹道:“这没办法,谁叫我是金吾卫的大将军,而你们两人又都是北衙将领,这羽林军当然得你们来带了!” 李道宗点点头,亦是非常遗憾的说道:“可惜啊,这在路上一耽搁,回到长安的时候,恐怕大军已经出发了!有好几年没上过战场了,真是怀念啊!” 张允文一听,顿时愤愤的说道:“你们才几年?贞观十二年的时候就和吐蕃打过一场。可是我自贞观九年打了吐谷浑之后,便再也没上过战场。这几年下来,整个人的骨头都痒了!” 李道宗和李道玄大笑两声,三人打着胯下马匹,在这支队伍旁边慢慢的行进着。 张允文有保护皇室车驾的职责,所以可是进入到那几辆皇家马车的四周。当他来到长孙皇后所在的凤辇的时候,凤辇窗户打开,露出了长孙皇后一张憔悴的脸庞来。 “允文啊,今日陛下已经跟本宫说了,临近的这场战争不会让你参加。”长孙皇后淡淡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允文心头可是存有怨言?” “微臣不敢!”张允文在马背上抱拳说道。 长孙皇后却是一笑:“允文啊,陛下这般考虑,一来,却是因为你家新得麟儿尚不足月,让你多在家中陪陪妻儿。二来嘛……”长孙皇后脸上露出一丝感伤之色,“我大唐的将军、大将军们,多是已过知天命之年,所有将领之中,你还有道玄他们最为年轻。陛下的意思是说你们以后有的是立功的机会,不用急在一时!唔,允文可曾明白本宫的话语?” 张允文会意的颔首道:“微臣知晓!多谢娘娘劝慰!”长孙皇后的“以后有的是立功机会”恐怕是指李世民百年之后,太子继位以后的事情吧! 长孙皇后点点头,放下窗帘来。 张允文抬起头,望着遥望着长安方向。 当李绩收到薛延陀南下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传给了李承乾。李承乾听见这重大的信息之后,不由面露惊慌之色,片刻之后,反问李绩道:“呃,李尚书,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李绩瞧见李承乾的这般谜样,心头微微失望,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口中对李承乾道:“殿下,此事终究逃不过一战。老臣以为,当令南衙大军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以应万变。” 李承乾故作沉吟片刻:“李尚书所言极是。孤便照此办理!另外,此事事关重大,具体的安排还要等父皇回来之后再说!” 李绩躬身一揖,告辞而去。 李绩收到情报,将它呈于李承乾的第二日,李世民便带着一票杀气腾腾的武将赶了回来。 一进长安,李世民便下达了作战命令。令命营州都督张俭帅所部骑兵及奚、霫、契丹压其东境;以兵部尚书李世勣为朔州道行军总管,将兵六万,骑千二百,屯羽方;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将兵四万,骑五千,屯灵武;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将兵一万七千,为庆州道行军总管,出云中;凉州都督李袭誉为凉州道行军总管,出其西。 其中,李绩的大军作为主力,从关中直杀向定襄,与驻守当地的边军一道,迎击薛延陀主力。 ------------ 第四百零四章 李治出马 当张允文和李道宗等人护送着这支庞大队伍返回长安的时候,大军已经出发了。听闻到这个消息,李道宗和李道玄二人连呼可惜。 没能参加到这次战争之中,张允文心头虽然有着一丝遗憾,但是当他看见王妍和那熟睡的婴孩时,那种遗憾顿时烟消云散。 王妍自幼习武,身体强健,产下张彻之后,坐月子期间更是人参燕窝天天有,这一个月下来,人都胖了一圈了。而那熟睡的张彻,安安静静的躺在摇篮里面,双目微微闭着,说不出的可爱。 “妾身还以为你要上战场呢,可把妾身吓了一跳!”王妍依偎在张允文身边,柔声说道。 张允文嘻嘻一笑:“这不是怕你在家中寂寞么?所以向陛下请求不去了!” 王妍闻言却是满脸狡黠的笑道:“可是妾身怎么听说相公是随着皇后娘娘他们回来的?” “咳,那是相公我职责重大,要保护娘娘!”张允文连也不红的说道。 “哈哈,得了吧,相公,分明就是陛下不让你去!”王妍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张允文的谎言。 张允文望着王妍那张娇艳的脸蛋,恶狠狠的说道:“你敢调戏你相公,看我不好好的收拾你!”说着,一个饿狼扑食,眼看就要扑了上去。 而那王妍,一张俏脸也是通红,准备迎接着张允文的冲击。 就在这时候,那躺在摇篮之中的张彻却醒了过来,猛的发出一声大哭:“哇——” 王妍赶紧推开张允文,过去哄孩子去了。 张允文一双幽怨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张彻身上。 “陛下,据军报,我大军日夜行军,已经赶到定襄城南百里处,先锋骑兵已经抵达恶阳岭。”参谋院内,那名叫做秦风的参谋向李世民报告如今的情况。 秦风等人乃是第一批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参谋。如今他们已经分散在了参谋院及南北衙诸军之中,扮演着为主将分析情报,出谋划策的角色。 秦风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根细长的教鞭指着悬挂在墙上的大地图:“此处乃是李尚书大军先锋所处的恶阳岭,这边乃是定襄城。而定襄城下,已经聚集了薛延陀六万大军。幽州出现仆骨、回纥大军一万五千人。朔州出现回纥、薛延陀大军三万人。云中出现薛延陀大军两万人。其余各处亦出现一万至三万不等的大军。根据上述统计,此次,铁勒人共出动大军二十万人!” 听了这个数字,那些坐在堂下的武将不由同时吸了一口气,这薛延陀纠结所属部落,恐怕是将老底儿都拿出来了,大有拼个鱼死网破的意味在里面。 李世民却是冷冷一笑:“哼,二十万大军又如何?我大唐精兵健卒,无不以一当十,装备精良,又岂是那些铁勒人可比?如今朕已张下大网,定当将这二十万大军一网打尽!” 李世民说的豪气干云,下面的武将也受到了感染,纷纷出言相和。 “薛延陀人纵横漠北,所使用的便是一种奇特的战术。当初,薛延陀人与西突厥沙钵罗及阿史那社尔大将军交战的时候,皆是靠着步战取胜的。后来他们加以总结,形成了这种奇特的战术。他们以五人为伍,一人执马,四人前战,战胜则授以马追奔,败则纵马而逃。如此战术,却能使薛延陀横行漠北,竟无对手。临行之前,朕曾与世勣相谈,世勣拍胸说道,破此战法,易如反掌!朕知道,世勣从来不说无把握的话,所以,我等还是拭目以待吧!”李世民望着那墙上的地图,朗声说道。 此时在定襄城下,夷男真珠可汗之子大度设领三万薛延陀士卒遥遥望着这定襄城。定襄城外,连绵这无数顶毡房,却是那些迁移过来的突厥人所居之处。 大度设有些犹豫不决了。此时的定襄城内,唐军数量不过两千。按理说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两千唐军而追杀突厥牧民。可是,他刚刚得报,一支约莫千人的唐军骑兵正驻扎在恶阳岭,而六万唐军主力也日夜兼程的赶过来。若是自己下令进攻,却被突厥军与定襄城的唐军缠住,到时候 唐军主力一到,自己便只有全军覆没了。 所以,他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就这样僵持了半日,大度设正准备退兵的时候,只见南方地平线上,无数唐军如同潮水一般,浩浩荡荡的奔涌过来。那翻飞的旌旗与张天的烟尘相呼应,气势夺人。 见到这种情形,大度设不由心头发虚,立刻下令:“撤!” 于是,这三万大军便撤离了定襄城。 李绩见敌军气势已泄,知道这是一个乘机追杀的好机会,当下便领着麾下的一千精骑来到定襄城外的突厥营地,征召了六千突厥骑兵,往大度设穷追而去。 这一追,便从定襄城追过了白道川、大青山,一直到真诺水的时候,已经追了两日了。 在这一追一逃的过程中,大度设渐渐发觉了紧随在自己身后的唐军不过六七千人,当下在真诺水处停了下来,摆开阵势,静候大军到来。 当李绩听侦察兵说起大度设在真诺水摆下阵势时,对着那突厥将领说道:“你们先领兵杀上!” 那突厥将领不由一个哆嗦:“尊敬的大总管,铁勒人可是有足足三万人啦,我等区区六千人又如何能杀得过?” 李绩笑了一笑,缓声说道:“此事不必担心。大度设被我等连追了两日,若是有能力一战,他岂能不战?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似三万大军,实则不堪一战!呵呵,此战一毕,将军之命可就是扬名草原了。以六千之众,击退三万铁勒精锐,当真是草原第一武将啊!” 被李绩这样一说,这位突厥将领双目放光,仰首长啸,几欲化身为狼:“勇士们,跟我杀啊!” 就在这位将领领着本部三千人马直往前冲的时候,李绩却将副总管薛万彻叫来,交给了他一千五百精锐骑兵。其中,唐骑五百人,突厥骑兵一千人。在薛万彻耳边说了两句之后,薛万彻领骑兵离开。 那名突厥将领领着三千突厥骑兵冲向薛延陀军阵的时候,那些已经下了马,在阵前结阵的薛延陀骑兵万箭齐发。霎时间,只见箭如雨下,这冲锋的三千突厥骑兵顷刻间便损失了三四百人。 突厥军连忙退后,离开了弓箭射程。 大度设看到这突厥军退后,当下命令士卒缓步上前。 然而就在这时候,斜刺里忽然杀出一支骑兵来。这支骑兵在五百名唐骑的带领之下,直往薛延陀军阵后方杀去。目标直指那些马匹。 薛延陀人下马步战之后,马匹是集中在一起的。 唐军杀入马阵之中,挥刀便砍,举枪便刺,一颗颗黑漆漆的手雷更是扔进了马匹密集的地方。 “轰轰——”爆炸皱起,巨大的响声和飞射的弹片顿时惊跑了无数的马匹。 眼见薛延陀人就要回兵,薛万彻果断令一千五百骑兵撤离战场。 此刻的薛延陀人没有骑马,如何追得上骑兵,只得匆匆发箭,射杀了近百人。 然而,他们的马匹已经散失大半。 这时候,李绩带领的剩余骑兵又掩杀而至…… ------------ 第四百零五章 尘埃落定 “大捷,大捷啊大人!”陈全康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纸条,走到张允文面前,满是激动的说道。 张允文闻言也,满是激动的站起来,迎向陈全康:“快给我瞧瞧!” 陈全康将情报递上去,口中说道:“前日发生的大战,昨天晚上便将这军报送到了,可真是够快啊!” 张允文自得的一笑:“那当然,天上飞的总比地上跑的要快!” 这份情报才用的是军报的格式,甚至本身便是一份军报。上面概括的记载了战斗的经过,往往是四五个字便概说完毕,如什么“进于定襄,敌溃,追之”,什么“战于真诺水,大捷”。而在说主将功绩的时候,则是多用笔墨,如什么“甘冒矢石,奋勇争先”之类的话语。最后在叙述战果的时候,也是先拍了一通李世民的马匹,然后再来叙述。 看到这军报,张允文不由遥遥头,自动忽略了其中一下东西。 此次真诺水之战,薛万彻领一千五百精骑,冲入薛延陀马阵之中,用刀枪手雷,杀死、驱散了大半的马匹。失去了马匹的铁勒大军顿时不知所措,面对李绩带领的汹汹杀来的骑兵,竟然四散奔逃,军阵亦崩溃。李绩会同薛万彻领军在薛延陀大军之中一阵穷追猛打,斩首两千,俘敌一万。其余残军随大度设仓皇北窜。 于是,这大唐与薛延陀的第一战便以大唐的大捷而告终。 当张允文将这份军报送给李世民看的时候,李世民顿时哈哈大笑:“当初世勣说他破薛延陀此种战法,朕当时就考虑这薛延陀人所恃者,惟弓马二物,欲破之,也唯有破这弓马。然而薛延陀人下马结阵,如何破得了弓,只有以奇兵破其马匹,使其军心不稳,阵脚大乱如此破薛延陀军,易矣!” 张允文连忙笑着附和道:“陛下与李尚书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李世民听了张允文拍的马屁,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来。 此时已经是贞观十五年十一月了,长安的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而更北方的定襄城和整个漠南草原,第一场大雪已经将渐渐枯黄的牧草压实了。 押送着一万俘虏,回到定襄城的时候,阿史那思摩领着各位突厥俟斤出城相迎。 当这些突厥俟斤看到那长长的俘虏队伍的时候,不由目瞪口呆了。他们清楚的记得,当初李绩冲进突厥营地,只调走了六千突厥骑兵,会同一千唐骑衔尾追向那三万薛延陀骑兵。对此,大部分的俟斤认为这简直是羊入虎口。然而,如今这斩首三千,俘虏一万的战绩摆在眼前时,突厥众俟斤看向唐军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如今大度设已往北遁逃,不知所踪。然而进逼定襄城的夷男主力,却仍未受损。六万大军正缓缓逼来,其间,更有其余各地铁勒军队不断加入其中。看着阵势,这夷男分明就是想同老夫来场决战!”李绩冷笑着指着地图说道。 在他下首位置,坐着的却是阿史那思摩这位怀化郡王。听了李绩的话,这位怀化郡王不无担心的说道:“敌军势大,我等不一定能挡得住啊!” 李绩却是哈哈一笑,说道:“怀化郡王,你可知临行之前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唔?” “陛下想要一举那些前来进攻漠南之铁勒大军全部收入囊中,彻底打压薛延陀势力,还北疆一个安定!我等身为臣子,自是要按照陛下之言,将这薛延陀人,一网打尽!” 说道最后,李绩的话语之中,已经带着丝丝冷意。 阿史那思摩微微一怔,随即抱拳道:“谨遵陛下旨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越来越冷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脚背。而薛延陀那边,军队人数也有原来的六万涨到了八万。 面对着八万大军,李绩却是冷冷一笑,目光望向了那些盖着厚厚枯草的天威大将军。为了能一举吃下这些薛延陀大军,李世民特地调拨了二十门大炮和百门小炮给李绩。因为当初李绩驰援定襄,星夜兼程,所以是轻骑先行,步卒随后。至于这炮兵和辎重,则是抛在了后面。如今,这些火炮一到达定襄城,李绩便感觉底气更足了。 看着这雪花渐渐飘落,没过脚背。李绩知道,这决战时刻快要到来了。 此次薛延陀兴师动众,远道而来。如今大雪纷飞,比起往年来,要冷上不少,也不知会冻死多少牲畜。所以,薛延陀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解决完大唐军队,然后在漠南这边大肆掠夺一番,以补漠北之损失。拖得越久,损失越大。 终于,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那驻扎在定襄城北面的铁勒大营开始南移了。 夷男有些苦恼的望着南方。此时,他恨不得将那个传出李世民将要封禅泰山的使臣给砍了。 李世民是想封禅泰山,可是最后不是停止封禅了么?这人为什么不早些将情报传来,非得等到自己兵出大漠,直指漠南的时候,才送上情报来,说是李世民停止封禅泰山,改为东狩洛阳了。 然而这东狩洛阳和封禅泰山乃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属于帝王巡察治下民生状况,有帝王做主。后者则是祭拜天地,只要一出了长安,就非得等到封禅完毕之后才能回来。 所以,当他出兵之后,收到李世民停止封禅泰山,而东狩洛阳的时候,心头已经生出淡淡的悔意。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有一路走到黑了。别的不说,万一真的打败了唐军,那漠南漠北恐怕都将有他薛延陀做主了。 雪地之中,穿着厚厚裘衣的薛延陀士卒纵马狂奔。 三万薛延陀骑兵作为先锋,快速的往南推进。而在他们后面,五万薛延陀步卒也是飞快的在雪地中行军,争取早日到达定襄城。 而李绩早已经在定襄城张网以待了。先是在定襄城外,依据两种火炮的射程不同而构建了两块炮兵阵地。迫击炮阵地在前面,火炮阵地在后面。 当然,这两块阵地,都用重兵把守。 至于其余步骑,则是按照他以前的习惯扎下营来。 当侦察兵报告薛延陀大军到达定襄城北三十里处是,李绩眼中精光一闪,对着帐下诸将说道:“诸位,这薛延陀大军压境,气势如虹,当迎头加以痛击,打击其士气!唔,你等何人愿意携一万骑兵对薛延陀予以迎头痛击?” 此言一落,下面的诸位将领纷纷自告奋勇,要予以薛延陀迎头痛击。 李绩目光在诸将身上扫过,终于说道:“薛万彻听令!” 薛万彻顿时大喜,连忙出列道:“末将在!” “令你带本部兵马,领骑兵一万,北上迎击薛延陀。只许胜,不许败!另外,此战没有炮火支援,将是一场苦战,望薛将军做好准备!” 薛万彻沉声道:“末将遵命!” 然后李绩又派了两位中郎将担任薛万彻的副手。 当即,薛万彻便与两位中郎将领着四千唐骑和六千突厥骑兵北上迎敌去了。 当初李绩带来的骑兵仅仅有一万五千人,到达定襄城之后,阿史那思摩拿出了五千匹战马交给了李绩,使得李绩的骑兵人数平添了五千人,达到了六千五百人。 一万名骑兵,在薛万彻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三十里处的薛延陀大营之外。 甫一到达此处,离薛延陀大营还有近千步的时候,大营之中便是一阵喧哗,接着一支估计在一万五千至两万的薛延陀骑兵冲出了大营。 薛万彻见薛延陀骑兵冲出营地,不由冷冷一笑,大声喝道:“冲啊——” 一万骑兵浩浩荡荡的往那薛延陀骑兵冲杀而去。之所以这样冲杀,却是薛万彻担心那些薛延陀人在使出那招骑兵下马的招式来,所以先行冲锋,尽量缩短两军距离。 薛万彻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由于两军相距过近,恐怕薛延陀人下马之后,射了两轮箭,对面的骑兵便已经冲到了面前。所以薛延陀将领微微一怔之后,便大吼一声,让大军也开始冲锋! 两支全由骑兵构成的大军以飞快的速度向对方冲击而去。 冲锋过程中,中路渐渐突出,而两翼则是渐渐的落在后面。两军的中军最先碰撞在一起。 巨大的惯性几乎骑士们根本就勒不住马匹,敌我两名骑士飞快的错身而过。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两柄刀先后劈出,往对方身上砍去。 这里就看出了士卒的精锐程度了。唐军士卒先半分出手,一刀便砍断了薛延陀士卒的喉咙。接着又一仰身,避过了一把迎面劈来的弯刀。 从中军到两翼,两支骑兵终于完全撞在了一起。 战马飞快的向前奔驰着,薛万彻手提马槊,不断的刺出。槊头下面的那截红缨上,已是鲜血直往下滴。每一次挥动,血珠子四下飞溅。 也不知杀了多久,前面猛的一空,却是再无人影。原来薛万彻和身边亲兵已经将这薛延陀大军凿穿了一次。 越来越多的骑士冲了出来,看到薛万彻时,紧紧靠了上去重新结成阵势。 终于,交锋完毕,两军再次拉出来五六百步的距离出来。在眼前的空地之上,数不清的尸首躺在地上或是挂在马上。一匹匹骏马站立在自家主人身旁,不时用大嘴去碰一下自家主人的尸首。 薛万彻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地面的薛延陀骑兵,手中马槊一挥,一声暴喝:“杀——“ 马匹飞快的奔跑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往对方冲击而去。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了一个半时辰。薛延陀大营之外,流血漂橹,尸首遍积。 终于,眼看薛延陀大军即将溃退的时候,薛延陀大营之中再杀出一支一万人的骑兵,使得薛万彻不得不做出了南撤的决定。 当薛万彻领着大军返回定襄城大营时,只剩下一半的骑兵了。其中,唐军三千人,突厥军两千人。 “好!”李绩听完薛万均的报告之后,猛地一拍几案,“薛将军亲领大军,奋勇杀敌,身受刀伤两处,箭伤一处,当记首功!此战之后,薛延陀大军定当大举前来。所以诸位同袍,勿要放松警惕,全心迎敌!” “喏!”众将领齐齐躬身说道。 李绩说的不错。就在第二日,薛延陀大军便全线开进,往定襄城压了过来。 步兵缓缓前进,骑兵守在两翼,一来防止唐军骑兵绕道偷袭两翼,二来则是在战胜唐军之后做追击之用。 铁勒军中,以薛延陀军装备最为精良。然而也只有骑兵和三分之一的步卒装备有弓箭,其余步卒只有一柄弯刀,好一些的会加上一面木盾。至于身上甲胄,只有军官能穿上皮甲,普通士卒穿个皮裘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如此装备,又怎能和装备精良 大唐士卒相媲美?所以李绩虽然看到面前这黑压压的大军缓缓过来,心头却颇是不以为然,况且他还有炮兵支持。 眼看薛延陀大军就要进入到天威大将军的最大射程了,李绩却是让他们不要急着开火,让他调近一点射程,最好是和迫击炮的火力重叠。 后面操纵火炮的士卒当即调低了射击角度,将那火药装得少些的炮弹搬上来。 薛延陀大军一面慢慢前进,一面将背上弓箭拿出来。终于到达弓箭射程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一张张弓箭对着唐军军阵,举向天际。 李绩冷冷一笑,示意己方士卒防御。霎时间,一张张巨大的铁盾竖起,形成一个斜面,完全可以迎击冲天上落下的羽箭。 接着士卒闪开,一张张弩车被推了出来。 这是将作监库存的最后一批弩车了。自从开始生产迫击炮和火炮之后,这些弩车已经停产了,面前这三四十辆弩车还是以前存下的。 一架架弩车推出来的时候,对面薛延陀军中顿时一阵骚动。他们认得这东西,对于这种杀伤力极其恐怖的东西心头十分畏惧。只见婴孩手臂粗细的弩箭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寒光。 如此近的距离,这些穿透力极强的弩箭恐怕会串上五六个人之后,才会停下来。 一见到这些弩车,夷男便当机立断:“放箭,将那些操作弩车的人全部射死!” 顷刻间,羽箭如雨。 几乎同时,几十根弩箭飞射而出。 箭雨下来,双方损失却是天壤之别。有铁盾的保护,再加上唐军几乎人人穿有甲胄,这羽箭的威力被削弱得只剩下两三成。虽说是万箭齐发,但是,杀伤杀死的唐军并不多。而薛延陀这边则是相反,几十根弩箭激射而出,每根弩箭从最前面的一名士卒开始穿透,一直串了**人才停了下来。 一见到这“人肉串”,薛延陀士卒无不心惊胆战。 “停!”夷男皱着眉头看了一下双方损失,心头知道以前对付漠北游牧民族的方法在唐军面前根本行不通。为今之计,只有硬拼一场。 当下传令道:“前进!铁勒的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弯刀,割破汉人的喉咙吧!” 于是这五万步卒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兴奋的吼叫着往唐军阵营冲了过来。 弩车继续发射,然而效果却没与上一次那般理想。这些铁勒人之间的间距已经比刚才大多了,有足够的空间闪避。 此时,随着薛延陀士卒的前进,大部分薛延陀士卒已经进入到了迫击炮的射程之内。 “开炮!”李绩轻轻的向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早就按捺不住的炮兵见到帅旗挥动,当下兴奋的将炮弹放进炮管。后面的天威大将军炮也吐着火焰,喷出一枚枚炮弹来。 霎时间,炮弹呼啸声响起,几乎连成一声。一颗颗炮弹接连落下,在这片区域内不断的炸开。一朵朵肉眼可见的火花,一圈圈冲击波,一个个被炸飞上天的士卒,一切一切在夷男眼前交错,他蓦地想到了当年大唐征伐东突厥,不正是用的这种武器么? 不用夷男下达命令,这些士卒齐齐往后奔逃而去。这时候,炮兵们赶紧调整射击角度,再次发射处一枚枚炮弹来。 一直到薛延陀士卒奔跑出了火炮的射击范围,没有再受到炮击,夷男和士卒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股后怕的情绪在心间蔓延。 就在这时候,只听见后面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夷男面色大变,回头一看,只见渐渐消散的硝烟之中,唐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往这边走了过来。 ------------ 第四百零六章 高丽生乱 雪地之上,一个个弹坑密集的排布。巨大的爆炸力将弹坑四面的土皮掀翻,露出深色的泥土来。在白色的雪地之中,显得分外的醒目。 望着仓皇往外逃窜的薛延陀士卒,李绩目光冷峻,大手一挥:“骑兵两翼绕行,步卒向前追击!” 大军缓缓移动,衔尾追击而去。 地上的弹坑和尸体对于步卒移动来说,产生了一些阻碍,没走多远,队形便已经散乱了。面对这种情形,李绩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管,而是往士卒继续前行。 终于,走过来那片战场,进入平地之后,士卒又自觉的排列起整齐的队形来。 过了一道微微起伏的山梁,眼前蓦地的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来,却是那薛延陀人在此列队候战。 “好,想不到这夷男还有胆量继续与老夫作战!”一见到那薛延陀军队,李绩不由冷笑道。 这时候,只见薛延陀军阵之中,闪出一骑骑士出来,直奔唐军军阵。来到距离军阵还有十丈处,那骑士便大声吼道:“我家可汗说了,你们唐人仗着火器犀利,耀武扬威。是汉子的就不靠那些火器,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李绩听了这话,不由哈哈笑出声来:“我大唐火器犀利,那是我大唐的事儿!难道本将军还得放弃火器和你家可汗对打不成?这战争可不是儿戏!”说道这里,李绩却是话风一转,“不过嘛,你家可汗既然提出要求来,那老夫便不动用火器,与你们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听李绩这般说,那名薛延陀骑士顿时大喜过望,转身飞马回了己方阵中。 而唐军将领则是齐齐翻了个白眼,这大总管也太会吹了吧,明明是迫击炮和火炮尚未到达,他却做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和对方来个真刀真枪的大战。想到这里,有些将军顿时恍悟,难怪人家是大将军、大总管,看看这觍颜的样子,真是他们学习的楷模啊! 这时候,只见对面的薛延陀士卒再次齐齐拿出弓箭来,准备对唐军实施箭雨覆盖。而唐军这边也是拿出一张张大弓,准备还以颜色。 几乎是同时,两边人马搭箭、举弓、放箭。 只听得练成一片的弓弦之声响起,无数的羽箭同时飞射而出,往对方的军阵之中射去。密密麻麻的羽箭在空中相遇,箭头箭神撞击在一起,发出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来,犹如细雨淋竹。然后,箭支同时跌落地上。 这样一阵对射,竟然有三分之一的箭支从空中跌落下来。当剩余的箭支飞射到唐军这边时,只见箭雨插在士卒的衣甲之上,却是非常的浅,有些甚至根本就没有**去,在衣甲上撞击了一下,便落在了地上。所以损失不是很大。只有那些运气不好,被羽箭射中露在外面部位的士卒才是受了箭伤,没法继续战斗。 而薛延陀这边可就没有唐军这样的甲胄了。羽箭落下,深深的**了士卒的身体之中,甚至将士卒钉死在地上。 面对这样的情形,夷男轻叹了一口气,下令道:“全军突袭!与唐军近战!骑兵冲锋,打乱唐军阵型,步卒随后,奋力厮杀!” 这道命令一下,那薛延陀骑兵慢慢的出列,口中发出“喔喔”的吼叫声,往唐军那边冲了过去,速度渐渐加快。而步卒们也抛弃了队形,口中呼喊着“杀——”,一个个跟随着骑兵往唐军冲锋而来。 薛延陀骑兵慢慢的行了两步,便是猛的一打马臀,马儿负痛,全力狂奔。此时不是顾惜马匹的时候。 面对冲锋而来的薛延陀士卒,唐军依旧是冷静的搭箭拉弓,射出一支支羽箭。 正在全力冲锋的薛延陀士卒不时被从天而降的羽箭射落在地,随即便被后面冲上来的薛延陀骑士一脚踏上。 射了两轮箭,薛延陀骑兵离唐军便只剩下不到五丈的距离了。唐军士卒抛开手中弓箭,拿起横刀或是长槊,准备和薛延陀打上一场近身战了。 五丈的距离转瞬即到薛延陀骑兵猛地撞在了唐军的军阵之前。 接着冲锋的余势,薛延陀骑兵的先锋冲进了唐军军阵之中。只要后面的骑兵接连跟上,将这唐军军阵彻底冲散,那后面的步卒对付起唐军来,也要容易得多。 这正是夷男的打算。 然而,当骑兵冲击唐军军阵的时候,才发现事情远非他想象的那样。薛延陀骑兵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冲进了唐军军阵之中,可是,整个唐军军阵却是坚韧异常,已经被冲出一个大缺口的军阵硬是被唐军用人命给填上了。 待到薛延陀步卒上来的时候,唐军军阵依旧没有丝毫散乱。 就在夷男准备领着骑兵绕过这唐军步卒,包抄唐军两翼的时候,忽然听见自己后方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匆忙之间回头一瞧,只见唐骑在前,突厥骑兵在后,这些骑兵竟然包抄到了自己后方去。夷男心头不由一寒。 这些从薛延陀大军后面**来的骑兵正是唐军骑兵和突厥骑兵。将近两万骑兵从后面杀出,扑向了薛延陀步卒。 眼见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夷男站在马上,用突厥语大声的吼着什么。一听到这吼声,只见薛延陀士卒的脸上尽皆流露出一股悲愤来。他们看着唐军,齐齐发出一声凄凉的长啸来,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往唐军军阵扑了过去。 李绩也听见了夷男的吼声。他久处太原,拱守北疆,对于突厥话也倒是能听懂几分。那夷男吼的却是:“汉人两面包抄,想要杀光我们,为了家中妻儿老小,杀啊!” 于是,这些士卒便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个个都拼起命来。 面对着这些拼命的薛延陀士卒,李绩知道现在不能手软,当下长剑一挥:“将士们,誓死杀敌!” 两支大军十余万人便在这广阔的定襄城北厮杀开来。 这场战斗从中午时分一直厮杀到了天色将暮。不断有人倒下。开始的时候唐军还守着阵型,大量杀伤薛延陀人,可是到了后面,唐军士卒开始疲敝起来,阵型也渐渐散乱起来,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大混战。 这片区域内,杀声震天,杀气直冲云霄。 终是唐军占据了装备优势和地利优势,在长达两个时辰的混战之后,夷男终于忍不住,下令向北突围了。 当然突围的仅仅是夷男身边亲兵与那些骑兵。至于步卒,若要突围,根本不可能,就留着他们在此拖住唐军的步伐吧! 当下,夷男便领着数千骑兵,拼死往北方突围而去。 由于战场混乱至极,所以李绩也没看见那夷男突围的踪影。反倒是一位中郎将瞧见了这支突围的骑兵,当下领着千余骑,衔尾追击而去。 待那位中郎将绝尘而去,李绩这才看见他们的踪迹,心头一动,令懂得突厥语的士卒用突厥话高声喊道:“你家大汗已经跑了!” 这一招十分奏效。那些正在拼杀的薛延陀士卒不由一愣,接着下意识的四下望了一眼,果真没有发现自己的大汗。霎时间,战意全无。 看着这些战意全无的士卒,李绩知道,这场战战役,乃是这场战争都没有任何悬念了。 李世民虽然牵挂着北疆战局,但是长孙皇后的病重却令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长孙皇后这边。 今年的风雪特别的大,长安皇宫之内,假山上、树枝上、屋顶上,皆是堆了厚厚的雪花。甚至有两处宫殿的琉璃瓦,都被厚厚的积雪压塌了。皇宫如此,那普通百姓家中更是不堪。所以,长安金吾卫还组织过人员清理积雪。 正是在这种天气里边,长孙皇后病了。那一日是腊八节,李世民偕同长孙皇后前往长孙无忌家中,看望长孙无忌。那天风特别大,坐在围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之中,长孙皇后依旧能感觉到外面呼啸的寒风。 本来李世民见到外面寒风呼啸,不欲带长孙皇后前去。长孙皇后却说长孙无忌乃是她的兄长,前去拜访理所当然。李世民也没拦她。 在从长孙无忌家中返回皇宫的路上,长孙皇后就开始咳嗽了。一回到皇宫,便卧床不起。 看着长孙皇后面色苍白的脸,李世民心头暗暗生出了悔意。他赶紧叫人将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叫了过来,为长孙皇后诊治,同时又派人前往长安城外的白云观,想请孙思邈过来。 当孙思邈冒着风雪赶到皇宫的时候,张允文也为李世民送来了关于薛延陀的战报。 定襄城大战,李绩指挥得当,斩首一万一千二百人,俘虏三万多人,余者往北溃退。但是薛延陀大汗夷男真珠可汗,在于重围之中,令数千骑兵突围而去,中郎将林春穷追不已,直至大漠之中。然而终让夷男逃脱。 另外营州都督张俭大破仆骨诸部,斩首四千,俘虏近万。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于庆州设伏,打败回纥军,斩首三千,俘虏一万五千。 可以说,经此一战,整个漠北元气大伤,没有十年二十年的光景是恢复不了如今的水平的。 整场战争之中,唐军共战死了七千多人,一万多人受伤,而作为主要仆从军的突厥,损失的军队数目高达两万二千,且多是战死和重伤。 这大捷的消息传给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那因为长孙皇后而愁眉不展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好好的赏赐了一下远征的将士们。 正当李世民在考虑着此战之后,如何处理漠北漠南关系之时,那面色苍老,白发丛生,走起路来开始有些蹒跚的孙思邈来到了皇宫。 李世民一见到这位曾给长孙皇后诊治过的老道士过来,当下将手头的事情抛给张允文,让他去找兵部,剩余的事情由六部接手。 张允文苦笑不得的看着李世民那急冲冲的样子,心头满是无奈的将李世民的这些话带给了房玄龄,让他这位尚书右仆射来接手剩下的事情。 不过想起长孙皇后的病情,张允文决定还是带着汝南公主李宇去看看吧! 回到家中跟李宇这般一说,李宇即刻令人从仓库之中搬来一堆大补之物,准备带着这些东西去皇宫。张允文却拦住了李宇:“宇儿啊,这些东西皇宫里边都有,还用你带么?” “那,那也不可能空着手去啊?”李宇疑惑的看着张允文。 “唔,这样吧,现在你下厨去,做些糕点过来,记住了不要太油腻,清淡为主!还有,一定要亲手去做!” 李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下厨做糕点去了。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李宇提着一个木制食盒走了出来。张允文见状,带着张继和李宇一道出门往皇宫走去。 来到皇宫之中,二人轻车熟路的往长孙皇后的寝宫走去。 一到达寝宫外面,便看见了外面回廊上站立着不少的人。张允文一眼便在里面看到了武媚娘。 “你怎么在这儿?”张允文上前两步,有些奇怪的问武媚娘。 听到有人说话,武媚娘回头一瞧是张允文,不由露出喜悦来:“张将军!呃,奴婢是随着公主一块儿来的,如今公主正在娘娘的寝宫之中!” 张允文点点头,又让武媚娘过来见过李宇和张继。李宇一见到武媚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不由心头涌起一阵不舒服。 “走吧,我们也进去!”张允文和武媚娘打了一声招呼,对李宇说道。 进入者宽大的寝宫之中,在侍女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间偏厅,张允文便在此处等候着,而李宇则是带着张继进入到长孙皇后卧榻之处。 坐在偏厅里边,张允文喝了两口茶水,便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张将军,老道可是好久不见了啊!” 张允文一看,却是孙思邈正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孙思邈的面容,比起几年前已经苍老了不少,但身子骨还算是健康。 “呵呵,孙道长,久违了!”张允文也向孙思邈打招呼道。 孙思邈在张允文旁边坐下。一旁侍立的宫娥也端上了茶水来。 “孙道长,经年不见,你看起来可是苍老不少啊!”张允文实话实说。 孙思邈先是一怔,接着哈哈一笑:“允文你还真是快言快语的!不错,老道确实是老了不少!毕竟这年纪在这儿,不老也不行啊!” 张允文微微一笑:“孙道长不是懂得长生之术么?” “什么长生之术,允文你可不要乱说!老道不过知道几分养生之术罢了!世上哪儿有什么长生之术啊!就连老夫的几手养生之术,在这无情岁月面前,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说道这儿,孙思邈的神情又有着几分寂寥了。 张允文听到孙思邈的话,心头忽地一动,这孙思邈不会是另有所指吧!当下四面环顾了一下,见两名侍女立在门边,当下挥挥手,向那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将军要和孙道长谈些国事!” 这两名侍女对望一眼,缓步离开了偏厅。 “孙道长,刚才你说这岁月无情,似乎另有所指啊!来来,你且低声说说,那位的情况怎么样了?”张允文压低声音说道。 孙思邈摇摇头:“有些事情,就算是允文你想听,老道也不能说啊!” 张允文顿时有些失望了,看着孙思邈:“要不你再说说那岁月如刀,时光无情?” 孙思邈微微一笑:“这天道无常,我辈岂能强求?比如老夫吧,这养生之法,也不过是尽人事而已!终究逃脱不了岁月的碾磨啊!” 张允文听了这话,面色不由微微一变,孙思邈言下之意,那这救治长孙皇后也不过是在尽人事? “呵呵,允文你且说说,老夫今年多大了?”孙思邈见张允文的脸色的变化,恍若未觉,口中仍笑呵呵的说道。 “呃,大概有七八十岁吧!”张允文上下打量了一下孙思邈,张口说道。 “错了,错了,老道今年九十有二了!”孙思邈抚摸着颌下银须笑道,“看人年纪,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我们医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方能窥探到病人的实质,就如同这年纪一样。外表看着光鲜,可是很多的东西都已经老了!” 说到这里,孙思邈忽地起身:“好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允文你说了这么久的话!老道也该去太医院那边看看他们的药配得如何了!”说罢,不待张允文挽留,便离开了这间偏厅。 张允文只好一面喝着茶水,一面回味着孙思邈的话语。 没过片刻,一名侍女出现在偏厅门口,向张允文行了一礼,轻声道:“张将军,陛下唤你过去!” 张允文连忙跟着这名侍女过去。而这名侍女走的方向赫然便是长孙皇后的卧榻之处。 站在门口,张允文朗声道:“小婿张允文奉岳父大人之命过来!”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来:“你直接进来吧,还行什么礼啊!” 张允文心头却是不屑的撇撇嘴,万一自己礼数不周,惹起了正伤心的李世民的怒火,那可就有的受了。 推门进入房间,只见里面除了李世民的子女之外,几位妃嫔也在此处。 一看到床上躺着的长孙皇后,张允文不由微微愣住了。 只见露在被盖之外的长孙皇后的俏脸之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极像一个健康的人。 然而,张允文满脑子想到的却尽是孙思邈刚才的话语。 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难道长孙皇后真如孙思邈所言,病入膏肓了? ------------ 第四百零七章 新罗使臣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张允文脑海中还在回忆着孙思邈的话语,还在回忆着长孙皇后那消瘦却有带着红润的脸颊。 如果说李世民是一柄剑,那么长孙皇后便是这剑鞘,她用自身的温柔,包裹着李世民,时刻劝诫着他,督导着他,使她少犯错误,或是犯错之后,能迅速改正。同时协调内臣外臣的关系,往往是李世民在前面训斥了某位官员,隔上两日,长孙皇后便送上慰问之物,委婉的劝诫这位官员一下。朝中诸位官员,没有人没有受过长孙皇后的赏赐和劝诫。 所以,朝堂内诸位官员对于这位皇后,是非常敬重的。这种敬重不仅仅针对的是长孙皇后皇后的身份,还有长孙皇后的品节。长孙皇后曾经多次劝诫长孙无忌从朝中退出,以修养自身。长孙无忌也听从了这位妹妹的话,多次向李世民请求退隐,然而李世民说他重用长孙无忌看重的是他的能力,而不是那层亲戚关系。 如今,这长孙皇后病危,而且据孙思邈说,此次多半无救,心头不免产生一丝怅然。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李宇有些不解的看着张允文,“平白无故的,叹什么气啊!” 张允文淡淡一笑:“没什么!对了,那些糕点娘娘可曾吃过?”不欲让李宇知道真相,张允文转移了话题。 一说起自己做的糕点,李宇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呵呵,母后尝了一点,说是手艺不错!把剩下的全分给了弟弟和妹妹们!他们吃得也很是高兴!” “好,那就好!”张允文随口说道。 夷男远遁漠北,连连大战再加风寒入体,被唐军追赶之时,更是心神恍惚,所以一回到老家,夷男便病倒了。床榻之上,夷男让自己的嫡子拔灼派遣使者前往定襄李绩行辕之处,向李绩请罪,并将随大军一起返回长安。准备向李世民请罪。 这场薛延陀挑衅大唐权威的战争便以薛延陀服软而结束。 大军没有返回关中,而是分散驻扎在漠南草原一线,共计建立了五个大营。而原本驻扎在这些地方的军队,则将会随着李绩返回关中,在关中养上几年。 趁着这次机会,大唐边军的换防开始了。 转眼之间,这贞观十五年便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令张允文感到意外的是,如今已经是正月初了,可长孙皇后依旧是红光满面的,虽然是缠绵病榻,但气色还是喜人。对于这种情况,李世民和他的一干二女同时松了一口气。就连张允文也有些疑惑了,难道是孙思邈诊断错误?或者是自己理解错误? 就在张允文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长孙皇后的身体却突然间垮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长孙皇后原本稳定下来的病却在一夜之间急剧恶化。那红润的脸庞迅速变得焦黄、苍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急剧退化,卧在床上,咳嗽不止。洁白的手绢之上,咳出来团团乌黑的血。 这种情形可把长孙皇后身边的侍女吓坏了,她们赶紧通知李世民,又找来御医,让他们为长孙皇后诊治。 这些太医也非什么等闲之辈,在把过脉之后,齐齐脸色一变。 见三位太医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李世民心头咯噔一跳,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走,出去说去!”李世民沉声对那三位老太医说道。 三位太医对望一眼,正要跟着李世民出去,却听见病榻之上的长孙皇后幽幽说道:“就在这儿说吧,本宫也想听听!” 李世民当下微微一笑:“既然皇后想听听她的病情,你们三人就在这儿说吧!”说着眼光闪烁的望着三名老太医。 这三位都是成了精的老家伙了,对于李世民眼中传达的意思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下,一名满头银发的太医缓缓说道:“娘娘此病,乃是风寒所致!加之娘娘身体虚弱,这才有此症状!依微臣看来,只要能祛除风寒,再扶阳壮气,慢慢静养,则风寒可逾!” 其余两名太医也说道:“宋太医所言甚是!娘娘之病,看似严重,实则不然,只需好生调理便可康复!” “对对,正是如此!微臣也是这般认为的!” 然而这三人话音一落,长孙皇后便轻声道:“你们三人实话实说吧,本宫想听听实话!二郎,你也别拦着太医他们了!” 李世民轻叹一声,转过身去。 三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地上:“陛下、娘娘,臣等无能,还望陛下娘娘恕罪啊!” 长孙皇后轻声问道:“咳,本宫身体到底如何了?” 一名太医嚅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娘娘此病,实属心力耗竭,臣等无力回天啊!” 一听了这话,李世民猛地转过身来,狠狠的看着三名太医。 被李世民恍若实质的目光一望,三名太医心头不由颤抖了一下。 长孙皇后幽幽的说道:“这般说来,本宫是没救了么?” 三名太医默默不言,叩首如捣蒜。 虽没有明说,但是看这三人的表现,便知道事情并不乐观。 李世民怒声道:“叩首有什么用,还不快想想办法救救皇后!若是你们想不出应对之策,朕便将你们全部都砍了!” 李世民此言一落,三名太医顿时身体颤抖如筛糠。 长孙皇后却是嗔怒的望了李世民一眼:“二郎啊,你可是一国之君,不要再这般胡闹了!听三位大夫之言,臣妾的病乃是天命,非人力可挽!你也就别为难他们了!唔,你们三人,先下去吧!” 三名太医连忙退出了宫殿。 李世民挥挥手,让边上侍立的宫娥内侍也退了出去,自己走到长孙皇后的床边坐下,握着长孙皇后干瘦的手,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庞,久久不语。 东宫,明德殿。 李承乾负手立在檐下回廊之上,望着西面的重重宫阙。此时他的脸上无悲无喜,一脸平静。 贺兰楚石站在李承乾的身旁,目光闪烁不定的望着李承乾。 “贺兰,你可知道,母后卧病在床了!”李承乾淡淡的说道。 贺兰楚石偷偷瞧了一下李承乾的脸色:“呃,这个,皇后娘娘不是以前也病过么?结果在太医的治疗之下,还是顺利的康复了!” “这次不一样!”李承乾转过身来,看着贺兰楚石,“孤有种预感,母后此次可能危险了!” 贺兰楚石讪讪一笑,却不知该如何去接话。 李承乾没管贺兰楚石,继续说道:“若是母后危险了,那孤也危险了!” 贺兰楚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李承乾前些年荒唐嬉闹,干了许多出格的事,按照李世民的脾气,恐怕早就存有废嫡之心了吧!而李承乾能坚持到现在,一来是因为朝中大臣的反对。尤其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一帮人的反对。二来就是长孙皇后的竭力庇护。这一内一外,两股强大的影响力影响着李世民的决策。 然而,如今长孙皇后病危,李承乾的保护伞去了其一,被废的可能性陡然大增。 虽说李承乾是嫡长子,但是,李世民的皇位是从兄长隐太子建成夺过来的,所以,李世民对于立长立贤这两个衡量太子的标准,比较中意的是后者。 想到这里,贺兰楚石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呵呵,是很震惊吧!当初孤想通此节之时,也是这般模样!”李承乾淡淡的说道,“所以啊,贺兰,孤需要你和你岳父的帮助!” 贺兰楚石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激荡,望了望四周,只见四面的卫士离两人都比较远,顿时恍悟,原来这李承乾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贺兰你去跟你岳父说一下,若是父皇在朝中说起有关孤的事,请他竭力帮孤一把!”李承乾双眼看着李承乾,口中轻声说道。 听到李承乾这般要求,贺兰楚石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 李承乾转过头,再次望着西面的重重宫阙。希望母后能顺利康复吧!他心头说道。 魏王府中,李泰同样望着皇宫的方向。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开,堆在道路的两旁。一位文士在雪地之中奔跑过来,一边跑,空中还一边呼道:“殿下,出来了,出来了!” 一听到这话,李泰那肥胖的身子猛的转过来,一脸惊喜的看着那奔跑过来的人影,两步来到阶梯之前:“什么?印出来了?” 那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已经印出来了,五百五十卷全印出来了,现在正放在殿下的书房里!” 李泰哈哈一笑,拉起那人的衣袖:“走,萧著作,陪本王一起去见见这《括地志》!“ 原来是当初李泰及其文馆众人编修之《括地志》编撰而成,印制成书了。从贞观十二年李泰上书请求编撰这部《括地志》至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这四年之间,李泰府中之人,走遍了大唐各个州县,在当地地方官的配合之下,博采经传地志,旁求故志旧闻,终于编成此书。接着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来进行修订。最终在贞观十五年七月的时候,完成了定稿。本来李泰欲将这书稿交给李世民过目,但又恐其凌乱,难以,便令人将这五百五十卷尽数雕版。长安、洛阳、太原三地的雕版工匠几乎都参加了这次规模浩大的雕版行动。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在半年之内便将这五百五十卷的书稿全部完成雕版。 雕版之后,便是印刷了。一直到今日,这部《括地志》才算是正式完成。 来到书房,李泰一眼便瞧见了那堆得厚厚的书籍。当下满是喜悦的走了过去,翻看起书籍来。 李泰本就是博学之人,草草翻看了两本书籍,略瞟了两眼,便啧啧赞叹起来:“此书包容各地民风民情,网罗各处掌故旧闻,当真是一部好书啊!”说着,得意的扬了扬手中书籍,“萧著作,凭借此书,你我便可留名青史了!” 那萧著作连忙谦虚道:“此乃是下官托了殿下的洪福,这才有幸参与到此书编撰之中,万万不敢居功啊!” 李泰眼中露出浓浓的笑意来:“萧著作不必自谦,该你的,本王一点也不会少给你!好了,你先下去吧,本王在此先翻翻这书!” 萧德言闻言,向李泰一揖,退出了书房。 李泰抚摸着这些书籍,眼中的喜悦之意,却是怎么藏掖藏不住。在他的眼里,这些书籍不光光是是流传后世的书籍,同时还是自己的近身之资。 想到这里,李泰忽然想起了自己卧病在床的母后,自己该不该那两本书籍过去,让她高兴高兴,顺便再向父皇禀报这书籍出来的消息? ------------ 第四百零八章 整军备战 自御医断定长孙皇后命不久矣之后,李世民每日便会花大把时间陪着长孙皇后。 所以当李泰献上那《括地志》的前两卷之时,李世民也刚好在场。 “父皇、母后,此书乃是儿臣集府下文馆中人,历时四年编撰而成!今日印刷出来,请父皇母后过目!”李泰双手捧着两本书籍,恭敬的呈在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面前。 听了李泰的话语,李世民不由面露一丝喜色,将两本书籍拿过来,一本递给倚坐在床榻上的长孙皇后,自己翻起了另一本来。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长孙皇后,皆是出身于世家,自幼读书写字,学识虽比不上孔颖达那些人,但是,也算得上学识过人,所以,看起这《括地志》来,也是毫无阻碍。 “好好,朕观者《括地志》之纲目,条理清晰,包罗万象,历数我大唐治下各个州县之建置沿革及山川、物产、古迹,风俗、人物、掌故等诸事,面面俱到,实乃是一部旷世巨典啊!”李世民详细的看了一下目录,有草草翻了几页,一边翻,一边大声赞叹道。 长孙皇后也轻声说道:“青雀啊,你这书,编得确实不错!如今做出这番成绩来,也实在难得。可母后还是希望你能够戒骄戒躁,好好的治学啊!” 李泰躬身一礼,向长孙皇后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待李泰出了皇宫大门,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道:“观音婢啊,你看青雀多争气啊,历时四年便编撰出了这样一部书来!而且一印出来便拿来给你我观看,可见这孩子孝心十足啊!” 看到李世民对于李泰有着相当明显的好感啊!看到这里,卧病的长孙皇后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光芒。 就在李泰献书之后不久,长孙皇后招来了自家兄长长孙无忌,在床榻之前细细叮嘱了一遍。当然,他们兄妹说话之时,没有人站在旁边,也就没人知道长孙皇后对其兄长说了些什么话语。 不过众人知道的是,当长孙无忌从宫殿里面出来的时候,面色沉如水,眼中更是有阵阵悲痛闪过。 冬日里的积雪堆积得厚厚的 ,待到雪化之时,那天气反而更加冷了。 就是在一个积雪悄悄融化的夜里,长孙皇后终于没有熬过那日渐衰退的身体,溘然长逝了。 临逝之前,长孙皇后倚着床头,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二郎,外面是什么声音啊?滴滴答答的,好像是水滴一样!”长孙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了。说这话时,几乎是眯着眼睛。 “那是积雪融化的声音!”李世民一支手臂环绕着长孙皇后,口中喃喃说道,脑海之中,却是渐渐回忆起了当初他们相识、成亲,互相扶持走过几十年的画面来。想着想着,眼睛不由有些湿润了。 “积雪融化?呵呵,二郎,雪化了之后是什么啊?”长孙皇后半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流露出一股迷离的色彩来,嘴角微微扬起,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却是根本办不到,知道嘴唇翕动了一下。 李世民当即愣了一下,望着怀中的长孙皇后:“积雪融化之后当然是水了!” “呵呵!”长孙皇后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宇儿告诉我,积雪融化之后便是春!春天啊,我却看不见了!” 说道这里,长孙皇后猛的发出两声咳嗽来。可惜,这运足咳嗽声在李世民的耳中还是那般微弱。 “太医!太医!”李世民见到长孙皇后咳嗽,当下向门外吼道。 两名白胡子老太医赶紧进来,正要为长孙皇后搭脉的时候,长孙皇后却是轻声道:“本宫不用你们看了,你们下去吧!” 两名太医听了,顿时愕然在地,不知所措的望向李世民。 长叹一声,李世民挥挥手,让两名太医先行出去。那两名太医刚刚走到大门边时,李世民忽地说道:“你们就呆在外边吧,待会儿朕唤你们的时候可要尽快的进来!” 二人连忙躬身道:“微臣领命!” 二两名御医呆在外面偏厅里边。偏厅里炉火熊熊,温暖如春。然而这两位太医却是不敢睡觉,大大的睁着眼睛,随时准备响应李世民的召唤。 终于,在凌晨的时候,房间内传来李世民焦急的怒吼声:“太医!” 第二日,李世民没有出现在朝会之上,而是由一名内侍宣布了长孙皇后的死讯。纵然是心头早有准备,朝堂之上的大臣们还是喧哗一片。 再四下一看,原本应该让几位重臣和亲王站的地方到现在还是空空如也,恐怕他们早已得到消息,根本没有来朝会之上,而是直接去了皇宫之中。 宫殿大门缓缓打开,一股寒风吹进了大殿之中。 一张华丽的床榻之上,白色的缦纱随着料峭春风四下飞扬。偌大的殿宇之中,除了这一张床榻之外,再无他物。 阵阵春风呼啸在殿宇之中,不停的盘旋。 一股莫名的凉意在大殿之中升起。 一夜之间,李世民仿佛苍老了几岁,额上平添皱纹若干。 长孙皇后安详的躺在床榻之上,四面放着一簇簇鲜花。 张允文和长孙无忌等朝中外戚站在大殿的一角,望着那随风飘扬的缦纱。 在离长孙皇后不远处,李承乾及一众皇子公主皆跪在地板之上,面色悲痛。那些公主皆是低低的抽泣着。至于李承乾,则是目光恍惚的望着那张床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宫其余的嫔妃站在宫殿的另一角,皆是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眼神。 大殿之中,气氛肃穆而又压抑。 今日一大早,天还未亮,黄外依旧是寒风呼啸。张允文家的房门便被敲个不停。 门房打着呵欠起身,口中不耐烦的问道:“谁啊?这天儿还没亮呢,便在这儿敲门了!” 来人用尖利的声音焦急的说道:“小人是宫里来的!劳烦通知一下张郡公,说是宫里有大事发生,让他与公主即刻进宫!” 门房一听见这“宫里来的”四个字,顿时心头一突,不敢怠慢,连忙敲响了内院丫鬟的窗子。 接到消息的梅香不敢怠慢,即刻将此事传达给睡眼朦胧的张允文。一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心中立刻想到了长孙皇后。此时李世民叫人来唤自己和李宇,恐怕是长孙皇后出事了。 当下不敢迟疑,从支柔的床上爬起来,又将李宇唤起来,二人洗漱一下,立刻往乘车往皇宫而去。 于此同时,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等人府上大门也是大开,一辆辆马车往皇宫方向飞驰而去。 ------------ 第四百零九章 李治婚事 自贞观十六年二月十九长孙皇后逝世之后,整个皇宫似乎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 李世民连续十天,每夜都呆在长孙皇后的寝宫中,或是对月长吟,或是举酒独酌。这个时候,没人敢来打扰他。长孙皇后十二岁时便嫁给了李世民为妻,相守的几十年里,二人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其感情不可谓不深。李世民要领军出征时,长孙皇后便为他披上衣甲,默默的守好家等着他回来。李世民要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时,心情恍惚,长孙皇后安慰他,支持他。当李世民登上皇位,面对铮臣劝诫而勃然大怒的时候,也是长孙皇后在平复其情绪。长孙皇后掌管内宫,平息宫中争斗,使得李世民后院不至于失火 所以,在李世民看来,长孙皇后不仅仅是一个妻子,同样还是自己的一位战友,一位良佐。 所以,长孙皇后的逝世,令李世民伤心欲绝。 同样伤心的还有李治等长孙皇后的亲生骨肉。如今,还留在皇宫里的只有李治、晋阳公主和新城公主三位了。其中,李治也到了开府的年纪,今年也要搬出皇宫了。留下两个没有母亲的小女孩子在皇宫之中,显得格外的孤独。 长孙皇后逝世之后,其丧葬仪式也开始了。 这严格按照《礼记》、《仪礼》制定的丧葬程式繁琐至极,从丧前之礼、五服之礼到居丧守孝、祭祀之礼,都有着严格的程序。一点也不容马虎。 至于长孙皇后的寝陵,早在李世民即位不久就开始修建了。呃,似乎古代的皇帝都是在即位之初便开始修建自己的寝陵。不过纵观古代历朝历代的皇家寝陵,唯有唐朝是开山为陵,将整座山掏空。这种气魄,是空前绝后的。 张允文作为登记在册的皇室中人,也参加了这葬礼的部分仪式。光是这些仪式便让他有些头大。真不知那些要参加全部仪式的人如何承受得了。 终于,历时两个多月,这长孙皇后的丧葬之礼总算是挨着完成了。 当张允文见到那完成了全程礼仪的李治时,发现他的脸颊已经陷下去了,整个人瘦了不少。这让张允文很是感叹,幸好自己只参加了部分礼仪。 时间是最好的稀释剂,可以稀释一切,可以冲淡忧伤。当繁杂的工作压在张允文身上,他来不及感叹长孙皇后的离去,来不及劝劝情绪低落的李治,便被这工作给围住了。 几个月里,积累了许多需要张允文处理的事情。 首先是吐蕃那边的情况。冬季大雪封山,根本就传不出什么消息来。所以直到现在,那些藏身吐蕃的探子这才传出消息来。如同当初李世民预见的那样,吐谷浑向钦陵发出警告,集结了近两万大军毕竟吐蕃边境上,让整个吐蕃都知道了此次吐谷浑的事全是他钦陵搞出来的。还说明了钦陵的计划。 这个举动一做出来,吐蕃各势力也作出不同的举动来。部分势力开始疏远孤立禄家,对于他们而言,一个有能力,有野心,有心机而又年轻的家主实在是让人敬畏。另外一些人则根本不将钦陵放在眼中,认为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毛头小子根本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也没多加在意。 而这钦陵见到有人开始提放自己,为了拜托被人疏远、孤立,当即声明此事与他钦陵无关。甚至还将那些投过来的宣王等人斩去首级,以示清白。 当张允文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感叹一声,这钦陵还真够狠的。 接着便是薛延陀的事情。定襄一役过后,薛延陀彻底服软。向大唐告罪的同时,献上战马五千匹,羊两万头,貂皮五万张作为贡礼。还提出了向大唐和亲,迎娶大唐公主的要求。此时长孙皇后的葬礼还在进行中,薛延陀使臣提出这个要求来,惹得李世民龙颜大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最后却是高丽一事。贞观十五年九月中郎将陈大德出使高丽。在使团之中,却是有近半数的调查院探员。他们跟着陈大德在高丽转了一圈,将各地民风民情都记录下来,山川地貌都画了下来。还有几名身为“奴隶”的探员被陈大德送与了高丽的权贵。 一直到今年,这支使团才返回长安。然而一回来便遇上了国葬。一直拖到现在。 不光光是张允文,朝中各位大臣也忙碌起来。在这忙碌之中,很多事情被抛开了。 今年夏季李世民没有到九成宫去,而是守在了长安。以前每年去九成宫的时候,都有长孙皇后陪着,如今伊人不在,李世民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心情去九成宫了。 长孙皇后过世之后,李世民将以前对长孙皇后的关注转移到了他和长孙皇后生的孩儿之上。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共有三子四女。三子是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晋王李治。四女却是长乐公主李丽质、城阳公主、晋阳公主李明达、新城公主。其中,新城公主今年才八岁,晋阳公主也才九岁。 看着膝下的子女,李世民自是万分疼爱。两位年纪还不到十岁的小公子不用说,尚未出嫁的城阳公主被万分疼爱,就连已经嫁人的长乐公主也得到了大量的赏赐。 至于三个儿子,相对于女儿而言,就要差些了。李治住在宫中,所受待遇不算太差。而李承乾和李泰二人的待遇便是大有不同了。 其中,太子李承乾除了李世民赏赐的东西之外,就召见过一次,而那些赏赐的物品,大部分都是书籍。而李泰则不一样,短短十日之内,李世民便召见了李泰三次,赐下大量的物品来。其中,有很多是古玩珍宝。 面对着这赏赐不公,李承乾咬咬牙,忍了。 然而没过多久,李世民在朝会之上说他想让李泰搬进武德殿,也好能时常见面。 此言一出,李承乾不由得将一口牙齿咬得紧紧的。这入住武德殿之事,李世民以前也提过,不过是闲暇交谈时顺口提出来的。如今再被提出来,却是在朝会之上提出来的。 这武德殿是什么地方?乃是当年齐王李元吉住过的地方。而众所周知,李元吉这家伙曾经想要当皇帝,若是让李泰住进武德殿,难免不会使他产生什么想法。 所以,谏议大夫褚遂良,魏征等人尽皆上奏,反对李世民的这个决议。 李世民沉默半天之后,在李泰失望,李承乾得意的目光中,收回了刚才的话。 虽说这场关于李泰入住武德殿的风波是以李承乾的小胜而结束,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让李承乾勃然大怒。 李承乾出生于皇家,自幼便是锦衣玉食,奢侈异常。然而,当时长孙皇后还在,管着东宫用度,所以每月东宫的支出也倒不多。然而,在长孙皇后过世之后,李承乾没了管束,花起钱来,自然渐渐放开,东宫用度一直呈上涨趋势。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太子左庶子张玄素上书李世民,上面写道:“周武帝平定山东,隋文帝混一江南,勤俭爱民,皆为令主;有子不肖,卒亡宗祀。圣上以殿下亲则父子,事兼家国,所应用物不为节限,恩旨未逾六旬,用物已过七万,骄奢之极,孰云过此!况宫臣正士,未尝在侧;群邪淫巧,昵近深宫。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隐密,宁可胜计!苦药利病,苦言利行,伏惟居安思危,日慎一日。” 这道奏章传递给李世民之后,李世民当即令有司限制东宫用度。 李承乾听了这消息之后,怒火中烧,对着张玄素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 于是,这李承乾干出了一件蠢事来。 他令其户奴手持大马棰,守候在宫门之外。当张玄素来上早朝的时候,这户奴便以大马棰击之,差点将张玄素毙命。而那名户奴随即被赶来的卫士杀死。 此事一出,李世民震怒不已。虽然那户奴被杀,但是明眼人一看便能看清事件的主谋。前面张玄素刚刚上书请求削减限制东宫用度,后面就被人袭击,几近丧命,这也太巧了吧! 于是,李世民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的打了李承乾一巴掌,罚他禁足东宫半年。 虽然李世民的这种做法是在偏袒李承乾,但是,李承乾并不领情,心头却记恨起朝堂上的那一巴掌来。 ------------ 第四百一十章 战前动员 按照《仪礼》上的规定,这皇子公主须得守孝三年。也就是说长孙皇后的那些儿女们需要在昭陵守孝。虽然说着守孝只是名义上的,到时候只需派遣一个亲近之人守在昭陵即可,但是,还是有着许多的忌讳,如不得嫁娶,不得饮酒作乐之类的。 当然这些规矩都被很好的遵守了下来。几位年幼的公主不用说,像李治这家伙,正处于丧母的悲痛之中,甚至守昭陵都是自己去守的。至于晋阳公主和新城公主,在昭陵守孝几天后便被李世民接了回宫。毕竟是两名幼小的女孩,论起吃苦来,比起男孩子要差了一些。 所以,晋阳公主将武媚娘派到昭陵替自己守孝,而新城公主也将自己身边的侍女派了过去。 至于李承乾,自从挨了李世民一巴掌之后,变得老实了许多,当然,这所谓的老实不过是做给李世民看的,在私下里,李承乾的顽劣作风更是变本加厉。而那位差点被杀了的张玄素,也是个妙人,身体康复之后,不仅没有收敛一下那直谏的作风,反而是更甚,遇上看不顺眼的事情,便直言进谏,着实让李承乾非常不爽。 而李泰的表现则像个乖宝宝,让人挑不出半丝毛病来。就在长孙皇后大葬后不久,他便上书请求大赦天下,以纪念长孙皇后。这个主意赢得了朝堂上下的一致好评。 当张允文听说李治呆在昭陵守孝,而武媚娘也同时在昭陵的时候,一双眼睛不由鼓得大大的,难道他们二人竟然同守昭陵,难道会擦出什么火花来? 想到这里,张允文嘿嘿一笑,脸上满是暧昧之意。 当张允文和李宇去昭陵祭拜的时候,看到了李治和武媚娘等人。 “姐夫、二姐,你也来了!”李治看到张允文和李宇携手而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张允文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治如今所居之处。这里不是什么宫殿,却是一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民房。看李治的表情,也倒是住得悠闲自得。 “呵呵,看来小治在这里还住得挺习惯的嘛!”张允文毫无客气的坐在屋内,对着李治说道。 李治笑道:“小治为母后守孝,就算是结草为庐,也会住得怡然自得的!“说着,他站起来,推开窗户,只见昭陵之外,却是一片繁华景象,无数的工人往来于昭陵西侧,运来巨大的木料和砖石,准备在昭陵西面建造一座小型宫殿来。 随着李治的目光,张允文的眼光也看向了外面。 “陛下大兴土木,在这昭陵边上兴建宫殿,却是为了纪念娘娘啊!另外,宫里面好像也建了一方高台,以供陛下能够遥望娘娘!可见陛下对娘娘真是用情至深啊!”张允文看着面前这热火朝天的建筑场面,不由有些感叹的说道。 李治点点头,不再说话,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光芒来。 “哦,对了小治,你应该是今年开府吧!”张允文忽然想起来,问道。 李治颔首道:“是啊,今年小治已经十五岁了,可以开府了!” 张允文笑道:“小治若是一开府,便是要离开皇宫,自己住在外面了。恐怕晋阳、新城他们会舍不得啊!” 听得张允文这般一说,李治脸上不由闪过一丝黯然。 张允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再儿女情长了!等你开府之后,说不定还能时常去接晋阳他们出来玩呢!那样他们还会更加高兴!” 李治回头淡淡一笑:“姐夫,你讲的这些小治都明白!小治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开府了!想当初在你那里训练了将近一年时间,姐夫你也教会了我不少的道理,那时候小治就明白,这皇宫之内,这朝堂之内,到底是谁对小治好!” 张允文一听这话,不由皱眉问道:“怎么,小治,有人为难你了?” 李治却转过生,看着张允文:“姐夫,你说小治为母后守孝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昨日四哥过来扫墓的时候要小治回去?” 张允文心头微微一惊,这李泰和长孙无忌竟然都让李治回去,这是为何?前后一想,张允文忽地明白过来。李泰没有亲自过来守陵,而是派的亲信过来,而李治却是独自在此守陵两月了。李泰心头肯定会觉得不舒服,认为李治的这种做法会降低自己的形象,所以才要李治回去。 “那你想不想回去?”张允文问道。 李治摇摇头:“此地虽然清苦,却是母后的陵墓,小治守孝,又岂能半途而废?” “好,那姐夫便支持你在这儿继续守陵!至于魏王那边,就别去管他了!他也最多是口头说说,难道真的就要让人把你拖回去?” “可是,万一他到父皇那里说我坏话呢?”李治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来。 张允文闻言,恨不得拿手抽这小子一巴掌:“小治,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么?已经明白不少道理了么?怎么还是这样迷糊!魏王是陛下的儿子,难道你就不是?对于你的那些兄长和你的父皇,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挺起胸膛来,坦然面对!呃,当然,做了错事还是得低下身来认错。你若是想一辈子都活在父兄的阴影之下,不能成为一个独立的自己,那以后见到你兄长和父皇都躲开吧!” 听了张允文的一席话,李治不停的点着脑袋,可是最后,却仍旧可怜兮兮的看着张允文:“可是我还是有些怕父皇!” 张允文不由翻了个白眼:“陛下有什么怕的,他还是你老爹呢!“ 正说着,李宇跨进了房屋之中。见到李治,温婉一笑,好奇的问道:“相公,你刚才和十弟在说什么啊?” 张允文笑了一笑:“没什么!怎么,拜完了?” 李宇点点头:“嗯!”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走吧!”张允文说道。 就在二人刚刚出门,那李治便在后面喊道:“对了姐夫,小治开府的时候你可要到场啊!” 张允文举起右手挥了挥,表示知道。 李治望着张允文离开的背影,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来。 “唉,不知不觉连十弟都要开府自理了!真是时光如梭啊!”李宇听到李治开府的消息,不由感叹的说道。 “是啊,时光飞逝,一去不返!逝者如斯乎,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朝会上,张允文赫然看见了李治正站在朝堂之上,神情淡然 张允文心中一动,恐怕今日便是李治开府的时候了吧! 果然,在李世民处理完一些大臣上报的奏章之后,李世民起身说道:“今日朕还有一件事情宣布!”说着目光望向李治,“稚奴今年已到了开府之年,本当早日开府自立,然皇后殒去,举国同悲。这开府之事也就延迟到了现在!朕今日便宣布许晋王李治于长安诸坊之中,自行择地开府!” 李世民话语一落,便有官员便出列道:“陛下,晋王殿下为皇后守陵已经数月,孝心可嘉,今日许其开府,实乃盛世,愿陛下贺之!” “微臣赞同!” …… 一个个官员皆出来表达了庆贺之意。 如此多的官员出来表达善意,让李治不由露出笑容来。而李世民对于这些言语也是大为受用。 接着,李世民又宣布了晋王府的一众王府官员。从王傅、王友,到王府长史、司马尽皆在朝中大臣之中选出一些人来担任。 然而令张允文感到惊讶的是,这晋王府属官之中,竟然有自己的名字,乃是从四品的晋王府司马。 望向李治时,正对上李治那笑嘻嘻的表情。 这份任命书没有引起什么讨论,直接通过了。于是,张允文也成了李治府上的一员。 然而,张允文知道,这所谓的王府官员,其头衔称呼远远要大于其实际的权力。甚至连王府都可以不去,而每月照例领着这份俸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齐王府长史权万纪,便是手握李世民赐予的教鞭,专门管教李佑。 在宣布完任命之后,李世民又带着浓浓的感伤说道:“朕与皇后子女,如今渐渐成年,出嫁的出嫁,开府的开府,如今宫里,只剩下两个闺女了!今日稚奴也要出宫,朕实在是舍不得啊!这样吧,稚奴,你开府之后,还是继续回宫中住吧!” 李世民此言一出,群臣不由私下里互相看了看,终于,那魏征咳嗽一声,出列说道:“陛下,此事恐怕欠妥啊!皇子既已开府,当独立居住在外,还要就藩!陛下若是将晋王殿下留在宫中,恐怕于礼制不符啊!” 李世民却是坚决的摇摇头:“魏卿,这些道理朕都知道。皇后去了,朕每每念及此节,便不由潸然泪落,情难自禁!能留稚奴住于宫中,也算是聊以安慰吧!” 听得李世民都这样说了,群臣只好不再言语。 接下来,李世民又做了一次任命,将魏征任命为太子太师,同时还说道:“诸位爱卿,这段时间以来,太子表现颇为失德,而魏王则是中规中矩得多。卿等以为朕专宠魏王。今遍观朝中诸臣,忠直无逾魏征,朕遣傅太子,用以绝天下之疑!” 群臣闻言,同时拜道:“臣等不敢!” 花了五天的时间,在长安城内转了许久,李淳风手持罗盘走在最前面,李治张允文紧随其后,卫士跟在最后面,挨着在每个坊里转了一下,李治终于确定了晋王府的位置。 当看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张允文不由有些苦笑不得,这李治竟然将晋王府选在自己家的对面,隔着宽阔的大街,遥遥相对。 而那李淳风,也不知何故,竟然帮着李治说话:“此处藏风得水,能引长安龙气,实乃是一处宝地啊!最适合晋王殿下开府了!” ------------ 第四百一十一章 御驾亲征 “大人,安西都护府有情况!”当张允文刚刚踏进调查院的时候,那陈全康便急匆匆的过来报告。 张允文闻言,急忙问道:“有什么情况?”如今苏定方正在安西都护府担任司马,这让张允文有些担心了。 城墙看却不说话,将手中情报递给张允文。后者忙抓过情报,细细看了起来。 草草看了一下联系前面的情况,张允文知道了事件的始末。 先是,李世民派遣自己的心腹将领郭孝恪接替乔师望担任安西都护、西州刺史。此时的西州、沙洲伊州诸地,不光是居住高昌人,还有驻守安西的边军以及从内地迁来的贬谪之人。 诸民混居,矛盾重重。 郭孝恪到任之后,用最大的诚意对待原本的高昌居民,约束边军及那些迁谪而来的人。使三方和平共处。那些迁谪来此的人,多是犯了事情,却罪不至死的罪犯,一些人在西州居住下来,另一些人则是在荒原之中聚啸为匪,干起了无本生意。 面对这种人,郭孝恪毫不手软,调派兵马剿灭,发现一个杀一个。终于,在他的努力之下,整个西州出现了一派和谐的局面。至少那些高昌人不在敌视边军和汉人。 然而,就在郭孝恪努力经营安西都护府的时候,西突厥那边的局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乙毘咄陆可汗与乙毘沙钵罗叶护可汗的长达四年的僵持终于分出结果来。 说起这两位可汗的冲突,却是要从贞观九年的时候说起。贞观九年,西突厥内乱。当时的咥利失可汗逃往拔汗那,最后死在那里。而其弟之子薄布恃勤被立为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作乱的那方便是乙毘咄陆可汗。其中乙毗咄陆可汗欲谷设建牙镞曷山西,称北庭,其辖境西以伊列河为界。厥越失、拔悉弥、驳马、结骨、触木昆等部附属于他。而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建牙于睢合水北,称南庭。其辖境东以伊列河为界。龟兹、都善、且末、吐火罗、焉耆、石国、史国、何国、穆国、康国等皆受其节度。 当初挑起高昌与大唐争端,追杀大唐时辰的便是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的属下。 在不断的征伐过程中,乙毗咄陆可汗渐渐取得了优势,终于在今年初的时候,击败了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军,杀死了沙钵罗叶护可汗,大破吐火罗。西域诸国纷纷望风归附。一时间,乙毗咄陆实力暴涨。 暴涨的实力也让乙毗咄陆的信心暴涨,于是,这位突厥可汗指挥七千突厥大军,连带个附属国大军共计两万五千人进攻伊州。 这时候,郭孝恪坐镇西州,苏定方领军两千兵出于乌骨,向乙毗咄陆发出邀战。 乙毗咄陆令两千突厥骑兵与之一战。战斗之时,又令三千仆从军从斜面杀出。唐军措手不及,眼看便要溃败,这时候,苏定方在席君卖的掩护之下,令三百骑直突入乙毗咄陆大橐之处,一路斩杀过去。乙毗咄陆惊而逃之。 乙毗咄陆这一退,突厥军心骤失,士气不见。纷纷四散奔逃,逃不出去者则各自为战。终被苏定方所灭。 这份情报正是介绍了这场战斗,尤其标注了战果,斩首四百二十人,俘虏七百六十四人。 看到这个消息,张允文哈哈一笑,拿着这份情报便往皇宫跑去。凭着苏定方的表现,再加上自己说好话,定能让苏定方一路高升。 当张允文将此事告知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立刻大笑数声,摇头晃脑,长须飘动。 “哈哈,这苏定方真乃是一员猛将啊!如此劣势之下,还能直袭主将,反败为胜!不措,真是不错!朕会好好的赏赐他的!” 沉吟片刻之后,李世民又道:“贞观十三年,侯君集薛万彻讨伐高昌的时候,苏定方便在其中吧!” 张允文颔首道:“回陛下,正是如此!当初薛万彻大将军将苏定方留在轮台,以备突厥。所以他并没有随大军返回朝中!后来安西都护府府成立,苏定方为安西都护府司马!” 李世民闻言,点着头道:“快三年了,这苏定方在西域呆了快三年了!朕准备将他调回长安,委以重任,允文啊,你看如何啊?” 听得这话,张允文想了想,却是推脱道:“苏烈虽是微臣兄长,但是,微臣并不知道其想法。所以微臣也不好决断!” 李世民失声一笑:“什么决断不决断的,朕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到底是留在边疆好,还是回长安好!” 张允文面色不变:“呃,看来微臣理解错误!不过以微臣看,还是让他暂时留在西域,等西域平静了,在行调回来,亦是不迟!” 李世民点点头:“如今西域未平,西突厥蠢蠢欲动,或是光凭郭孝恪一人,确实有些忙不过来!就照允文之言,先留在西域吧!” 没过几日,调查院再次受到了来自西域的消息,这则消息也是关于安西都护府的战报,且紧接前几日的消息。 乌骨之战后,乙毗咄陆退守三弥山王庭,却令处月处密二部围天山。 郭孝恪闻之,待苏定方回军交州之后,令其坐守交州,亲自引千余兵马击之。大破处月部,并一路追杀,最终拔取处月部俟斤所居之城。接着追奔至遏索山,降处密之众而归。 此次大战,郭孝恪进兵如神,行进如风,千余兵马几乎是马不停蹄,击败处月部之后,一路追杀,甚至是处月部兵将刚刚回到老巢,不到半个时辰,郭孝恪便追上来了。且毫不心慈手软,在对处月部一战中,几乎没有留下俘虏来。 李世民一看张允文送来的消息,不由哈哈笑道:“郭孝恪此战真是大大长了了大唐的威风啊!连同前面苏定方的一战,对于西域全局而言,意义重大!此战之后,西突厥定然不敢再犯,我安西都护府扎根西域,也算是暂时安稳了!” 果真如李世民所言,这两次战役之后,西突厥乙毗咄陆没有再来进攻大唐,转而将目光盯向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的南庭诸国。 乙毗咄陆纠集了近万大军,准备西击康居。然而在路过米国的时候,顺道破了米国,俘虏了众多的人口财宝。这乙毗咄陆竟然没有将这些战利品分给部将,而是直接宣布这是他的私人物品。 乙毗咄陆帐下有个叫做泥孰啜的部落首领瞒着乙毗咄陆,获取了部分俘虏和财宝。此事被乙毗咄陆知道之后,勃然大怒,便将泥孰啜斩首示众。此举引来众的愤怒。泥孰啜的部将胡禄屋趁着夜里乙毗咄陆没有防备,领兵杀向其大帐。其余部落首领尽皆作壁上观。 在这种情况之下,乙毗咄陆与部将失散,仅带亲兵退守白水胡城。 接着,弩失毕诸部及乙毘咄陆所部屋利啜等共同派出使者前往交州,说明这一情况之后,要求东去长安,向李世民请求罢黜乙毗咄陆可汗,请李世民另立可汗人选。 当郭孝恪和苏定方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大眼瞪小眼。前些日子还在和乙毗咄陆打成一团,转眼之间,这乙毗咄陆便被其部众废黜。当真是世事难料。 而李世民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苦笑不得。当下对送来消息的张允文道:“允文啊,你去查查看,那西突厥的阿史那家族之中,哪个人对我大唐要恭敬一些!” 张允文一怔:“陛下,难道你想要立西突厥可汗?可是这西突厥请求立可汗不过是个形式,其内部人选多半已经商议好了,到时候诏书上肯定会有的!” 李世民却笑道:“这点朕当然知道!若是这些突厥人想要离的可汗是朕希望的人,朕便赐以金鼓大橐。若不是,则朕便拖上个两三个月,等到那乙毗咄陆缓过气来,再行册封。到时候看看西突厥国内又将是何等情形!”说道这里,李世民不由发出两声奸笑来。 张允文这才会意过来,看着李世民的目光,满是钦佩。 就在等待西突厥使者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李世民却是受到了一封来自营州都督张俭的奏章。 奏章上写道高句丽东部大人渊盖苏文弑其君主高句丽荣留王高武及其大臣百余人,而且并没有为其举行葬礼。 原来,这荣留王自隋末即位之后,便一直受到了渊盖苏文的压制。渊盖苏文之父渊太祚为东部大人、大对卢,掌控高句丽军政大权。渊盖苏文从其父那里继承了东部大人、大对卢等职位,跋扈之状,甚于其父。 留荣王和大臣们计划除去一部分高句丽内部颇具有权势的将领。这渊盖苏文便是首当其冲。 不知怎的,这个消息被渊盖苏文知道了。这位大对卢没有立刻领兵冲进皇宫,而是邀请留荣王和大臣们来军队视察。宴会之上,渊盖苏文忽然翻脸,当场斩杀所有大臣,接着冲入宫中将留荣王断为数段,弃尸沟中。 李世民一看这奏章,当即勃然大怒:“荣留王自隋末即位以来,一直对我朝颇为恭敬,而这渊盖苏文,朕也听说过此人名号,此人性情暴虐,多有不法行为。如今竟然做出此等弑君之事来。” 虽然李世民有些生气,但是这毕竟只是属国之内的事情,所以也倒没去详细追究。 然而没过几日,张俭又送来一封奏章,上面记述着渊盖苏文在弑君之后,立留荣王侄子高藏为宝藏王。并派出使者来请求大唐册封高藏王。 就在这时,亳州刺史裴庄上奏章请求讨伐高句丽。这在朝中引起了广泛的争论。 有人说这高句丽乃是累世之敌,理当伐之。有说渊盖苏文残暴不仁弑君而立新君。若是此例一开,恐大唐其他属国纷纷效仿,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同样也有人说道自隋炀帝三征高丽,耗山东之民,十室九空,山东至今尚未恢复元气。若是再行征伐,恐使民生凋敝,百姓艰难。 终于,李世民在沉默良久之后,叹声说道:“高丽王武职贡不绝,为贼臣所弑,朕哀之甚深,固不忘也。但因丧乘乱而取之,虽得之不贵。且山东凋弊,吾未忍言用兵也!” 李世民终是没有同意伐高句丽之策,至少表面上如此! ------------ 第四百一十二章 应对之策 张允文在调查院里等了半日,终于,一位文吏送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当初李世民询问西突厥阿史那家族中谁人最亲近大唐。张允文不敢怠慢,便吩咐那管理情报库的官员查询关于这方面的情报。 打开情报一看,上面列举了七人,按照对大唐亲近度由高到低排列下来的。首当其冲的人物却是前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之子乙毗射匮。 张允文草草看了一眼这情报,然后将它交给了李世民。 如今能做的只剩下等待。张允文甚至开始猜测到底是西突厥使者先到达还是高句丽使者先到达。 先来的还是西突厥使者。在贞观十六年十月的时候,西突厥使者到达长安。一到长安他们便向负责接待的官员提出觐见李世民的要求。 而那位负责接待的官员却是微微一笑,以惯例作为借口,将这些使者觐见李世民的日期生生的推后了两天。 当然,这是有人示意他这般做的。 两天后,这些使臣进入皇宫见到李世民,递上文书之后,开口说道:“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我国乙毗咄陆可汗滥杀部众,残暴不仁,已经不适合担任我国可汗,我国国内大小部落希望大唐皇帝陛下能罢黜乙毗咄陆可汗,另立新的可汗!” 李世民颇为威严的“嗯”了一声:“既然此事乃民心所向,那朕便顺应民意,罢黜乙毗咄陆可汗!不过嘛,这新可汗你们可有人选?” 这位西突厥使臣却是摇了摇头:“我国内各个部落并没有确定谁人来做下任可汗!还望大唐皇帝陛下能钦点一人来!” 此言一出,不仅是李世民,下面的大臣也是齐齐一愣,这西突厥真的我大唐来为其册立国君,而且由大唐来选人。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此先例啊! 要知道,这西突厥虽说名义上是大唐属国,然而其本身实力之强,完全是一个大国。和大唐的关系也不算融洽,争夺西域控制权,乃是常有之事,如今这西突厥竟然叫李世民来册立其国之可汗,难道表示服从我大唐了? 李世民不愧是一国之君,微微一愣神之后,便从容答道:“既然你国要求朕册立可汗,那朕便册立前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之子乙毗射匮为乙毗射匮可汗吧!” 这突厥使臣连忙谢恩,兴高采烈的退了下去。 “看来西突厥国内局势不容乐观啊!”待那使臣出了大殿,房玄龄轻声叹了一口气。 站在不远处的张允文心头恍悟,难怪西突厥会将册立可汗的人选交给大唐来选,恐怕正是因为国内局势糜烂,各个部落头领相互不服,这才让大唐来选择可汗。 西突厥使臣没在长安呆几天,便带着李世民赐下的金鼓大橐等物品返回了西域去了。 而这时,张允文收到一则关于乙毗咄陆的消息。这乙毗咄陆在退守白水胡城之后,听闻中头领已经罢黜自己,心头颇是不服气,当即领着亲兵,准备去招引他原来的部落。部落中的人都说:即使我们一千个人都战死,只剩下一个人,也决不会跟从你。乙毗咄陆看到自己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于是逃往吐火罗。 就在西突厥使者走了不久,那高句丽使者便到来了。他们的目的却是请求李世民能赐下文书礼器,以确定那新即位的宝藏王即位的合法性。 李世民原本就对那渊盖苏文心存不满,于是便示意鸿胪寺那边现将这使者“冷处理”一下。于是,这些高句丽使者在驿馆之中住了十天半月,也没能见上李世民一面。而且在几次外出的时候,这些人还被长安城内的混混给群殴了。 这些混混下手极为阴毒,什么撒石灰,打闷棍之类的手段层出不穷,几乎让这些使者以为这些混混专门是冲他们来的。而实际上也是如此,这些混混的真正身份便是调查院的探子。 在经过长时间的等待再加挨揍之后,这些高句丽使者一个个变得温顺无比,绝口不提觐见李世民的事了。一身锐气被磨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李世民才同意接见这些高句丽使臣。 高丽使臣来到太极殿觐见李世民的时候,只见两边卫士威武挺拔,武将个个散发着一种骄悍之气,望向他们的目光,尽是不屑。 李世民见到这些使臣之后,并未直接说正事,而是问起了高句丽国内的情况。 “唔,朕听说高句丽乃是由渊盖苏文做主,掌握着全国军政。不知有没有这回事啊?”李世民漫不经心的问道。 跪在下面的高句丽使臣一个哆嗦,沉默片刻,咬咬牙回答道:“我国渊大人为国尽忠,忠肝义胆,扶幼主,安国邦!君主尚幼,国家军政当然交与渊大人这般英雄豪杰了!” 李世民听得心头火起,斥声道:“哼,他渊盖苏文无故弑君,今有操纵幼主,以号令全国,如此奸臣还敢称豪杰,当真无耻!来啊,将此人赶出大殿!” 于是这位高句丽使臣被赶出了太极殿。 李世民平复了一下心情,却对剩余的这名副使道:“你回去告诉渊盖苏文,就说他派出来的使者对朕口出悖言。让他换一个使臣再来!” 这名使臣哪儿敢说什么不同意的话,当下连连叩首,退出了太极殿。 待高句丽使臣离开,李世民沉声道:“今日诸位爱卿还有何事?速速奏来!” 朝会结束之后,李世民却是将张允文留了下来,满脸严肃的对他说道:“允文啊,今日之事你也看出来了,这渊盖苏文在高句丽境内拥有多大的影响力!朕交给你一个任务,尽快将关于高句丽的情报收集上来。同时往加强对其渗透。哦,对了,还有渊盖苏文,此人也算是个人物,你也收集一些他的消息!” 张允文当即领命而去。 先是打探整理高句丽境内的情报。今年中郎将陈大德出使高丽时,带回了不少关于高丽的情报,但是,这些情报多是几个大城市的,对于高句丽境内要塞重镇的情报却是很少。而在以前,再也曾陆陆续续向高句丽派遣过三百多人次的探子,但是,相对于高句丽的面积而言,这些探子人数少了一点。 所以,这一次,张允文毫不客气的从河南道、河北道两道抽掉了七八百人前往高句丽。同时,那扬帆远航,做海贸生意的舰队之上,也有不少的探子,这些人负责打探海上的情报。 至于那渊盖苏文的情报,张允文则是在调查院中抽调出两个极善言辞,长于察颜观色的人去送那高句丽使团离开。这一送,便要一直送出关中。 那两名探子不辱使命,在和那些使臣交谈的过程中,向对方大灌迷魂药,尽说好话,几下子便掏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张允文静静的看着面前厚厚的情报,心头却是波澜起伏。 李世民恐怕要对高句丽动手了! ------------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一役定西 那被李世民赶出长安的高句丽使者回到高句丽,向渊盖苏文禀报了此事之后,渊盖苏文闻言,心头虽然恼怒,却又没什么办法,只好再派出一支使团出使大唐。临行之前,还特意嘱咐使团,一定要恭顺谦卑,不要再让大唐挑毛病出来。 这一直使团到达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了。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这些使臣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带什么特别的新年贺礼。于是,这些使团成员又忙着置办新年贺礼。 不光是这高句丽使团,随着新年的到来,这置办礼物已经是一种趋势了。而这中趋势之中,风头最劲便是李承乾和李泰二人。二人似乎想在这新年贺礼一事之上拼个高低。 虽说李世民任命了魏征作为太子太傅,然而魏征对这个位置却并不上心。没过几日,便以身体出状况未由将这个位置给推了。 当然,他的身体是真的出了状况。原本这魏征的身体变不是太好,在冬日里更是难熬。整个冬月里,上朝时间不足十日,其余都是卧病在床。 每每看到朝会上留下的空位置,李世民便不由有些微微皱眉。 如今的朝中局势,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随着长孙皇后的逝世,原本被其压着的皇子蠢蠢欲动,如李泰,便私下里对人说过,如今太子失德,若是太子继承大位,对大唐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其觊觎太子之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而那远在齐州的李佑,则又开始变本加厉的违抗权万纪的命令了。往往是权万纪在齐王府守候半天,却是人影都不见一个。 另一个蠢蠢欲动的人确实汉王李元昌。这位年纪和太子仿若的亲王,与太子的关系十分要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兄弟了。呃,当然,实际上他们是叔侄。李元昌对于李承乾是极尽讨好之能事,凡是李承乾想要的,这李元昌总会想办法给他弄过来。李元昌还怂恿了李承乾干一些坏事。比如后来怂恿李承乾造反。可以说,这李承乾现在如此失德,与这李元昌有着莫大的关系。 “楚石啊,你说说今年新年,孤送些什么给父皇啊?”自从那一次李承乾派纥干承基去刺杀于志宁,而纥干承基感于于志宁之气节,没有下手,李承乾便开始渐渐疏远纥干承基。而贺兰楚石抓住机会,一跃成了李承乾身边的近臣。 贺兰楚石可比纥干承基伶俐多了,对于李承乾的要求,总是一丝不苟的办好,哪怕是做些伤天害理,有悖律法之事。这一点让李承乾十分欣赏。 如今听得李承乾问起,贺兰楚石连忙说道:“殿下,小人以为送给陛下的东西,若是太贵重,恐怕陛下会说殿下你奢侈。况且陛下哪里又会缺少那些名贵的东西啊?若是太平淡,又恐旁人说殿下没有孝心。所以小人以为,这礼物当附和陛下心意,能赢得百官赞誉是最好。若是不能两者兼备,则附和陛下心意当为上者!” 李承乾闻言,不由颔首道:“楚石之言甚为有理!可是什么东西附和父皇心意呢?” 贺兰楚石顿时被难住了:“这,这,小人也不知道!” 李承乾却是无所谓的一笑:“哼,就连我这个做儿子的对于父皇的心思还有些拿捏不准,更别说你这个外人了!” 贺兰楚石闻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承乾又道:“也不知老四准备送些什么贺礼给父皇!别的不说,只要孤所送之物能够压过李泰的便行!” “要不然小人派人去打探一下?”贺兰楚石试探的问道。 “算了!李泰素来谨慎,更是有一帮老狐狸在相助,若是要打探清楚,定是十分困难!”说到这里,李承乾不由露出一丝失落之色来,“可是孤这边,那帮老头子成天劝我这个劝我那个,令人厌烦不已!” 贺兰楚石张了张口,准备说点什么那些老头子也是为殿下好之类的话语,可是却又开不了口,终于闭口不言。 “唔,扯远了!还是继续说说这贺礼之事吧!”李承乾说道。 而在那魏王府中,李泰也在思考着新年贺礼的事。不过他能商量的对象可比李承乾多多了。 “呵呵,听说父皇有意向将十七妹嫁与遗爱!呵呵,遗爱啊,过些日子说不定你便是我的妹夫了!哈哈!”李泰看着那房遗爱,口中笑着说道。 那长得高大威猛的房遗爱面容之上露出一丝苦笑来,摇摇头,终是默默不言。 其余人见状,不由会意的微微一笑。这高阳公主不知从哪儿学了一些拳法和刀法,平素倒还没什么。可是当李世民说要将她嫁给房遗爱时,那高阳公主当即动手,在朝堂之上将房遗爱揍趴下了。然后扬言说道这房遗爱看着一个大个子,一身武艺却不怎么样,哪能配得上他! 见到高阳公主如此,李世民的一张脸气得铁青,而那房玄龄也是脸色发青,显然气坏了。 高阳公主被李世民下令禁足一年。而这婚事却是被李世民强力通过了 如今李泰说起此事来,房遗爱当然是满脸的苦色。 其余人见房遗爱如此,当即不再说这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那柴令武道:“如今马上就是新年了,按照往年惯例,殿下可得给陛下送上一份厚礼啊!” 李泰闻言,哈哈一笑:“此事不劳诸位费心,本王已然想好了应对之策。到时候定不会让父皇还有诸位失望的!” 李泰身边的几人连忙追问,李泰却是故作神秘,不再说话。 转眼之间,正月便到来。 那些高句丽使者在长安城花了大量的钱财,置办了一些不错的礼物,准备在新年赐宴的时候送给李世民。 新年赐宴,这是李世民即位以来形成的惯例,能进这宴席的人,皆是一方重臣。 然而,往年的赐宴,有长孙皇后招待着那些命妇女宾。而今年,长孙皇后病逝,只有李世民赐宴朝中重臣。至于命妇们,则是没有机会参加皇家赐宴了。而李世民也没有指派哪一位嫔妃来举行着宴会。 宴会之上,先是照样是一通歌舞。众人在几案之上,边吃喝便观赏歌舞。 待一曲歌罢,便是献礼物的时间了。朝中大臣或是献上墨宝一副,像褚遂良、刘洎等人,他们堪称当今书法大家。也有献上绘画的,像工部侍郎阎立本,一副丹青献上,不知引来了多少眼馋的目光。 张允文却是献上的,却是一柄古剑。据说是洛阳的一个摸金校尉从古墓中刨出来的陪葬物品,据说还是先秦之物。上面铜绿宛然。然而经过细细的洗磨,这柄古剑再次恢复了原状。只见上面一溜黑色的方格纹,漂亮至极。剑身锋利,剑柄厚实。 乘着兴头,张允文当场舞了一套剑法。这杀气烈烈的剑法让众人面色一变。倒是李世民笑道:“此剑法大开大阖,千军辟易,当用来杀敌,而非是做剑舞的!” 张允文听了这话,呵呵一笑,收了剑,双手呈于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举起这古剑端详片刻,赞了一声:“好剑!果真是好剑!” 后面的大臣也陆续送上了各式贺礼。 终于轮到太子李承乾了。众人的目光尽皆集中在他的身上。 李承乾送上的却是一个包装华丽的木盒子。木盒子三寸见方,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儿臣于终南山中寻得一道法高深的道长。道长号为‘云龙子’,年纪虽然有八十多岁,可视之如同六十来岁的模样,且身子健朗,脚步如飞。儿臣细细追问,得知此道长乃是一名炼丹之士,一声炼丹无数。而他能保持那般模样却是因为常年服用一种名为‘长生丹’的丹丸。此等丹丸乃是以各种天材地宝炼制而成,若常服之,则可延年益寿!”李承乾解释道。 听得李承乾的解释,李世民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渴望来。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摆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白玉瓶儿,想必这丹药便装在这白玉瓶儿中。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终是将白玉瓶儿放回盒中。 “当年秦皇汉武,为求得金丹,可谓是费尽心机!朕岂可效法其劳民伤财之举?不过承乾啊,你的心意,朕已经明了!” 李承乾行了一礼,退回人群中。 接着,按照那些皇子的排行挨个来。 到达魏王李泰的时候,众人又将目光齐齐望向李泰。 只见这李泰双手空空的走到场中,向李世民一揖道:“启禀父皇,儿臣准备的礼物尚未准备好,恐怕还要十个月才能准备完成!”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一惊。 ------------ 第四百一十四章 齐聚幽州 李世民听了李泰的话,顿时来了兴趣,笑着向李泰问道:“哦,那青雀你送的什么贺礼给朕啊?” 李泰面容之上露出浓浓的伤怀来:“母后病逝,儿臣却是没有丝毫能力来救母后。每每思来,不觉心中如焚。儿臣想来想去,决定出资在长安建一座佛寺,以追念母后!佛寺的名字就叫做慈恩寺。如今儿臣已经规划好了建设位置,着手在建了!十个月之后,父皇便可以看到这座寺庙拔地而起!” 李世民微微一笑:“难道青雀你就想用这座慈恩寺来作为新年贺礼?” 李泰点点头:“正是如此!”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的宣纸出来,“这便是那慈恩寺的草图,请父皇过目!” 李世民接过这草图看了许久,然后合上草图,轻轻的说道:“好,好!”然而看他那神不所属的样子,分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众位大臣也不敢打搅李世民,只得闷头喝酒。 片刻之后,李世民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声,接着脸上露出笑容来:“诸位爱卿,同饮此杯!” 众大臣举起手中酒盏,朝着李世民的方向遥遥一祝,一齐饮下了杯中之酒。 李泰过后,其余诸位王子也陆陆续续的上来献礼。到李治的时候,这位长孙皇后的最幼嫡子双手却是拿出一副卷轴来,低声说道:“此乃儿臣所绘之画,今献与父皇!” 李世民接过此画一看,只见画上画着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她正手持一面团扇,立在回廊之上,望着庭中两名年幼的孩子追逐嬉戏。这两名孩子一男一女,虽然画得有些小,但李世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二人正是李治和李明达二人。而那位妇人正是长孙皇后。 画卷的一侧,用飞白字体写着一行小诗。 一看到这飞白字体,李世民便有些恍惚了。这字明显是在模仿自己的飞白体,虽然不尽相同,但也有六七分神似了。李世民当然知道这字是谁写的,便是自己的女儿晋阳公主所写。 看着这李治画画,晋阳写字的卷轴,看着卷轴之上衣袂翻飞,眉眼带笑的长孙皇后的侧脸,李世民忽地感到一阵心酸,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涌了上来。 不知不觉间,李世民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仿佛伊人的音容笑貌,近在眼前。 下面的众大臣不由再次对望一眼,心头疑惑。终于,那长孙无忌轻咳一声,出言道:“陛下!” 李世民倏地惊醒,看着尽皆望向自己的大臣,自嘲似的一笑:“诸位爱卿,朕刚才有些走神了!稚奴啊,你的这画朕非常喜欢!” 听到李世民这般说,李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然而,那旁边的李承乾和李泰却是满脸的不爽,望着李治的眼神,充盈着丝丝敌意。 最后是各国使团。这一次,这新到的高句丽使团拿着长长的礼单谦卑的交给李世民身边的内侍,李世民接过礼单,草草看了一下,便又还给了那内侍。对着两位使者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语。那二人感恩涕零的退了下去。 献了贺礼之后,又是一场欢腾,觥筹交错之间,杯盘狼藉;歌舞笙箫之际,舞衣如飞。 当一切尽散之后,留下的只有悬在空中的宫灯发出幽幽的光芒。 那一场赐宴中,张允文没有看见魏征。魏征的病情已经非常重了,经过孙思邈这位神医的诊断,得出的结论是若是好好调养,还可以残喘一年。不过这一年必须躺在病榻之上。 听到这个消息,李世民心头焦急,到魏征家中探望魏征病情,却只见得魏征躺在病榻之上,面容蜡黄,气息沉浊,双眼之中,却依旧是神采飞扬。虽然他的肉体已经病得不堪了,但是他的精神十分高昂。 李世民到来时,看魏征那眼中神采和嘴唇翕动的样子,李世民便知道这魏征又想进谏。当下苦笑一声,说道:“魏征啊你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别说了!朕的事情,朕自有分寸!现今你还是好好养病,朕还等着你继续进谏呢!” 魏征艰难的点了一下脑袋,表示知道。 李世民看了一眼在魏征身边的魏征之子魏叔玉,沉吟片刻指着魏叔玉道:“魏爱卿,你家叔玉尚未成亲,今日朕就在你面前许诺,将衡山公主嫁与你家叔玉!” 魏征一听到这个消息,眼中露出一丝惊惶之色。手指艰难的指了指魏叔玉。 魏叔玉见到父亲的举动,会意过来,当下跪拜着向李世民谢恩。 就在李世民看望魏征后不久,魏征终于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 听得这个消息,李世民半天默默无语。虽说有时候他的确非常讨厌这个魏征,但是,正是因为有魏征的不断鞭策着他,才能使李世民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将国事与私事分开。 魏征病逝之后,李世民在朝会上命令文武百官九品以上者尽皆赴丧,同时赐下羽葆鼓吹,让魏征陪葬昭陵。 面对着李世民赐下的羽葆鼓吹,魏征之妻裴氏说道:“征平生俭素,今葬以一品羽仪,非亡者之志!”坚持不受那羽葆鼓吹。用普通的马车和棉布载着灵柩去昭陵。 李世民登上苑西楼,遥遥的望见那支白色的队伍缓缓向昭陵方向进发,想起魏征进谏时的点点滴滴,不由伤心不已。在望了一眼那高耸的昭陵,心头更是阵阵酸楚涌了上来。 这两年间,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一个肱股之臣。 想到这里,李世民便唤人送来纸笔,写下了一篇碑文来。 魏征过世之后,朝堂之上,虽然少了一位敢于直谏的诤臣,但是,仍然有着大把的大臣敢于直谏李世民。面对这这些大臣的直谏,李世民仍旧如以前一般择其善者而纳之。 这也是贞观一朝充满着生机活力,繁荣向上的一个重要原因。不仅有着大批如同魏征一般敢于直谏的大臣,还有着一个善于纳谏的皇帝。 当然,李世民也不是什么话都听。比如说最近的张亮的话语。 张亮原本是太子詹事,二月的时候被李世民任命为洛州都督。侯君集认为张亮这是受到了排挤,便激张亮道:“你怎么受到排挤了?”而张亮听了这话,很不舒服,就说道:“当然是你背后排挤我,还能怨别人吗?”侯君集满心怨怼的说道:“我领大军平定一国,还触犯了天子的禁忌,哪还有机会背后挤兑你!”接着挽起袖子对张亮说道:“郁郁不可活,你想造反么?如果你想造反,那一定要叫上我!” 谁料侯君集前脚一走,张亮便跑到李世民处告发侯君集谋反。 而李世民却道:“你和侯君集都乃是有功之臣,侯君集单独与你说了这话,没有其他人听见!若将他交给官员审理,君集定然不服。若是这样,事情也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也别再提起这件事了!” 张亮只好闭口不言。 而李世民对对待侯君集依旧如同以前一样。 ------------ 第四百一十五章 辽水横路 魏征的死让李世民感到了一丝冷意。人生匆匆,如此短暂,转眼之间,这人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纵然他是皇帝,万乘之君,也逃脱不了这天理轮回的命运。 想到此处,李世民不由有些惘然了。 忽地,他想起了李承乾献上来的那份丹药,听李承乾说服食之后虽不能长生不老,但可以延年益寿,这让李世民不由砰然心动。 然而心动归心动,在没有彻底确定这丹丸的效果之前,他是不会服用的。 魏征的死也让李世民意识到当初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老战友们如今一个个死的死,老的老,没剩下几个了。所以,李世民便格外珍惜这些人,常常将这些人叫来,一同饮酒,追忆共同经历的事情。 在一次聚会之上,李世民忽然说道:“朕欲在皇宫之内,单设一阁,将我大唐立国以来之大功臣录于其上。诸卿以为可乎?” 此言一出,这些臣子们哪能说不?谁都知道,若是自己的名字能录在其中,那可是能光宗耀祖,荫泽后世,留名汗青的事情。所以,这些人齐齐认可的点点头:“哎呀,还是陛下考虑周全!像我等老兄弟几个,还剩下的不多了,今日陛下录了他们的名字,他们九泉之下,也当含笑了!” “是啊,陛下此举一出,也会激励后来人,他们定会为了这莫大的荣耀而前赴后继,到时候,不知又会出现多少猛士谋臣啊!” “陛下深谋远虑,臣等佩服至极啊!” …… 一时间,这些大臣们纷纷出言支持李世民的想法。李世民见到众臣热情的表现,不由眉开眼笑。 “微臣敢问,不知陛下欲在何处建阁以供奉功臣?另外,又要供奉多少功臣?”众大臣虽然兴奋,但脑子绝不发热,当下便有人出言向李世民询问。 李世民捻须一笑:“地点嘛,朕已经选好了,就在皇宫内的凌烟阁!朕将令阎立本阎爱卿录二十四位有功之臣画像于凌烟阁中,享皇室香火,历代供奉。” 二十四人?众臣心头不禁一凛,竟然只取二十四人!若是这样,不就得按照功劳高低来排了么? 李世民好像知道了众臣的想法,笑眯眯 说道:“只有二十四人,所以居功至伟者当先受用!” 张允文坐在下方听着李世民讲起这凌烟阁之事,心头不由暗暗一笑,这凌烟阁功臣之中,武将占了大多数,贞观十七年的时候已经不在人世的占了三分之一还多,剩下的这些名额才轮得上殿内众人来分。 不过为什么李世民不离三十六臣,非要立二十四臣呢? 就在张允文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有人碰了他一下,一瞧过去,却是程咬金正满脸笑容的望着自己:“嘿,你这小子在想什么啊?陛下叫你都没反应?” 张允文一听,当下站起来,向李世民抱拳道:“陛下!” 他这一声“陛下”声音极大,霎时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众大臣纷纷不解的看着张允文。 李世民也面带笑意的问道:“怎么?允文你有事?” 而那提醒过张允文的程咬金正和其他大臣一般,一脸不解的望着张允文。 此时此刻,张允文哪儿能不知道自己被程咬金耍了。不过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面对李世民的目光,若是说出自己被程咬金戏弄,恐怕会贻笑大方,当下心念急转,急中生智,向李世民说道:“陛下,臣以为,若是单单供奉功臣,是否不妥?” 此言一出,李世民和众臣的面色不由沉了下来。 张允文见状,并不急着解释,而是缓缓的说道:“微臣是虎牢关之战的时候跟着陛下的,承陛下恩德,组建百人侦察营。可是到如今,当初的百人侦察营十不存一。大半战死沙场!虽然微臣能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但是,再后来的日子的,这些名字在记忆之中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同样,还有当年陛下的玄甲队,如今还活着的人有几个?陛下又能叫出几个名字来?不光是虎牢关战役,之后的与突厥战争,与吐谷浑战争,与高昌、吐蕃战争,无数的汉家儿郎战死沙场!可是天下人中又有几人能够记得他们的名字?微臣只知道,他们叫做‘英雄’!” 听得张允文的这番话,李世民和众臣不由一怔。 张允文又乘热打铁的说道:“陛下只记得当年的功臣,却忘了那些千千万万的普通士卒。然而正是他们用性命才成就了功臣之名正是这千千万万的普通士卒,才是我大唐之基石,国家之干城!”说道这里,张允文顿了一顿,“所以,微臣建议,于承天门门前建造一座巨型纪念碑,将那些有名字的和没名字的士卒尽皆纳入其中!供万姓所仰,流芳百世!” 张允文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是在大声疾呼。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久久不息。 当张允文说完这些的时候,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四下一望李世民和群臣,只见他们尽皆垂首沉思,默默不语。 片刻之后,那李世民长叹一声,出言道:“允文之言,振聋发聩,说得朕当真有些惭愧啊!想当初,自晋阳起兵以来,无数的三晋子弟,关中儿郎随大唐军队四处征战,有些甚至连个尸骨都找不到!就算是活下来的,也是累累伤痕。如今思来,朕当真是薄对了这些大好的儿郎啊!” 长孙无忌也在旁边说道:“陛下,要不然每年从户部支出部分钱财来,专门赡养那些为国立下功劳的士卒?也算是聊尽心意!” 李世民点点头:“好!明日你写一份奏章上来,朕批了!另外,允文所言那纪念碑之事,朕也同意了!” “多谢陛下!”张允文连忙一揖说道。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张允文不必多礼。 “那陛下,凌烟阁之事呢?”张允文刚一坐下来,那程咬金便问道。 “凌烟阁?呵呵,这当然也得来建!朕明日会提出此事,并列出二十四位功臣来,以供大家讨论。” 李世民此言一落,那程咬金当即眉开眼笑的喝起酒来。忽然间,他感觉到旁边传来一道目光。这位程咬金放下酒杯,转过头来,看着张允文:“允文,有事么?” 第二日朝会之上,李世民首先宣布了建造那纪念碑和每年从户部支出一部分钱财出来,以养老兵及战死者亲属的消息,这个消息一出,没遇到什么阻碍便直接通过了。虽然那户部度支郎的表情有些心疼。 接着便是众人期盼已久的凌烟阁及二十四功臣的名单。 立在李世民身边的内侍用尖利的声音念诵道:“赵公长孙无忌、赵郡元王孝恭、莱成公杜如晦、郑文贞公魏征、梁公房玄龄、申公高士廉、鄂公尉迟敬德、卫公李靖、宋公萧瑀、褒忠壮公段志玄、夔公刘弘基、蒋忠公屈突通、郧节公殷开山、谯襄公柴绍、邳襄公长孙顺德、郧公张亮、陈公侯君集、平州公张允文、卢公程知节、永兴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刘政会、莒公唐俭、英公李世勣、胡壮公秦叔宝。” 每念一个名字,众大臣便将目光齐齐望向那位被念道名字的大臣。首先是长孙无忌,众人看他时见他虽然面色平静,但那目光之中依旧透出一股浓浓的喜意。 文官皆是如此,面色平静,而心头翻涌如澜。 而那武将则不相同,他们大部分都是嘿嘿一笑,得意的四下望了一眼,那目光好像在说,哈哈,有俺,俺也是凌烟阁功臣! 当然,张允文和李靖等人则要淡定得多。 宣布完这份名单之后,殿中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诸位爱卿可有意见?”李世民沉声问道。 那些已经榜上有名的大臣当然没有什么意见,而那些分量不够的大臣也没有意见,只有那些也是功劳煊赫的大臣才有意见。 但是,每当他们提出自己的功劳不比其中的人小时,李世民则是将两人的功劳对比一下,让那位提出异议的大臣心服口服。 张允文发现,有几名大臣的功劳足够,但是,他们最开始的时候却是效忠的是隐太子建成。比如薛万彻。 显然,有些机灵的人也看清这点,所以也就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来。 自己能位列这凌烟阁功臣之上,张允文也是心头欢愉,仔细的看了一下,想找到自己将是历史上哪位功臣给挤了下去。看了两遍,终于找到了,原来自己是将已故的郯襄公张公谨给挤了下去。 观这二十四功臣,足足有九人已经离开了人世。光看他们名字前面的爵位便知,如魏征,他本是郑国公,死时谥号“文贞”,经天纬地曰文,清白守节曰贞。所以称之为“郑文贞公”。再如谯襄公柴绍,甲胄有劳曰襄,这“襄”字便是他的谥号。 ------------ 第四百一十六章 破坏水坝 在确定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后,接下来便由阎立本动手,一一画出每人只肖像,陈列阁中。 这阎立本虽未工部侍郎,但是,其绘画更是享誉大唐,甚至连四境之国也是过来求画。论起绘画,此人当称宗师。 不过这二十四人的肖像也不是那般好画的。这位画家圣手,为了追求画之极道,往往是画一个功臣要耗费数日功夫。轮到张允文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当李宇和王妍等人听说阎立本将会来到府上为张允文作画时,这些女人都高兴得不得了,目光中纷纷露出崇拜的光芒来。 张允文苦笑一声,说道:“就算是阎大人,你们也不必这样崇拜吧!” 王妍轻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那阎大人乃是大唐国手,一手绘画技艺出神入化,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再者说了,听说阎大人面容俊朗,可比夫君你要英俊多了!” 此言一出,李宇和支柔顿时掩口轻笑。 张允文心头感到极不舒服,当下酸溜溜的道:“是啊,阎大人可比你们夫君俊朗多了!” 李宇和支柔的笑意更浓了。那王妍却是微微笑道:“虽说阎大人比相公要俊朗得多,可是这又关妾身什么事啊?相公依旧是相公啊!” 张允文这才知道自己被王妍给耍,当下故作生气的说道:“好哇,你们几个竟敢耍相公!看我的龙爪手!”说着,嘴中发出阵阵“嘿嘿”的笑声,往王妍的方向直扑而去。 齐州,齐王府。 上次齐王李佑私下招募死士,扩充王府卫队,又拦截张允文府上商队,被张允文告发之后,那些死士明面上被解散了。而那被李世民派来管教李佑的权万纪也开始全面接手齐王府事务。 这权万纪性格偏激,对于李佑,先是急切的进谏,痛陈厉害,然而却是毫无效果,这李佑依旧我行我素。于是,这权万纪便采用严厉的措施加以管教。虽然他无权限制李佑的行动,但是对于李佑喜欢的人、物则是有权力处理。 比如那昝君謩、梁猛彪二人,是李佑在募集死士的时候找到的两名壮士,这二人一身武艺也是了得,对付七八个普通士卒都是毫无问题的。且二人在江湖上闯荡已久,极善察颜观色,揣摩人言,所以在和李佑相处不久,便被李佑倚为心腹。 然而,权万纪对这二人极为不满,他们只知道全齐王做一些在他看来不恰当的事来迎合李佑,十足小人。于是屡次向李佑进谏,让李佑远离那二人。李佑不听。 于是,权万纪利用齐王府长史的身份,将这二人逐出了齐王府。李佑听闻之后,在权万纪面前大闹了一场,却终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将那二人私下里找回来,待他二人更好了。 还有就是李佑喜欢游猎,常常带着猎犬猎鹰在野外打猎。对于李佑的这种爱好,权万纪亦是深恶痛绝。于是,他下令将李佑的猎犬猎鹰全部放走了,让李佑在一段时间内没办法打猎。 李佑和权万纪经过一段时间的较量,渐渐对双方是知根知底了。李佑知道这权万纪除了仪仗李世民的权威之外,再无别的手段。而权万纪也知道面前的李佑当真是一个屡教不改,怙恶不悛的人,若是想要他悔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转眼之间,这权万纪到任齐州长史已经有一年了。到了向李世民交代的时候了。 然而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还没做出什么功绩来。而李世民也下了数道文书,谴责了一下李佑。这权万纪犹恐受到李世民的迁怒,便对李佑说道:“你能自己反省一下,我便入朝向陛下言明此事!”于是将李佑所犯过失一条条理出来,让李佑至少要在表面上认个错。 李佑看到这一条条罪状,心头恐惧,便答应了权万纪的要求。 这权万纪来到长安之后,在李世民面前说李佑定能悔改。李世民听了之后,很是高兴,勉励了一番权万纪,而数落了一下李佑原先所犯的错误,并发出赦书以戒之。同时,为了更好的教育李佑,李世民派出了一个叫做韦文振,据说非常正直的人作为齐王府典军。不过这人也是个敢于直谏的人,几次下来,便和李佑的关系搞得非常恶劣。 当李佑听闻这个消息,又收到了李世民的赦书,当下勃然大怒,说道:“长史卖我!劝我而自以为功,必杀之!” 此时的李佑,不仅是嘴上说说必杀之,心头也是生出一丝杀意来。再加上那昝君謩、梁猛彪二人在李佑身边不停的挑拨,李佑杀权万纪之心越来越强烈。 当权万纪从京师返回齐州,准备好好管教李佑时,发现了李佑又在和那昝君謩、梁猛彪二人有接触,于是派人去警告那二人不得再与李佑接触。 就在权万纪派人去警告了那昝君謩、梁猛彪二人的当天夜里,权万纪夜里读书,忽然听见庭院之中传来一个声音,当下出门一看,只见一块巴掌大小的土块落在院中,沉吟片刻,这权万纪便猛的对身边的侍卫道:“你等即刻带人去将那昝君謩、梁猛彪二人拿下!” 那名侍卫一愣,正想问问以什么理由拿下那二人时权万纪开口道:“这种土块不是我们庭院中的,是从外面带来的!不告而入,定是有人想要行刺老夫!今日老夫才警告过那昝君謩、梁猛彪二人,与之结下仇怨,他们前来刺杀,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这名侍卫当即退下,带人去抓捕昝君謩、梁猛彪二人去了。 而权万纪则是回到书房之中,那笔写起奏章来。奏章历数了李佑身边的佞臣,如燕弘信燕弘亮两兄弟,如昝君謩、梁猛彪二人等等,大加弹劾。最后说起来这行刺之事。 写完奏章,权万纪派人火速发往长安。 李佑在听闻那昝君謩、梁猛彪被扣押之后,前来寻权万纪,想来个协商解决,然而权万纪那里会同意,当即拒绝了李佑的要求。 李世民受到权万纪的奏章之后,心头震惊,难道李佑还想弑师不成?当下派出刑部尚书刘德威领人前往齐州,彻查此事。 刘德威来到齐州之后,对李佑、昝君謩、梁猛彪等人及权万纪展开了调查,结果证明那夜的土块还真是昝君謩、梁猛彪二人跳进庭院时落下的。面对这种结果,众人无话可说。处理好案件的刘德威很快将此事禀报了李世民,李世民下令,让那权万纪和齐王李佑同来京中做个交代。 权万纪收拾起行礼和韦文振等人先行一步。 李佑看着权万纪等人在管道上慢慢远去,眼中渐渐浮现出浓浓的狠毒之色来。 ------------ 第四百一十七章 强渡辽水 权万纪等人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之下,慢慢的出了齐州城,踏上了去往长安的官道。 就在他们出城后不到半个时辰,那李佑便召集起手下二十多名死士,同昝君謩、梁猛彪等人一道,纵马而出,往那权万纪行路的方向追去。 沉着脸,李佑面无表情的带着死士们往权万纪等人的方向追去。 此时的权万纪正坐在车上慢悠悠的往前走着。他微微闭上双目,脑海之中却是在思考着面见李世民后李世民可能会问的问题,自己的说辞又是什么。 沉思了片刻,他掀开窗帘,对着那窗外的韦文振说道:“文振啊,你和齐王妃沾亲带故吧?” 李佑的王王妃乃是韦挺的女儿,这韦文振同样是京兆韦家的人,所以权万纪才问出这话来。 韦文振犹豫片刻,点点头。 权万纪眼睛一亮:“呵呵,老夫早就该猜到了!等这次从京师回来,文振你便去和王妃说上一说,让王妃能劝齐王一二,到时候老夫从王府中劝谏,齐王妃从宫内规劝,定能使得齐王能学好一点!” 韦文振却是摇了摇头:“权大人,这事情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啊!” 然而那权万纪却是没有听见韦文振的话语,放下帘子,又开始思考起此事的可行性来。 而这韦文振四下张望了一眼,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这官道之上怎么没有行人往来?这条管道可是齐州通往长安洛阳的必经之路,以往这个时候,商旅行人车队可是络绎不绝啊! 正思考着,忽然听见身后阵阵马蹄之声传来。 这马蹄声来得十分急,如同骤雨敲打荷叶一般,噼噼啪啪,接连不断。一听便是有人在纵马狂奔。 权万纪一行人一共有一辆马车和六名骑士。其中,有四名乃是护卫剩余两名骑士则是韦文振和权万纪的仆人。听见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权万纪不由面色一变。他乃是齐王府长史,就连齐州刺史也得给他三分面子。如今这后来的骑士居然明知道前面有马车,竟然还敢如此嚣张的纵马狂奔,实在是让权万纪心头不爽。 掀开帘子,正要看看是什么人将会从马车边疾驰而过的时候,忽然只听见几声细微的弓弦响动之声,接着,羽箭从天而降,数声惨叫声先后发出来。 权万纪不由愣神了,他实在是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向自己的车队射出利箭来。 就在这时候,只见骑士奔驰如风,从马车边狂奔而过,一名骑士在路过马车的刹那,回身搭箭弯弓,将利箭从窗**如,直**权万纪的额头之中。 权万纪不甘心的睁大双眼,向后仰面倒去。在他的瞳孔里还浮现着那射箭之人的面容,满脸狞笑,正是梁猛彪。 五名骑士很快便被这二十多名死士给清理掉了。整个队伍之中,只剩下韦文振一人。 这些死士手持大弓,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箭头对准韦文振,却是引而不发。 这时候,李佑骑着骏马缓缓的出现在骑士之外。见到李佑的到来,这些骑士自觉的闪开一条路出来。 看着李佑渐渐走近,这韦文振面沉如水,手中横刀紧握,却是不敢拔出鞘。他生怕横刀一出鞘,四面的羽箭立马把他变成一个刺猬。 “李佑,你劫杀朝中命官,难道想要造反不成?”韦文振忽地大声喝道。就在他刚刚出声的时候,四面便响起了一阵弓弦紧绷的声音。 李佑一声狞笑:“桀桀,造反?今天本王就是要反了!韦文振,识相的你就马上写下效忠书,归顺本王!本王看在王妃的面子之上,还能饶你一命!若不然……” 李佑话音刚落,四面的弓弦紧绷之声再次响起。 韦文振四下望了一眼这些面无表情的死士,目光最后落在李佑身上。 “李佑,你这个无君无父之小人,如今对自己的老师下手,还想劝老子归附于你!哈哈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话音尚未说完,十余支羽箭深深的插入了韦文振的身躯之中。 韦文振那半出鞘的横刀落在地上,随后整个人也跌落马下。 “留几个人处理一下现场,其余的人跟我回齐州城!”李佑脸上的狰狞渐渐消散,冷眼看了一下现场,打马离开。 回到齐州城内,李佑请齐王府属官集中在大殿之中。 这些属官刚刚一进大殿,便有披甲执锐的士卒将大殿大门关上,以横刀指着那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齐王府属官。 “本王已经决定自立,你们可有谁愿意跟着本王啊?”李佑脸上煞气十足,冷冷的说道,“权万纪那老匹夫和韦文振,他们二人不识抬举,本王已经将他们送下地府,你们可愿意追随那二人而去?” 众属官听李佑这般一说,不由齐齐一愣,片刻之后,这些属官便集体相李佑叩首,表示归附。 李佑见到此种情形,哈哈大笑数声,一振衣袖,便离开了大殿。 此后的几日里,李佑为了维持齐州城安定,首先让人带兵控制了刺史府,接着又听信燕弘信等人的言语,大肆封官,设置了上柱国、开府、拓东王、拓西王等官职,将身边近臣尽数封官。封官之后,打开府库,行赏百官士卒,驱民入城,置办衣甲,修缮城墙,营建箭塔,摆出了一副于朝廷对抗到底的气势来。 然而,城中官民百姓对于这李佑一点好感也没有。如今他造反,根本就得不到民众的支持。这些官民百姓纷纷抛弃妻子,趁着夜色,夜缒而出,逃亡齐州四下诸县。 李佑闻之大怒,命令加强城头巡察,然而终不能止。 李佑也知道自己在齐州城内可以说是声名狼藉,如今又造反,更是小心翼翼,出门之时,总有大量侍卫护身在侧。然而,他还是遇见了一个不怕死的人。 这个人叫做罗石头。当李佑出府,在齐州城中巡察之时,这位罗石头冲到李佑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历数了李佑的各种罪状,提起一把长枪,欲图刺死李佑。可是,这长枪还没有刺出,便被李佑身边的燕弘亮一刀劈出,枪断人亡。 靠着齐州城,李佑派兵四下劫掠乡镇,一来增加军队数目,二来掠夺粮草以供军用。齐州附近乡镇,尽皆被洗劫一空。 当李佑带着百余骑兵前往高村,想要将这高村中的人口尽数掳去,粮食尽数抢去到时候,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站在村口的一方巨石之上,遥遥的指着李佑,中气十足的大声责骂道:“主上提三尺剑取天下,亿兆蒙德,仰之如天。王忽驱城中数百人欲为逆乱以犯君父,无异一手摇泰山,何不自量之甚也!”接着,大声的数落李佑所犯罪过。 李佑心头大怒,令士卒前冲,擒下此人来。刀斧加身之时,这位中年人夷然不惧,望着李佑,身躯挺拔,目光直射。 见到中年人这幅慷慨凛然的样子,李佑终是令人收了刀斧,引兵退去。 旁边的昝君謩见李佑神情怅然,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只好默默不言。 经过二十多天的准备,李佑终于在齐州城内囤积了足够的粮食,那城墙也被加固了不少,至于士卒,更是扩充了近两倍。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李佑放下心来,安心的在附中享乐。 而这时,李世民已经下诏,令兵部尚书李世勣等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兵共伐齐州。李世民显然没有将自己儿子放在眼里,虽然派去了兵部尚书李绩,但是所调之兵,乃是地方府兵。此时的府兵不比从前,新兵居多,战斗力和募兵想比差了不知几筹。 为了更好的控制城内和防范官军,李佑召燕弘信兄弟等五名武艺高强之辈坐守齐王府,其余党羽则是带着军队在城头、城中巡逻。 李佑每夜与燕弘亮等人在王府中饮酒作乐,吟赏歌舞。看到这莺歌燕舞,听到这丝竹之音,再加上燕弘亮等人在哟胖大加奉承,李佑得意的笑道:“今日得志,不忘众位之功劳!” 几人连称不敢。 说话间,不经意谈及官军。李佑心头有些担忧,而那燕弘亮等人则是挥挥手,毫不介意的说道:“王不须忧!弘亮等右手持酒卮,左手为王挥刀拂之!” 说话的时候,胸脯拍得响响的。 李佑见状,放下心来,举起酒盏,朗声道:“好!本王在此先敬众位一杯!” 几人端起酒杯,朝着李佑一祝,同饮下去。 然而李佑等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在齐州城头之上,几位军官正聚在一起,似在密谋什么。交谈片刻,又若无其事的走开。 ------------ 第四百一十八章 林间鬼魅 杜行敏本是齐州折冲府的一位折冲校尉,曾经跟随着大军打过突厥。在那场战争之中,他一人便杀死了八名突厥士卒。也跟着李靖打过吐谷浑,在那场战争后,得到了一枚铁制勋章。虽然只是一枚铁制勋章,但是,仍旧让他珍惜不已。 后来在军事改制的时候,这位杜行敏并没有参加募兵,而是留在原籍成了一名府兵,掌管着一个折冲下府。这倒不是他厌倦了战争,而是家中老母病重,他要留在齐州照顾老母。 在一次野外训练总,杜行敏遇见了正在行猎的李佑。见到这是府兵,李佑便命令杜行敏露上两手给他看看。杜行敏不好违抗命令,表演了一下箭术。 杜行敏用的是两石弓,使用这弓之时,百步之内,箭无虚发,几乎是百发百中。 见到这手箭术,李佑见猎心喜,问清楚杜行敏的名字之后,便大笑着离去。 一个月之后,兵部来文,调杜行敏为齐王府兵曹。 杜行敏是齐州本地人,自然知道这齐王是怎样一个人弃鬼厌的角色。然而上命不可违,他也知道硬着头皮在齐王府中担任了兵曹一职。 这期间,杜行敏可是没有受过街坊邻居的白眼。 所以这齐王府兵曹一职,他也担任得格外憋屈。 然而谁能想到,在贞观十六年的二月间,这李佑忽然召集所有的王府属官,宣布自立,并且还要他们表态。面对着晃亮的兵刃,杜行敏选择了归附。 当然,这种归附只是迫于形势而做出来的,并不是真心归附。 接下来,这李佑在齐州城内高筑墙,广积粮,摆出一副死守的样子来。而这时,朝廷中也传来了李世民令英国公李绩领九州之兵共伐齐州的消息。 杜行敏知道,机会来了。 于是,他找了平素几位志同道合的军官,这些军官中多是校尉一职,属于那种官制很小,但是直接于士卒接触类型,深得士卒的拥戴。当杜行敏提出要捉拿李佑时,这几名校尉二话不说,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同时还主动提出找帮手。 于是,这些军官们联络军中义士,民间耄老,齐王府、刺史府官吏,当他们一说准备捉拿李佑时,这些人同样二话没说,点头同意。 见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杜行敏当机立断,深夜发动,捉拿李佑。 由于此次参与捉拿李佑的人几乎包罗了齐州城内大部分居民、士卒和官吏,虽说是人多嘴杂,但是,可以看出李佑是如何的不得人心。况且杜行敏发动时间选在当日深夜,就是怕有人泄露消息。 四面城楼之上,有不少李佑党羽驻守,尤其是四面城门,更是驻扎这李佑的铁杆心腹。 杜行敏决定并分两路,由几名校尉带领大部分士卒在外围袭杀李佑党羽,而他自己领着部分士卒和城中义士一道进攻齐王府。 当天深夜,姿势初刻一到,四面城楼之上,震天的鼓声响彻全城,一队队士卒从营帐之中冲出,杀向了旁边的营寨,一边冲还一边吼道:“英国公的飞骑已经来了!英国公的飞骑已经攻破齐州了!” 这些由李佑心腹党羽统领的士卒之中,大部分人不愿意为李佑卖命。当喊杀声临近之时,士卒之中那些果敢能为的人,立刻斩了李佑党羽的首级,将他抛出营外,免得士卒攻进来,造成伤亡。 当然,还是有很多地方是硬对硬的打下来的,如那几个城门。 当外面的李佑党羽被肃清一空之后,这些士卒立刻往齐王府上杀去。 此时的齐王府外,杜行敏等人正陷于苦战之中。 杜行敏和士卒义士用大木锤砸开齐王府外围城墙,正要冲上去,却见那高大的宫殿二楼窗户齐齐打开,一把把弓箭伸了出来。 杜行敏领军冲的时候,被箭雨覆盖,损失惨重,不得已又退回原处。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半天。这时候,那些已经肃清外围李佑党羽的士卒刚好赶了过来,将齐王府围了一圈又一圈。 接着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只见此时的齐王府外,恐怕已经聚集了三千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见到己方实力增强,杜行敏和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冲一次。 “杀啊――” 士卒如潮水,汹涌往宫殿冲去。 “嗖――”又是一阵箭雨落下,十多名士卒顿时倒地。 羽箭虽然不停落下来,但是数量毕竟太少,阻挡不了士卒的脚步。当士卒冲到那宫殿门口之时,忽然间只见那门板缝隙之中,长枪伸出,刺向士卒。 猝不及防的士卒当下被刺中了十余人。 见到这种情形,杜行敏心头暗暗着急,不由大声吼道:“齐王昔日乃是陛下之子,今日却造反为贼!齐王赶紧投降,若是不降,我们便要用火攻了!到时候齐王就要葬身火海了!”说着,对外面的士卒吼道:“准备柴薪!” 此言刚落,那从门缝之中刺出的长枪顿时停了下来,李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别放火,别防火!本王即刻开门!不过本王担心你等会要了燕弘亮兄弟的命!” 杜行敏回头和众人对望一眼,当即转过头来,大声说道:“我等定全其性命!” 门扉缓缓打开,那李佑和其党羽燕弘亮等人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刚刚一出来,士卒便从大门之中涌入,只听见宫殿之内顿时传出刀兵碰撞之声与惨叫声。却是那些士卒正在对剩余的残党进行最后的清理。 杜行敏找来一根绳子,将李佑和燕弘亮等人绑起来,准备带着他们往外走。 这时候,那些站在外面的士卒忽地拥挤过来,将那李佑和燕弘亮等人包围住。杜行敏大惊,正要喝止士卒,却听见一声惨叫响起。 却是那燕弘亮双目流血,一双眼眶空洞洞的,原本的一双眼珠子不知被谁给剜走了。 “杜行敏,你们不是说全其性命么?怎么还要下此毒手!”李佑听见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心头又惊又怒,赶紧向杜行敏责问道。 杜行敏尚未回答,士卒之中便传出一个声音来:“他这不是没死么?” 李佑顿时无语。 杜行敏轻叹一声,对李佑道:“好吧,殿下,我们不会再动他一根毫毛了!不过嘛,你得跟着我们走一趟!”说完,也不管李佑同意不同意,将他架起,往外走去。 几名嗓门洪亮的士卒一边走还一边吼道:“齐王已被擒下,诸位父老乡亲切勿慌张!” 此时虽是深夜,但那震天的鼓声和喊杀声中,又有几个人能安心睡眠。所以各户人家门外窗前,皆是站着一道道人影。当他们看到那熊熊火把旁边,一声甲胄的李佑时,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接着无比的喜悦之情涌上心头。 这却是杜行敏在那李佑来做安定人心之用。 在齐州城转了一圈之后,李佑又被押回齐王府,关在东厢。当然,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除了。 于是,贞观十七年的这场齐王李佑造反的闹剧在官军尚未到达进剿的时候,便结束了。 ------------ 第四百一十九章 辽东城下 长安城。太极宫。 李世民冷冷的看着面前不停抽泣的阴妃。那种冷冷的目光让阴妃的抽泣之声渐渐减小,最后消失不见,只是垂下娇艳的脸庞,默默不语。唯有一双肩膀还在微微抖动着。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殿内散发开来。 “好了,你起来吧!”李世民淡淡的说道。 阴妃犹豫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嚅嗫道:“可是,可是佑儿……” 李世民皱起眉头:“他犯的可是谋反大罪,就算是朕想饶他一名,恐怕百官。律令也不会饶他!” 阴妃闻言,不由再次抽泣起来。 李世民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一振衣袖,对阴妃斥道:“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看看你教的好儿子,竟然要反朕,竟然要谋逆!你这当母亲的也少不了责任,自己回宫思过一月。其间不得出宫门半步!” 阴妃闻言,顿时如瘫了一般跌坐在地上。 李佑齐州谋反之事让李世民感到颜面无光。自己的儿子竟然在齐州谋反,反对自己。然而在惭愧之余,又感到几分疼心。 三月中的时候,李佑被送到了长安。李世民在一面囚禁李佑于内侍省,一面着人调查谋反之事。 在这期间,如何处置李佑,成了一个问题。到底杀或是不杀? “呵呵,李佑此次恐怕是必死无疑了!”李承乾坐在几案之后,端起酒盏对下座的众人说道。言语之中,分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是啊!”座下之中,那杜荷轻叹一声,将手中酒杯放在几案之上,“谋反大罪,可非同一般啊!齐王殿下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唉,也不知这齐王如何做想,这举旗自立一事,非同小可,在太平盛世的时候往往需要绸缪数年,数十年,方才能有足够的实力。这齐王竟然在砍了权万纪后便匆匆举旗起事,如此焉能不败?” 李承乾冷笑一声:“哼,就凭他那副草包样也想学做起事?就算是齐州城没乱,恐怕李绩大军一到,便会立刻烟消云散!” 贺兰楚石连忙举酒笑道:“那是,还是殿下雄才大略,若是殿下站在齐王的位置之上,定能一举成功!” 说这话时,贺兰楚石和对面的杜荷交换了一下眼神。 李承乾听罢,却是没有训斥贺兰楚石,而是骄矜的一笑,似乎默然了这话。 “对了,殿下,那日你安排小人做的事,小人已经办好了!那人收了殿下的东西,还拍拍胸脯,说是保证让殿下满意!”贺兰楚石忽然想起了李承乾交代他办的事情,当初出言说道。 听到贺兰楚石的这个消息,李承乾不由喜形于色:“真的?那李安俨答应了?” 旁边的杜荷一听见李安俨的名字,顿时向李承乾抱拳道:“恭喜殿下,如今这李安俨接受了殿下之馈赠,以后陛下只要有任何对殿下不利的举动,都可以由这人提前告知殿下!实乃是为殿下添一双目啊!” 这李安俨乃是是右屯卫中郎将。在李世民与李建成争位之时,这李安俨乃是李建成东宫六率中的一名郎将。后来李建成争储失败,败于玄武门,这李安俨拼死抵抗,领麾下将士数次冲击玄武门。后来归顺李世民。李世民念其在玄武门事变中忠心护主,令其执掌部分宫中禁卫。 有这样一个时常跟着李世民的人做为耳目,李承乾确实能了解第一手信息。 “呵呵,殿下,那李安俨还有一封密信要求小人呈于殿下!”说着,贺兰楚石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双手奉上,交与李承乾。 李承乾疑惑的打开信封,草草看了一眼,便笑道:“哼,孤还以为这李安俨有什么密话要说呢,想不到还是老调重弹!”李承乾有些不屑的撇撇嘴,“这些话汉王和侯尚书都已经说过了!” 将手中信件一挥,扔在杜荷的几案之上:“他劝孤效法齐王,还说愿意同谋此事!” 杜荷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低头笑道:“也不知这李安俨是不是真的糊涂了,竟然将这种信送到太子宫中,难道就不怕被人给翻出来?不过这些话的确是老调重弹了!” 贺兰楚石沉吟片刻,说道:“可是是这李安俨故意送来给殿下的吧!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将命卖给殿下了!” 李承乾眼中露出一丝喜悦来:“哼,看这李安俨还挺识趣的,那孤成功之后,定不会少了他的一份功劳!” 在这李安俨送密信之前,早已经有人劝说李承乾举旗起事了!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好好帮他!说这话的人很多,但是,对李承乾影响最大的还是两个人。 第一个乃是侯君集。李承乾从贺兰楚石处得知侯君集因没有受到重用,心头郁郁,默默寡欢。于是自己乔装了一番,和贺兰楚石一道去见了侯君集一次。就是那那次见面的时候,李承乾提出让侯君集也帮忙看着李世民的举动,若是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行为,即刻告知。 侯君集当即举起右手:“此好手,当为殿下用之!” 李承乾听出其中隐含意味,当下大喜,连忙拜谢。 侯君集却又说道:“陛下深爱魏王,恐殿下有庶人之祸,若有敕召,宜密为之备!” 李承乾闻言,顿时默默不语,半天之后,起身对着侯君集一个长揖:“还望大将军指教!” 侯君集呵呵一笑,抚摸着颌下胡须:“好说,好说!” 另一名劝李承乾谋反的人却是汉王李元昌。李元昌与李承乾年纪仿若,相交甚好。李承乾常常与李元昌朝夕同游戏,分左右为二队,李承乾与李元昌各统其一,被氈甲,操手槊,布阵大呼交战,击刺流血,以为娱乐。由此可见二人交情。李元昌也是提出了李泰对李承乾东宫之位的威胁,劝李承乾先下手为强。最后还说道:“以前我见到陛下身边有美人,善弹琵琶,若是事情能成,还望殿下将她赐给我!” 当然,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李元昌故意找的一个借口。 除了这两人,还有洋州刺史、开化郡公赵节,驸马都尉、杜如晦之子杜荷等人也相继劝李承乾举旗自立。 李承乾沉默良久,终于咬牙答应了。 于是李承乾和同谋者皆以刀割臂,流血之后,以布帛擦拭。一人擦过之后,又交与下一人。待所有人尽皆用此布帛擦拭了臂上鲜血,则烧布为灰,放于酒中同饮之,发誓同生共死。本来准备秘密的调集死士冲杀西宫,杜荷却对李承乾道:“天文有变,当速速发动以应之,殿下但称暴疾危笃,主上必亲临视,因兹可以得志!” 李承乾思考片刻,颔首同意。 于是,这密谋造反之事就这样被定下来了。 就在东宫这边刚刚定下谋反之事,准备发动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却让东宫众人不由停下来动作。 这便是齐王李佑在在齐州自立,举旗造反。 东宫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自己谋划半天,谁料还有人抢先一步。 没过多久,那齐王叛乱平定的消息便又传了过来。当得知这李佑并不是被李绩的官军所击败,而是被内部人员所擒的时候,众人又不由纷纷嘲笑起齐王的无能。唯有那纥干承基面色一变。 李承乾看到纥干承基面色有异,以为他是担心东宫谋反之事,当下便笑道:“我东宫西墙,便是太极宫,距大内正只有二十步,孤与卿等谋此大事,岂可与齐王相比?” 纥干承基干笑一声,行了一礼。 李承乾也没在意,继续与其余众臣饮酒作乐。 虽说李佑的叛乱平定下来,可是这件事的影响非常大,如何处置李佑成了一个问题。在刑部与大理寺联合会审尚未审出什么东西来的时候,便有大臣上奏章,请求将李佑正法。 当然同样上书为李佑求情的人也有,但是占着少数。 “太子,依你看,该如何处置李佑?”朝会之上,李世民在听了双方对于李佑的处理意见之后,将这个选择交给了李承乾。 李承乾诧异的抬起头,望着坐在龙椅之上的李世民,却只见得后者将目光望向朝堂中的一众重臣身上。 “儿臣以为,若是以家事论,则五弟不当死;而若以国事论,则当将五弟正法!”李承乾沉默片刻,终于回答道。 李世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然而却有一名力主将李佑正法的大臣反驳道:“太子殿下此言谬矣!陛下之家事,便是国事,便是天下事!岂可分开来谈?若是连谋反之罪都不得正法,那何等罪责方才能正法?” 李承乾听了这话,不由微微一滞。 就在这时候,站立在一旁的李治忽地走出来,向李世民行了一礼,面露怯色的说道:“儿臣,儿臣有话要说!” 对于这位晋王,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朝中众臣,皆知道此人平素表现一般,自开府后参与朝会以来,几乎都是在充当木头桩子的角色。虽说是得到李世民的宠爱,但那是因为长孙皇后的关系。如今他主动出来说话,这又是为了什么? 李治咬牙道:“父皇,儿臣不希望五哥死!”众大臣知道李治后面还有话,也尽皆沉默不语,看着李治。 “五哥虽然在小的时候常常欺负我,大了之后又是飞扬跋扈的,如今还做出这些事来,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五哥啊,身为弟弟的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五哥被杀死!所以,我这才出来求情,希望父皇还有众位大臣能网开一面,饶了五哥!”李治有些磕磕绊绊的说出了这些话来。 此言一出,李世民和众大臣尽皆默默不语,好半天,李世民才幽幽说道:“朕知道稚奴你心中多存兄弟之谊,然而此事涉及谋反,不能如此轻轻揭过!” 听到李世民这样说,李治红着脸:“可是,可是……”还没等他说话,李世民便挥了挥手,示意李治先行下去。李治无奈,之后退回队列之中。 那李承乾和李泰见到这番情形,嘴角不由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来。 眼见商议不出什么结果来,李世民便轻声说道:“也罢,还是待刑部与大理寺会审完毕之后,再做定论!” ------------ 第四百二十章 围点打援 无论是李承乾还是李泰,对于齐王李佑这个弟弟,都可以说是漠不关心。除了一点血缘上的关系之外,他们与李佑的亲密程度,甚至不如对待自己的属下。 所以当李世民先后向李承乾和李泰问起如何处置李佑时,二人皆是回答得模棱两可。 当然,在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之前,他们总是先来畅叙一下兄弟之情,以免惹得李世民反感。 这样的回答,李世民和百官都 比较满意。可是,即使二人的回答差不多,可是李世民还是赞许了一下李泰而忽视了李承乾。 当李承乾望向李泰之时,正对上对方的胖脸之上露出的笑容来。这种笑容在李承乾眼中显得分外的刺目。 回到东宫,李承乾板着一张脸,分明就是在告诉周围的人,太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身为太子身边第一近臣的贺兰楚石见状,凑上前去询问道:“今日殿下何故如此?” 李承乾听得贺兰楚石问起,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李泰的笑容来,当下怒声道:“还能为何,还不是李泰欺我太甚!” 贺兰楚石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不言。几乎每次李承乾说这话的时候,总是满脸怨色,然而过后一打探二人之间的矛盾,却多是李世民赏赐嘉奖不公起李承乾不满。每每听到这话,贺兰楚石总是一阵苦笑,接下来,李泰恐怕便要回顾一下自己和李泰的矛盾了吧! 果然,李承乾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了李泰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如何与之争宠。打了之后又如何如何,如今还结党图谋自己的东宫之位,实在是可恶至极。 讲着讲着,李承乾一张面容便渐渐扭曲起来,话语之中的怨怼越来越重,终于,李承乾猛的一拍几案:“这个李泰,欺我太甚,孤定要遣人杀了他!” “不可不可,殿下,此事万万不可!”那贺兰楚石听闻李承乾这般说,连忙出言道,“殿下,这魏王乃是国之亲王,,若是刺杀之,陛下震怒,追究下来,万一查出了是东宫干的,恐怕陛下一怒之下,便会将殿下贬为庶人。再说了,此时乃我等举事前夕,还是少节外生枝为妙啊!” 李承乾沉吟片刻,还是摇摇头说道:“若是孤能直接将李泰杀掉,那就不必冒险来行这谋逆之举了!就算不能杀掉,只要孤小心行事,定不会被父皇发现!那时候我等又没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卿勿复言,孤主意已定!” 听到李承乾这样说,贺兰楚石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苦笑一声,不再说话。李承乾又接着说道:“楚石啊,你去将纥干承基叫过来!哼,上次孤让他动手杀那于志宁,他就没有动手,让孤失望了好一阵子!希望这次他不会让孤失望!” 贺兰楚石闻言,只好推开店门,出去寻那纥干承基去了! 李泰最近非常得意。在观十六年末的时候,便有朝中大臣和民间野老议论,说是李世民准备另行立储,而他李泰便是这头号候选人人。虽然在贞观十七年年初的时候,李世民站出来说过两句什么太子虽有足疾,却不废步,且长子已有五岁,终不以孽代宗,启窥窬之源也!这番话语虽然说不会考虑废除李承乾太子之位,,但是,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意思却是李世民是看在李承乾足疾和长子已经五岁的份上,这才没有废除其东宫之位。这也就是说,只要他李泰再加一把劲,就能如愿以偿的住进东宫了。 所以,这些日子,李泰在朝中各个大臣处跑得格外的勤。 李泰体胖,骑马甚为不便,所以每次出门,皆是坐着马车出去的。当然,能让李泰亲自拜访的人物也就只有那些朝中重臣,至少也是六部侍郎这个级别的。之下的官员,直接派亲信带着大量的礼物去拜访便是。 今日李泰要去拜访的乃是当即御史大夫马周。这位马周平素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对于如今的东宫和魏王府之间的争夺,也是站在中立的立场之上,也就是说,李世民咋说,他就咋办!当然,很多的朝中大臣皆是用的这种态度。 李泰对此次拜访极为重视,所以携带了大量的财物亲自过来。然而令李泰失望的是,他却是在马周府门之外吃了一个闭门羹,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只有一位约莫六七岁的小童怯生生的看着李泰等人,说马周正抱病在床,不能见客。 当李泰极力要求见上马周一面,并拿出礼物赠给那小童之后,那小童歪着脑袋思考片刻,便接过礼物再进去往马周汇报了。 米国过久,那小童挂着满脸的泪花回到门口,将礼物还给李泰之后,又递出一封书信来。接着便“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李泰打开书讯,草草看了一下,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原来这书信之上,尽是推脱之言。同时,还在信中劝诫李泰,不要过多与外臣接触。 李泰看了,冷冷一笑。 就在李泰准备打到回府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上马车的阶梯一共有三步,在阶梯之前,站着一位手握横刀的王府侍卫。李泰便是从他身后上下马车。 当李泰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既然带了礼物过来,马周不收,难道他不就不会送给别人?而一位刑部侍郎的宅子刚好离马周的宅子不到十步。 当下,这李泰便停住脚步,转身往那刑部侍郎的宅子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两根羽箭急速射来。一支羽箭准确的射中了那位手持横刀的王府卫士。另一支羽箭则是从李泰脸庞边飞射而过,在他白白胖胖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之后,钉在了旁边的一棵柳树之上。 王府卫士反应极快,迅速冲了上来,将李泰团团围住,拔出兵器,虎视眈眈的望着羽箭射来的方向。 然而,这两箭过后,对方便再无任何动作了。 就在众卫士满是警惕的警戒的时候,被他们保护在中间的李泰忽地发出一声大喊来:“啊――” 中卫士顿时下了一大跳,回头一望,却见李泰正一脸惊骇的看着手上的鲜血,口中大呼小叫:“出血了!出血了,本王流血了!” 接下来,当然是不能再去拜访什么刑部侍郎了,李泰急令人驾着马车赶往皇宫,而他脸上的血痕却没有被处理一下,就这样鲜血长流的进了皇宫。 “父皇啊,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啊!”一进太极宫,李泰便哭号着往李世民平常所在的那间大殿冲了过去。 “青雀,你这是……”李世民疑惑的看着李泰。 李泰刚忙露出那道血痕来:“父皇,孩儿遇刺了!” 李世民一听,当下大吃一惊:“什么你遇刺了!快给父皇说说是怎么回事?” “儿臣领着卫士去拜访那马周马大人,结果在他家外的街道上,不知从何处飞来两支羽箭,尽向儿臣射来。所幸儿臣命大,一支射中了儿臣的王府卫士,另一支便擦过儿臣的脸颊,射到树上!如今那处现场正被儿臣派人保护着!父皇可派人前去查验!”李泰满脸悲愤的说道,“定是儿臣身受父皇宠爱,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快,所以派人前来刺杀儿臣!” 李世民闻言,脸色倏地阴沉下来:“好了,青雀,此事父皇已经知晓,定会派人过去好好查验,争取早日缉拿到真凶!” “可是父皇,这真凶不是很明显么?真个朝中会对儿臣动手的也就只有……” “够了!”李世民提高音量说道。 李泰见状,只好悻悻的垂下脑袋,默默不言。不过眼珠转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青雀,你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挂着一道血痕在脸上成何体统?”李世民见李泰垂下脑袋的,口气放软,淡淡的说道,“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听得李世民这般说,李泰只好抱拳告辞,离开了宫殿。 刚一出宫 ,李泰望着东边那鳞次栉比的宫殿群,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厉色来。 而在他身后的宫殿中,李世民目光怔怔的望着宫殿大门,自己的这些儿子,怎么这么不让自己省心呢?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南北分兵 李泰遇刺的消息很快便在朝堂内外传开来、虽然众人对于凶手是心知肚明,但是在没有证据,没有人犯的情况之下,谁也不能站出来指证是东宫干出的这件事。 “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何在?”朝会之上,李世民威严的喝道。 两名中年人排众而出,向李世民齐齐一揖:“微臣在!” “令你二人彻查魏王遇刺之事,缉拿凶手,不得有误!”李世民看着二人说道。 此言一落那二人顿时苦下脸来,对望一眼。 “怎么,你们有何难处不成?”两人的这幅模样被李世民看在眼中,出言问道。 “回禀陛下,我刑部与大理寺今负责查处齐王谋反一案,我刑部与大理寺之人手,已去五成,实访齐州之情!而欲调查魏王遇刺之事,由于没有人犯被抓,非得摸排访查,这需要大量的人手!我刑部与大理寺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歹!”那刑部侍郎向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用手抚了抚颌下胡须,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朕便令张允文领调查院一部前来辅助与你等,你等对此可有意见?” 二人闻言,面露喜色:“臣等毫无意见!” 想想也是,这调查院中,三教九流混杂,既有商人,又有游侠,还有不少的混混,对于整个长安情报的掌握,那是了如指掌。以前刑部的很多凶杀、斗殴、偷窃之类的案件,其之所以能破获,是因为调查院提供了一些关键的证据。 如今,有他们来辅助这件案子,要查出凶手来,想必容易得多。 李世民见二人点头,又对张允文道:“张允文,你即刻领调查院一部,配合二位大人查案!” 张允文出列抱拳道:“喏!” 朝会结束之后,那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看了一眼张允文,径直走过来。 “崔大人、卢大人!”张允文向着二人行了一礼。 二人还礼之后,张允文道:“不知二位大人相要些什么情报,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予以配合!” 那刑部侍郎崔大人笑道:“张将军不必客气,我等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下也倒是知道张将军的脾气,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不过这魏王遇刺一事……”说到这里,这位崔大人四下望了一眼,伸出手来,“请,张将军请!” 张允文也不客气,当先迈出一步,走在前面。 三人一路往宫外行去,待到人影减少,这位崔大人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张将军,这魏王遇刺一事,恐怕谁都能想得到幕后主使是谁!但是,陛下没开口,长孙大人也没开口,所以我等查这案子的时候,可以不必那般着急,慢慢的来!说不定最后还可以来个不了了之!” 张允文知道这二人都是老狐狸,在处理李世民还有百官关系上,他是望尘莫及,当下笑道:“此事陛下已经说过,我调查院只不过负责辅助二位大人!二位大人无论有什么想法,在下都非常赞同!” “好,如此也好!”那卢大人抚须一笑,“有张将军的协助,想必捉拿那行刺之人,定是易如反掌。“ 就在这时候,张允文瞧见李治正站在一方台阶之下,缓缓向自己走过来。连忙向那二人谦声道:“实在抱歉,二位,那边晋王殿下正在找微臣,微臣先过去了!不过请二位方向,这件案子,在下定当全力辅助,若是二位有什么要求,直接来调查院找我便是!“ 那二人也不客气,一边回礼一边说道:“就算张将军不吩咐,我等也会去调查院寻张将军的!“ 那李治走到张允文身边,细细一笑,露出一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笑脸来:“姐夫,今日小治可是要到你家里去看看那几个小家伙,可要多准备些饭菜啊!” 张允文轻笑一声:“走吧!我说你这小子,那晋王府就在我家对面,天天都看见我家彻儿。我看说是去看望彻儿,实际上是去我家混饭吃吧!” 李治嘻嘻一笑:“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要去,你就得好好招待我!” 张允文闻言,翻了一个白眼。 “对了,姐夫,上次你让我在朝堂之上为五哥求情,回到宫中,父皇果然很高兴,还赏了我一块团龙玉佩呢!”李治忽然想起了上次的事情,邀功似的说了出来。 “好!呵呵,小治啊,你现在就保持现在这样,适当的时候,出来表达一下孝心和兄弟之情。” “可是,这样做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啊?”李治有些疑惑不解。 张允文却是一指那玉佩:“这不就是好处么?” 李治点点,头沉默一下,忽然说道:“姐夫,小治决定,再去为母后守陵!” 张允文一听这话,点点头:“那是你的决定,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去做就是,姐夫支持你!” 张允文说过一切都将配合那崔侍郎和卢少卿,所以,在当天下午,张允文便命人寻找李泰遇刺那日,去过那现场的人。 还有那两杆羽箭,虽然在刑部,但张允文还是轻易的看到了这两杆箭。这两杆羽箭极为普通,箭身乃是浸过桐油的老竹削制,箭头微微有些粗糙,但箭尖处非常锋利,没有什么磨损的痕迹,看样子时新铸的箭头。至于箭尾,所用的羽毛,乃是角鹰羽。箭羽以雕翎为最上,角鹰羽次之,鸱枭羽又次之,鹅雁羽最差。可见这羽箭还算不错的。 张允文在寻找这些线索的时候,那崔侍郎也出现过一次,当时只是笑着向张允文道:“呵呵,张将军做事雷厉风行,在下佩服!不过嘛如今刘尚书正远赴齐州调查齐王谋反之事,在下也要随时配合刘尚书,所以这调查魏王遇刺之事,恐怕还得缓上一缓!” 张允文摆摆手:“此事无妨,我也是先收集好线索证物,等崔大人有空,或是陛下相召的时候,也好能应付一二!” 崔侍郎听得张允文这般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一直过了三日,魏王李泰遇刺当日,出现在现场附近的人员总算是统计出来了。 这倒是颇费了一番精力。先遣人对那附近的居民进行闻讯,根据他们的言语寻找人员,再通过人员互相指证,终于弄出一份情报来。 这情报上面写着,那日出现在现场附近的,大部分乃是长安城内的寻常百姓,然而却有两人的身份不明。距目击证人描述,那二人皆是穿着一袭长袍,戴着大大的兜帽,将脸颊置于阴影之中,让人认不出他们的面容来。 还有一人却是东宫左卫率副封师进,他却是领着左卫率的一队士卒沿街巡逻。 看到这里,张允文不由冷冷一笑,沿街巡逻,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掩护那二人吧!至于那二人,不用说张允文也知道,一人乃是纥干承基,另一人却是张师政。纥干承基很早就跟着李承乾,既做卫士,又做刺客。而那张师政,则是李承乾两年之前招募的刺客。 不光光是张允文记得这段历史,调查院中同样有关于二人的资料。 看到纥干承基名字的时候,张允文冷笑一声,不仅和李承乾谋反一案有勾结,就连李佑谋反一案,也有他的身影。如今那齐州的调查已经过了大半,想必这纥干承基也很快会进刑部大牢吧! ------------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三城同破 时间久这样一天天过去,刑部和大理寺那边没有准备查案的迹象,看来那两个老狐狸还真的准备拖下去。不过这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既不想得罪东宫,又不想得罪魏王府,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张允文在查出线索之后,也将此事按了下来,反正有两人顶着,就算李世民责怪下来,也有他们做挡箭牌。 在这期间,又出了一件大事。当守卫皇宫的卫士一早打开宫门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大的粗布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个白木盒子,盒子之上写着“万岁亲启”四个大字。卫士在检查一遍之后,只在盒中发现一本奏章和一封鼓鼓的信封,不敢怠慢,交给了李世民。 当李世民打开奏章看了之后,面色低沉,半天也没说上一句话。 这奏章却是有人以密信的方式状告当朝太子李承乾私夺良田,谋害人命等,共计列出了七大罪状。 李世民犹豫片刻,还是将这封奏章待到朝堂之上,让群臣看看,问问他们当如何处置。 群臣一瞧见这奏章内容顿时知道了此乃是魏王李泰干出来的,肯定是对前面刺杀之事的报复。众臣面面相觑,却不知如何作答。 终于,经过一阵商议,李世民当庭将李承乾训斥了一顿,然后又赏赐了一些东西。至于李泰,也是获赏无数。在这种和稀泥的手段之下,无论是李承乾还是李泰,都是紧紧抿着嘴唇,默默不语。 到四月初的时候,那在齐州调查了大半个月的刑部尚书刘德威终于返回了长安,并在当日向李世民提交了一份长达十五页的奏章,上面详细的记述了李佑自就藩之后,在齐州所做一切,还有李佑谋反之后,齐州父老又是如何待之,其中,着重提了一下罗石头、高军状、杜行敏等人。 看了这份详尽在奏章,李世民沉吟良久,宣布了对李佑的处理结果。李佑因谋反之罪,被贬庶民,虽然罪责深重,但念其多为小人蛊惑怂恿,特免其死罪,流于岭南。另将其名于宗族之中除去,赐姓为木,不得再用李姓, 至于李佑同党,被诛者四十四人,至于被胁迫者,则是免去一死。 除此之外,李世民还降下圣旨,敕赠罗石头亳州刺史。以高君状为榆社令,以杜行敏为巴州刺史,封南阳郡公;其同谋执祐者官赏有差。 另外,免去齐州三年赋税,派出大臣安抚齐州百姓不谈。 除却这些赏罚之外,刘德威还提交了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一些与李佑交往甚密,却没有参与谋反的人员名字。他认为,很有必要对这些人进行详细调查。 而那纥干承基的名字便在其中。 李世民沉吟片刻,淡淡的说道:“这些人也却是该查一查!对了刘爱卿,前些日子发生过魏王遇刺一案,朕着令崔爱卿、卢爱卿联合查办,却不知如今查得怎样了!” 刘德威一愣,转过头瞧了那崔侍郎一眼,对李世民道:“微臣才从齐州返回,尚不知晓此事!不过陛下放心,臣一定好好的督办此事,争取早日查出凶手出来!” “好!”李世民抚掌赞道,“有了刘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对了,刘爱卿啊,朕已经派出张允文领调查院一部前来协助刑部与大理寺,若是需要什么,直接与张允文商量便是!” 刘德威垂首一揖:“微臣遵旨!” 李世民看到刘德威恭敬的模样,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朝会散去之后,那刘德威便直接找到了张允文:“张将军慢走,老夫有事相商!” 张允文停住脚步,看着刘德威:“唔,刘尚书有何事啊?” 刘德威微微一笑:“张将军请!我等边走边说!” 张允文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 “呵呵,听说张将军精通刑讯之道?”默默的走了一段路这刘德威问道。 张允文谦虚一笑:“什么精通刑讯之道,不过是知晓几种审讯的常用手段而已!” 刘德威笑道:“呵呵,允文你过谦了!老夫可是早就听说了你们侦察营中,为了审讯抓获的舌头,所用的刑讯拷问之法皆是老弟你传授出来的!其中精妙之处,就连老夫也是叹为观止啊!” 张允文知道这刘德威也是一个老狐狸,如今说这些话,定是有什么目的,当下笑道:“刘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帮忙的,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刘德威闻言,面容之上顿时露出喜色来:“好!既然允文答应了,那老夫也就直说了吧!想必允文刚才也听到了,陛下将那些名单之上的人交与老夫前来问讯,然而,老夫又要处理魏王遇刺之事!而允文你精通刑讯之道,所以老夫想请允文你出手相助,助老夫审讯那些名单之上的人!” 张允文沉吟片刻:“既然刘尚书开口了,那在下又岂能推脱?好,在下便接下这件事来!” 刘德威大喜:“好,允文果然爽快!老夫在此多谢允文了!” 张允文看着刘德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忽然想起了自己收集的那些情报,当下便道:“刘尚书,有一件事,在下得跟你说说!” “哦,何事?” “关于魏王遇刺一事!” 张允文话语刚落,那刘德威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轻叹一声,说道:“老夫刚刚回来,陛下便说起此事,而老夫开始并不知情,却一下子答应陛下尽快缉拿凶手。后来听崔兄一说,才知道此事原来不光涉及两位殿下之间的争斗,而且那行刺之人飘渺无踪,又哪儿能寻得到啊!” 张允文一声轻笑:“刘尚书,在下说道正是此事!在下领调查院数百人奋战数日终于收集到了关于魏王遇刺的情报线索,原本想要交与崔大人,可是崔大人怕承担责任,一直拖延此案进度。今日刘尚书回来,好将这些东西交与刘尚书!” 刘德威闻言,老脸之上挂出浓浓的喜意:“允文此言当真?” 张允文轻笑一声:“在下还敢骗大人不成!” 在将手中情报交给刘德威之后,张允文口中露出一丝笑容来。这个麻烦终于丢出去了! 然而,到第二日的下午时,这刘德威便再次过来,面色凝重。 “怎么?刘大人,有什么事么?”张允文看着刘德威问道。 刘德威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允文,你的那份关于东宫私蓄刺客的情报是否属实啊?” 张允文点点头:“这等事情如何能作假?凡是在调查院内存档的情报,皆是有据可查的,所以大人尽管放心,此事属实!” 刘德威抚摸着颌下长须:“若是如此,那此次齐王谋反之事,东宫也脱不了干系!允文啊,记得昨日的名单么?里面就有一个叫做纥干承基的人。而此人恰恰便是东宫蓄养已久的刺客!而且此次行刺魏王之事,说不定就是他和另一人干的!” 张允文轻笑一声:“刘大人不是取得陛下同意了么?只要只要大人讲纥干承基给抓过来,用刑逼供一番,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来!” 刘德威沉吟片刻,捻须一笑:“好好,此法甚妙!老夫这就带人将此人拿下交与允文!允文你可要好好审讯,一定要将此人的底细全部给掏出来!” 张允文点点头:“刘大人放心,在下定不会让刘大人失望的!” 刘德威的动作也快,当天下午,这纥干承基便被请到了刑部。而张允文得知消息,已经坐在那儿等候了。 当纥干承基被带到了刑部审讯室的时候,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了。李世民虽说要查查一些与齐王相交甚密的人员,但是这应该是问讯,而不是逼供,那带到审讯室来做什么? 借着审讯室四面熊熊然后的火把和中央的那架篝火,他清楚的看清了那带着暗红色斑块的墙上挂着的种种刑具,还有那竖立的木桩和缠绕其上的两指粗细的铁链子 看到这些,纥干承基心头不由凉意骤生。 “你就是纥干承基?”进入到刑讯室之后,这纥干承基便听见一个声音说道。 纥干承基四下一望,便瞧见了角落之中坐着的一个人影。那话语正是从这人口中说出的。 “在下正是纥干承基!不知……”然而他话没说完,那人便暴喝道:“拿下!” 霎时间,几名刑部狱卒拔出手中横刀,齐齐对着纥干承基。 而那纥干承基进入刑部之时,身上佩刀便被收缴了去,面对着这些明晃晃的横刀,纥干承基深吸一口气,出言问道:“这位大人,你凭什么拿下在下?” “哼,凭什么?就凭你受太子之命先后行刺过于志宁与大人和魏王殿下二人,又与李佑勾结,欲图谋反!如此罪行,难道还不该拿你?左右,拿下此人!” 纥干承基面色一变,看看四周,却是颓然一叹,也没有反抗,让这些提起横刀的狱卒将自己拿下。 “这位大人,你该不会是搞错了吧!在下乃是东宫卫士,平素负责处理杂务,又怎会去刺杀于大人和魏王殿下?还有与那李佑也不过见过几面而已,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相交甚密!”纥干承基一边任由狱卒将他绑起,一名用一种无辜的语气对角落中那人说道。 角落众人冷冷一笑:“嘿嘿,这个我是不会和你争的!我的职责是审讯你,而不是去辨别你干了什么事!只要你原原本本的将所有事情都说出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了!你也不用受刑了!” 听得“受刑”,纥干承基身体不由一僵。然而,他还是硬撑着说道:“这位大人,在下实在没什么好讲的,如何说出来?再说了,小人不才,也算是太子心腹之人,若是你们用刑,太子看到在下身上的伤疤,恐怕会很生气的!” 说到最后,他却搬出太子来作为挡箭牌,威慑众人。 然而那黑影却是淡淡的一笑:“只要身上不留伤疤,不就看不出来了么?”说道这里,张允文话语陡然严肃起来,他指着那几位狱卒说道,“你等在找些人来,凑齐六人,然后给我日夜不停的轮流审讯此人!记住了,不能动刑,不能让他睡觉,不能让他喝水吃饭!并且一刻不停的问这些问题,一直重复,中间不要和他说上一句话!你等可曾明白?” 这几位狱卒听了黑影的这个主意,不由面面相觑。不过想起这黑影的身份,还是同时躬身一揖:“喏!” “好了,你们先这样做吧,待三日之后,我再来看看情况!”黑影站起身来,缓缓往外走去。 出了审讯室,接着外面渐渐浓郁的光芒,看清楚此人面孔,不是那张允文又是谁? 三日之后,当张允文来到刑部大牢,想去看望一下审讯的情况怎样时,却在刑部门口遇见了一脸沉重的刘德威。 “大事不好了!张大人!”一见到张允文,这刘德威便急忙喊道。 张允文闻言,轻笑一声:“难道那纥干承基还没招供?” 刘德威摇摇头:”不是,这纥干承基在凌晨的时候就熬不住,招了!可是,老夫却在这供词之中发现了一件惊天大事!“ ------------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千里追杀 连续三天的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反复逼问,让纥干承基的精神几乎崩溃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强撑着,不回答那些狱卒的话。而那些狱卒因为张允文的嘱咐,也不得对其动刑,只好不停的重复着那些问话。当然,那些问话都是张允文记在纸上的,让人不需要过多思考,能一口回答的问题。 这种反复的精神摧残和身体上的折磨终于让纥干承基熬不住了,终于招认了。 他倒是招认得非常彻底。自从那次李承乾派遣纥干承基刺杀于志宁,纥干承基没有动手之后,李承乾便渐渐的疏远了纥干承基。而这时,一名叫着张师政的人主动投靠了东宫,并在与纥干承基的较量之中,略胜一筹。于是,这名张师政成了李承乾的新宠,而对纥干承基更加冷淡了。 纥干承基对此也是苦闷无比。 在这种情况之下,贞观十六年正月的时候,来到长安的李佑对正处于苦闷之中的纥干承基发出了招纳,并且送出了大量的财物。纥干承基收到这些财物之后,心头也是犹豫不决,也没有一口拒绝,而是和李佑保持了联系。 李佑谋反之后,这些联系的书信便被搜了出来。 除了与李佑的关系之外,他还交代了那日刺杀魏王的具体事宜和太子将要谋反这两件大事。 所以,当这些狱卒听着纥干承基缓缓的,神色木然的说出这些话时,对望一眼,一个个不由心头发寒。这纥干承基交代的竟然是这等重大事件。天还未亮,狱卒便冲出了刑部,跑到了刘德威家中,将事情禀报于他。 刘德威听闻这件事情,不敢怠慢,赶紧来到刑部审讯室,重新看了一下这审讯过程。 当刘德威看到这与众不同的审讯方式之后,大感惊讶,看到纥干承基那张有些木然的脸庞和正在狼吞虎咽吃饭时的样子,心头不由暗叹一声,这张允文当真是刑讯高手,连这种刑讯方法也能想得出来。 在重新确认了一遍纥干承基的话之后,那刘德威让他在供词之下签下名字,摁下手印。当吃得半饱,恢复了部分精神状态的纥干承基看到这份供词的时候,不由面如死灰。沉默片刻后,终于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手印。 当刘德威拿着这份供词往外走的时候,便碰见了张允文。 这刘德威眼珠子一转,将他拉到僻静之处,将手中供词递给张允文。看情形,分明也想将张允文拉下这趟浑水之中。 张允文看了这供词,顿时知道了刘德威的意思,沉吟片刻,张允文道:“刘尚书,在下倒是可以和你一同去见陛下,但是,若是光凭这份证词,恐怕还不够,还要让那纥干承基出面作证人,这样才算是万无一失!” 刘德威点点头,深以为然。 于是二人返回刑部,准备再次见那纥干承基一次,劝服他出来作证。 本以为会有些艰难的劝说过程却是十分的简单。当刘德威说明来意之后,纥干承基一口酒答应了。当然,他也提出了条件,便是要饶他一命。 对于这个条件,刘德威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于是,张允文刘德威便带着纥干承基往皇宫走去。 由于此事重大,所以,刘德威特地从刑部调来五名好手,将纥干承基押在中间。而张允文也是随时提防着那纥干承基。 好在一路上这纥干承基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一行人顺利的到达了皇宫。 此时,朝会已经开过了。张允文和刘德威没来参加朝会,李世民心头虽然疑惑,却知道他们定是有什么大事。当刘德威和张允文联袂出现在李世民前面的时候,李世民呵呵一笑:“二位爱卿,你等朝会不至,想必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吧!” “陛下慧眼如炬,我等正是遇见了一件大事!”那刘德威可笑不出来,面色严肃的说道。 见刘德威神情严肃,李世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刘德威看了一眼张允文,见后者分明示意自己说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咬牙道:“回禀陛下,微臣审讯那纥干承基得知,太子欲图谋反!” 此话一落,刘德威几乎不敢去看李世民的双眼。只是垂着脑袋。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砸杯子掀桌子的声音,只有一股淡淡的忧伤气氛在大殿中弥漫。 刘德威抬起头,只见李世民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此刻正抬起头,望着天空,那穿着龙袍的背影显得有些寂寥落寞。 “承乾也想谋反么?他既是太子,又如何谋反?”;李世民淡淡的说道。 刘德威连忙将手中的供词递上去:“陛下请看,此乃供词!至于那纥干承基,微臣也将他带到宫里来了!” 李世民转过身来,那刘德威急忙将手中供词送上。 李世民拿起这张薄薄的纸,似有千斤,一双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了。终于,他长叹一声,将那份供词扔在了书桌之上,面色一肃:“刘爱卿,既然那纥干承基带来了,那就让他上来,朕要问他几个问题!” 说这话时,李世民言辞之中,带着一丝冷意,双目炯炯,却是从刚才那有些伤怀的状态之下恢复过来。 见到李世民这般快就能摆脱情绪,张允文心头也是深感佩服,当下一揖道:“烦劳陛下稍候,微臣这就将那人带上来!” 说着,两步退出大殿,很快便将那纥干承基带进了殿中。 一见到李世民,纥干承基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 待其行礼之后,李世民冷冷的问道:“纥干承基,朕且问你,太子欲图谋反之事,可是事实?” 说这话时,李世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纥干承基。那种长久处于上位而培养出来的气息让纥干承基感到一阵惶恐,双手不由微微战栗起来。 “回,回陛下的话,此事千真万确!”纥干承基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涩声答道。 李世民面色倏地阴沉下来:“你为太子近臣,想必知道很多,来来,将太子欲图谋反的原因过程还有参与人都给朕说说!记住了,一点也不许放过!” 纥干承基只好慢慢的将李承乾受侯君集、李元昌等人怂恿,最后歃血盟誓的事情从头到尾,挨着说了出来。其间,李世民中途插嘴,问了几个问题,纥干承基都乖乖的回答了。 待纥干承基回答完毕,李世民仍旧一脸冷色:“哼,想不到那侯君集还有那李元昌竟然敢怂恿太子谋反,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好了,纥干承基,你先下去吧!当初说过饶你一命,朕自然会饶你,不过要等到此事结束之后,到时候草原、岭南还有西域,自己选个地方去吧!” 纥干承基听了这话,面色之上不由微微露出喜色来。 李世民说完这些,不再管纥干承基,而是对张允文道:“允文,你立刻到北衙去,调集羽林军还有金吾卫两军封锁长安城,捉拿侯君集、李安俨诸人!”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鱼符来。张允文赶紧上前接过鱼符。有了这东西,他就可以调兵了。 “刘爱卿,你即刻带百骑进入东宫,将太子请出东宫,暂时安置于左领军府!”李世民缓缓说道,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刘德威抱拳一揖,也从李世民手中接过鱼符。 “好了,你们先下去办事吧!”李世民挥挥手,让张允文和刘德威二人出去。 至于那纥干承基,也被带走了,将会押回刑部大牢。 当日,长安城内风云激变,无数披坚执锐的士卒从军营中涌出,扑向一处处里坊,将一名名文臣武将从宅子中带出来,留下一众妻儿再后面呼天抢地。 而那位东宫之主,也被刘德威领着百骑请去了左领军府。 一时间,长安城内人心惶惶。人们纷纷猜测如今的长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日,众人终于知晓了答案。 朝会之上,李世民面色冷淡的宣布了太子欲图谋反之事,然后一个个点名,将与太子同谋者挨个说了出来。众臣这才恍然,那些被抓的官员不就是与太子同谋者么? 虽然李承乾如今幽禁左领军府,其余同谋者也被暂时拘禁,但是此事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审查才能知道事情的始末,所以,李世民敕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李世勣与大理寺、中书省、门下省共同审理李承乾谋反之事。 ------------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大战将起 有这些朝中重臣参与审理,加之那纥干承基出来做证人,李承乾谋反一案审理得异常的迅速。到四月末的时候,已经确定,李承乾极其同党,图谋造反,其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就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机会。 这几位重臣在审理完此案之后,同样交上去一份长长的奏章,上面详细的记述了李承乾谋反一案的始末。 朝会之上,李世民草草看了一眼这份奏章,便搁在一边,向众大臣问道:“卿等且说说,当如何处置此逆子?” 众大臣互相看了一眼,皆是默默不作声。就连那些负责审理李承乾谋反一案的重臣同样如此。李世民见状,轻笑一声:“你们有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众大臣心里顿时腹诽了一下,若是自己说处死李承乾,恐怕陛下你心头会暗生怨恨! 沉默半天,那同事舍人来济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处置太子也倒是简单。只要陛下不失为慈父,太子得尽天年,则善矣!” 这来济乃是前隋大将来护儿之子。 听得来济这般说,李世民沉吟片刻,点点头,下诏令废太子李承乾为庶人,流徙于黔中。 至于其余李承乾同党,李世民本来欲免去汉王李元昌的死罪。但是不知者李元昌到底是得罪了谁,朝堂之上,尽是一片反对之声。李世民只好赐死李元昌于家中。李元昌虽死,但是,其母、妻、子皆得到了李世民的宽宥。 而那侯君集,李世民也是非常想宽恕他,还向朝臣问道:“君集有功,欲乞其生,可乎?”然而这侯君集和李元昌一样,恐怕是得罪的朝臣太多,竟然没有一个朝臣出来说可以,皆说谋反之罪,罪大恶极,理当处死之类的话语。于是,李世民只好下令将侯君集斩之于市前。临刑之前,李世民对侯君集道:“今乃与公长决矣!”侯君集也长跪在地,重重的一叩首。 在行刑之前,侯君集对那监斩官说道:“君集蹉跌至此!然事陛下于籓邸,击取二国,乞全一子以奉祭祀!”却是在乞求李世民不要株连其家小。 监斩官将此事禀报李世民,李世民长叹一声,同意了,只是将侯君集家中妻小尽数流徙岭南。在查抄侯君集家中的时候,负责查抄的官员查抄处两个美人来。据说这两个美人从小便是食人乳长大,从未吃过饭菜。这侯君集的奢靡可见一斑。 这侯君集老早以前便心头存有不良的想法。当初李世民令李靖教授侯君集兵法,他在学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对李世民道:“李靖将要造反!”李世民连忙问其原因。侯君集道:“李靖教授兵法,教臣以其粗而匿其精,所以臣以为他将要造反!”李世民将李靖找来,询问起此事,李靖答道:“此乃是侯君集将要造反!今诸夏已定,臣之所教,足以制四夷,而君集仍旧求尽臣之术,这不是为了造反,还是为了什么?” 不光光是李靖,江夏王李道宗也曾经对李世民说道:“君集志大而智小,自负微功,耻在房玄龄、李靖之下,虽为吏部尚书,未满其志。以臣观之,必将为乱!”李世民却道:“君集材器,亦何施不可!朕岂惜重位,但次第未至耳,岂可亿度,妄生猜贰邪?”等到如今侯君集真的造反了,李世民对李道宗道:“果然如同爱卿所言!” 除了这二人之外,其余同谋者,尽数被处死。 至此,这场太子谋反案便是尚未发动之时便被破了。 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连续发生了齐王李佑谋反案和太子李承乾谋反案两桩谋反案。而且这两桩谋反案的领头人还是自己的儿子,可以想象此事对李世民的打击有多大。 所以,李世民病倒了。经过几天的救治和调养,终于缓缓康复,剩下的只要继续调养,则李世民的病将会有所好转。 而在李世民生病期间,一个胖胖的身影几乎每日都在往皇宫里跑。这便是魏王李泰。 当听到李承乾欲图造反的消息之后,这位魏王殿下欣喜若狂,想不到不等自己打到李承乾,夺取东宫之位,这位大哥便自己将东宫的位置让了出来。李泰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天天往皇宫里面跑,就是等着李世民说出立他当太子的话语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连续十多天悉心照顾生病的李世民,让李世民心头感受到阵阵温暖。于是李世民对李泰好感飞速上涨,甚至当着他的面还说过立他当太子的话语来。 李泰听了,连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了。回到府中冷静思索了一下,李泰觉得李世民的承诺并不可靠,还要继续加把火才对!于是他派人暗地里给刘洎、岑文本等人送去了书信。 第二日,在这两人带头之下,李泰一系的大臣纷纷出言,请求立李泰为太子。 刘洎道:“遍观诸位殿下,为魏王泰年长沉稳,机敏睿智,博学多闻,更有编撰《括地志》之不世之功,若是立起为太子,定能使得大唐江山,传承万年!” 然而这些人一个个刚刚跳出来,长孙无忌便出列,请求立晋王李治为新的太子。长孙无忌说道:“老臣以为刘大人之言虽有些道理,但是臣还是以为魏王泰不适合继承东宫之位!一则嘛,魏王好文治,然而我大唐今日江山,皆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所以老臣心头有些担心。再者,魏王窥视东宫之位,众人皆知,若是陛下使其入主东宫,岂不是给后人留下一个印象,凡东宫之位,皆可以以手段夺取!所以老臣不赞成魏王入主东宫,倒是愿意看到晋王治入主东宫!” 长孙无忌话语一落,那刘洎冷笑一声:“那晋王殿下便附和长孙大人的要求?” 长孙无忌正色道:“不错!当年阿史那结社将要谋反,正是晋王临危不乱,指挥卫士将其镇压!再者,晋王仁孝,为母亲自守陵,为兄长求情!此等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李世民听罢,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众位爱卿,你等说说,吴王恪如何啊?” 此言一出,长孙无忌当下站出来反对道:“老臣有异议!论及文武人品,吴王皆是上上之选!然而吴王之母,并非皇后,乃是杨妃。而这杨妃乃是前隋公主!立吴王为储,此事万万不可!” 不光是长孙无忌,就连正和他较劲的刘洎也出言阻止。 见群臣如此李世民也只好闭上嘴,不再提及李恪之事。虽然如此,却同样没有当庭作出判断来,只是支吾的说道:“让朕再思量思量!” 长孙无忌和刘洎见李世民这样说了,也只好退了下来,不再说什么了。 魏王府内,李泰满脸愤怒之色的大声咆哮道:“我就知道父皇会说话不算话!明明已经当着我的面说了里我为太子,如今却还要思量思量,到底思量什么!还有李治,他到底有什么好,长孙无……长孙舅舅竟然会替他说话!” 而此时在昭陵之中,一处普通的瓦房之中,李治和武媚娘对坐在几案两边。武媚娘纤纤玉手正在为李治沏茶。而李治,一双眼睛正呆呆的望着武媚娘的玉手上下翻动,如同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 第四百二十五章 奔袭平壤 一骑快马急速来到那昭陵之外。 张允文在昭陵外翻身下马,快步往昭陵内走去。 一进入那间李治守陵的房间,张允文便看见李治正捧着一卷书册,心不在焉的看着。只见他时而低头看书,时而抬头望窗,还不时露出一个傻笑来,让张允文莫名其妙。 “走,跟我回长安!”张允文进入房中,一把抓起李治的手,急急忙忙的说道。 李治顿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稳住身形之后,用一种幽怨的目光看着张允文:“姐夫,你这是干什么啊?“ 张允文却不管李治的眼神,严肃的说道:“小治,长孙大人是不是来找过你?” 李治点点头:“是啊,舅父来过,,还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语!怎么?姐夫,有什么不对么?” 张允文肃声说道:“今日朝会之上,长孙大人提议立你为太子!” 李治闻言,不由一呆:“什么?什么立我为太子?那大哥呢?大哥怎么了?” 张允文当即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最后说道:“小治啊,最近朝中风起云涌,你守在这儿,却终是耳不听目不见的,这如何能行?你今日便随我返回长安去,说不定这东宫之位还真落在你的头上了!” 李治苦笑一下:“不是还有四哥么?” 张允文笑道:“放心,有长孙大人支持你,你定能入主东宫!可是,光光有长孙大人还不行,还要你自己争气,能在陛下面前表现一下才行!” 沉吟片刻,这李治目光之中精光一闪而过:“好,便依姐夫之言!小治这就返回长安!嗯,不过若是冒然回去,会不会被人家说成是专门为了这东宫之位而来的?”想到这里,李治看着张允文,“姐夫,这回长安之事,到底用什么作为借口啊?” 张允文沉吟了一下:“你就对外说不忍见陛下伤心,回京安慰陛下!” 李治返回长安,确实引起了一番轰动。毕竟他也是东宫的热门人选之一。 一回到皇宫,李治便直往李世民所在的地方走去。 刚到大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父皇,你看看儿臣所书这幅飞白如何?这可是儿臣特地献给父皇的!祝愿父皇早日康复!”这却是李泰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李治一愣。这时候,那立在殿外的卫士才拉长嗓子喊了一声:“晋王殿下驾到!” 李治推门而入。 大殿之上,李泰正恭敬的站在李世民旁边目光冷冷的看着正慢慢走进来的李治。 “儿臣参见父皇!”李治躬身行礼道。 李世民的目光自李治进入殿中之时,便未离开过李治身上。只见李治穿着一份白色的衣衫,缓缓走来,整个人显得清瘦了许多。这不由让李世民想起了守陵的辛苦,当下轻笑一声:“呵呵,稚奴,你也回来了!” 李治闻言,猛地上前两步,哽咽的喊了声“父皇”。一听到这喊声,李世民不由鼻子微微有些酸涩了。 “儿臣听闻大哥做了些让父皇伤心的事情,便回来看看父皇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李治说道。 旁边的李泰看到这种情形,心头不屑的冷哼一声。 在李世民和李治说了一会儿话后,李世民便让李治下去休息了,同时说道“你看看你,稚奴,一身尘土,满面倦色,先下去休息吧!” 李治拱手一揖,慢慢退出了大殿。 当李治离开之后,李世民忽然向李泰问道:“青雀啊,若是朕立你为太子,你将如何对待稚奴啊?” 此问一出,李泰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愕然,接着低头沉吟起来。 李世民也不逼问,悠然的看着李泰送来的这幅字。 终于,在沉默良久之后,李泰咬咬牙,说道:“儿臣今有一子,他日儿臣临死之日,当为陛下杀之,以传位晋王!” 李世民听罢,轻叹一声,向李泰挥挥手:“青雀,你也先下去吧!朕有些疲惫了!” 望着李泰缓缓离开大殿的身影,李世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二日,李世民将李泰的话说了一下,然后叹声道:“自古谁不爱自己的孩子?如今青雀这般说,朕心头怜之啊!“ 这时候,那褚遂良出列道:“陛下此言大失。愿审思,勿误也!安有陛下万岁后,魏王据天下,肯杀其爱子,传位晋王者乎!陛下日者既立承乾为太子,复宠魏王,礼秩过于承乾,以成今日之祸。前事不远,足以为鉴。陛下今立魏王,愿先措置晋王,始得安全耳。” 李世民闻言,当下陷入了沉思之中。终于,半晌之后,他长长一叹:“爱卿所言极是,此事是朕考虑不周啊!” 因为褚遂良的这番话,使得李世民心中的天平渐渐的往李治这方倾斜。而另一件事情的发生,便是让李世民开始后悔许下了立李泰为太子之诺。 李泰也听闻了褚遂良朝堂上的言论,心头对于这位搅了自己好事的老头子恨得直痒痒,可是,这褚遂良又是李世民的亲近之臣,李世民也十分愿意听他的话。所以,李泰即使有怨言,也只会憋在心里。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是,李泰还是每天都往皇宫里跑。偶尔遇上李治还主动点点头,打声招呼。 终于,在一次遇到李治后,这李泰满脸笑容的叫住正准备离开的李治:“呵呵,小治啊,四哥可听了不少传闻啊?” 李治一愣,这传闻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泰微微一笑,满是笑意的说道:“四哥听说朝中一些大臣当初与元昌叔父不和,故而在太子一案中,他们坚持要将元昌叔父处死。如今,那些人又开始活动,准备将与元昌叔父亲善之人都拉下马去!小治啊,你与其亲善之事,众人皆知,可要小心啊!” 听了李泰的这番话,李治心头立刻布满了担忧。而如今的李治又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喜怒形于色,旁人一眼便看出来李治满心的担忧。 李世民见到李治这般模样,多次追问其原因,李治却是摇摇头,不做回答,反而在一次朝会之后叫住了张允文,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张允文听罢,当下一笑:“呵呵,小治啊,这是你太嫩了,若是你能老练一点,便可以猜到此事不过是魏王吓唬你的,使你心生畏惧、害怕,从而丧失与之争位的信心!” 李治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真的?” “当然,难道姐夫还骗你不成?好,既然如此,你就将此事告知陛下。说不定此事正是你制胜之关键!”张允文笑着说道。 李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按照张允文所说的,往太极宫方向走去。 “对了,小治啊!”没走两步,张允文便在后面叫住了他,“若是你遇上什么人阻拦,不准你去见陛下,你可别和以前一样乖乖的让人给拦住,只管大声呼叫就是,到时候陛下听见,定会派人出来一探究竟的!” 李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次往太极宫走去。 不出张允文所料,在李世民所在的大殿之外,李治真的被拦住了。 “哎呀,这不是晋王殿下么?为兄这里有礼了!”李治一看这人,却是柴令武。 当即也抱拳回了一礼:“小弟见过柴兄!” 柴令武一脸热切的说道:“你我兄弟许久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今日既然遇上,那我等现在就去喝上两杯!” 李治摇摇头:“不了,柴兄,今日小弟有重要的事情,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柴令武却是冷哼一声,面色一沉:“小治,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我好歹也是相交数年,许久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如今见面,你却是要拒绝为兄,真让为兄伤心啊!” 听了柴令武的话,李治真的有些不知所措的。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咦?晋王殿下,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见陛下么?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 听到这个声音,李治心头顿时安稳下来,向柴令武道:“柴兄,实在对不住,小弟要进宫见父皇,不能与你一道喝酒了!改日再喝,改日再喝!” 柴令武顿时面色阴沉的看着出言之人,口中怒道:“张允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晋王谈得好好的,你怎么胡乱插嘴?” 张允文见状,只是呵呵一笑:“本将军与晋王殿下已经约好了,共同觐见陛下,有重大事情汇报。这般说来,你拦住晋王,却是耽误了我等时间,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你负得了责任么?” 听张允文这般说,柴令武知道他是拦不住这二人,也不好撕破脸皮,只好满是遗憾的向李治道:“真是可惜了,为兄还想约晋王一起喝酒呢!看来只有日后再聚了!既然如此,那为兄先告辞了!” 说着,大步离开此处。 ------------ 第四百二十六章 白袍小将 “走吧!”张允文淡淡的说道。 李治看着张允文,不由出声问道:“呃,那个,姐夫,你怎么来了?” 张允文笑道:“你前面刚走,我忽然觉得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刚好看见了那柴令武在拦你!” 李治感激的说道:“还多谢姐夫帮我解围,要不然我真的可能会被他拉去喝酒!” 二人来到李世民所在的宫殿之外,张允文嘱咐道:“好了,小治啊,你进去吧,待会儿见到你父皇的时候,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要有半分虚假!” “怎么,姐夫不和我一到进去?”李治有些不安的问道。 张允文摇摇头:“这个就算了!若是让陛下瞧见你我一道进去,还以为是我怂恿你来告状,到时候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治轻笑一声也没有再要求张允文同他一道进入殿中,只身迈步进去。 张允文知道,李治这一跨脚进入殿中,就相当于一脚跨进了东宫。 李治刚进入殿中,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胖胖的身影。正是李泰。此刻他正跪在李世民面前,默默不语。看那脸上的神情,却是带着丝丝得意。 不过当他听见脚步声后,回头一望时,不由满是愕然,只见李治正疾步往这边走过来。自己不是在外面布置了人手拦截他么,怎么他还会出现在这儿? 正疑惑间,只见李治走到李泰身边,一下子跪在地上,面带愁容,默默不语。 李世民见到李治的这般模样,心头疑惑,当下笑着说道:“青雀跪在地上,是因为朕赐了他一副字,他正在谢恩。稚奴啊,你跪在地上这是为何啊?” 李治声音低沉的说道:“儿臣,儿臣有罪!” 李世民剑眉一挑:“有罪?有什么罪?” “儿臣与汉王……”此言尚未说完,那李泰便接口道:“父皇,九弟毕竟是皇家子孙,就算是有什么罪,也不能妄加责罚吧!” 见李泰生生抢断李治的话,李世民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稚奴,你接着说,不要吞吞吐吐的!青雀,别再打断稚奴的话了!” 李泰不敢再言,一双眼睛望着李治,之中尽是厉色。 李治对于旁边李泰的眼神恍若未视,自顾说道:“儿臣与汉王相交甚密。此次大哥之事,汉王牵扯其中,更是被父皇赐死家中。儿臣听闻朝中大臣又要追究与汉王相交过密者,儿臣与汉王有些交情,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李世民便冷笑道:“哼,稚奴,你这是听谁说的啊?” 听到李世民的冷笑声,李泰不由心头一颤,闭上眼睛,他不敢想象李治说出实情之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李治看了李泰一眼,缓缓说道:“这,这是四哥说的!” 李世民微微一怔,接着笑道:“呵呵,稚奴,你四哥在和你开玩笑呢!你不用当真的!” 李治勉强笑了一笑,看了一眼李泰:“呵呵,原来四哥是在同小弟开玩笑啊!这下小弟就放心了!” 李泰和李治一前一后,先后离开了大殿。 李世民坐在大殿之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心头已然有了决定。 两仪殿中,李世民挥了挥手,对众位大臣道:“诸位爱卿,你等先且退下,朕稍感不适,请在太极殿中稍候片刻。众大臣正欲尽数退出两仪殿,李世民又说道:“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勣、褚遂良你们几人先留下来吧!唔,对了,还有张允文!” 五人身形一滞,停住了脚步。 此事两仪殿中没有什么外臣了,李世民也就放开来,坐在榻上,面色忧伤之色的对五人说道:“朕之三子一弟,这般所作所为,朕实在是很是伤心啊!”说着便要从床上跳下来。众人慌忙上前,将李世民重新扶上床榻。 长孙无忌问道:“不知陛下现在心中作何想法?” 李世民看了一眼呆在张允文身边的李治,说道:“朕欲立稚奴为太子!” 长孙无忌赶紧上前一步,朗声道:“谨奉诏,有异议者,臣请斩之!” 对于长孙无忌的这个要求,李世民却是不置可否。 眼见李治还在发呆,张允文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腰,在其耳边低声道:“谢恩!” 李治恍悟,赶紧上前谢恩。 李世民受了李治一拜之后,说道:“你舅舅一直在支持你,你应当谢谢他!” 李治犹豫了一下,再对长孙无忌拱手一揖。 李世民道:“你等已经知晓朕的心意,但不知外议又是什么情况?” 长孙无忌答道:“晋王仁孝,天下属心已久,请陛下试召百官一问,即可知之!” 李世民点点头,从榻上起身,往太极殿走去。 一路上,李治故意落在后面,和张允文呆在一起。 到达太极殿中,李世民召集文武六品以上官员,说道:“承乾悖逆,泰亦凶险,皆不可立。朕欲选诸子为嗣,谁可者?卿辈明言之!” 此言刚落,众官员便齐声呼道:“晋王仁孝,当为嗣!” 听到众人回答得这般整齐,李世民不由露出笑容来。 而张允文则是翻了个白眼,李世民话中已经提及了李承乾悖逆,李泰凶险,剩下的诸位皇子中能够成为太子的也就只有这个李治了,众大臣当然说的异常齐整了。 现今,太子人选已经定了下来,剩下的便是安置魏王李泰了。 当天,李泰带着几十名贴身卫士正赶往皇宫,然而在永安门时,却被守门的将官给拦了下来。说是不能让李泰的随身骑兵进入到皇宫之中。 李泰虽然感觉奇怪,以前他可是带着贴身卫士到达兴仁门才被拦下,今日怎么刚到永安门便被拦下了呢?但是,他还是让卫士们乖乖的等在永安门外,自己刚要策马往里面走去,那位把守城门的将领便道:“魏王殿下,陛下曾见传过话来,说陛下在两仪殿等他,让他从章肃门那边去两仪殿。 李泰不疑有他,独自纵马往章肃门走去。 然而刚到章肃门下,只见门内一支百人骑兵冲出,将李泰困在其中。正是李世民的亲卫百骑。 为首的骑士向李泰行了一礼之后,说道:“陛下请魏王殿下在宫中住几日!” 说完,也不管李泰如何色变,如何高声出言,直接将他带到了皇宫北苑,看守起来。 李世民之所以这般做,却是为李治能顺利入主东宫打下基础。 两日之后,李世民正式发出诏令,诏立晋王治为皇太子,并亲自承天门楼,大赦天下,大宴三日。 而那些李泰的同党,在李世民发出这封诏书之前,皆跑到魏王府找过李泰,却是没有看到人影。没有李泰,这些人也就没有敢在诏书发布之时出言反对。 承天门城楼之上,李世民对众臣道:“我若立泰,则是太子之位可经营而得。自今太子失道,籓王窥伺者,皆两弃之,传诸子孙,永为后法。且泰立,则承乾与治皆不全;治立,则承乾与泰皆无恙矣!” 众臣连忙高呼陛下圣明。 然而,就在李世民为解决了大唐内部一次激烈的矛盾碰撞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大唐的东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势如破竹 随着阵阵秋风的吹拂,原本翠绿飞柳叶儿也渐渐变黄了,一片片柳叶如刀,纷纷落下,独留下光秃秃的枝条儿在秋风之中萧瑟的舞动着。 柳树上嘶鸣的寒蝉发出最后的凄婉鸣声,似乎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走到尽头。 每当张允文行经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之中,看着往来如织的人群,看着青砖黑瓦,朱门高阙,不知不觉竟然有一种不真切感。 屈指算算,如今自己已经三十好几了,虽然在朝中大臣中算得上年轻的,但是,一股冯唐易老的感怀还是在心头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不光是他,环视整个朝堂上下,被无情的岁月催磨的朝中大臣又何其之多。房玄龄已经数次乞骸骨,希望从相位之上退下来,原本就是风烛残年的萧瑀等老人更是少来朝堂,卧在家中颐养天年。就连自己的师傅尉迟恭,也是鬓发如雪,皱纹遍生。年轻时征战伤了身子,如今也闭门修养。出了大臣,李世民也日渐露出老态来。当初那位在洛阳城外纵横厮杀,呼啸河南的秦王,在多年的养尊处优之后,小肚腩已经鼓起了,整个人的身体也没有以前壮实了。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如今的大唐,已经处在一种新老交替的时代。 李治入主东宫之后,表现得还不错,每天循规蹈矩,处理起政事来也是有模有样的。这让李世民和众大臣颇感欣慰。 张允文也在东宫里边挂了个正三品的太子宾客的职位,但每日只是去应个卯,很少管李治的具体事情。饶是如此,这李治还是经常拉着张允文,同他谈论这入主东宫之后遇到的事情,带着丝丝兴奋和惘然。 张允文知道,这李治从一个不受人重视的皇子成为这个庞大帝国未来的统治者,其中的心理转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实现的。 发生在初夏的那一场夺嫡之争,最终还是以李治的胜出而告终。这恐怕是李承乾、李泰想象不到的吧!原本二人一直以对方作为对手,为打击对手,无所不用其极熟料最后,却被李治捡了个便宜,这倒还真是应和了老子的那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李泰被解除了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侯大将军三个职位,就连爵位也降成了东莱郡王。其帐下诸客,除了杜楚客等人之外,余者皆迁岭南。 至于李承乾,这位前太子被迁谪去了黔中,以庶人的身份。 随着这两人的离开,原本的东宫势力和魏王府势力也渐渐消散了。依附于二人的官员贬的贬,外放的外放,一些年纪大的官员自己上表乞骸骨。 而这些人空出来的位置,很多留给了李治。不久之后,想必李治会提拔上来一批自己的人吧! 待京师之中渐渐平静的时候,张允文却是受到了一份关于高句丽的情报。 高句丽国内,自渊盖苏文总揽高句丽军国大事之后,以武力压服高藏王和群臣百官,几乎将偌大的高句丽弄成了他一人的天下,成了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 然而,这渊盖苏文并不满足于现状,反而大力的整顿军备,招募士卒。营州都督张俭多次抓到了那些秘密进入大唐地界购买武器的高句丽人。面对这些人,张俭毫不手软,见一个杀一个,却遏制不住这种势头,也消灭不了那些商人贪利之心。 根据从高句丽传来的情报,这渊盖苏文已经开始将大军往南调遣了。 当张允文看到这份情报时,不由微微沉吟了一下,这高句丽攻打新罗,新罗向大唐求救,正是李世民亲征高丽的直接原因。看来一场大规模战争又要开始了。 当张允文将这份情报告知李世民时,李世民面色阴沉的沉默片刻,接着蓦地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这渊盖苏文竟然准备对新罗动手!那新罗之主定会向我大唐求救,到时候,我大唐天兵便可兵出营州,夺回辽东之地,踏平平壤,灭了高丽,一雪我中华之耻!” 张允文听了这话,默默不语。前隋炀帝三征高丽,折兵百万,无数汉家儿郎埋骨辽东,这段历史,后人每每思来,让人嗟叹不已。炀帝之后,高祖之时,中原尚战乱,难以抽身以报雠仇。贞观初年,大唐四境不宁,而彼时高丽荣留王尚且恭顺,李世民一来忙于戡平四夷,二来实在找不到借口对高丽一战。三来高丽亦为一方大国,穷国之兵,逾五十万,要和这样一个国家打仗,须得准备数年。 如今,经过一次次战争,一场场打仗,大唐北面的草原之上,薛延陀实力不足为惧了,草原之上再没有出现像东突厥那般强大帝国和部落了。大唐南边,一直以来便很宁静。值得一提的是,当岭南的冯盎、李光度、宁真长等首领相继去世之后,李世民便直接从长安委派刺史、县令等地方官吏,直接将岭南掌控自己手中,而不是原先的那样经由大首领推荐,朝廷在加以任命的方式。大唐西面,吐谷浑国力衰弱,吐蕃内战难解,剩下的只有一个西域。不过当郭孝恪任西域都护之后,在他的带领之下,安西都护府开始了扩张的步伐,几千长征健儿,纵横西域,打得西域各国纷纷俯首。而西突厥那位新任的可汗对待大唐颇为恭顺,所以,西域无忧。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送上门来,李世民怎么可能不动心? 沉吟片刻,李世民说道:“如今高丽不过是在做战前准备,离真正开战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我大唐军队亦需要准备一下。另外,允文啊,那高丽新罗的局势,你还是要继续关注一下。同时将调查院的重心转移到高丽新罗,还有百济身上。朕希望能在以后出战高丽的时候,得到详细的情报!” 张允文拱手一揖:“喏!” 这高丽往南集结大军的消息很快便在朝中传开了。朝中大臣没有一人对这高丽有着一丝好感,所以,不少的人上书建议李世民发出诏书,责问高丽。 听道这个建议,李世民冷冷一笑:“那高丽距我大唐,万里之遥,这诏书一下,他渊盖苏文置之不理,又当如何?” 那提出建议之臣顿时哑口无言,难道继续发诏书责问? 而那太常丞邓素则是提出于怀远镇增戍兵以威逼高丽,李世民道:“孟子说:‘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从来没有听说过增加一两百戍兵便可威绝域!” 邓素闻言,也是讪讪而退。 李世民站起身来,朗声道:“朕当拟诏,以警高丽,若是不服,则兴兵伐之!” 众大臣闻言,互相对望一眼,一些人眼中闪烁的是兴奋的光芒,另一些人眼中则充满了担忧。 ------------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空海阔 “姐夫啊,我现在发现父皇还是很啰嗦的!” 听见李治有开始抱怨,张允文不由苦笑一声。 说李治这是抱怨,其实也不正确,看他那抱怨是的神情,分明就是带着丝丝得意。可以理解,这李治从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到如今的太子,经过几个月的适应之后,他也渐渐习惯了这个身份,虽然在张允文面前还和以前差不多,但是,一股子威严气势也渐渐的生成了。 张允文轻笑一声:“陛下可不是个啰嗦的人,他在你面前怎么啰嗦了?” 李治苦着脸道:“吃饭的时候,父皇说:‘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乘马的时候,父皇说道:‘汝知其劳逸,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到太液池里面的舟船,父皇又说:‘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民犹水也,君犹舟也。’;见到我在树下休息,则说:‘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你说父皇啰嗦不啰嗦?” 张允文道:“这可是陛下在言传身教,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好的君王,你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想当初你大哥可没有过这些待遇啊!看看陛下的风范,若是你能学个十之**,那以后也会成为流芳千古的明君的!” 李治笑道:“我这不就是抱怨一下嘛!其实我还是在努力的跟着父皇学了!” “好,那就好!”张允文笑道。 在九月的时候,一支薛延陀使臣来到了长安,向大唐进贡,献马五万匹,牛、橐驼万头,羊十万口。领头的使臣是夷男的侄子突利设。 除了上贡之外,这支使团还提出一个请求来,希望能娶大唐公主。 面对这个请求,群臣分做两派。一派主张既然已受其牛羊,当嫁出公主,免生边患。同时搬出了汉时王昭君之事,大加议论,无非就是说着嫁公主的好处。这些人多是儒生,以褚遂良为首。另一派却是说薛延陀今实力大损,不足以和大唐谈条件,娶纳大唐公主。这些人却多是武将。 两派争执不已,而那突利设也四下活动。 这场争执没有持续几天,李世民便做出了决定。朝会之上,他对众大臣道:“卿等皆知古而不知今。昔者汉初匈奴强,中国弱,故饰子女、捐金絮以饵之,得事之宜。今中国强,戎狄弱,以我徒兵一千,可击胡骑数万。薛延陀所以匍匐稽颡,惟我所欲,不敢骄慢者,以新为君长,杂姓非其种族,欲假中国之势以威服之耳。彼同罗、仆骨、回纥等十馀部,兵各数万,并力攻之,立可破灭,所以不敢发者,畏中国所立故也。今以女妻之,彼自恃大国之婿,杂姓谁敢不服!戎狄人面兽心,一旦微不得意,必反噬为害。今吾绝其昏,杀其礼,杂姓知我弃之,不日将瓜剖之矣,卿曹第志之!” 群臣听罢,齐齐稽首道:“喏!” 薛延陀使团在长安呆了近半个月,便黯然返回草原去了。此行他们除了得到了大量的赏赐之外,最重要的目的——向大唐求亲却是没有达成。 薛延陀使团离开长安不到三日,一支船队在登州靠岸了。 粗大的桅杆之上,一面绣着斗大的“卢”字的旗幡随着海风上下飘扬着。 码头上那些靠替人搬运货物的苦力见船队靠近,当下便蜂拥上去。然而,只听得一声“轰——”的一声巨响,那船舷处猛地伸出五根又厚又宽的跳板来,重重的搭在码头之上。 接着,从这些跳板上走下来一个个彪悍的水手。他们皆是手挎刀枪,目光冷峻。见到这种情形,那些苦力们顿时后退两步,不敢再往前靠。 这些水手下来之后,那船上忽地响起一阵笑声来:“呵呵,朴大人,这边请!” 只见两道人影出现在跳板边上。一人乃是一个穿着白色缎子的中年人,眉眼之间,带着浓浓的市侩气息。另一人带着黑色发冠,个子较为矮小,穿着一件奇怪的衣衫。看那样式,不似大唐服饰。这些苦力常常整日混迹码头之上,见惯了来来往往的船队,对于各国人的风俗也倒是有些了解。当即便有人认出来,这身打扮乃是海那边的新罗人的打扮。 “卢掌柜请!”那位新罗人站在跳板边,客气的说道。 这卢掌柜乃是久经世故之人,哪里会真的走到前面,不断的躬身请那新罗人先行。 这位姓朴的中年人终于拗不过卢掌柜,当先走下船来。 在他们二人之后,又有十多名新罗人和卢家人下了大船。 在税收的护卫之下,这些新罗人进入到了登州城内。 在登州城没呆上半日,一支十多人的唐军士卒队伍便来到新罗人所在的客栈之中。为首的那名校尉进入客栈过后没多久,这些新罗人便齐齐出了客栈,跟着唐军士卒离去。 而此时在长安城内,张允文受到了一封来自高丽的情报。上面说百济开始进攻新罗,而高丽也在图谋着和百济一道进攻新罗。两国联手封锁了新罗通往大唐的陆路和部分海路。情报中还提到,新罗国王为了向大唐派出使臣,五个使团同时出动,分扑向海陆二路。 看看这信件的落款,却是一个半月之前。看来这些高丽人和百济人还真是封锁得严密,这封密信比起以前的那些足足晚了半多月才到达。 按照信上所说,这使团派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若是按照水陆二路的行程来算,应该到达大唐了,难道是全部被那两国拦下来了?那可真是糟糕!张允文幸灾乐祸的想道。 张允文将这密信交给李世民看的时候,李世民一声冷笑:“哼,想不到连百济也掺和进来了!还敢封锁新罗进入我大唐的道路,这是胆大妄为啊!” 可是没过两日,便有消息传来,说是登州码头之上,一支新罗使团乘坐卢家从百济返回大唐的商船到达了大唐。但是,也仅仅一支而已。也就是说,恐怕其余使团已经遭到了不测。 如今,这支使团正在来长安的路上。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使臣心头着急,从登州到长安原本需要大半月的路程,他们竟然在十天就赶到了。 到达长安的时候,这些新罗人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怔怔无语。 这些新罗人入住驿馆之后,用了饭,换了一身衣衫,装扮了一下,便强烈要求见李世民。 驿馆的官员颇为为难的看着他们,最终将这个请求往上面汇报了一下。 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失笑,呵呵,这些新罗人还真是性急啊!却是传下诏书,说是晚上将赐宴款待新罗使团。 那些新罗人这才没有继续要求立刻见李世民。 当暮色降临的时候,新罗使团一众人便在皇宫卫士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承庆殿。 这些使团成员哪里见过如此高大巍峨,华丽异常的宫阙。和长安皇城相比,他们新罗皇城只赶得上大唐的州府。 只见盏盏宫灯如同星辰,照亮回廊。秋风吹动,灯影飘摇,炫目迷神,让人不由沉醉其中。宫阙嵯峨,檐角狰狞,灯光不及之处,只有宫殿高大的影子冷冷的注视着来往的众人。 “外臣朴正银见过大唐皇帝陛下!”这位朴正银不安的坐在几案之后,时而低头看着几案上的果蔬,时而抬头四下张望一眼。一遇到附近唐臣的目光便又催下脑袋,片刻之后,再次扬起脑袋,向那唐臣一笑。 他是一个新手。这是在场的大臣们看到这新罗使臣表现后得出的结论。 当李世民的身影出现在主席之上,这位朴正银便迫不及待的带着两名副使行礼道。 李世民看着此人,先是愕然了一下,接着便淡淡一笑:“朴爱卿不用多礼,请坐!” 谁料这位朴正银却是猛的将头重重磕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就连李世民和众大臣也不由感到额头一跳:“求大唐皇帝陛下救救我新罗吧!”说完,又是重重的一磕头。 李世民见这朴正银竟然如此诚心,心头也不由微微震动,当下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朴爱卿,快起来吧!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朴正银站起身来。接着宫灯烛火,李世民清楚的看见这人的额头之上,突起一个发红的包来。 朴正银当下便用简洁的语言将新罗遭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再次跪下,向李世民道:“求大唐皇帝陛下赶快出兵,救救我新罗吧!若是再晚上一步,我新罗恐怕会面临灭顶之灾啊!” 李世民闻言,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目光缓缓的从众大臣身上扫过。 ------------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夜袭平壤 虽然李世民已经说过如何处理这高丽新罗之事,但是,在使臣面前,他还是将目光望向座下大臣。 一看到李世民的目光,这些大臣立刻知道该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当下,一身儒生打扮的褚遂良出列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自古仁君行事,当以德服之。我大唐广修文德,则高丽百济,其兵自退!” 褚遂良话音一落,那新罗使臣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褚大人此言差矣!”这时候,穿着一身黑色衣衫的李绩说道,“若是大唐对高丽百济联手侵犯新罗一事无动于衷,那我大唐属国有会做何种想法?他们岂不是会认为我大唐乃是故意纵容之!且大唐身为宗主之国,帮助属国乃是分内之事。所以微臣建议,大唐当派出大军,教训那高丽与百济两国!” 李世民听了这二人的话,不由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来。 而那新罗使臣,则是面上带着喜悦的看着李绩。 “微臣亦赞同李将军所言!”当李世民的目光扫到张允文身上的时候,张允文立刻起身说道,“高丽百济,离大唐万里,若是单单折诏而往,劝以文德,臣以为两国定然做出阳奉阴违之事,不若大军压境,迫而从之!” 张允文话音一落,那长孙无忌便出列道:“陛下,若是兴大军伐之,恐怕是师出无名啊!况且前隋三征高丽,山东之地,十室九空,今回复者不足六七,要发动大战,恐怕是力有不逮啊!” 李世民听了长孙无忌的话,不由皱起眉头,往那新罗使臣身上望去。 那新罗使臣连忙说道:“尊敬的大唐皇帝,外臣这儿有我国君上写给皇帝的血书一封,另外还说了,只要大唐皇帝愿意出兵,新罗愿意将临近高丽之三十城割与大唐!” 此言一出,李世民和众臣一惊。 但是,李世民不动声色的说道:“哦,既然有新罗国君之血书,那还不呈上来让朕瞧瞧?” 那朴正银闻言,连忙从衣襟之内摸出一个黄绸小包裹,慢慢打开,里面露出一幅布满红色痕迹的白色布料来。 李世民身旁的内侍赶紧上前,将这个包裹拿到李世民面前来。 李世民摊开这幅血书,只见上面有方正的楷书写着关于新罗目前状况和乞求李世民出兵的话语,至于这朴正银所说的割让三十城与大唐,则是只字未提。 看了这血书一眼,李世民淡淡的对这新罗使臣说道:“贵国主之心意,朕已明白,然而出兵之事,非同小可,还是等朕明日与诸位大臣商量一下,再做决议!” 那朴正银闻言,正要再说什么,李世民却是大手一挥:“来人啊,上酒菜,起歌舞!” 朴正银只好憋下口中的话语,坐在几案之后,看着一队队宫娥捧着美酒佳肴进入殿中,看着那些舞女们在场中翩翩起舞。 待这宴会结束,新罗使臣和众位大臣各自告辞离开皇宫。 幽幽宫灯之下,李世民看着手中的血书,发出一声冷哼来。 第二日朝会之上,李世民将这出兵高丽之事提了出来,说道新罗王提出的割让三十城的条件时,冷冷一笑:“哼,这新罗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今那临近高丽的三十城恐怕已经落于高丽之手,割让于我们?不过是加重一个筹码,促使我大唐攻击高丽而已!况且,这个条件还是使臣提出来的,这血书之上也没有注明,空口白牙的,谁会信?” 李世民说完之后,众大臣纷纷议论开来,其主题基本上都是对新罗的抗议。 片刻之后,那房玄龄出列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讲!” 李世民微微一笑:“房爱卿有话直言!” 房玄龄微微一躬身:“老臣以为,如今高丽百济联合攻击新罗,然而新罗也非是朝夕可破。据老臣估计,若是两国联手,攻破新罗,至少需要六个月的时间。而对于我大唐来说,拖得越久,便越有利!最好等到新罗国灭,我大唐打着报仇之旗号,将三国一道纳入行政区域之内!”说道后面,房玄龄语气阴森森的,表情也是阴险至极。 听了房玄龄的话,李世民猛的一抚掌:“好!房爱卿此策甚妙!可是,执行起来,却不是那般容易啊!毕竟这新罗使团如今就在长安城中!” 房玄龄笑道:“陛下可以先派出使节手持诏书,前往高丽,向渊盖苏文宣读诏书。微臣估计渊盖苏文定不会罢兵!到时候,大军再行出击不迟!如此使团一去一来,耗时数月,即使那新罗使团再有意见,也无话可说。另外,大军备战,尚需一定时日。所以臣估计,若是出兵,非得等到明年二月不可!” 李世民闻言,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启奏陛下,臣张允文有事请奏!”张允文听完房玄龄的话语,思忖片刻,出列说道。 “哦?张爱卿请讲!” 张允文整理了一下思路,朗声说道:“陛下,房大人,你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李世民疑惑的问道。房玄龄也转过头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正色说道:“如今已经是秋天了,天气渐凉,及至冬日,无论是高丽还是新罗,平地积雪三尺,深可没膝,天气酷寒,滴水成冰,就连弓弦也会被冻得很紧,极易拉断,大军是无法在此等条件中作战的!若是欲伐高丽,非得春日出发,夏日作战,秋日返回才行!” 李世民倏然一惊,随即笑道:“这般说来房爱卿二月出兵之言,倒是深为合理了!” 张允文又道:“不过陛下,自从大唐从高昌引进棉花之后,这御寒之事,便迎刃而解了。以棉絮充填紧布料之间,其保暖效果,堪比皮裘,且价格低廉,适宜于大规模使用。想必陛下以及诸位同僚已经深有体会了吧!” 众人点点头。自从那产于高昌的棉花在关中陇右大规模推广开之后,棉布这种布料迅速的普及开来。当然,由于棉纺织技术的不成熟,纺线织布的速度始终赶不上棉花生产的速度,仓库之中,时常可见大量的棉花积压。于是,有人便将这棉花填塞进袍子里面,发现尽燃保暖异常。于是,棉袍这种相对便宜的保暖衣服出现了。 “微臣最后说的是,这战备问题!依据陛下和房相的谋划,明年春季,则要出兵高丽,大唐尚有数月时间来进行战备。这人员配置,战具准备,后勤安排等等事务都要着手准备!”张允文严肃的说道。看到李世民不停的点头,他忽然道,“此次作战,规模极大,臣自请缨上战场!” 李世民仍在那里点头,张允文见状,赶紧叩谢道:“多些陛下!” 李世民先是一愣,接着在内侍的提醒之下,才知道张允文刚才在和自己耍小聪明,当下“呵呵”一笑:“允文啊,就算你此次不主动请缨,朕也会派你上战场的!” 那些武将闻言,顿时轻笑起来。 张允文却是脸不红心不跳,露出一副苦笑来:“这不是陛下你有好多年都没有让微臣上战场了么?此次骤闻战事,心头痒痒,实难自禁啦!” “好了!”李世民笑了两声,蓦地肃声说道,“别说笑了,现在说正事!南衙北衙诸位将军何在?” “臣在!”一众武将齐齐上前一步。 “你等下去,整肃各部兵马,随时准备作战!” “喏!” “工部侍郎,将作监大匠何在?” 两名中年汉子出列抱拳道:“微臣在!” “令你二人准备战具粮秣,以供大军出征之用!” “喏!” “鸿胪寺少卿何在?” “微臣在!” “令你携朕之诏书,前往高丽宣读!” “喏!” …… 随着李世民厚实的男中音在大殿响起,一道道命令被发了出去。大唐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被缓缓开动起来。 ------------ 第四百三十章 离城而去 当李世民将新罗使团叫到太极殿,宣布了大唐的决定时,张允文分明的看见了那朴正银脸上闪过的一丝失望。 不过面对李世民不容置疑的话语,这些使臣们很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于是,这有关新罗高丽的事情便被定了下来。而那下落使团也继续在长安呆着,等待大唐派出的使臣传回消息来。 而他们也亲眼看见了长安城内忙碌的景象。一车车的粮草和一车车黑色大木箱子被源源不断的运出长安城,一队队士卒从城内到达城外,筑起大营来。零散的士卒从各处汇集到长安,也进入了那城外的几处大营之中。 短短的半个多月里,长安城外边聚集了至少十五万大军。 面对这样的兵力和集结速度,即使是早已经听说了大唐军容强盛的新罗使臣,看到唐军如此严明的军纪,如此精良的装备,还是不由深感佩服。同时对于大唐表现出来的出兵态势,也感到十分的欣慰。 在这段时间里,张允文虽然忙着整军备战,但是,那朝会还是隔三岔五的去上一趟。 一次朝会之上,那褚遂良上书,陈述魏征当初在直谏李世民的时候,曾经将那些直谏的话语私下记录下来,装订成册,说此举是为了让他自己留名后世。 李世民听了之后,勃然大怒,再加上以前这魏征说杜正伦、侯君集有宰相之才,向李世民推荐二人为相。然而,李承乾谋反一案中,侯君集被枭首示众,杜正伦被贬,李世民记起当初魏征的话语,便觉得十分的不痛快。 如今这褚遂良一个进谏,立刻勾起了李世民的怒火。当下李世民便要下令撤去魏叔玉与衡山公主的婚事,同时还要拆去那块他亲手为魏征书写的碑。 环视朝中大臣,竟无一人为魏征出头,这让张允文不由生出一股人走茶凉的悲凉来。 沉思片刻,张允文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微臣以为,陛下此举十分不妥!” 正在怒火之上的李世民看着张允文,冷声说道:“有何不妥?” 张允文道:“陛下在魏公逝去之前,曾指衡山公主,将其配于魏公之子叔玉,而今又要收回先前之言,岂非是言而无信?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做出这不信之事来?” 张允文此言一落,那褚遂良便道:“陛下先前是受了魏征的蒙蔽,这才赐婚。而今,这魏征先举荐了两名涉嫌谋反之人,后又私自编录谏语,陛下看清了他的面目,收回先前之言,又有何不妥?” 听到这话,张允文心头顿时火起,这些文人,歪曲起事实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实在恬不知耻。当下冷声道:“哼,褚大人,那魏征何德何能,竟能蒙蔽陛下十多年!就算是蒙蔽了陛下,可是这数百大臣也被其蒙蔽,到今日才发现魏征之面目么?” “这……”褚遂良顿时无语。 张允文又冷声道:“褚大人,我尝听闻自魏公逝去之后,褚大人你常常自比魏征之后的第一谏臣,不知可有此事?” “你……”褚遂良正要反驳,李世民猛的说道:“够了!不要再争了!” 张允文和褚遂良当即闭口,不再说话。 李世民看了二人一眼:“魏征自贞观元年便跟随朕,十几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允文说得对啊,此事的确是朕的不妥!好了褚爱卿,张爱卿,此事暂且作罢,你等先下去吧!” “喏!”二人同时一揖。然而在弓下腰的那瞬间,张允文分明的看见了褚遂良眼中的怨恨之色。 面对褚遂良,张允文也倒是没什么担心的。虽说褚遂良在李世民面前比较受宠,可是他也不差。另外,张允文相信,笔杆子是很难比得过拳头的! 经过这件事,张允文也认识到了李世民的无常来,心头更加小心了。 “呵呵,姐夫,朝堂之上你可真是厉害,连续两次说得那褚遂良哑口无言!”朝会结束之后,李治跑过来,拉着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挥挥手说道:“唉,别提这事儿了,现在我还烦着呢!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估计可是把那褚遂良给得罪了!他娘的,这些文人的心眼小得跟针似的,不过就是和他争了两句,这厮多半会记仇的!” 李治顿时拍拍胸脯:“没关系,看小治保护你!我也早就看不惯那褚遂良和那群老酸儒了,一个个成天在我面前唠叨什么仁君、仁政之类的,还要我整天绷着个脸,平常笑一个都被斥成举止不端。实在让人气闷啊!” 张允文闻言,却是肃声道:“小治啊,姐夫能教你的只有打仗之类的事,你以后可是要即位,接手这个大帝国的,光靠打仗可是不成,你怎么也得听一点他们的话语。呃,当然了,这听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下,不要什么都听,要学会自己分辨!” 李治闻言,顿时庄重的颔首道:“此事小治记下了!” 说完之后,二人便沉默起来,静静的沿着大理石铺成道路往外走。 忽然,那李治拉住张允文的衣袖,面带哀求的说道:“姐夫啊,小治求你一件事!” 张允文疑惑的看着李治,不知道这位太子还有什么事要求自己的。 李治四下望了一眼,低声说道:“姐夫,再过一月,父皇便要下令为东宫选秀了!” 张允文闻言,知道下面还有话,口中顺口敷衍道:“选秀?好啊!我瞧你那东宫里面的宫女确实少了点!” 李治却是连忙摇头道:“姐夫,立刻不知道,这选秀不仅仅是选宫女,还要为我选出正妃、侧妃来!” “呵,你小子要成亲了?不错嘛!是该找个人来管教管教你!免得整日和你几个贴身丫鬟厮混!”张允文听罢,顿时笑了出来。 “姐夫你说什麽啊?小治哪儿是整日和她们厮混?”李治一张白脸上顿时透出红晕来,看得张允文直摇头。唉这小子的脸皮还太薄了,得继续历练啦! “难道不是么?我几次到东宫找你,都看见你和那名身材丰满的丫鬟正眉眼传情!”张允文继续调笑道。 李治收起笑意,望着张允文,口中呐呐道:“可是姐夫啊,小治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 “哦?”张允文愈发好奇起来,“难道是东宫里的丫鬟?” 李治摇摇头,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不是东宫里面,是晋阳妹子身边的那个侍女!” “噢!晋阳公主身边的……你说什么?谁?”张允文一下子反应过来,晋阳公主身边的侍女不就是那武媚娘么?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武媚娘,武氏啊!当初还是你将她送到晋阳妹子身边的呢!”李治看到张允文目瞪口呆的表情,疑惑的说道。 张允文赶忙拉着李治走到僻静之处:“小治啊,我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啊!” “嗯!” “你到底喜欢武氏的哪一点?” “呃,这个嘛,我也不知道!面对那武氏的时候,就好像在一位邻家姐姐面前。守陵的那段时间,她多是她在照顾我,为我烧水洗衣……”说道后面,李治已是目光迷离。 张允文见状不由猛的一拍脑袋,看来李治这家伙已经是彻底的陷进去了。 “姐夫啊,我就是求你给想个办法,让我能娶纳武氏为妻!”李治低着头,红着脸,没看见张允文拍额头的表情,低声说道。 张允文听了这话,心头也不由思考起来。看来这李治对武媚娘还真是一往情深啊。自己到底该不该帮这个忙呢?帮了之后那武媚娘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成为女皇帝呢? 沉思片刻之后,张允文猛的抬起脑袋,心头已有定论。在李治期盼的目光之中,张允文轻声说道:“好吧,我试试看!” ------------ 第四百三十一章 首战告捷 张允文虽然口中说试试看,然而心头却是没有多少底。毕竟这太子的婚事可不是一件小事,自己能够左右的因素非常少。 “呃,小治,你说想娶那武氏为妻,到底是做正妃还是侧妃啊?”张允文问道。 李治想也不想:“当然是正妃了!” 张允文不由苦笑道:“小治啊,你还真敢想!那武氏虽然也算是功臣之后,但是那武家早已衰落,你父皇还有百官们绝对不会答应的!就算是侧妃,恐怕都还有些悬!” 李治闻言,立刻紧张的说道:“所以啊,姐夫你好好帮帮我啊!” 张允文沉思片刻,说道:“其实我能帮你的也是十分有限的,最主要的还是要你自己去争取!唔,这样吧,我将那武氏收做妹子,然后知会一些大臣一声,让他们也来帮忙支持一把!然后向陛下提出这事儿!不过说好了,在陛下面前,你小子可是要一直咬牙给认着,千万不要松口,若是你有半点妥协,那此事恐怕就算是完了!” 李治坚定的点点头:“为了媚娘,我是不会妥协的!” 张允文却是担忧的说道:“恐怕你所承担的压力,除了你父皇之外,还有你舅舅等人,你可要小心啊!” 李治“嗯”了一声,反而担忧的对张允文道:“姐夫啊,你动作可要快点,别等到选过秀女了,再向父皇提出来!” 在和李治告别之后,回到家中跟李宇将此事一说,李宇不由掩口笑道:“呵呵,九弟看中哪武氏,倒也说得过去。那武氏生得千娇百媚,却又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自然惹人心动了。不过相公啊,你如此草草的答应此事,难道就不怕那武氏不同意?” 经李宇一提醒,张允文这才想起貌似自己还没有问过武媚娘的意见,呃,还有晋阳公主,毕竟如今的武媚娘是晋阳公主的侍女。 花了两天时间,张允文终于将此事搞定了。先在昭陵向武媚娘询问其意向。当听说李治想要娶自己的时候,武媚娘不由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的说道:“不是吧,妾身可是比太子殿下要大上好几岁啊!” 张允文好一通解释下来,这武媚娘才算是相信了此事。而后,又提出收武媚娘做义妹之事。武媚娘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 至于晋阳公主那边,则是李治在劝说。李治哄了晋阳公主半天,晋阳公主这才答应放那武氏出去。但是,李治却为此付出了不少的东西。 当一切就绪之后,张允文便硬着头皮向李世民提出了此事。 李世民听完张允文的话,眉头不由紧紧皱起,口中说道:“允文啊,你可知道,自从朕立稚奴为太子以来,天下几大世家,尽皆向朕提出将其家中少女嫁与稚奴。朕遴选许久这才选出了太原王氏作为太子妃。至于这侧妃,目前虽然没有确定,但是,朕本来是想将它留给朝中功臣之后的。” 张允文听罢,面色不变:“那武氏如今是微臣之妹,而微臣也算是一个功臣吧!这不也符合陛下的条件么?” 李世民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好吧,只要朝中大臣反对的不是太多,朕便同意了!” 张允文大喜:“多谢陛下隆恩!” 因为张允文在之前曾经去往各个重臣府中,如唐俭、房玄龄等人拜会了一下,取得了很多人的支持。而李治也不知用什么条件换得他的几位老师支持他,所以,当李世民在朝会上提出李治婚事的时候,堂下大臣除了长孙无忌等人坚决反对之外,多数大臣支持李治的做法,或是选择了沉默。 面对这样的情况,李世民只好同意让李治娶武媚娘做侧妃。 不过张允文后来听说李治曾经在李世民的大殿门口跪了近半个时辰,还被李世民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而那武媚娘在昭陵坚守了如此之久,也是李世民松口的一个原因。 出使高丽的鸿胪寺少卿在冬月的时候返回了长安。和房玄龄预料的一样,那渊盖苏文十分客气的招待了大唐使臣,恭敬的收下了诏书,然而,却丝毫没有停止战争的意思。 这位大理寺少卿冷哼了一声,便带着使团返回长安,向李世民禀报这个消息。李世民听闻之后,淡淡一笑,却是让众位大臣加紧做战前准备。 李治的婚事是在贞观十七年腊月举行的。 太子大婚,天下共贺。 这场热闹的大婚从腊月一直到正月,连同新年一道庆贺了。这两个月里,当真是歌尽桃花,舞低杨柳。那宽阔的朱雀大道之中,随处可见那些表演的艺人,抛绳、解连环诸般杂技幻术呈现在长安居民的眼前。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和中原的剑舞、扇舞遥相呼应,似乎想要决出胜负来。那些店家们见到这等好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甚至直接将摊子摆在了朱雀大道之上。对于这些商人的行为,掌管长安城治安、整洁的金吾卫,全当没看见。一群群欢笑的童子手捧着风车、零食,在大街上追逐着,一处处的敲着那些表演的地方。 在这样喜庆的气氛之中,大唐军队却是在紧锣密鼓的整军备战。一个个赋闲在家或是驻守地方的武将在新年过后渐渐汇集到了长安。那一车车的军粮和各类物资也不知往营州方向运了多少过去。在大唐军界,大战气氛渐渐浓厚。 就在大战将起的时候,张允文家中却来了个意外的人。 “苏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西域么?”当只有我回到家中看到苏定方的时候,不由先是一愣,接着惊喜的说道。 苏定方满脸尘土之色,见到张允文,他哈哈笑道:“这不是听说高丽这边有打仗打,大哥就眼巴巴的赶回来了么?” 张允文知道他这是在说笑,当下说道:“来了正好,陛下即将发动灭国之战,你回来参加,可比你呆在西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强多了!” 苏定方笑了一笑,沉声说道:“实不相瞒啊,老弟!老哥是半个月前接到调令,让我自收到调令之后,二十日内返回长安。一路上打听才知道,高丽这边,可是有大杖要打了。陛下此次作战的规模可真是空前啊!安西都护府那边除了将我调了回来,还有另一名郎将。当我路过祁连山大营的时候,进去休息了一下,一探听才知道,整个祁连山大营也调走了将近四分之一的中级军官。竟然需要如此多的将领,由此可见,这参战的人数还真是非同一般啊!” 不单单是苏定方,没过两日,张允文也接到李世民的诏令,让他在大唐军事学院之中选拔两千名各系学员,以备不时之需。当然这选拔的两千人,多是已经在学院里混了三年、四年的老生了。 除了这将领的集结之外,士卒也开始集结起来。除了如今驻扎在长安城外的十多万募兵之外,河南。河东两地各处军府也是处在随时待命的状态。 这种紧张的动员情绪从二月开始,便一直在军中蔓延。然而李世民和众人却还没有出发的意思。原因很简单,如今的准备工作尚未做好。 虽然一车车粮草运往山东和营州,但是这几个月来靠着这陆路运输所输送的粮草仅仅供大军食用两个月。至于其他物资,亦是不足。在这种情况之下,李世民只好继续等着。 见到这种情况,张允文忽然想起来贞观四年征讨东突厥的时候,曾经借世家之手输送军粮一事。如今何不效法之?况且大唐沿海诸州,艨艟巨舰不计其数,往来商船与水军兵船交相呼应。若是以这些船只作为运载辎重的工具,走水路,那不就有足够的运力来为大军提供补给和运送先期物资了? 当张允文将这个建议向李世民提出来之后,李世民沉吟片刻,便微微颔首,欣然同意。 于是,李世民派下太常卿韦挺、民部侍郎崔仁师两人负责统筹整个河北地区的军粮调度。着重是用黄河以北的诸港口,采用征用或是租赁的方式向那些世家商人征用船只,运输军粮。而太仆少卿萧锐,则负责河南之地的军粮运输。这河南之地的军粮,主要供给的是大唐水军。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归来 和长安城比起来,平壤城充其量算得上一个上州的州城。平壤城的布局也是仿照长安城来的,街道纵横,市坊分明,如同棋盘一样。高句丽皇宫坐落在平壤城的北部。围绕着皇宫,是高句丽各职能机构的办公地点。在这些建筑之中,有一处高大巍峨的阁楼耸立。这却是那渊盖苏文的府邸所在的。拿出高阁却是渊盖苏文家中的观景楼。 每日,络绎不绝的高丽官员来往于办公地点与渊盖苏文府邸之间。而那渊盖苏文平素决断国事,也是在自己家中,而非是在皇宫之中。 高句丽的君主宝藏王高藏,彻底的被国内的臣子忽略了。 高句丽皇宫之中,白白胖胖,张着一双倒八字眉的高藏正在蒙着眼睛,和一群宫女嬉笑追逐着。每当他伸出手抓住身边的一个宫女时,便会发出一阵大笑来,猛的一扯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一双胖手便毫不客气的揉捏上去。而四周的宫女对此视若不见,习以为常。 整个高句丽皇宫之中,少有男性侍卫,除了宫娥,便是瘦弱的太监。 这是渊盖苏文安排下来的。对此,宝藏王也是无可奈何。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迈步来到了宝藏王玩乐 地方。那些宫女见这老者到此,纷纷停住了嬉戏,望着老者。 这老者穿着一身内侍的衣衫,白面无须,头发花白,却是一名年老的太监。 这老太监却是当初留荣王时,皇宫的一个老太监。当初渊盖苏文叛乱之时,这位老太监第一时间打开宫门,从而留住了一条性命。如今这老太监被渊盖苏文派来监视着高藏王的一举一动。 老太监遥遥的挥了挥手,那些宫娥顿时恢复过来,再次围绕着高藏王嬉戏起来。一时间,阵阵笑声在高丽皇宫回荡着。 老太监转过身子,遥遥的望着宫外那高耸的阁楼,在转过头来,看着那蒙着眼睛追逐宫娥的高藏王,不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怎么?我们的君上还是那般贪玩?” 此处乃是新罗的一座不大的城池内。自渊盖苏文亲自领军攻击新罗以来,短短几个月,已经连续攻破了三座城池。如今这一座,正是最近才攻破的。 听了身边的亲兵介绍了一下平壤城中的情况,这渊盖苏文便问道。 那名亲兵跪在地上,也不敢抬起头来,只是用低沉是声音说道:“回大莫离支的话,君上正是那般喜好玩乐!” 这大莫离支乃是渊盖苏文弑君立新主之后,自封的官职。 渊盖苏文闻言,站起身来,露出一丝笑容:“君上能玩乐,那也是非常不错啊!”说着,他迈步向外面走去,“昨日才打下来的城池,今日可要好好看看,这可是我们的城池!” 这渊盖苏文说这是倒也是实话。这些城池不仅仅现在属于高丽,几十年前,同样也属于高丽。 前隋炀帝兴百万之兵,三征高丽。面对中原帝国的大军,高句丽人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北面抵挡隋朝大军,而他身后南方的这些城池却被新罗乘机占领而去。足足占去了高句丽五百里土地。 当那位鸿胪寺少卿宣读李世民的诏书,让高句丽从新罗撤军时,那渊盖苏文嚣张狂傲的说道,如果新罗不能将隋末以来占领的五百里土地归还,那就不可能停止进攻。而鸿胪寺少卿闻言,冷冷一笑,反唇相讥说道:““既往之事,焉可追论!至于辽东诸城,本皆中国郡县,中国尚且不言,高丽岂得必求故地?” 言下之意却是如果你高句丽要坚持收回新罗占领的土地,那我大唐便要收回辽东之地。然而,此时的渊盖苏文却根本听不进大唐使臣的话。收了诏书,却没有从新罗撤兵。 这高句丽乃是东汉时期便建立起政权来,趁着三国魏晋南北朝那段中原混战的时期,打败了辽东豪强地主,夺取了整个辽东地区。待隋朝再次统一中原,历开皇之治,国力渐强,那隋炀帝杨广便谋划着夺取辽东之地,可惜功败垂成,白白葬送了百万汉家男儿。 出了屋子,这渊盖苏文便要往军营之中走去。然而没走多远,便瞧见一匹快马从街道那头飞奔过来。 “不好了!大莫离支,不好了!”来人飞速下马,跪在渊盖苏文面前,急声说道。 “什么事情,这般慌慌张张的!”渊盖苏文瞧见来人呢的神色,不由面色微怒。 来人知道这渊盖苏文的脾气,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大莫离支,大唐此次似乎要动真格的了!这是我们的情报人员收集的情报!” 渊盖苏文打开情报一看,不由面色微微改变。 这上面却是写着大唐在长安集结的兵力估计将近十五万,还写着一系列的人事任命。通过这些,渊盖苏文一眼就推断出来,大唐这是在做一场大仗的战前准备。而合谁打?这已经很明显了。 看到这里,渊盖苏文的脸色也不由微微一变。 但是他乃是心机深沉狠辣之辈,脸色迅速恢复,冷冷的说道:“昔日隋朝皇帝带着百万大军三次攻打我高句丽,还不是被我大军击败,反而损兵折将不少!此次唐朝想凭借着十多万人便和我高句丽打上一仗,真是不自量力!” 听得渊盖苏文说这样的话,那名报信之人的脸色这才微微好转。既然他们的大莫离支如此有信心,那就说明他们此次真的能够击败大唐。 然而,当所有人离去,渊盖苏文独自一人站在场中之时,他的脸色却是倏地沉了下来。 背负起双手,在场中一遍又一遍的踱着步子,苦苦的思考着应对之策。 就在渊盖苏文踱着步子,思考应对之策的时候,李世民也是同样的背负双手,在大殿之中踱着步子。 今日朝会之上,李世民提出,自己想要御驾亲征。话音刚落,便遭到了众位大臣的一致反驳,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 李世民说道:“朕自十六岁从军以来,大小征战,不下百次。至于兵法韬略,朕也是颇有自信。今征讨高丽,起精兵十五万,众位爱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众大臣闻言,顿时默默不语。倒是一些和李世民并肩作战已久的武将不由微微颔首。 这时候那褚遂良出列道:“可是陛下,此战胜负尚未可知。胜利了倒是还好,若是败了,对国家,对陛下你都是不好!” 此言刚刚落下,那李绩便出言反驳道:“上次陛下打算跟踪追击,消灭来侵犯的薛延陀部,结果被魏征苦苦劝住。当时要真那么做了,薛延陀部连一匹马都别想回老家。如今他们缓过气,又经常来骚扰咱们,我一想起那件事就觉着遗憾呐!如果陛下当时在军中,审时度势,坚持己见,那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李世民闻言,顿时颔首道:“这倒的确是魏征的错啦,当时朕挺后悔,但为了给大家树立直言敢谏的榜样,也就没露出这个意思!” 虽然李世民这般说了,但是,仍然有许多大臣提出反对意见。不过其理由也倒是颇有些道理。像有人说李世民御驾去了辽东,这国事当如何?李世民便令太子监国,同时留下房玄龄等一大批正值能干的官员作为辅助。也有人说起万一西突厥进攻怎么办?李世民却说有安西都护府在此,西突厥不敢来攻,不过为了预防万一,还是令祁连山大营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在处理完这些问题之后,仍旧有一些官员反对。李世民说道:“古代的尧舜,再圣明也不会冬天种地;普通的农夫,春天播种就会有收获,这是因为顺应天时的缘故。高丽渊盖苏文施行暴政,老百姓伸长脖子望着咱们什么时候去援救呐,这就是天时。大家说那么多反对意见,可没一条讲到这个。请诸位放心吧,这次一定会胜利!” 听了李世民的这番话,那些出言反对的大臣终是默默不语。 于是,李世民亲征高丽,已经成了定局。 ******** 当时朝鲜半岛上有三个国家,高句丽、新罗、百济。此时,无论是隋炀帝三征高丽,还是李世民口中的高丽,指的都是高句丽。也成为高氏高丽。历史上的李世民没能灭高句丽,他的儿子李治却完成了这项使命。高丽灭亡之后,唐军与新罗联军又灭掉了百济,从此新罗统一朝鲜半岛。统一之后,改称高丽,也称为李氏高丽。这个李氏高丽才是现在棒子的祖先!小半在这里稍微解释一下哈!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张网 草原上青青的牧草从脚下一直绵延到天尽头。一片纯粹的嫩绿色,让人的心情不由高昂起来。 这里是漠北草原。带着浓浓寒意的春风吹绿了草原,也吹化了积雪。融化的积雪化成水,为这牧草的生长提供了足够多的水分。但是,那些隐藏在草丛之中的浅浅水洼却是让人头疼万分,尤其是来自于高句丽的使臣。 当渊盖苏文得知了大唐极有可能对自己采取军事行动之后,这位大莫离支虽然表面上十分镇定,还训斥了几个害怕的下属,而实际上,他的心理面也是非常担忧的。 和前任高句丽君主留荣王不同,渊盖苏文对待大唐的态度是非常强硬的。在留荣王时代,那位留荣王意识到大唐并不是大隋,李世民也并非杨广,前者是一位出色的谋略家、政治家与将军,而后者却是一个好大喜功的暴君。所以,荣留王选择了向大唐臣服。每隔一两年,他便会派出使臣来向大唐进贡,缴纳丰厚的贡品。使臣言辞更是恭敬无比。这却是荣留王想通过这种恭顺换取高句丽的和平。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而这渊盖苏文就不同,在对待大唐的这个宗主国的问题上,是十分强硬的。这种强硬体现在他不向李世民朝贡,不遵大唐号令,而是想裹胁住那百济新罗两国,共同对抗大唐,由一个属国变成一个能和大唐平等对话的大国。 这种冲突根本就是不可调和的。 这一点,渊盖苏文知道。所以,为了应对唐军的可能的进攻,他采取了许多的措施。这派出使臣来到漠北,便是其中一条。 当初定襄城大战,薛延陀精锐十去七八。不过经过几年的修养生息之后,这薛延陀的实力也恢复了一些,不过想要达到定襄大战以前的水平,估计还有等上十年。 夷男真珠可汗已经在定襄大战之后,受到火炮惊吓,而后又风寒入体,缠绵病榻。卧病期间,又时刻担忧着部落安全与大唐兴兵报复,忧急忧思,终于在贞观十七年年初的时候,离开人世。当 夷男死后,其嫡子拔灼杀庶长子曳莽,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待他自己立为可汗之后,这才像长安报告,述说了夷男病死之事。 李世民闻言,心头怨恨那拔灼隐瞒不报,在为夷男举哀之后,却并不急着派出使臣赐予那拔灼节符鼓橐等物,而是一直拖着,这一拖便是一年多。 拔灼性格暴戾,见李世民如此拖延,心头不忿,亦是常常私下口出悖言。因为大唐没有确认拔灼这个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的合法性,所以,回纥、仆骨等铁勒部落一直不承认拔灼可汗之位。 邀请这拔灼趁着唐军进攻辽东的时候,从唐军后面杀出,这便是渊盖苏文为抵抗唐军所做出的第一条措施。 于是,渊盖苏文遣国中能言善辩之士作为使臣,前往薛延陀,说服者拔灼出兵。 不光光是薛延陀,在邻近高句丽的山林之中,住着靺鞨人、室韦人等,这些部落分居山林之中,只要能给以厚礼,便能说服他们参加自己军队。 这也是渊盖苏文的第二条措施。他向后向高句丽境内外的那些名义上归属于高句丽管辖的部落贿以厚礼,换来这些部落出兵相助,直接参加战争。仅此一项,高句丽平添数万大军。 当然,事情也不是那样一帆风顺的。有些部落知道大唐的强大,没有敢收下礼物,也没有派出军队助阵。在处理这种情况的时候,渊盖苏文便显现出了枭雄本色,派遣大军进攻那些不派兵的部落,胜则掳其人以为兵,败则纵火焚山,将部落所需全部烧毁,迫其迁徙,免得帮助唐军。 除了这些纵横之术外,渊盖苏文一面加固荣留王高健武留下的“长城”,一面在辽东和鸭绿水以及干山山脉之间广大地区集结兵力,构筑军事据点,并大力加强辽东城、白岩城、扶余城、新城、盖牟城、安市城以及乌骨城、卑沙城等诸城的防御力量。 经过前隋杨广的三征高丽,这些高丽人在战争之中将守城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当初杨广便是败在这些坚固的城墙之外。有这些厚实、高大的城墙拖着,完全可以拖到冬天,拖到唐军粮草不足,而后自动退兵。 渊盖苏文便是做这般想法。 最后一条措施便有些严苛了。他下令南迁诸城池及辽东地区的居民,收缴其粮食。 这么做的目的便是彻底杜绝唐军取粮于辽东的想法,实行严格的坚壁清野,让唐军找不到一粒粮食。 然而这个严苛的命令却是引起了居民的不满。这些居民纷纷携家带口,带着粮食细软,躲进了山林之中。面对这苍茫山林,就算是倾大军之力,也不可能将逃入山林之人挨个清查出来。所以,渊盖苏文只好放弃了这种想法。 这些措施的实行同样是大张旗鼓,当然,那派遣使臣前往薛延陀和向靺鞨等部落借兵之事还是秘密进行的。通过调查院分布在高句丽的探子,张允文很快就知道了渊盖苏文的这些措施,就连那暗派使臣之事也不例外。不过关于这些事的情报非常简约,就那么几句话。 看到渊盖苏文采取的措施,张允文不由冷冷一笑。历史上渊盖苏文的这些措施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李世民在连克了十余座城池之后,便察觉到若是挨着一个个的拔掉这些城池,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消耗巨大的战争,所以李世民不得已,下令退兵。 但是如今,火炮装备部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凭着火炮的威力,将这些城池一一叩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这渊盖苏文的如意算盘根本就打不响。 当张允文将这些情报报告给李世民之后,李世民也是冷笑道:“这渊盖苏文倒是计划的周密!若是朕没有猜错的话,那前往北方的使团定是去了薛延陀,而那些携带厚礼之人定是去了靺鞨、室韦等部。若朕是那渊盖苏文,定然也会这般做!” “对了允文,如今炮兵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此次作战,高丽人坚壁清野,这火炮可是攻城的主力啊!”李世民看到那后面的关于高丽人高墙深壁,广兴土木的时候,不由问道。 张允文点点头:“情况不错!为了打高句丽,装备院那边新铸了一批大炮,那口径有这么大!”说着,张允文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圆,“漫说是高丽的那些城池,恐怕连长安城的城墙,被它轰上几炮,也会塌一大截的!” 李世民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目中精光一闪:“好!只要等到第一批军粮到位,我大军便可挥师出发!给那渊盖苏文一个大大的教训!” ******** 呃,昨天在解释的时候说错了一点,新罗统一朝鲜半岛之后的高丽称为王氏高丽,俺记混了,记成明朝那个李氏朝鲜了! ------------ 第四百三十四章 捕猎 正当李世民他们准备着讨伐高丽的时候,远在西州的安西都护郭孝恪却上奏折一封,请求讨伐焉耆。 此事事出有因。 焉耆原本为大唐属国,大唐征伐高昌之时,也曾协助过唐军作战。平定了高昌之后,大唐在高昌设安西都护府,统筹西域事务。在这期间,经乔师望与郭孝恪二人的领导,安西都护府日益强大,威震西域。 然而,正是这日益强大的安西都护府让西域诸国感到了威胁。 贞观十六年的时候,西突厥重臣屈利啜为其弟娶了焉耆国公主为妻。搭上了西突厥这个靠山,那焉耆便不再将安西都护府放在眼里。贞观十六年、十七年连续两年都没有向长安进贡过。 所以,这郭孝恪才上奏章,请求讨伐焉耆。 当李世民看到这封奏章之后,不由一声长叹:“孝恪真知我心啊!如今朝中虽然风平浪静,然而反对朕亲征高丽之臣也是大有人在,不过是摄于朕之威严,未曾开口而已。而他们说得最多的理由便是西域不稳,恐生动荡。如今,孝恪上书,请伐焉耆,便是替朕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李世民对郭孝恪的性格是非常了解的。不做无把握的事,不打无把握的仗。所以,他同意了郭孝恪的奏章,准他征讨焉耆。诏郭孝恪为西州道行军总管,帅步骑三千出银山道,以击焉耆。 诏书下达之后,李世民时刻关注着西域的局势。而此时,韦挺、萧锐等人已经筹集到大船,正在往目标地运送一船船军粮。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转眼之间,已是半个月。 李世民心头开始着急起来。这个着急,并不是等待郭孝恪军报的着急,而是着急于那集结在长安附近的十五万大军。 李世民也是带兵行家,知道这大军集结在一起,时间久了,开始时的锐气便会慢慢的消散。这可极不利于作战。且每日所耗军粮甚巨,已经让户部的官员有些抱怨了,若是再不出发,士气一泄,这战斗力可是会降低不少。 就在李世民担心的时候,西域那边传来消息。 不出所料,郭孝恪大捷。 说起这次大捷,还必须提到三个人。正是这三人的帮忙,这讨伐焉耆之事才会这般顺利。这三人却是焉耆王之弟颉鼻兄弟三人。 三人在听说了大唐将要讨伐焉耆之后,便相偕来到了西州,拜于郭孝恪面前,表示愿意为向导。 郭孝恪令颉鼻兄弟中的栗婆准为向导,领三千大军昼夜不歇的往焉耆城杀去。 焉耆城四面环水,地势险要,所以,焉耆国王及众位大臣以为有此险可恃,所以对于唐军的防备也不多。 郭孝恪领军急行,夜里赶到焉耆城之下,令士卒浮水而渡。到第二日凌晨的时候,唐军攀援上焉耆城头。毫无防备的焉耆国王大臣和焉耆军队惊慌失措,各自零散抵抗。 经过一番厮杀之后,唐军斩首百余人,活捉了焉耆国王突骑支,俘虏了七千余人。 郭孝恪将那栗婆准留在焉耆,总摄焉耆政事,自己则押着突骑支返回西州。 然而,这场战争还未结束。 在郭孝恪离开后的第三日,那屈利啜便引兵前来焉耆。原本计划着与焉耆共同抵抗唐军,然而他们没料到唐军行动如此迅捷。等到他们赶到焉耆城时,突骑支已经被抓走了,这里已经换了一个叫做栗婆准的人管理焉耆国事。 屈利啜见状,心头勃然大怒,一面分出五千精骑追杀郭孝恪的三千唐军,另一面又将这栗婆准给抓起来了,委派了一名吐屯来管理这焉耆政事。 那五千追击郭孝恪的骑兵一直追到银山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郭孝恪的骑兵。 见西突厥骑兵在追自己,郭孝恪也不客气,当下掉个头,留下一些人照看俘虏之外,剩下的人在他的带领之下,尽数向西突厥骑兵冲杀而去。 经过一番厮杀之后,唐军斩杀西突厥骑兵近千人,而己方损失不足五十人。当郭孝恪听闻那栗婆准落在西突厥手里时,郭孝恪冷笑一声,再次带着士卒杀回了焉耆。 此时,那屈利啜尚未离开,在听闻郭孝恪杀回来的消息之后,反倒是一惊,随即了解到自己派出追杀唐军的五千精骑,竟然折了近两成,不由心头大为恐慌,毫无战意。 当郭孝恪抵达焉耆城下的时候,这位屈利啜没有选择战争,而是和他谈了起来。 二人激烈的争论的,围绕着焉耆国王的问题争执不休,郭孝恪大声责问道:“我发兵击得焉耆,汝何人而据之!” 屈利啜闻言,表情微微不自然起来,还是反驳道这焉耆乃是焉耆子民之国,当由他们立国王,而不是由唐军立。 郭孝恪沉思片刻,点点头,也答应了下来。 最后,这焉耆立栗婆准从父兄薛婆阿那支为王,依旧为大唐属国。 面对这种结果,屈利啜也没有什么好说了,只是不自然的笑了笑,罢兵而去。 随后,郭孝恪也返回了西州。同时派出士卒,押送前焉耆王突骑支等人前往长安。 当李世民听说了此事之后,不由发出一阵大笑声。这郭孝恪在西域所作所为,确实大大的长了大唐的脸。经过这一战,李世民可以预料到,至少在他从高丽返回长安之前,这西域都会风平浪静的。 而朝中那些原本心头有异议的官员,在经过这一战之后,心头的异议也倒是消减了不少。 在接见了焉耆王,并狠狠的斥责了他一顿之后,李世民下令将这焉耆王关进驿馆之中。 处理了这些事,剩下的便应该是出征高句丽了。 而此时,已经是四月初了。 李世民下令,令营州都督张俭先领兵试探进攻,摸清高句丽战力虚实。同时令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总管,泸州都督左难当为副,领大唐水军三万人,从莱州渡海趋平壤。又令太子詹事、左卫率李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江夏王李道宗为副,领兵八万,直趋辽东。两路大军合势并进。 在这一系列命令发出之后,李世民便要领着剩下的大军,取道洛阳,直上幽州,与诸将回合。 于是,原本集结在长安附近的大军一支支的离开了长安,往东行军而去。命令虽然极多,但是整个行动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有出现丝毫混乱。 临行之前,无论是李宇还是支柔王妍,皆是拿着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张允文,直看得张允文心里发毛。 “呵呵,诸位爱妻,相公我不过是去打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你们相公可是一刀一枪从箭雨之中过来的,一个小小的高句丽,还难不住我!”张允文出言安慰道。 听到张允文的安慰,李宇三人反而更是难过,眼中泪水盈盈,泫然欲泣。 唉,自己还是见不惯这离别啊!张允文心头轻叹一口气,手忙脚乱的安慰起几人来。费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三人哄得不那么难过了。 在一声声脆生生的“爹爹”的呼唤声中,张允文有些不舍的离了家。 就在长安因为大军出征而显得有些混乱的时候,十多名手里拿着松州府开具的路引,自称是行脚商人的人从不同的城门进入长安城中。 ------------ 第四百三十五章 渊氏灭亡 张允文如今挂着右龙武军将军的称号,然而,当他准备去找李道玄时,却被后者告知,陛下已经知会下来,你的任务,另有安排。张允文一听,不由愣在当场。 后来到李世民处询问才得知,原来李世民是要将张允文如今管辖的那些部门编制调拨给他。主要是炮兵、宪兵和侦察营新兵。至于那军事学院的学生,则是分配到各支部队之中,用张允文的话来说,叫做“实习”。 当张允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心头微微一怔。不过他乃是军人心性,服从命令的性子深入骨髓之中。当下便领命。 那侦察营新兵训练营中,如今共有一千三百多名新兵。说是新兵,其实是指他们没有结束两年的新兵训练,若论起实力来,比起那些募兵亦是不差。他们本身便是从募兵之中选拔出的精锐。 这隶属于北衙的新兵训练营,采取的是封闭式训练方式。每两年招收一批人。等两年训练,完全达到合格标准,被分配到南北衙各个卫所之后,才开始招收下一批新兵。 这样源源不断的为南北衙诸卫大军输送优秀的特种侦察兵,也让那些大将军们十分满意。 本来今年九月的时候,这些侦察兵便可以走出训练营,加入到南北衙各卫中去,谁料今年要征伐高丽,所以也就跟着一起去了。用战争检验平时训练的成绩,也是一种不错的方式。 张允文甚至计划着在南北衙各卫建立各自建立侦察大队,就像后世的军中一样。不过这种想法却仅仅停留在脑海中,还没有付诸实践。 出发当日,张允文将三部兵马集合起来,跟着李世民的大军一路往洛阳而去。 三部兵马之中,宪兵人数最多,足足有五千多人,这还是分出了一部分在张亮的水军和李绩的辽东大军之中后剩下的。其次便是炮兵。此次出发的炮兵,占据了大唐炮兵总数的三分之二,剩余的要么分布在边境之地,要么就是留守长安。但这里足足有四百多门迫击炮和一百五十多门火炮。其中,迫击炮两人一门,大型火炮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原先制造出来的天威大将军炮,这是四人负责一门,足足有一百零三门。另一种便是最新铸造的大口径火炮,按照后世的毫米计算,口径足足有一百八十毫米,比起原来天威大将军炮的不到一百毫米的口径打了不少。这个需要六个人负责一门,足足有五十一门。人数最少的便是侦察营的侦察兵了。 李世民穿戴着一身明晃晃的金色明光甲,那甲片擦得明亮之极,几乎可以用来当镜子用,反射着太阳光芒,显得分外的刺眼。 张允文和那些将军皆曾经规劝过李世民,让他别穿这般耀眼的衣甲,免得遭到敌军弓手的射杀。那李世民却是连连摆手道:“此处乃是我大唐地界,朕身为一国之君,当然得作为表率,让这千千万万的士卒知道,朕此刻身在军中,与他们同在!呃,至于到了前线,那时再换衣甲也不迟!” 听了李世民这话,众人只好不再劝李世民了。 大军一路浩浩荡荡,沿着官道上行军。李世民下令不得扰民,所以每当夜晚降临之时,大军都是在野外搭起营寨,安顿下来。 大军行进之时,每到一处,便见当地官员带着士绅名流在野地箪食壶浆,静静候着李世民的到来。开始的时候,李世民还乐意接见这些民众,但是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在路旁恭候李世民的到来,使得李世民不胜其烦,直接让长孙无忌等人出来接待。 对于那些官员和当地士绅而言,见不到李世民,见见长孙无忌等人也行。 当大军行进到河北道沧州地界的时候,只见官道两边齐刷刷的跪着两排白首皓发的老者与老妇。见到这种情况,那行军的士卒不由止住脚步。这些老人之中,走出来两名年纪微微颤颤的老人来,拦住大军,请求见李世民一眼。 当李世民听说这个情况时,立刻现身,会见这些老人。 这些老人手中皆是提着陶罐篮子,里面装有馒头大饼果蔬之类的食物。 领头的老人见到李世民,当即俯身拜倒。李世民见状,不敢受这些老人的一拜,当下将他们扶起,询问何事。那老者恭敬的问道:“敢问陛下这是要兴兵讨伐高丽?” 李世民用力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朕绸缪已久,今领大军二十万,讨伐高丽,定当一战灭国!”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望了一下李世民身后整齐的军队,口中喃喃道:“这些儿郎们可比大业年间征高丽时的儿郎们要彪悍得多啊!可惜啊,老头子的儿子早已经埋骨辽东了!”说着,老者转身一指那些路旁的老人,“陛下,老头子和这些老家伙在大业年间,都将自己的儿子送去了辽东。整个沧州能上战场的男丁都上去了,就连女人和老人也承担起运送军粮的任务。可是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说是辽东大败,几十万人全部埋骨他乡!可怜啊,我那不到二十岁的儿子,就这样战死在了辽东!如今陛下想要再行征讨高丽,老头子见这兵马可比大业那时候要整肃得多!还望陛下瞧在我们这些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子份上,若是遇见尸骨,还望带回汉地来!” 说道后面,这老者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李世民闻言,心头亦是激荡不已。按下心头激动,他爬上一辆马车,对着周围的士卒和老人喊道:“前隋不义,起师百万,三征高丽,致使我汉家男儿尽化作皑皑白骨,葬身他乡。山东之地,为之一空。此仇此恨,何敢忘记?今日,我李世民兴精锐之师,再讨高丽,便是要移高丽之国祚,以为我百万汉家儿郎报仇雪恨!众位将士,可曾愿与朕一通奋战?” “愿意――”中士卒顿时发出一阵震天的呐喊声。 于是,这讨伐高丽,又多了一条理由。 大军行军,这伙食可不像宫里面那般整日美酒佳肴,用餐之时,还有歌舞助兴。普通的士卒一般是吃着麦饭大饼之类的食物,和着菜汤、一两片肉干吃下去。隔上几日,也可以吃上一顿鲜肉。而那些将军的食物则要好得多,至少每天都有肉吃,偶尔还能吃上庖厨烹制的菜肴,算是不错了。而李世民的待遇最好,几乎天天可以吃上庖厨烹制的菜肴。虽是如此,军中亦有明令规定,不得饮酒。 从四月初一直到五月,经过近一个月的时间,大军终于到达了幽州。 此时的幽州城外,李绩的八万大军已经驻扎于此,等待着李世民的到来。 当李世民领着大军出现在幽州的时候,李绩也领着轻骑前来迎接,同时还送上了一份关于张俭的战报。 战报上详细的记述了张俭的试探性进攻。 张俭领两万精兵与契丹、突厥诸部仆从军共三万人,出营州,直逼辽水。此时乃是初夏,上游雨水不歇,江水暴溢,根本没有办法渡河。隔着辽水,对面的高句丽士卒见唐军无法渡河,尽皆嬉笑成一团。 面对这种情形,张俭只好再辽水边上安营扎寨。 等了三日,那滔滔江水终于退去。 张俭正要命令士卒渡河,却见辽水对面,高丽骑兵沿着辽水上下游不停逡巡,大量的弓弩手出现在对岸。粗粗一估计,对面至少集结了两万人。当然,这还只是暴露在张俭视线之下的高丽军数量。 张俭不敢冒险,佯装撤退,却留下近百名侦察兵在此守候,时刻观察情况,防止高丽军发动袭击。同时派出精骑沿辽水上下游搜索,看能不能寻一处良好的渡河位置。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留在河岸边监视对面高丽军的那些侦察兵一个个都不是什么老实的家伙,有几个甚至还是张允文当初教出来的第一批侦察兵,这些侦察兵们除了留下两个与张俭保持之外,其余尽皆凫水过辽河,悄悄的潜到了对岸。 据说那两个留下来的家伙是与众人划拳是输了,这才不甘心的留在这里。 那些潜到辽水对岸的侦察兵昼伏夜出,将沿着辽水向东扩展侦察范围,记录下沿途地形地貌,花了七天时间,竟然将辽水以东,北到辽城,南到安市州这个范围内的敌情侦察得一清二楚。 然而,当他们准备返回辽水西面的时候,却悲哀的发现,河水又涨了。侦察兵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水流湍急,回旋激荡的辽水中游过去。 于是,他们只好潜伏下来,一边观察着辽水的情况,一边观察着高丽军的动向。这一观察,还真让他们看出东西来。 ------------ 第四百三十六章 生擒渊氏 一日,这些侦察兵正披着伪装网躲在一棵树上,遥遥注视着高丽军军营的动向。忽然,他们发现一批手里拿着铁锹锄头等农具的高丽平民在高丽士卒的驱赶下从外面回到营中。看这批平民的数量,恐怕有五六百人吧! 他们手中拿着的农具侦察兵们莫名其妙,感到不解。这些农具能干什么? 虽然不解,但是侦察兵也不会跑去抓个平民来问问。在几万人的大营中找到人,然后无声无息的带走,这种难度太大,几乎不可能完成。 第二日,这些平民再次被驱赶出营,带着农具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侦察兵见机不可失,赶紧派出几人尾随其后。 当这几名侦察兵跟着这些高丽平民一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一条大约两张宽的小河边上,一道由木桩和泥土砌成的大坝隐然成形。小河边上,正有七百多平民正在劳作,修筑大坝。而这新来的五六百人也在士卒的驱赶下,加入到了劳动的行列。 几名侦察兵对望一眼,然而悄悄退开,沿着这条小河的下游潜行。 走了四五里路,赫然看见了这小河的尽头,却是汇入到了辽水之中。 虽说这辽水附近,乃是一片平原,然而,在辽河东面,仍旧有不少的小河小溪直接或是间接的汇入到辽水之中。如今初夏多雨,这些小河小溪也是水位暴涨,但和辽水一比,又是小巫见大巫了。所以高丽军才得以拦河筑坝,以蓄河水。 等到唐军渡河之时,再破开大坝放水,定会形成一次大的人造洪峰。 见识到了高丽军的做法,这些侦察兵们深知此事重大,需要迅速回报。可是辽水水流依然很急,暂时过去不了。 继续在这里潜伏了数日,辽水水位终于回复到了正常。趁着夜色,侦察兵们依旧凫水过江。结束了这次渡江侦察。 回到军营之中。张俭见到众人回来,正要以违反军令之由施以军法,重重杖责他们一顿,也好让他们长长记性时,那侦察兵们却拿出了他们在辽水东岸的侦察成果来。这才免去了皮肉之苦。 其实张俭也是舍不得杖责这些侦察兵,毕竟他们个个都是精锐,而且有一部分侦察兵是从幽州暂时调过来的,张俭也要给幽州那边一个面子。如今,这些侦察兵拿出来了侦察情报,也到让张俭找到了台阶下。 不过当张俭看到这情报上所言之事,不由面色一变,急急将这些侦察来的情报加入到军报之中,向李绩发了过去。 虽然发了一份军报,但是张俭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那便是要发动试探性进攻,了解高丽兵战斗实力。 于是,在准备了大量的舟楫和盾牌之后,张俭开始了第一次渡河之战。 穿着铁甲的士卒在一人高的大盾牌的掩护之下,乘着舟船往辽河对岸行驶而去。霎时间,数百艘舟船同时出发。船夫飞快的划着桨。 高丽那边早就严阵以待了。无数的羽箭从天而降,无数的弩箭平射过来,箭头和盾牌撞击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来。 不到一刻钟,那舟船外侧便插着大量的羽箭。河面之上,羽箭随着河水往下游漂去。 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中,唐军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不时可以听见那士卒的叫喊声。 而在唐军控制的辽河西岸,唐军士卒也举起手中弓箭,射出一支支没有箭头的箭簇。这些箭簇的作用,仅仅是挡住那些飞射过来的羽箭,在空中和高丽人的箭支碰撞之后,坠落之时,减小力道。无论是唐军还是高丽军,隔着宽阔的辽河,都无法将箭支射倒对岸。最多射在河中央。 船只终于靠岸了。这些船只大小不一,大的可以装载二十多人,小的仅仅能装载四五人。粗粗算下来,这渡过辽水的唐军有一千五百多人。 冲上对岸,这一千五百多唐军个个如同下山猛虎。毕竟在渡河之时,饱受箭雨摧残,人人心头都憋着一口气。 “杀――”唐军冲入高丽军军阵之中,展开了厮杀。 这些唐军皆是精锐,加上个个身上穿着铁甲,防御力超强,一时间竟然突破高丽军军阵,在里面杀了个来回。 然而,没过多久,便听得阵阵马蹄声传来。却是那高丽人出动了骑兵。 和唐军纠缠的高丽步兵迅速退开,骑兵冲了上来,将唐军士卒往河中驱赶。 根本没有办法面对骑兵的冲击,唐军不由渐渐后退,一直退到河边。而那些高丽弓弩手,又开始发箭了。 面对这种情况,渡过辽水的唐军只好又登上船,往回撤。见到唐军往回撤,高丽军也没有继续追杀的意思,放唐军回到了西岸。 此战,唐军阵亡一百八十六人。 李世民一到达幽州,便受到了这份军报。细细看了之后,不由皱起眉头来。 这宽阔的辽水横亘在营州与辽城之间,确实是一道障碍啊!若是凭舟楫渡河,将会面临高丽军的压制,而若是搭建桥梁,先不说所耗时间甚长,若是那高丽前来破坏,也是一件令人十分头疼的事。 沉吟片刻之后,李世民决定先将此事丢到一边,毕竟要自己亲眼看了之后才能做出决断来。而自己现在还在幽州,看不到实际情况,也就不好做决断了。不过他还是下令记了那些渡过辽河侦察的侦察兵一记大功。 这是表彰他们不顾生死到辽河东岸侦察的事情。不仅画出了这一带的山川地形,而且还侦察到了高丽人筑坝之事。这确实值得表彰。 李世民到达幽州之后,两股大军合并一处,在补充了一次补给,休整三日之后,又开始往营州方向行军了。这时候,整个大军的规模便达到了十万之众。 大军一路行来,逶迤不绝,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其声势之壮,风云色变。 看到唐军的这般军容,那些突厥、奚族、契丹等仆从军首领不由相顾色变。 当大军到达营州城外,那留守营州的长史带着官员出城相迎。 李世民带着一些因赶路而显得疲惫的文官在营州城内歇下,而大军,依旧朝着东面的辽水大营出发。 在营州休息了一日,李世民又带着大臣轻骑追上大队。 到达辽水大营的时候,张俭领着手下将领出营迎接,正要将李世民和众将领迎进大营,李世民却突然对张俭道:“走,诸位爱卿随朕前往辽水一看!张爱卿,前面带路!” 李世民带着三十多名将领和长孙无忌等文官在张俭的带领之下,来到了辽水边,望着滔滔辽水,李世民默默不语。 “此处便是上下游百里之内最适合渡江之处!但是,对面有近五万高丽士卒把守着。这些人乃是渊盖苏文之死忠心腹,战斗力也是不差!”看着李世民望着辽水对岸,张俭连忙解释道。 默默的观察了半日之后,李世民一挥手中马鞭:“走,回营商量一下如何过这辽水!”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再进平壤 大帐之内,李世民坐于上座,其余将领分坐两边。 “张爱卿,你是这营州的都督,还是你先来介绍一下辽水的情况吧!”李世民看着张俭说道。 张俭站起身来,先向李世民和众人行了一礼,沉声说道:“辽河上下游百里之内,末将皆已派人探察。为此处水流较缓而河面较窄,最适宜渡河作战。当然,末将所言之渡河,乃是指以舟楫渡河。若是要架设桥梁,从此处往下游走二十余里。那里大部分河床皆是浅滩,深水处不过两三丈宽,最是适宜架设桥梁。!” 刚刚说完这些,那李绩便出言问道:“张都督,那高丽军如何防守者辽水一线?” 张俭笑了一笑:“这正是末将将要说的。凡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渡河地点,那些高丽人同样想到了。所以,整个辽水一线,凡是能进行强渡攻势与建桥作业的地方,都有高丽人把守。少则数千,多则两三万。比如我们对面,便有两万步兵。除却这些兵力之外,还有一支骑兵作为机动。”说道这里,张俭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他们还拦下不少的小河小溪,估计是准备在我大军渡河之时开闸放水!” 李绩一听,不由吃惊的说道:“这般说来,那整个辽水一线便有数万大军?” 张俭点点头:“不错,据侦察兵的粗略估计,这辽水一线总兵力在五万左右!唉,毕竟有此天险以为屏障,当然得重兵把守了!” 待张俭介绍完毕,李世民便说道:“若是我军同时从数个方向强行渡河,张爱卿,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张俭当下点头道,“我大军尽数集中此处,只需要派出数万大军,欲各个适合强渡之处展开强渡攻势,以高句丽的军队,是挡不住我大唐精锐的。不过那些高丽人正是惧怕我军同时渡河,这才于上游支流之中,筑坝堵水,待大军全线进攻的时候,开闸放水,以冲击我军。” 李世民见自己的意见得到认可,不由暗自得意,朕这十多年虽享极荣华,但这行军打仗的本事也没丢下嘛! 见到李世民这表情,众人又是一通马匹送上去,直将李世民哄得呵呵直笑。 得意了一下,李世民继续说起正事来。 “这般说来,只要能在渡河之前将那些水坝一一破坏,届时我大军强渡出击,便可无忧!”李世民说道。 张俭重重的点点头:“末将正是这个意思!可是这破坏水坝的任务可不是那般轻易便能完成的!” 此言一出,众将不由安静下来。确实如此,这破坏水坝之事,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只能组织小股力量,悄悄地渡过辽水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水坝挖开。这个任务当真有些难度,要知道,高丽人在辽水东岸可有五万左右的大军啊!而且谁也不知道那水坝附近有多少高丽士卒把守。 李世民沉默片刻,确实轻笑一声:“朕怎么忘了,允文不是最擅长做这类型的事么?叫他出马便是!” “呵呵,微臣也是这般想的!”李世民话音一落,附和之声顿时响起。众人的目光尽皆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上前两步,走进场中,沉声道:“此事的确不难!那些高丽人既然是想以积水形成洪峰,冲击大军,定然在大坝之上设了能快速拆除的机关,比如横梁什么的,只要将这些东西拔出掉,就能很快拆除大坝!但是,水坝拆除之后,必定形成洪峰,而高丽军中不乏聪明之人,定然会想到大坝被毁之事。这时候,我们将面临高丽军的围剿。所以微臣建议,洪峰一过,大军即刻发动进攻。一来这水坝被毁,高丽军心必定动摇,此乃是攻击之最佳时机。二来,高丽军定会出动骑兵搜查我等,调走部分骑兵,也分担了战士渡江时的压力!” 众大臣听着这话,不由齐齐点头。 李世民沉默片刻,忽然喊道:“来人啊,去将李淳风李道长叫来!” 众人不解,将李淳风叫过来干什么?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青黑色道袍的李淳风便出现在大帐之中。 “李爱卿,你长年观测天象,定然深知这气象变换之规律!你且说说,未来几日天气如何啊?”李世民笑嘻嘻的问道。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叫李淳风过来说说天气啊! 李淳风低首一稽,朗声说道:“会陛下的话,风云变幻,实难预测。微臣不过是通晓皮毛而已,又哪儿能说得那般准确?不过据微臣观测知晓,至少在未来十日内,这辽东都不会出现大雨!若是陛下欲图发动攻势,尽可放心!陛下乃是正义之师,天公敢不作美?” 听了李淳风的话,李世民脸上露出笑容来。在让李淳风下去之后,李世民笑着对张允文道:“听见没有,允文,未来几日,都不会有大雨!所以朕便会令士卒列阵辽水,待洪峰一过,即刻发动进攻。呃,今日休息一下,明日便给我渡过辽水,将那些水坝全给我毁了!” 张允文上前一步,抱拳道:“喏!” 第二日夜。张允文面前集合着两百名侦察兵。这些人尽是今年新兵训练营中的精锐力量。之前,张允文曾经找那些渡过辽水的侦察兵了解了一下情况,大致知道了哪些地方筑有水坝,然而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检查完了,毕竟当时他们已经在辽水东岸呆了那般久,给养早就用光了。所以等到洪水一退,立刻返回西岸,还没有仔细侦察那些水坝。 当他们听说张允文将带着侦察兵去破坏水坝,一个个自告奋勇的要求张允文带他们去。张允文本来就抱着训练新兵的目的,哪儿能让这些人去?不过最后,还是从他们之中选了十多人出来,加入这次行动。这是十多人,便是到过那水坝实地的侦察兵。 当夜无云,一钩残月挂在天际,洒下不算明亮的光芒。 张允文将部队分成了二十组,每组十人,携带一应装备,泅水而渡,悄悄摸上了辽水东岸。 张允文领着一队人,其余各队由那些老兵领着,没有老兵的,则由十人中表现最优者领着。到达辽水东岸之后,约定好明日上午辰时初刻,太阳升到山头处,便开始破坏水坝。然后便分开行动,二十支队伍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路上悄悄的避过高丽人设立的暗哨,张允文带领着侦察兵穿梭在林间平地,如同一只猎豹一般,行动如飞,却没有半点声响。 在他身后,那些侦察兵见到张允文的步子,心头顿时涌起了崇拜之意,接着便不经意的模仿起来。 终于,在顺着一道河流走了许久,终于发现一处水坝。这里驻守着五十多名高丽士卒和一些平民。搭建起的小型营地中,一盏灯火忽明忽暗。 张允文细细观察了营地四周,良久,转过身,做了个手势,叫众人跟上。 不过他走的路却是方向行进,离那水坝越来越远。中侦察兵虽然心头有疑问,但是却默不作声,紧紧跟着张允文。 到达僻静之处,张允文才压低声音道:“刚才在离我们右手边一百多步的地方,陈小三那小子正带人盯着那营地!”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那地方早就给人盯上了。 于是,张允文只好带着众人另外去寻找水坝。 然而令他郁闷的是,每到一处,那里总是已经有人先到达了。不得已,张允文只好继续往远的地方走。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当东方的天空出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整个辽河流域忽然焕发出了生机,鸟儿的啁啾声,昆虫的鸣叫声,诸般声音慢慢响起,配合着那水流的潺潺声,听起来非常悦耳。 令张允文遗憾的是,自己到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一处水坝,只好和另一队一起蹲守在水坝边的高丽营地里。至于那些高丽士卒,已经被张允文他们悉数摆平了,尸体就堆在一间营帐里。 同样情况的还有另外八支小队,他们同样没有找到水坝。看来这高丽人修筑的水坝也只有这么些了。张允文所在的地方离当初他们渡河的地方足足有四十多里远,而再往上游走,便是多是荒废的农田和村庄,有水坝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减小了。所以张允文也就没有在往上游走,而且还在几处显眼处做了标记,让其余小队也别继续前进了。 终于,太阳渐渐露出山头来。张允文站在水坝边,一边看着远方山头处渐渐冒出来的太阳,一边让侦察兵在水坝边做好准备。 就在太阳跳出山头的那一刻,张允文大声吼道:“预备――开始!” ------------ 第四百三十八章 平定高丽 这水坝乃是临时搭建的,不可能按照常规施工,先夯实地基,打下桩子,再充填沙石。它仅仅是就近砍伐下树木,堆积在河道之中,在从旁边河床之上,挖取泥沙充填其间。而最关键的便是那一前一后竖起的四根木桩,它们可以防止那些堆放在河道中央的圆木前后翻滚。 侦察兵们站在河岸两边,紧握住手中绳子,使力的往一边拖拽。绳子的另一头便绑在那竖立的木柱之上。 “一二,一二……”士卒们喊着整齐的号子,一齐使力,将那些挡着圆木的木桩拉到,慢慢拔出。 随着固定圆木的木桩的渐渐倾倒,那些圆木在水流的压迫之下,轰然散开,顺着水流冲出老远,在水流平缓之处,再渐渐放缓漂流的势头。 默默的看着原本清澈的河水渐渐变得浑浊起来,片刻之后,张允文轻声说道:“走!” 这样的情形在各出上演着。十一处水坝同时被拉开,滔滔河水往下游汹涌而去。这些河水如同一群群脱缰的野马,在河岸的束缚之下,左冲右撞,肆意妄为,流到那与辽水交汇之处时,仿佛如同野马群进入草原一般,汹涌的冲撞着,和清澈的辽河水一道,往下游而去。沿途有不断的吸收涌进辽和的洪水,终于渐渐长大,形成一个大的洪峰。 当辽河水渐渐浑浊,水位上升的时候,无论是高丽这边,还是唐军这边,两边军营齐齐动了起来。 唐军这边是陈兵列阵。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军队站在河边,随时准备登上那尚在洪水中上下颠簸的舟船。高丽军这边则是紧张的派出一支支骑兵往上游而去。而那些高丽士卒目光茫然的看着滔滔辽水,纷纷猜测刚才那一支支骑兵队伍冲出营地的目的。 李世民站在辽水,看着已经上涨了不少的辽水,再看看那些处在慌乱状态的高丽士卒,嘴角不由露出一个冷笑来。 时间如同这辽河之中的水流一样,飞快的流淌走了。唯一不同的是,这辽水渐渐变得缓慢起来,而时间依旧保持着那种流速。 待到那负责在河边观察水位的士卒匆匆跑过来,向李世民禀报道:“陛下,水位已经恢复正常了!”李世民猛的拔出手中长剑一指辽河东岸:“传令下去,渡河大军准备,全力强渡辽河!” “咚咚咚--”随着李世民话语的落下,一面面聚将鼓被手臂粗细的鼓槌狠狠的击着,鼓面震动,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接着一个士卒将手中的火把丢进那混合着干马粪的柴堆之中。霎时间,浓烟冲天而起。这边烽烟刚起,离李世民主力大军不到十里的另一处强渡地点也燃起了烽烟,传递着进攻的信号。 辽水上下游百里内共有五个适合展开强渡攻势的地点。随着烽烟渐渐点燃,这五个强渡地点的唐军先后发动了强渡攻势。 只见浩浩百里的辽水之上,无数艘大小各异的舟船如同离弦之箭,往对面激射而去。这些舟船全部依靠木浆前行。船夫运桨如飞。 这次渡河与上次小规模的强渡不同,面对如此大量的舟船,高丽弓弩手飞箭如雨,然而获得的战果却是非常的少。射出十多箭箭之后,这些弓手的手臂已经酥软不堪,箭雨也稀稀落落起来。 而此时,唐军舟船已经到达了辽水岸边。 船刚一靠岸,唐军便从船舱之中蜂拥而出,往高丽军阵中杀去。而那些舟船,再次往回划动,准备运送下一批士卒过来。 登上岸的唐军士卒个个手持尖利长槊,有些还装备了小巧的钢弩,身上披着厚厚的明光甲,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刺眼。这种明光甲的防御效果非常好,就算是被高丽弓箭射中,最多在盔甲之上射出一个凹陷,力道大点能穿透盔甲,但伤不了人。 李世民将军中明光甲集中起来,交给那些第一批冲上辽水东岸的唐军士卒使用。 高丽军见糖精钠防御惊人,战斗力也是惊人,不由心生怯意。尤其是在弓箭攻击效果不大的情况下,他们出动了骑兵,想要像上次一般,利用骑兵冲锋的力量,将唐军重新撞下辽水。 然而,此次他们遇到的是手持长槊的唐军士卒。听到马蹄声、马嘶声之后,那些手中拿着长槊的唐军士卒整齐的站好队列,将手中长槊斜斜立起,做拒马用。 长槊层层叠叠,士卒双脚坚如磐石,当真是强如林,阵如山。 见到唐军这种阵势,高丽骑兵犹豫许久,终于冲了过来。 虽然唐军拉成线形队列,看起来薄弱不堪,但是,任凭那高丽骑兵如何冲击,唐军始终安稳如山。就算偶有突破,也很快被补上。然而高丽骑兵却是另一番光景,一匹匹被刺穿的军马和骑士躺在地上,献血流出,将唐军脚下的土地染得暗红一片。 终于,在冲击了两次之后,高丽骑兵放弃了这种冲击,和步兵一道渐渐后退。 而此时,第二批唐军登陆辽水东岸,大大将强了东岸唐军实力。 随着唐军的渐渐增多,唐军也开始往东扩展。 就这样,一批批唐军不断的涌上了辽水东岸。当骑兵连同战马登上辽水东岸之时,已经是日到正午了。 上岸后的骑兵在稍微整理了一下队形之后,便开始承担起巡逻和警戒的任务来。要不是李世民明令在先,恐怕这些骑兵已经迫不及待的往东追杀高丽军去了。 此时,整个辽水东岸已经尽归唐军所有。他们在登陆的地方建立营寨,设立栅栏与哨塔,俨然在构筑新的军营。 那些运送士卒和物质的舟船依旧来往不停的穿梭者,船夫已经换了两批了,唐军也运送了将近一半的大军到了东岸。相信以这六万多大军,就算是面对高句丽十万大军,也能取得胜利。 李世民是跟着第三批士卒到达辽水东岸,和他一起到达的,还有将近一半的将领,另一半正留在西岸协调指挥渡江一事。 当李世民的脚踏到这辽水东岸的土地时,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头蔓延着。辽东,这就是辽东,汉家的辽东! 就在李世民感叹的时候,另一边,张允文等人却不得不面对那些寻找自己身影的高丽骑兵。 小半今天终于尝到了白酒是啥滋味,以前从未喝过白酒,如今喝了半杯,头晕脑胀,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太不爽了! ------------ 第四百三十九章 百济请罪 辽水的上游没有降雨,所以,当辽河洪水起来的时候,高丽将领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些拦河水坝。 于是,他们派出来八百骑兵火速前往那些有水坝是地方。既然唐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过来,那么他们的人数肯定不多,对付这些人,八百骑兵足矣。 这个辽水流域,地形多为平原,极利于骑兵作战。但是,由于辽东的气候条件比较恶劣,除了汉朝时曾经开发过一段时间之外,在高句丽统治时期,对其开发则要少得多,最多是设立一些驿道而已,当然,在驿道和河流的交汇处,也渐渐形成了小型村落。进而在村庄周围,开垦出了大量良田。 饶是如此,整个辽河水域的树林还是非常多的。 在树林之中,骑兵的行进速度受到了限制,不可能飞速前进,而且空间位置狭小,也不利于转身,调转马头之类的操作。所以,这些骑兵在火速赶到各处离水坝最近的道路边时,便翻身下马,将马匹系在路边,然后拔出长刀,慢慢的往树林中走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正在向那往上游而去的第二个水坝边集结。这里的树林面积大,而且树与树之间的间距也比较密集,适合侦察兵作战。 当高丽骑兵发现第一个水坝没人之后,即刻纵马往第二个水坝冲去。 在第二个水坝他们同样没看见什么人影,只有竖立的木桩和几根漂浮在河中的圆木。心头不由诅咒了一下那破坏水坝的唐军,然而还是得继续往第三处水坝奔驰而去。 到达这处水坝外围之时,八百骑兵同时翻身下马。不用那领头的将领指示,自动分成三部分,成半圆状往树林之中推了过去。 这种拉网式的搜索也是为了防止树林之中隐藏着唐军士卒。只见这些进入树林,往河边走去的高丽士卒,手中紧紧的握住长刀,干巴巴的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而又慢慢的往前走着。 此次进入树林之中的有近四百名高丽骑士。那领头的将领留在了外面的官道上,没有和那四百士卒一同进入树林。 “不对啊!”那高丽将领望着面前这苍苍茫茫的树林,不由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们看这树林之中,连只飞鸟也没有看见,鸟鸣声与虫叫声也没有听见!不好,有埋伏!快撤!” 然而,此时已经太晚了。 就在那高丽将领喊出“有埋伏”的时候,那树梢之上,忽地射出一支支弩箭,尽将那四百高丽骑兵笼罩在内。 这些弩箭射得极准,几乎每一支弩箭都射中了一个人。弩箭之后,只有五十多个受伤或死亡的高丽兵。那长长的弧形队形之上,顿时露出一个洞来。 “可恶!”受到攻击的高丽兵如同一只被引爆的火药桶,猛的炸开来。也顾不得什么队形,那些离受伤死亡的高丽兵最近的人立刻往那些发射弩箭的的树木冲了过去。 然而,只听见一声整齐的弦响之声,又一轮弩箭射出。 站在外面的高丽将领见到树林内的情形,果断的下命令道:“不要理会,赶紧撤出来!” 听到这个命令,高丽兵只好憋着一口气,往外跑去。 可是,没走两步,一张张网子便从树梢上落下,将那些高丽兵罩在其中。网中高丽兵顿时滚做一团。 接着,又是一阵箭雨洒下来。 不仅仅如此,原本看起来只有一丛丛矮小灌木的地面上,也冒出一个个人影来。尤其是那一丛丛灌木,在高丽士卒行经旁边之事,猛的从其中跳出人来,手臂一挥,那高丽士卒的脖颈上边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刀口来。鲜血喷涌,顷刻毙命。 出手之后,那人便即刻往后跑去,三下两下便消失在树林中。 那进入树林的高丽兵一边慢慢退走,一边还虚张声势的吼叫着。似乎那吼声能带给他们勇气。 当这些高丽士卒退出树林的时候,心中总算安稳了一点。粗粗清点一下人数,刚才便已经失去了一百多人。 这名高丽将领面沉如水,望着面前的这片树林,厉声道:“看来那些破坏我军辛苦营建的水坝之人便在此处!传我命令,放火烧林!” 然而,就在这高丽将领刚刚说出命令之时,一支白色羽箭从树林中射出,只插在这位将领的喉咙之上。他捂住喉咙,发出两声“赫赫”的嘶鸣之声,终于一下子栽下马去。 主将一死,这些高丽骑兵不由一阵躁动,几名骑兵甚至远离本阵,欲图离开此处。这时候,那副将负起了领导之责,站出来,朗盛说道:“不要害怕!对方不敢与我们决战,定是人数太少,只要……” 说道这里,副将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又是一支羽箭射出,深深的插在副将的太阳穴上。 连续折损了两名统领,剩下的中级军官也不敢上去组织这些骑兵了。谁上去,谁挨箭!没人出来主次局势,这些骑兵乱成一团,各自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逃窜。 溃兵之势,立显无疑。 还站在原地的一些低级军官互相望了一眼,还是朝着南面纵马而去。此时军心已乱,留在此处也是徒劳无益,根本完不成任务了,还不如离开,保住小命。 可是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就在高丽骑兵纵马飞驰的时候,道路旁边的树林之中,不时射出一支支弩箭,每一箭几乎都有人丧命。 当高丽骑兵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树林之中也冲出一百多身上披着伪装网的侦察兵出来。看着那些无主的战马,他们二话不说,冲上去跨上战马,分成四个方向,追着那些高丽骑兵而去。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杀戮。 高丽骑兵在前面跑着,侦察兵骑着骏马在后面追着,不时的用钢弩射出一支支夺命之箭,将前方的高丽士卒射落下马。虽然马匹上颠簸不已,极难瞄准,但是,弩箭还是十有六七可中目标。偶尔有高丽骑兵回身杀敌,欲图和侦察兵一战的,然而在交锋之中,也不是侦察兵的一合之敌。这些侦察兵要么射出弩箭,要么扔出匕首军刺,都是直接命中额头或喉咙,根本不给那些高丽骑兵近身的机会。 这样的情形不断的上演着,直至一个方向的高丽士卒全部被杀,这些侦察兵这才策马往南而去。 往南逃窜的高丽骑兵最多,张允文亲自带着七十多名骑兵追杀。其间,那高丽骑兵几案追杀自己的人只有七十多个,当下回身,准备和张允文等侦察兵大战一场。 张允文也不客气,直接让士卒拿出手雷来招呼。原本他是不想暴露这种武器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谁叫那里只有那么些空闲的马匹,若是他带了一百多人来,完全可以用横刀消灭这些高丽骑兵。 在一颗颗手雷的爆炸声中,这支骑兵一下子崩溃了。 张允文乘胜袭杀,狂追十多里,终于将这最后的高丽骑兵尽数歼灭。 放缓了行军速度,一边南下,一边等待着其他侦察兵过来汇合。 沿途之上,还遇到了一些唐军的骑兵队伍,看来唐军已经彻底的在辽水东岸立下足来。 ------------ 第四百四十章 安东都护 当张允文到达唐军大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李世民李绩等人。就连级别稍微高一点的行军大总管也是一个不在,只有几个行军总管在大营内协调军营内各项事务。 找人一询问才知道,原来那些在强渡之时被击溃的高丽士卒在唐军大营以东五十多里处重新集结起来,缩在一个大营之中。大营占地极大,南北扩展十多里,旌旗招摇,烟尘浮空蔽日。 李世民听闻这个情况之后,立刻带着李绩等一批将领和三万步骑来到那高丽大营以西三里处,遥遥注视着这座大营。 张允文一听到此事,二话不说,让侦察兵们好好休息一下,自己便带着亲兵赶到了李世民处。 赶到李世民处的时候,这仗还没打起来。不过看对方严阵以待,手中弓弦紧绷的样子,这大战也是一触即发。 “陛下!”张允文来到阵前,向李世民行了一礼。 “哦,允文回来了!看你一身杀气的,跟人打过仗了吧!”李世民看着张允文轻声笑道。 “不错,我们遇上了八百个高丽骑兵前来捉拿我们,不过都宰了!”张允文说这话时,杀气腾腾。 李世民一抚掌:“好!毁水坝在前,今又以两百大破八百骑兵,此等战功,当居我辽水一役第一啊!” 此言一出,张允文便感觉到了数道不善的目光射来。却是那些将领听得李世民说张允文在辽水一役中居头功,故而心头不服。 “陛下,臣愿领一万步骑,踏平此座大营!”这时候,那左一路兵马大总管程咬金出列拍着胸脯说道。 李世民身边共有四路大军,左一右一,左二右二。其中,张允文便是右一路兵马大总管。 李世民闻言,却是笑了一笑:“知节啊,朕知你勇悍过人,可是面前这军营,你瞧瞧,旌旗招展,烟尘蔽日,也不知藏有多少兵马!若是贸然冲杀,中了高丽人的埋伏,那当如何是好?” 程咬金一笑:“嘿嘿,陛下你不是在外面么?到时候领兵救下末将便是!” 众将闻言,不由齐齐一笑。 李世民笑骂道:“好你个程知节,原来是做这般打算!好,朕便给你一千骑兵,你去冲一冲那高丽大营!” “一千?”程咬金不由一愣,急道,“陛下,末将要的可是一万啊!这一千骑兵能干什么?” 李世民严肃的说道:“一千骑兵,当然是让你去查探高丽大营虚实的!难道你真以为朕会让你去冲击高丽大营?” 程咬金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来:“什么?探察虚实?老程还真以为去踏平这军营了!” 虽然口中带着丝丝不甘,但程咬金还是很好的执行命令去了。一千名唐骑如同一支支利箭,飞速的射向高丽大营。 程咬金前脚出发,李世民在后面也挥挥手,让大军往前移动。 这程咬金也是凶悍,一扬马槊,口中大呼道:“杀——”便冲到了高丽军营之前。 此时,高丽大营的栅栏之后至少聚集着七百高丽士卒,当程咬金凶神恶煞的杀过来时,这些高丽士兵不由齐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似乎在说:“我们这边军容如此强盛,你们怎么还要打过来?” 程咬金可不管那些高丽士卒的表情,领着一千骑兵就开始冲击高丽大营正门。 打着打着,程咬金便觉得有些不对头,为什么自己一支孤军如此嚣张的砸了高丽军营大门,他们怎么还没有出来?莫非…… 想到这里,程咬金大吼一声:“兄弟们,杀啊,这些高丽人定是在使空城计,这大营之中根本没人!” 听了程咬金这般说,唐军骑兵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兴奋得不得了,手中长枪大刀,挥舞得之快,片刻之后,便将这大营的正大门给轰开了。面对里面的几百步卒,程咬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分出八百人去探查军营,自己带着两百骑兵开始对那些高丽步卒展开攻击。 不得不说,程咬金的马战功夫当真是超一流,不是一般的强。以他为箭头,两百骑兵冲进步兵阵中,如虎入羊群。没多时,便将这六七百高丽步卒全部斩于马下。 这时候,那些探查大营的唐军骑兵方才返回。 “禀将军,小人在大营之中,只见得旌旗遍布,火堆燃烧,并未看见人影!” 程咬金一张大胡子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好!果然和老夫猜测的一样!你们在此守着,老夫去见陛下!” 当程咬金将这个消息告诉正站在一里处遥望高丽大营的李世民时,李世民不由低头沉思道:“这高丽人在此建立如此庞大的军营,所为何事啊?” 程咬金满不在乎的说道:“管他的!反正这些小王八肯定是往东逃了,留下这个军营来迷惑我军。不过陛下,嘿嘿,老程今日可是令一千骑兵踏破敌军大营,这份功劳应该不小吧!” 李世民听了这话,不由哑然失笑:“好哇,知节,你心头就惦记着功劳!此次破营,本就是偶然,朕随便派一人过去,也会有此效果,所以,这破营之事,不提也罢!” 此言一出,程咬金顿时露出一副悲惨像来。 “不过领兵击杀高丽七百步卒,这份功劳倒也不能免去!好了,你莫要纠缠此节!诸位爱卿,你等且说说,这高丽人究竟作何打算?”李世民两三句话堵住程咬金的口之后,又向众人说道。 沉默片刻之后,那李绩最先说道:“若是微臣是高丽军主将,定然知道高丽军力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与唐军在野战之中一争高下,所以,必将兵力收缩至诸个城池之中,严防死守,和唐军拼消耗!此方为上策!所以,微臣以为,这高丽人定然是往辽东城集结兵力,准备固守辽东城!”说道这里,李绩不由顿了一下,“况且,由此军营往东,不过百里便是辽东城。想必是高丽人害怕我军追杀,才采用此等疑兵之计,希望我军畏怯,以拖延时日!” 李绩慢悠悠的说完这些话后,李世民不由一拍手掌:“好!世勣此言,正和我心!朕也是这般想法!既然如此,那朕便命令大军即刻前行,往辽东城方向靠拢!” 众将领在马上齐齐一抱拳:“喏!” 于是,众将领纷纷返回唐军大营,带着本部兵马飞快的往辽东城方向赶去。李世民则是和这三万大军一道,先行出发一步。 当张允文回到唐军大营,准备带着宪兵营、炮兵营和侦察营跟上李世民的步伐时,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炮兵营貌似还在辽水那头,没有运过来。想起那些重达数千斤的大炮,张允文也粗略估计到了没有运过来的理由。恐怕会一直等到最后才运过辽水吧! 所幸的是,宪兵营和侦察营已经到了。张允文便带着这两部兵马往辽东城方向一路急行。同时还让留守大营的将领等炮兵营上岸之后,告诉他们让他们直接往辽东城开来便是。 等张允文到达辽东城外的唐军大帐时,李世民便劈头盖脸的问道:“允文,那些攻城用的大炮可曾到来?” 张允文苦笑一声,向李世民说明情况之后,李世民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来。 原来一到达辽东城下,众人发觉,这高丽人还真是按照李绩的说法来做的。不过他们在构建辽东城防御工事的时候,却是让李世民和唐军将领大吃一惊。 只见辽东城下,蜿蜒纵横的壕沟,一排排拒马,深深的护城河,高达三丈的城墙,架设在城头的一架架床弩,将整个辽东城变成了一个充满陷阱的堡垒。 看到这辽东城,李世民想到了火炮,若是有火炮助阵,对着这辽东城一阵炮轰,那么攻陷这辽东城,便是轻而易举了。李世民可清楚的记得那些大口径火炮在攻城时展现的威力。 “陛下!”张允文在望了那辽东城许久之后,忽然说道,“陛下,其实这辽东城并不一定要立刻攻陷下来!” 李世民闻言,眯起眼睛,看着张允文。 ------------ 第四百四十一章 薛延陀覆亡 辽东城位于辽水东岸一百多里处,扼守辽河平原地区,称得上是辽东要塞。当初隋炀帝征讨高丽时,便是数次折戟与辽东城下。不过和隋炀帝进攻高丽时不同,他所选择的行军路线是分为南北两路,从上下游渡过辽水,将新城、盖牟州、安市州、建安州等南北城池那下来之后再行围攻辽东城。 事实上,历史上的李世民第一次进攻高句丽时,也是延续的这种进攻线路。 不过如今李世民从辽东城这一边强渡过辽水,兵锋指向的第一个城池便是辽东城。 一张地图被摊开在几案之上。 整张地图看起来还非常的新,但是山山水水,河流森林,道路城池都勾画的一清二楚。这却是那些在高句丽的调查院探子和侦察兵们联合起来弄出的这份地图。记载了辽河以东,鸭绿江以西的广大区域的详细情况。上面甚至连各个城池有多少兵力,那些地方曾经驻扎过高丽大军都标注了出来。 “此处便是辽东城!”张允文手指指着地图上的辽东城说道,“辽东城北面主要有新城州、盖牟城、白崖城三座城池,分别驻兵一万、一万、八千。而南面有安市州、建安州两城,各自驻军一万五千、一万。以上城池离辽东城较近,尤其是白崖城,里辽东城不到百里。若是我军围困住辽东城,而又久攻不下,那渊盖苏文定当会调以上诸城之兵,增援辽东。我军便可在其必经之路上,拦而歼之!”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允文此言,倒也不差,若是按照这种围点打援之策,可极大的削弱这几城的力量。到时候打起这些城池来,就更加轻松了!唔,对了,要不然这样,朕分出南北两路兵马,让其各自埋伏在城外,待城中兵马出来,先灭援兵,接着立刻边攻打城池!” 张允文闻言,立刻笑道:“陛下真乃是才思敏捷,微臣不及啊!微臣才说了一个围点打援,陛下便举一反三,灵活运用,加上这一引蛇出洞之策,这样一来,整个计策便更加完整了!” “哈哈,老夫也是灵机一动,方生此念!”李世民一脸得意的说道,“好,朕即刻将此命令传下去!对了允文,那炮兵营可要快些到来,虽说是围而不攻,若是那渊盖苏文不派兵出来,朕也就要强行轰开这辽东城了!” 张允文隐秘的打了一个呵欠:“放心吧,陛下!他们一上岸,便会立刻往这边过来的!” 等到出了大帐,张允文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昨天夜里没睡,今日还真是有些疲劳。看来真的是好久没有在夜里做过这样的任务了,这几年来,虽说在坚持锻炼,可哪儿又比得上实际作战呢? 打着呵欠,张允文回到那早已经由马望山等人搭建好的营帐之中,埋头大睡。 一阵鼓声将张允文惊醒。 抬起头,透过营帐墙壁上窗帘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外面微微有些明亮的天空。被这鼓声惊醒之后再也睡不着,起身来到营帐之外。 此时天刚蒙蒙亮,营地各处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透过不算浓厚的雾向辽东城望去,白茫茫之中,只能看见一个灰色的影子。恐怕要等到太阳出来,这雾消散之后,才能看见辽东城。 不光是张允文起来了,和张允文一起参加过任务的马望山等人还有那些侦察兵也起来了。他们却是在场地之中开始锻炼起来。 见到张允文,他们热情的招呼了一下,有自顾锻炼去了。尤其是那些侦察兵新兵训练营的家伙,在昨日的实战之中,体会到了自己的不足,此刻正在针对这些不足进行训练。 感觉到肚子中饥饿无比,张允文便在营地里转悠着,看看那个地方的早饭做好了,自己也去蹭点饭吃。 张允文发现,到现在那炮兵营的人还没到来,,心头不由有些惴惴不安,莫不是炮兵营出了什么事情? 用过早饭,张允文便纵马往辽水边上跑去。 来到那唐军在辽水边的大营时,只见江边一片黑压压的人。人群中还吼着号子:“一二,一二……” 张允文上前一看,却是唐军士卒正在从船上搬运那些大炮到岸上。不过搬运的过程十分辛苦,这些大炮身上绑着绳子,士卒们正从江岸边沙滩上往营地里拖动。沙滩之上,不易借力,士卒们拉得非常的费劲。 见到这种情形,张允文上前,对着炮兵吼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可是记得,这些炮都配了马车的。 那炮兵营的士卒见到张允文到来,顿时欢呼起来,一名士卒冲到张允文面前:“张将军,你可来了!这些炮太沉了,兄弟们根本就搬不动。马匹在沙地里也是极不方便的,只得让兄弟们一起来拉!” 张允文目光扫了一眼这炮兵士卒,默默的点点头,轻声问道:“你们的长官呢?” 那位炮兵一指辽水对岸:“还在那边协商呢!昨夜运送火炮的时候,有艘小船翻了,有两门炮沉到了江中,他们便想慢慢的运送,迟延时日,如今张郎将正在和他们理论呢!” “船翻了?沉了两门炮?”张允文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来,接着关切的问道,“那有没有人员伤亡?” 那名士卒摇摇头:“负责压船的都是精通水性的兄弟,他们有了过来!” 张允文点点头:“人没事就好!炮没了还可以在造,若是人没了,那可就不妙了!走,跟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张允文带着这名炮兵乘坐一艘不大的船,渡过辽水,来到辽西西岸的唐军大营。 船刚停泊在临时搭建的码头之上,张允文便听见一个声音大声说道:“我等炮兵,乃是攻城利器,若是延误了攻城时日,你耽误得起么?”这个声音正是当今炮兵营中郎将之一的张浑。如今的炮兵营,共有三名中郎将,平素负责管理炮兵营的各项事务。 张浑此言刚落,另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我奉命调集这些舟船,负责运送士卒,如今为了给你们运送那铁家伙,已经折了两艘船在这辽水里面,如今能空出十艘船来给你们运这些铁疙瘩已经是不错了!立刻要知道,这边还有大量的粮草辎重等着我来运呢!” 张允文迈步出了船舱,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到那张浑和负责调送船只的官员身边。张浑见到张允文,正要行礼,张允文摆摆手,示意不必,口中对那名官员道:“我是张允文!如今陛下正在催促炮兵营快些到达,你赶快多调集一些船只,将火炮送过去!” 那名官员一愣,接着便大倒苦水:“张将军,张公爷,你是不知道啊,这辽水西岸的辎重粮草已经堆积如山了,小人协调运输,也是颇为为难啊!前不久,一位行军总管让小人赶紧运送干草过去,说是马匹没有草料了!昨日,又有几名突厥酋长让小人送骏马过去!而张公爷你又要让小人送火炮过去,就这几百艘船,那里够用啊!再说了,昨日运送火炮的时候,还折了两艘船呢!” 此言一落,那张浑便不屑的笑道:“我们可是告诉过你,这火炮沉得很,让你用大船,你为了讨好那个行军总管,用大船给他送草料去,用小船来送火炮,船沉了乃是当然之事!还有,我们损失的两门火炮,价值至少在十万贯,若是将此事闹到陛下那里,看你如何来赔!” 有张允文在身边,那张浑的底气十足。 那官员闻言,不由一怔,望着张浑道:“张郎将,立刻别吓我啊!” 这时候张允文出声道:“好了,这炮沉入江中,本官也没有追究你责任的意思!只好你能尽快安排船只,将炮兵全部运送过去,此事便就此接过!” “将军……”那张浑听见张允文这般说,不由出声道,“可是……” “好了,张浑了,你也别说什么了!此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陛下那边正在酝酿一轮攻势,你们炮兵可是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反正一个字――快!一定要快!” 张浑闻言,默默点点头。 那官员听着张允文平静的话语,心头知道,自己这次可是千万不能再怠慢那些铁疙瘩了! 当下,那官员便开始协调,让出大船来,开始运送者滞留在辽水西岸的一百多门大炮。 ------------ 第四百四十二章 百万骸骨 当炮兵营所有的火炮全部登陆到辽水西岸之后,张允文又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辽东道路的问题。 虽说辽东在汉朝时便开始有了初步的开发,可是,当高句丽掌握辽东之后,对于这道路的修建并不热衷。而隋炀帝时征伐高丽,又将这原本就很烂的辽东驿道打得破烂不堪。至今尚未恢复。 一路行来,只见东一个坑,西一个洼,有些地方甚至完全破败,杂草丛生,根本一点路的样子也没有。马拉着火炮,艰难的在这地上行走。 张允文见状,只好分出部分士兵在前面用兵器整理道路。每当看到士卒们躬身将一个个坑填平的时候,他总是在想,若是有工兵该多好啊! 就这样,一段五十多里的路,他们慢慢的走,到第二日午时的时候,才到达辽东城下。 先到李世民那儿去报个到,毕竟自己两天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了,然后在吐吐苦水,述说一下这万恶的道路。 当李世民听了张允文这般说,一双剑眉不由高高皱起:“这般说来,若是想要这炮兵如同步兵一样的行军,那是不可能了?” 张允文无奈的说道:“辽东这些路,实在太烂了!没办法啊!” 李世民沉吟片刻,却是向张允文询问道:“允文啊,若是一门那种大口径炮能不能破坏诸如新城、盖牟州之类的城池?” 张允文笑了一笑:“若是那些城池如同辽东城这般,以青石巨木建造而成,倒是有些难,不过像新城州那些城墙,只相当于大唐下州州城的城墙,连续几炮轰塌一段城墙,应该问题不大!就算不能轰塌城墙,一炮轰掉那城门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李世民一拍面前的几案,对大帐中诸人说道,“诸位爱卿可听见允文之言?朕决定将大军分做三路,两路扫平南北,中路攻取辽东之后,往东推进。当然,三路大军之中,皆配上火炮,以中路为主,其余两路大军以歼灭高丽有生兵力为主,伺机攻城,但不可强攻,若是谁因求战心切而贪功冒进,折了太多兵马,朕可不会饶了他!” 此言一落,众将尽皆拱手行礼,唯独李绩站起身来说道:“陛下,老臣有言上奏。” 李世民笑道:“李爱卿有言直说便是!” 李绩道:“若是三路大军以中路为主,而其余两路机动于南北,歼击敌军之有生兵力,伺机攻城,老臣以为还是不带那重炮为好!若是我军遭高丽袭击,重炮落于敌手,岂不是不妙?再说了,南北两路之兵力,多为游走于城池之间,带上重炮,将会拖延我军行进速度!” 李绩说完,李世民沉吟片刻,说道:“世勣此言,倒也有理!好吧,世勣你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李世民分出南北两路大军,各三万人,其中,骑兵占了四分之一,而侦察兵派得更多,将近千人。这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保证大军不被高丽人发现。其中北路军由薛万彻带领,南路军由李道宗带领。 就在两路大军离开后不久,那些耀兵于各城的将领也回来了。 他们是在张允文离开营地的时候,领着数百骑兵飞驰于辽东诸城,扛着那面绣着“唐”字的大旗,在高丽人的城池面前转上一圈,然后再回来。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当唐军渡过辽水的时候,高丽举国震惊,各个城池纷纷关闭城邑,害怕唐军突然出现。而今,这些绣有“唐”字的大旗从城下飘过的时候,城中之人,心头恐慌,可想而知。这也是古代打仗常用的方法。 这些人带回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辽东城北面的盖牟城、新城两座大城各自出兵五千,正往辽东而来。 李世民听罢,不由呵呵一笑:“这薛万彻这下可是要好好的打一仗了!也不知南面那边是否也派出援兵来!”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唐军对这辽东城围而不攻,足足围了十日。在这十日里面,唐军不断的派出侦察兵侦察这辽东城的布防,从城外的沟壑到城头守军的大概数目,皆是需要打探清楚。 当这些情况被探查清楚的时候,也就是李世民进攻辽东城的时候。 进攻辽东城的布置李世民全部交给了李绩去做。 李绩也不推辞,细细规划了两日,拿出了一份进攻方案,呈交给李世民过目。李世民细细看了一遍之后,口中笑道:“世勣这作战方案倒是中规中矩,以火炮强行轰击城墙,以步兵负土添壑,排除障碍,集中攻击一面!” 李绩也是一笑:“如今有火炮做保障,就不必另辟蹊径,剑走偏锋了!” 李世民点点头:“那倒也是!这火炮的威力,你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啊,这辽东城城墙虽厚,但是在炮火的攻击之下,也是土鸡瓦狗而已!” 五月二十八,上午天气晴好,一轮白日耀眼。 在辽东城西面,唐军排开阵势。炮兵在最前方,随后是负责攻城的步兵,两翼则是骑兵。 这炮兵也分成前后两部。前面是迫击炮阵地,后面是攻城炮。前者负责压制城头高句丽士卒,后者负责摧毁城墙。 在迫击炮阵地的前面,便是蜿蜒纵横的道道壕沟,深可陷马。排排尖锐沉重的拒马墙分布在壕沟之间。 高丽人看得到唐军气象森严,站在那里,岳峙渊渟,光是这种气象便是高丽军学不来的,心头不由一阵担忧。而看见摆放在军阵最前方的火炮是,这些高丽人心头又不由惴惴不安,这就是唐军的火炮么?看起来怎和铁筒子差不多! 唐军火炮的威名已经随着一场场战争,名扬四方。这高丽人也只是听说了,却没有见过其真面目。据说那铸造火炮的地方处于严格的保密之中,外人闯进去,格杀勿论。 李绩站在李世民身边,遥望着辽东城。只见他挥了挥手,一名骑士便纵马而出,往辽东城方向疾驰而去。 这骑士到达迫击炮阵地前面,从马鞍上取下一个铁制的简易喇叭,就像一个圆锥一样。放在嘴边,大声的喊道:“城内的人听着,我大唐皇帝陛下有令,若是尔等识相,立刻开城投降,尚可饶尔等一命!若是执迷不悟,莫怪炮火无情!” 这名骑士的嗓门本来就大,如今又拿着这简易的喇叭吼着,那离他有百多丈远的高丽人听得一清二楚。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大怒,将那城头的床弩一摆,对准那骑士便射出了一支弩箭。 唐军以前装备的床弩,射程可达两百丈,但是百丈之后,那穿透力便会大大减弱。。而高丽人的床弩比起唐军的床弩要差一些,但居高临下的射出来,也是插在了迫击炮阵地上。离那名骑士不到一丈远。所幸的是,没有伤到人。 李绩见状,向张允文望去,想看看他有什么对策。毕竟这迫击炮阵地处在对方床弩的射程之内。然而,他却只看见了张允文的笑脸。 见到这张笑脸,李绩安下心来。 这时候,那名喊话的骑士已经返回到了军阵之中。 李绩目光之中,蓦地闪过一丝精光,口中喝道:“传我命令,开始进攻!” ------------ 第四百四十三章 苏烈任职 “轰--” 一阵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的巨大声响席卷辽东城。无论是城内的高丽军还是城外的唐军,似乎只感觉到地在动、山在摇。那呼啸而过,漫卷天地的巨大声浪震耳欲聋。那冲天而起的阵阵硝烟弥漫了整个视线。 “轰--” 第一轮炮击之后,没有丝毫停歇,炮兵们又再次填弹、射击。 一轮又一轮的炮击接连不断的轰击在辽东城西面城墙之上。 到后面,众人耳中只剩下阵阵轰鸣的炮声和爆炸声,眼中只有腾起的硝烟。 终于,在迫击炮射击了二十轮,火炮射击了十五轮之后,一杆绿色的大旗竖了起来。炮兵阵地边的传令兵见到那绿色大旗,下令停止了射击。 一时间,辽东城内外蓦地安静下来。但是,众人耳中依旧隆隆作响。 等待硝烟散尽之后,出现在唐军面前的,却是一副凄惨的景象。 原本那高大巍峨的城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倾塌的残垣断壁。在强烈的炮火轰击之下,那段城墙在簌簌发抖。一颗颗炮弹猛地击在青石之上,巨大的冲击力破坏着城墙的内部结构,强烈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彻底的震散了石头与石头,圆木与圆木之间的结构,终于,这城墙被轰出一个个洞来,接着,轰然垮塌。 这仅仅是火炮轰击城墙的效果。 而数目众多的迫击炮在轰击城头之时,无数的炮弹落在这段近百丈长的城城头之上。霎时间,一个个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肆意冲击这城头的一切,将城头的高丽士卒高高掀起,落在城头两边。四下纷飞的弹片撞击着他们遇上的任何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城楼,阵阵冲击之下,仿佛是被乱刀砍过一样,支离破碎或是遍体伤痕。 在这样的轰击之中,那高丽人引为屏障的辽东城墙,变成了人间炼狱,不知有多少高丽士卒死在迫击炮的轰击之下或是被掩埋在城墙的废墟之中。 阵阵惨叫声从那辽东城下传来,不时可见那些被炮弹炸断四肢,或是被落下的墙体砸伤的高丽士卒,他们凄惨的躺在地上,望向唐军这边的神情就像见鬼一样。和这些高丽人拥有同样神情的还有那些仆从军。当大唐让她手中的火器尽情的释放威能的时候,深深的震撼了这些仆从军。 突厥、回纥、奚族、契丹……这些居住在大唐北境的游牧民族看着城墙在炮火之下变成瓦砾,士兵变成尸体,还有那震天动地,山崩海啸的气势,让他们深深的震撼了,心头不敢再起半分对大唐的丝毫不敬之意。 虽然李绩也深深的震撼了,他没想到这百炮齐鸣会有这般大的威力,但是他很快的回过神来,按捺住心头的激荡,朗声道:“传我军令,步卒冲进辽东城,骑兵截杀突围之人!” “咚咚咚--”炮声过后,鼓声响起。大唐步卒踏着步子往辽东城方向杀去。路上的沟壑。障碍,在没有高丽士卒的配合之下,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便直接突破了。 大军从那轰出来的缺口之中,涌进辽东城。 看着大军涌进这辽东城,李绩放下心来,看来这乾坤已定。 然而,出乎李绩意料的是,在辽东城的南部区域,唐军士卒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高丽士卒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与唐军打着巷战,在斩杀了数百唐军之后,终于惹起了李绩的不满。于是,扛着迫击炮的炮兵进入城中,架设好了迫击炮,对着城南就是一阵乱轰。 李绩当然不是想要真正依靠炮兵便解决抵抗,而是用炮声来吓唬这些高丽人。 果然,几轮炮击之后,这些高丽人竟然拼死从南门突围而去,结果被守在外面的唐军骑兵一一歼灭。 出了南城,其余的几个城区倒是十分顺利。大军一入城,他们就识相的投降了。后来找人询问才知道,那些拼死抵抗的高丽士卒乃是渊盖苏文的绝对心腹,甚至可以称得上死士,从将军到士卒,其亲属尽在渊盖苏文那里奉养着。 随着大军渐渐进入辽东城,这辽东要塞也就正式宣告落入唐军之手。遥想当初,隋炀帝三征高丽,尽皆折戟此处。而如今,李世民首攻辽东,便取了此城,其意义可是是非常的重大。 此战结束之后,唐军一面清点此战成果,一面又重新开始筑城,将那被轰塌的城墙修补起。当然修补城墙的还是大唐士卒。一名士卒一边修补城墙,一边抱怨着为啥当初要把城墙给轰塌呢?结果遭到了周围众人的白眼攻击。 花了两天时间,终于统计出了此战结果。此战共歼灭高丽军两万余人,俘虏三万余人。令俘虏辽东城内男女老幼五万余口,得粮五十万石。 当李世民听到手下军曹报告得获粮草五十万石时,李世民不由不敢置信的反问道:“多少?” 那军曹也满是激动的说道:“五十二万石!陛下!五十二万石,可供我大军半年之用啊!” 李世民听罢,喃喃说道:“看来这高丽还真打算守城到底,竟然储备了这般多的粮草,这下子全都便宜我大军了!” 李绩闻言,不由笑道:“这渊盖苏文便是心疼我军远道而来,粮草难以供应,这才留下这般多的粮草来支援我军!” 众将不由哈哈一笑。 接下来,李世民宣布在辽东城置辽州,举烽火入塞,向中原报捷。 而关于那些高丽俘虏的处理问题,李世民不由为难起来,这些人中,很多是渊盖苏文的死忠,若是冒然放掉,恐怕他们转身便会返回渊盖苏文处;若是杀了,又恐留下不仁之名,势必会引起后面城池守军的拼死抵抗。 考虑了许久,李世民只好将这些人收缴了兵器,安置在辽东城内,派士卒专门看管。 等到辽东城内一切安定下来,大军休整了数日。在这期间,两条战报传来,让李世民高兴不已。 一是那北路军薛万彻,领着士卒农工业北上,在盖牟城以南八十多里处,截住了那些气势汹汹,正往辽东城赶来的新城州、盖牟城二城援军一万人。 由于有侦察兵提前侦察到敌军情况,薛万彻得以展开部队,布下埋伏。当着一万高丽大军冲过来的时候,一头扎进了薛万彻布置的牢笼之中。经过半天的激战,薛万彻领军斩首六千,俘虏三千,还有一千四散奔逃。薛万彻派遣骑兵追杀高丽溃兵,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瞄向了这些被俘的高丽人。 唐军中也有会说高丽话的,在这些士卒的一番言语之后,从高丽俘虏中走出一百多人来。这一百多人尽皆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脸上就差点写着“贪生怕死”四个字了。 薛万彻看着这一百多名高丽士卒,再转过头望着剩余的俘虏,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大手一挥,箭如雨下。 这三千俘虏在箭雨之中呻吟着。 小心的将那些还算完整的高丽军服脱了下来,凑齐了一千多套,在从军中选了一些英勇善战的士卒,当然,侦察兵大部分都入选了,穿上高丽军服,在身上抹些鲜血,连同这一百多贪生怕死的高丽士卒,做溃兵之状,撤向了盖牟城。 在这些贪生怕死的高丽士卒的掩护之下,这一千多唐军顺利的进入到了盖牟城。就在他们入城后不到一个时辰,薛万彻便带着大军赶到盖牟城下,休息片刻之后,即刻开始攻城。 攻城开始后不久,那些潜入盖牟城的唐军士卒立刻响应大军,一百多名士卒杀死守卫城门的高丽兵,打开了盖牟城城门。一些唐军士卒在城头和高丽兵展开大战,使得高丽兵来不及攻击唐军。另一些士卒却是在城内四处放火,扰乱高丽军心。 在内外夹击之下,盖牟城落入唐军之手。 此战结束之后,清点战果,薛万彻领军攻击斩首四千余人,俘获高丽兵一万余人,俘获城内男女共计两万余口。另外,还有十万石粮草。 占领此城之后,薛万彻即刻采取守势,防止高丽人逆袭。 另一条战报却是关于大唐水军的。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领水军从莱州渡海,袭击了卑沙城。 这卑沙城位于处在辽东半岛东面,依山而建,四面险峻,唯有西门可以攀登。张亮的水军在离卑沙城不远的地方登陆之后,唐军前锋将领程名振领兵连夜急行,抵达城下。副总管王文度身先士卒,领兵猛攻西门,数次攀援而上,又被打了下来。 经过一日激战,大军终于拿下了卑沙城。 是役,唐军斩首四千,俘虏六千高丽兵,共计获得卑沙城人口万余。 拿下卑沙城之后,张亮由命令邱孝忠领战船出海,耀兵于鸭绿江,袭扰平壤城以北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李世民听闻盖牟城、卑沙城二城被攻破时,不由发出一阵得意的大小。渡过辽水不到一个月,便连下三城,此等战绩,业主与让李世民得意了。 在辽东城休整了几日,李世民便准备出发,攻击位于辽东城以东的白崖城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令人十分不愉快的消息传了过来,那薛延陀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拔灼,起兵三万,正往营州方向杀来。 这却是当初滞留在薛延陀的高丽使臣对那拔灼道:“大汗,如今唐军主力尽在辽东,营州空虚,乃是劫掠之最佳时机。大汗要知道,大唐为了打此一仗,可是调集了河南河北的资源。如今的营州,积粟成山,马匹成群,还有各式唐军利器 ,说不定还有火器呢!只要大汗纵兵击之,则这些东西便尽归薛延陀了!若是大汗能得到唐军的装备,尤其是火器,还怕什么回纥、仆骨么?恐怕连大唐也堪一战了吧!” 听到这高丽使臣的话,拔灼终于心动了,集合了薛延陀各部三万多人马,直往营州杀来。目的便是抢上一把! 大帐之中,李世民面沉如水。原本连破三城带来的好心情让这条消息给破坏了。只听他沉声说道:“诸位爱卿,这薛延陀犯我营州之事,当如何处置?” 其实李世民心头早有腹稿,但仍是向众臣询问,便是为了集思广益。 听得李世民发问,帐下诸将领纷纷各抒己见,言辞不一,但是表达的意思却只有两个。要么派出一部分兵力返回营州,要么就让营州守军拖住薛延陀大军,等待幽州、蓟州等地驻军驰援营州。 李世民的心头也是偏向后一种选择。 “陛下老臣以为,当派一员大将领军返回营州,与薛延陀一战!”那李绩在闭目沉思半天之后,睁开眼睛,缓缓说道。 “为何?” “老臣以为,薛延陀之疾,虽为芥藓之疾,然久则成患,不能不防。此次打退薛延陀,可过上几月,若是那拔灼依旧领兵来犯,而我辽东战事依旧未了,那又当如何?所以臣以为,当遣一将领兵出击,彻底打压住薛延陀!” 李世民听了这话,心头不由微微一动。此言也倒是在理。 “李爱卿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你且说说,此事当派何人前往为宜?” 李世绩沉默片刻,却是出言道:“诸将之中,各有任务在身,皆是与辽东战事息息相关。老臣也不知当派何人前往!” 李世民闻言,不由面露失望之色。 而帐下的将领也没有一个自动请缨的。毕竟和辽东战事比起来,那与薛延陀一战之事,功劳可没有这般大。 这时候,张允文出列道:“陛下,微臣可向陛下推荐一人!此人保证能完成此事!” 李世民看了张允文一眼,微微一笑:“哦?你且说来,何人可做此事?” “微臣的义兄,中郎将苏定方!”张允文从容的说道。 李世民眼睛蓦地一亮,口中却笑问道:“苏定方真能完成此事?” 张允文知道李世民心头已经同意,但是还需要给其余将领说明,当下便说道:“微臣的义兄不仅武艺超群,更是精通韬略。曾从师于李卫公学习兵法,后随侯君集西征高昌,在西域坚守数年,其间立下战功无数。若是派他前往,定能一举消灭薛延陀!” “好!”李世民猛地一拍面前的几案,“允文所言此人,正好符合朕的心意,朕便令他领兵八千,连同营州当地驻军,与薛延陀一战!唔,诸将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众将齐声说道。 当张允文将此消息告诉苏定方的时候,后者一脸的不情愿,还埋怨了张允文两句。 张允文连忙解释道:“苏大哥,莫非你真以为此事打退了薛延陀便算完了?你当领着大军一直打到漠北,将整个薛延陀部连根拔起,这才算是完成了陛下的任务!一旦完成,这可是灭国之功,可不比这辽东的功劳小啊!若是不是诸将早就各自身有任务,这种差事还轮不到你呢!” 苏定方听着张允文 话语,眼睛逐渐亮起来,到最后,赶紧向张允文赔不是,说自己误解了他的好意! 二人说笑一番,互相告别之后,苏定方便返回军营,准备行李去了。 此次和薛延陀交战,说不定是这苏定方的腾飞之机!望着苏定方的身影,张允文默默想道。 然而张允文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长安城的调查院中,林然一脸愤怒的望着梅仁幸,口中咆哮道:“看看你干的好事!院长曾多次吩咐,那处地方绝对不要出什么闪失!当初你接手的时候,也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可是现在呢,人没见了,你让我如何向院长交代?” 梅仁幸蓦地抬起头,望着林然:“此事既然是在下的过失,在下会一力承当!”说着,转身离开调查院。 “你上哪儿去?”林然看着梅仁幸的背影,心头不知怎的平静下来,淡淡的问道。 “当然是去把那个糟老头子给抓回来!”梅仁幸微微侧过头,低声说道。 ------------ 第四百四十四章 班师回国 听得辽东传来的大捷,李治的心头也是十分的高兴,为此,他还特地赐宴,和留守长安的大臣好好的醉了一把。这种醉酒的行为一般说来,是会受到诸如孔颖达之类的儒生的大肆批驳,然而,孔颖达看了李治一眼,口中说道:“此次辽东大捷,殿下醉酒,乃是人之常情,这次老臣也就不再追究了!不过下不为例!” 李治听罢,不由心头暗笑,此例一开,有怎会下不为例? 酒宴完毕之后,醉醺醺的李治正要返回宫中休息,忽然听得有内侍来报,说是调查院里一个叫做梅仁幸的管事求见。说道那人的名字的时候,那名内侍不由翘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没人性?”李治也不由愕然。愣了片刻,李治才让内侍领那梅仁幸进入殿中。 “下官梅仁幸参见殿下!”梅仁幸见到李治,叩首行礼道。 李治听到这名字,不由又是一阵莞尔。正正色,李治严肃的问道:“呃,这个梅爱卿,你求见孤有何要事?” 梅仁幸头也不抬:“还请殿下调拨一些侦察兵给下官一用!”说着,梅仁幸便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这梅仁幸当初在高昌立下大功之后,便被调到长安调查院,作为林然的助手。而那一直被软禁在长安的禄东赞便是由梅仁幸手下的人看管着。 在张允文出征辽东之前,也曾经让人好好的看着那禄东赞,别让他趁着长安空虚给跑了。可是,张允文虽然嘱咐过,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那禄东赞真的消失在驿馆里了。 林然闻讯,顿时大怒,出动长安的探子将整个长安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人,却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情报,比如说在大军出征之前,曾经有十多个手持松州府开具的路引的自称是蜀地行商的人进入长安,但是,这些人的皮肤比起蜀地的人好黑上许多,一口蜀地方言也是说得有些拗口。 林然当场便说,定是这些人将那禄东赞给救走了。 人是在梅仁幸手中丢失的,这梅仁幸当然得去追回来。然而梅仁幸手中虽然有几个游侠儿,但是论及追踪之术,却并不擅长。这时候,梅仁幸想到了侦察营。然而,这侦察营的调动,需要李世民的点头,如今李世民正在辽东,整个长安城就李治最大。于是,他便壮起胆子,来到东宫,希望李治能调派一些侦察兵给他,让他来追捕那禄东赞。 李治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沉吟片刻,在梅仁幸焦急的目光中点头同意了。 如今留守在长安的侦察兵,除了新兵训练营的一百多号人外,南北各卫之中,也有几个人。梅仁幸拿着李治开具的文书和鱼符,来到那侦察营新兵训练营,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下,再将调令鱼符拿出来给那校尉一观。 那校尉见后,哈哈一笑,说道:“老子在这里闷得骨头都痒了,有事做,那是最好!还有那个吐蕃的老家伙,教官交代一定要看住他,想必那老家伙定是不凡,看我杨猛不把老家伙的脚给打断,看他还跑不跑!” 听了这杨猛的话,梅仁幸也不由露出笑容来。 杨猛带了五十名侦察兵便和梅仁幸的人马一道出发了。 在猜测禄东赞的逃脱路线的时候,那梅仁幸道:“在下曾经翻阅过这禄东赞的资料。从资料上看,这姓禄的老头子也倒是一个厉害人物,心思缜密,考虑周详,深知进退,更厉害的是没脸没皮,若是此人存心隐匿,甚至完全可以不在乎身份、名誉。所以我等追捕起来,也是颇有难度。所幸的是,大唐通往吐蕃的道路不多,大概有两条路。一是经过陇西、吐谷浑回到吐蕃,而是入蜀中,经过积石山回到吐蕃。而那些来长安的吐蕃人便是走的后面一条道路。如今,我等并分两路,各自往陇右、蜀中二地追去!呃,杨校尉,你就带着部分人马往陇右方向追去。请记住了,禄东赞此人,若是不能拿下,立刻以弩箭击毙!” 那杨猛点点头:“梅大人放心,若是在下追上那禄东赞,能带回人最好,若是带不回人,在下一定将他的首级带回来!” 于是,梅仁幸和杨猛二人各带一部分调查院探子和侦察兵,分别往蜀地和陇右放心追去。 “呵呵,大人,你这次选选蜀地,毕竟这蜀地乃是当初大人呆过的地方,对这儿可是熟悉得紧呢!”梅仁幸身边的一位属下笑着说道。 梅仁幸一边纵马慢走,一边说道:“也不全是如此!那些吐蕃人手中拿着松州官府开具的路引。虽不知他们用是什么办法,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我亲自去的好,顺便也调查一下那松州刺史是不是收了人家的什么东西!” 而此时,在陇右道渭州,那禄东赞正带着一名心腹满脸污垢,衣衫褴褛的坐在地上,面前搁着一个破旧的饭碗。却是在这渭州城中行乞。 那一夜,钦陵派出的十三个勇士想方设法的接近禄东赞居住的驿馆,用尽办法,什么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类的都用了一次,终于将那禄东赞给弄了出来,换上了一名他身材相仿的吐蕃人穿上他的衣衫,阉人耳目。 出了长安城之后,禄东赞和剩余的十二人一路纵马狂奔,昼伏夜出,连日赶路,希望能早日赶回到吐蕃。然而,当他们到达秦州清水县的时候,却发现各处关隘要道皆贴着禄东赞的肖像,有士卒在检查过往人员。 见到这种情况,禄东赞恨得牙痒痒,最终决定兵分两路。他自己带着一名心腹伪装一下通过关口往西走。其余是十一人则是从山野之地通过。 这一下,禄东赞行进的速度慢了不少。 他心头虽然着急,但是知道此刻不能慌乱,若是穿过渭州、岷州、洮州三州,便可抵达吐谷浑,而只要进入吐谷浑,便会有人前来接应,那时候,天地之大,就任他禄东赞翱翔了。不过他是不会忘记这几年的软禁之苦的,若是回到吐蕃,以后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忽然间,深谙汉文化的禄东赞忽然想起了伍子胥,当初那伍子胥也是这般从楚国出逃,来到吴国的吧! 就这样,禄东赞东躲西藏,变换着各种身份,往西行去。 当禄东赞等人穿过岷州,到达洮州的时候,杨猛也带着人来到了洮州。 “杨大哥,真的没有追错方向?”一名调查院的探子疑惑的问道。 杨猛挥挥手:“你小子问这个问题问了多少遍了?老子不是说了么?那些吐蕃人行进在山野之间,不仅难以行走,还得提防毒虫猛兽,所以他们在山野中行走的时间不会太长,最终会回到道路上来的。还有,那些人虽然牵着十三匹马,但是老子敢肯定,他们只有十一人!有两匹马的马蹄印很浅,根本就没有坐人。定是禄东赞那老小子带着一个随从秘密的走了另一条路。若是老子是禄东赞那老小子,肯定会第一时间进入吐谷浑。而到达吐谷浑最近的路便是我们刚刚走过的这一条了。只要出了洮州,便是吐谷浑了!” 众人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状。 “这里是西沧州,一过了此处,便是吐谷浑了!”杨猛他们到达一处不大的城池的时候,那为杨猛他们带路的当地士卒便说道。 杨猛看这西沧州,与其说是一个城池,不如说是一个关隘。两山夹峙之间,城池屹立,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杨猛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精芒:“好,就是此处,我们等着那禄东赞来!” “呃,杨大哥,若是你的估计错了,那禄东赞不走这边呢?” “在此等上十日,若是那禄东赞没有出现,老子便追到吐谷浑去,追到吐蕃去!” 众人被他的豪情感染,不由齐齐吼道:“好!” 然而,他们却是没有机会追到吐谷浑、吐蕃去了。那禄东赞还真的是来到了西沧州。 当一身衣衫褴褛,满面污垢的禄东赞来到关卡之前时,杨猛还真的认不出来了。不过他耳聪目明,隐隐听到了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当下上前问道:“你这乞丐,从哪里来?进入吐谷浑又有何事?” 禄东赞在长安呆了几年,用一口带着关中腔的话语说道:“小人从渭南过来,前往吐谷浑投奔一个亲戚!” “哦--”杨猛拉长了语调,猛的喝道,“给我拿下!” 他本是想诈上一诈,熟料那禄东赞的随从乃是个武艺高强的莽夫,一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拦在禄东赞面前:“谁敢动!” 杨猛一愣,想不到自己这一诈,还真的诈出大鱼来,当下哈哈大笑:“禄东赞,是你自己根我们回去,还是让我绑你回去?” 禄东赞心如死灰的从那随从的背后走出来,长叹一声:“我禄东赞也算是吐蕃大相,禄家族长,岂能容你等绑回去?不过老夫倒是好奇,你是如何才到老夫行迹的?” 杨猛当下略微得意的将理由说了出来。听了杨猛的述说,禄东赞长叹一声:“大唐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啊!你区区一个校尉便有此等敏锐的思维和大胆的决策,由此可见大唐兴盛,实乃天数啊!好了,老夫也不回吐蕃做那些逆转天命之事了!不过,也休想让我再回长安!” 说着,这禄东赞猛地拔出腰间匕首,一刀刺进自己胸膛之中。 杨猛见状,也没阻止,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倒是那禄东赞的随从,见禄东赞挥刀自刎,蓦地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声,往杨猛处猛的冲来,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数支飞射过来的弩箭。 吐蕃一代智者禄东赞,出师未捷身先死,死的时候,仍留在大唐。 杨猛这边抓住了禄东赞,而那梅仁幸一边也收获不小,经过查实,他们还真的发现那松州城内,竟然有不少的吐蕃探子。不光是松州,松州附近的龙州、扶州、当州、翼州等地也出现了吐蕃探子踪迹。而那有关禄东赞的蛛丝马迹,却是没找到。 既然没有找到那禄东赞的踪迹,当这一趟也不能白跑,于是,梅仁幸调集整个蜀地各州调查院的探子,在与吐蕃交界的几州大肆行动,共计抓捕了吐蕃探子百余人。他们不仅仅有禄家的,还有高原上其他势力的。 重新在蜀地布置了一番之后,梅仁幸才返回长安。 ------------ 第四百四十五章 清河世家 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缓缓落到辽东城城内。 当初那些潜入到高丽的探子,可没有少带鸽子。经过一次次的努力,终于培育出一批能够往返于辽城与幽州的鸽子。在经过幽州转达便可迅速掌握长安的动向。 这支鸽子落下之后,张允文从鸽子腿上取下一张纸条。草草看了一遍之后,张允文心头暗骂一声。这信息正是关于那禄东赞出逃之事的。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禄东赞也自刎于陇西,那此事也就算这样过了。不过该处罚的还得处罚。 所以张允文决定将这梅仁幸降一级,罚俸一年,以示惩处。 在辽东城休整之后,李世民便要挥师进攻白崖城。一众大臣向李世民苦苦进谏,说什么陛下龙体万分贵重,不能轻易上战场,坐镇辽东城即可。 *** (呃,关于白崖城这个城池名字,其实是俺在一副地图上找到的,其余地方叫做白岩城。不过俺在那副地图上没找到白岩城的字样,便一直以白崖城称之。现在还是改叫白岩城吧!) *** 然而李世民哪里坐得住,严词拒绝了众大臣的进谏,还满是豪迈的说道:“朕自年少之时,赴机从戎,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如今身子尚算健壮,足堪一战。若是现在不上战场,恐怕以后就没机会再去了!” 众臣无言以对,心想着反正有大军在此,难道还怕李世民有什么危险不成。 于是,李世民带着四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白岩城。 几乎是攻打辽东城的翻版。在火炮巨大的威力面前,这白岩城的城墙也被轰出一个个巨大的缺口出来。 唯一出现意外的是,那渊盖苏文从乌骨城调集了一万大军增援白岩城。高丽援军到达的时候,大军刚好拉开了阵势,诸兵种准备就绪。听闻高丽援军杀过来,契苾何力当先领八百骑士迎击高丽援军。 这契苾何力也是一员猛将,领着八百骑兵纵横在万余高丽军中,一阵冲杀,将高丽援军冲得七零八落的,也从队头冲到了队尾。然而,高丽兵很快的恢复过来,凭借着数量优势,才用长矛阵阻截,终于将八百骑兵围在当中。契苾何力腰间也被刺中一枪。 就在这个时候,尚辇奉御薛万备见到契苾何力受伤,单骑冲入万军之中,手中马槊挥舞如轮,杀到契苾何力处,将契苾何力救回。受到鼓舞的契苾何力勇气益奋,与从骑退出万军之中,稍微包扎一下,便领军再战。这一番厮杀下来,终将高丽援军击溃。随后唐军追杀数十里,斩首千余而还。 想当初李靖征讨吐谷浑的时候,赤水之战中,薛万均、薛万备两兄弟被困于万军之中,士卒死伤十之七八,两人也身受重伤。这时候,契苾何力领本部兵马杀入吐谷浑阵中,将薛家兄弟救出。而如今,这契苾何力又被薛万备从万军之中救出,不得不说,这薛家兄弟与契苾何力的缘分不浅啊! 而且这契苾何力虽然名声不显,但其德行与战功毫不逊色于当朝名将。之所以名气不响不过是他担任主将的机会比较少,可是在唐初各大重要战役中,例如李靖击破吐谷浑之战,高君集击破高昌之战,李勣击破薛延陀之战等各大重要战役中均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可以说是当时的“最佳副将”。 这一场阻击战打下来,契苾何力伤口崩裂,李世民亲自为他敷药,做事将这位突厥汉子感动了一把。 在契苾何力击溃高丽援军的时候,李世民带领众军已经在火炮的开路之下攻占了白岩城。 说是攻占,其实是当炮声响起,射了不过无论,轰出几个缺口的时候,一面摇荡的白旗已经出现在城头之上了。 李世民在白岩城休整的时间比较长。因为这白岩城乃是主动投降,而不是攻取下来的,所以李世民对待城内的官吏百姓也要客气得多。城中百姓在唐军入城时,竟然主动跑到街道两边,夹道欢迎。 李世民赐给城内百姓食物,年纪在八十岁以上的老者还得赐锦帛。他城之兵在白岩城者,李世民全加慰谕,分给粮饷器仗,予以释放,任其所之。这种优抚政策让高丽士卒感激涕零,甚至有七百多高丽士兵要求在李世民帐下效力。李世民却道:“汝为我战,莫离支必杀汝妻子!”于是发放粮饷兵器,任他们回去。 改白岩城为岩州,原白岩城城主孙代音为刺史。 就在李世民攻下白岩城在城中休整的时候,那南路军李道宗却是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李道宗虽仅有三万人马,但是皆为精锐。所以在和安市州出城的四千大军打了一场之后,也想乘势攻取安市州。然而,这安市州却是顽强得紧,李道宗连攻两日,都没有取得丝毫进展,反倒是自身折了五百多军士。 就在李道宗恼羞成怒,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侦察兵报来的消息却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一支规模在十五万人左右的大军正向安市州杀来。 这却是渊盖苏文派遣的高丽北部绝奴部褥萨高延寿和南部灌奴部褥萨高惠贞统高丽、靺鞨之众十五万大军援救安市来了。 看看自己的三万人,李道宗当机立断,一面派快骑向李世民报告此事。另一面领兵向李世民方向靠拢。 李世民在收到李道宗的消息之后,感觉这攻伐辽东以来最大的一场仗即将打响。当下除了留守白岩城的士卒之外,拉出三万大军往李道宗部行军。双方方汇合一处,驻扎在安市州东北五十里处。 相对于高丽军的十五万人,唐军这六万人显得少了许多。可是,随着唐军一个个的攻下城池,无论是大城还是小城,都需要分兵驻守,以防反复。另外,为保障后勤补给线路的畅通,也要分出部分兵力,所以,能拉出六万大军,已经不错了。 而这时候,高丽十五万大军的先锋两万人已经抵达唐军大营五十里处。 见到高丽先锋大军到来,李世民便令士卒做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待到高丽中军主力到来,唐军便撤往西南。 高延寿道唐军撤出以为唐军畏惧高丽兵锋,当下心头得意,令骑兵追赶,却被唐军弓箭射退,白白折损了数百骑兵。 虽然折损了数百骑兵,但是高延寿的心中还是非常的得意,令大军缓缓前行,到安市州城南四十里处扎下大营。 唐军一直撤到安市州东北二十里处,这才重新扎下营来。 唐军共计六万人,高丽大军十五万。双方如同两只磨着爪牙的野兽,警惕的望着对方,蓄势待发。 ------------ 第四百四十六章 清河见闻 虽然高丽军多达十五万,然而唐军之中,上至李世民、李绩,下到普通士卒,对于自己的战斗力是相当有信心的。这倒也是,在唐初之时,征战不断,磨练出来的大唐军队战斗力十分强悍。后来随着军事改革的进行,这大唐军队趋于正规化、职业化,和以前半农半兵的府兵完全不一样。 面对这十五万高丽军,李世民甚至还笑道:“今为延寿策有三:引兵直前,连安市城为垒,据高山之险,食城中之粟,纵靺鞨掠吾牛马,攻之不可猝下,欲归则泥潦为阻,坐困吾军,上策也;拔城中之众,与之宵遁,中策也;不度智能,来与吾战,下策也。卿曹观之,彼必出下策,成擒在吾目中矣。” 简单点说,李世民认为高延寿有三策可用,上策是开到安市城外,与安市城互相呼应,派骑兵骚扰大唐后勤补给,并不出战。此策为守。中策是接应出安市城内的守军,与之一起离开安市城,避开唐军。此策为退。下策是直接冲过来与唐军决战。此策为战。同时还断言,这高延寿定会选择下策,来与唐军一战。 众大臣听了李世民这种带着明显不屑的话语,却也没有反驳,反而一个个点头称是。 至于唐军之中的普通士卒,闻高丽军至,拔刀结旆,喜形于色,恨不得立刻与高丽军大战一场。 李世民见军心可用,也亲自到各营各寨,抚慰了一下士卒,鼓舞了一下士气。 唐军这边厉兵秣马,准备一战,而高丽那边也是进行着周密的战前准备。这高延寿还真的如同李世民说的那样,准备与唐军一战。 高丽这边也不是没有能人,这些人一眼便看出了自己这方的兵力虽然比起唐军多上两倍不止,但是,唐军的野战能力之强,和高丽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之上。若是和唐军拉开阵势,在旷野上决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况且,唐军还有威力巨大的火器作为支援,那样算来,高丽军的负面反而更大一些。 所以,一个叫做高正义的对卢(对卢,高丽官名),向高延寿建言道:“吾闻中国大乱,英雄并起。秦王神武,所向无敌,遂平天下,南面为帝,北夷请服,西戎献款。今者倾国而至,猛将锐卒,悉萃于此,其锋不可当也。今为计者,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骁雄,断其馈运,不过旬日,军粮必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此不战而取胜也!” 这高正义还真是说对了。他的这个已经与李世民的上策不谋而合。不过嘛,高延寿并未采纳这条建议。 高延寿不采纳这条建议也是有道理的。如今高丽大军又十五万人,再加上安市城内的两万人,一共有十七万人。这十七万大军面对六万唐军都还避而不战,高垒深壑以求退敌的话,真是显得他高延寿无能了。况且十七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高延寿当时就否定了高正义的谏言。 由于李世民是急行军赶过来的,所以,那炮兵没有跟过来,而是留在了白岩城。而五千多宪兵又被分配到各个大小城池负责维护治安和监督军纪去了,所以现今张允文身边仅仅有一千多侦察兵。 在一路后撤的过程中,张允文也在思考着现今双方的战局和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这还真让他想起一件事来。 据史书记载,当初唐军以三万人迎击高丽十五万大军的时候,李道宗倒是出了个主意,说是领五千精骑奔袭平壤。当时李世民考虑到己方本来兵力就少,若是再分出五千人去,那此战胜利的砝码便会大大减轻。所以他没有同意李道宗的意见。不过后来李靖却是肯定了李道宗的这个提议。渊盖苏文发举国之兵来与李世民一战,后方极其空虚,若是五千骑兵奔袭平壤成功,甚至生擒或是击杀了渊盖苏文,那么,高丽战事便会提前结束。 想到这里,张允文心头一阵激荡,要不然自己也向李世民说说,带兵奔袭平壤去? 当下,张允文便来到李世民是大帐之中,准备向李世民述说此事。 刚到大帐,只见帐内众将尽数在场。见到张允文,李世民不由笑道:“朕还准备令人去寻你,不料你却自己过来了!既然来了,便听听朕对此战的布置!” 李世民招呼张允文坐下之后,令领命亲兵缓缓摊开一张地图,就这样举着,方便众人观看。 “这里是我军大营,这便是高丽军大营!”李世民拿着一杆细长的指挥棒说道,“这边乃是一处山丘。昨日世勣派遣侦察兵将此山岭侦察了一遍,并且画出了山势图来。众爱卿且看,此处山岭,正是我军埋伏的绝好地点。我大军在此山岭中埋伏好后,朕将遣一将领兵马与高丽军战,并佯装败退,将高丽大军引至此处山岭之中。到时候,我军凭借地形杀出,定能一举击溃高丽大军!” 众将闻言,却是默默点头,没有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沉默片刻之后,李绩终于开口道:“陛下,臣有一问。若是那些高丽人不上当,或是进入山岭之后,严加防备,不给我军可乘之机,游荡如何?” 李世民闻言一笑:“此事说难也到不难,只是有些麻烦。我军可从今日起,不时派出将领领兵与之一战,每每交锋,皆佯败而回,如此下来,不消数日,定能助长高延寿之气焰,愈加轻视我军。这样一来,那高延寿定当中计!” 听了李世民的言辞,李绩点点头,恭声道:“陛下深谋远虑,微臣不及!” 这话让李世民脸上露出笑容来,他环视了一下帐内诸人:“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意见?” 这时候,张允文便出列道:“回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你说!” “如今渊盖苏文举全国之兵,来与陛下一战,其后方定然空虚。臣请领精骑一支,奔袭平壤,生擒那渊盖苏文!” 此言一出,帐内诸人目光同时一亮。 李世民沉吟片刻之后,又将目光望向了帐内其余将领:“允文此言,诸爱卿以为如何?” 李道宗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臣赞同张将军之言!此时高丽后方空虚,乃是奔袭之最佳时机,一旦错过,便只有大军慢慢推进,攻下平壤,那样一来,战事进程将会大大减慢!” 李绩沉吟一下,也说道:“若是好好计划一下,也倒是十分可行!” 接着,又有一些将领表示赞同。 “好,允文,只要你能说出如何行军,如何攻取平壤,朕便同意你的意见!”李世民见部分将领表示赞同,当下说道。 张允文沉默了一下:“这行军之事,臣以为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领骑兵,走陆路,昼伏夜出,派出大量侦察兵,凡是发现我军踪迹者,皆加以灭口。这样可保密到达平壤城下。二是走水路。五千兵马,大概需要五六十艘船,只要请张亮张总管帮忙运送一下,可通过浿水(大同江),直达平壤城外。至于如何攻破这平壤城,呵呵,陛下,微臣带一千多侦察兵去,难道还怕破不了一个平壤城么?”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李世民也不在说什么,默默的点点头:“既然允文如此有自信,那朕便准你领兵奔袭平壤城吧!至于行军,还是走水路吧!朕刚好收到张亮水军的军报,他们在攻下卑沙城之后,正往建安城杀去,而水军舰船如今正在往辽东湾驶来。最多三日便可到达。到时候你领军直往辽河口而去,搭载水军的舰船,前往平壤吧!呃,允文,除了带你的本部人马之外,军中将士只要你看上眼,人家愿意去,那就随你挑吧!” 张允文得到李世民允诺,心头大喜,当下抱拳道:“喏!” 于是张允文便没有参与即将开始的大战,而是在大营内转悠,挑选人马。首先,张允文找的当然是那些从军事学院毕业的人,像段云松、程务挺、裴行俭之类的,这些人的素质极高,非常符合自己的要求。当他给这些人一说,这些家伙二话不说,立刻应允了。另外,他还挑选了一些会说高丽话的士卒以及精锐骑兵,凑足五千人之后,便往辽水口而去,准备在那里登船。 ------------ 第四百四十七章 清河见闻(二) 当张允文准备去将薛仁贵叫来一道前往平壤的时候,却在他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这薛仁贵说不愿意错过眼下的大战,婉言拒绝了张允文。 而这时,张允文才想起,貌似这薛仁贵似乎就是在这一战中扬名天下,入了李世民的法眼的。当下“嘿嘿”一笑:“仁贵啊,此次大战,当是我军与高丽军说发生的规模最大的一次会战,陛下当亲自指挥。你若是能在这次会战之中尽显风头,定会让陛下另眼相看。到时候你就是前途无量了啊!” 听了张允文这话薛仁贵目光蓦地一亮,看着张允文,赧然说道:“那敢问张将军,有何能尽显风头啊?” 张允文目光之中带着丝丝笑意:“呵呵,仁贵定然听说过三国时常山赵子龙长坂坡之事,当年赵子龙一袭白马白甲白披风,在百万军中杀进杀出,连曹操都称赞不已。所以你若是想要引起陛下的主意,也来个白马白甲白披风,定能引起陛下注意!” 薛仁贵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就在张允文离开后的第三日,当李世民派遣阿史那社尔领突厥千余人前往高丽大营前挑战,在与高丽战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佯装不支,领兵仓皇后退。这一次,高延寿不疑有他,令数万大军前往追赶,剩余军队也拔营起寨,尾随而去。 下面将官进谏高延寿,说是恐为唐军诡计,提放有诈。高延寿却是不屑 说道:“前几日那唐军不断前来叫阵,往往斩杀我数百将士,待我派出大军之时,便四下散去。且几次大战下来,我军输少赢多,看来唐军战斗力也不过如此!你等勿要复言,且看本官如何大败唐军!” 当那数万大军追击阿史那社尔的千余突厥骑兵到达安市城东面八里处的六山,也就是李世民计中的那座山岭之时,只见对方钻入一处峡谷之中便消失不见。 这高丽将军恐山中有埋伏,在山前逡巡良久,终于没有进山一探。 待到随后而来的高延寿大军到达山前之时,高延寿听完这将领的言语,沉吟片刻,说道:“此处看起来确实是有些玄机。你小心谨慎,也倒是没什么过错!” 这时候,派出去的斥候会来报告说是在山岭之中发现唐军大营。高延寿当下命令士卒在山中扎营。十五万高丽军扎下营寨,布下阵势,连绵四十余里。 听闻高丽军在山中布下阵势,扎下大营,李世民和李绩对望一眼,后者笑道:“恭喜陛下,高延寿已入彀中!” 李世民也是得意一笑:“好!世勣啊,你我前往山中高岗,亲眼见见这高延寿的布置情况!” 在亲自观察了高丽军阵势的布置情况之后,李世民返回帐中,召集帐下武将,分配作战任务。 “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绩,朕令你领步骑两万,于西岭布阵,引诱敌军出击。”李世民手中拿起令箭,递给李绩。 “长孙无忌何在?” “微臣在!” “令你领兵两万伏于山北狭谷之中,待发起攻击时,从敌后冲出!”说着,李世民又拿出一根令箭来。 接着,李世民有分配了几处兵马,皆是小股,做堵截之用。 最后,李世民说道:“朕将领五千步骑,挟带鼓角,收卷旗帜,登上北山,总揽全局。各部兵马以鼓角之声为号,一齐出击!” 布置完攻势之后,李世民却是传令有司在朝堂之侧设置受降帐帏,胸有成竹地说:“明日午时,纳降虏于此矣!” 听得李世民如此自信的言语,众将不由同时拜道:“陛下万岁,大唐必胜!” 第二日,按照李世民的计划,李绩领两万大军在西岭布下阵势。两万大军旌旗招展,兵甲寒光闪烁。 此时,山风呼啸,乌云蔽日。那兵甲的寒光在这种天气之下,分外的刺目。 高延寿见到李绩在西岭摆好阵势,当下整顿兵马,结阵前来迎敌。和唐军比起来,这高丽军的军阵则是要稀松得多,士卒站得歪歪斜斜,全不似唐军那整齐。 忽然间,高延寿觉得自己好像中计了。 这时候,在北山之上总揽全局的李世民见狭谷之中,尘土飞扬,群鸟惊飞,知道那长孙无忌已经进入狭谷之中。此时,高丽大军与李绩大军相隔不到一里,已经进入到唐军指定的区域了。当下命令击鼓为号。霎时间,鼓角齐鸣,震动山岭。 长孙无忌和牛进达得武将从高丽军后方杀出,攻击高丽军后阵。数股三千人的军队也从斜刺里杀出,攻击高丽军侧翼。 李世民亲自领着五千大军也杀向了高丽军侧翼。 高延寿组织的军阵本是做进攻李绩所用,如今四面唐军杀出,须分兵抵御,就得对阵势进行变换。然而,这十五万大军的阵势有岂是那般容易变换。 变换之时,军阵之中一片混乱。 高延寿、高惠贞等人忙着调动士卒变换军阵,有些自顾不暇。 就在这时候,天空之中忽地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一声惊雷响彻天地。 伴随着这惊雷之声,只见侧翼一股唐军之中,一名白马白甲白披风的的唐将猛的杀出,手中方天画戟不断挥动,或刺或挑,或扫或劈,戟下无一合之将,当真是砍人杀敌,如切菜剁瓜。 “杀--”在这白袍唐将的大吼声中,高丽军纷纷避让,望者披靡。这白袍唐将如入无人之境。 在这样乌云密布的天气之下,在万军之中,这白袍唐将来回冲杀,如此的显眼。正在山坡之上,指挥五千唐军冲杀高丽军侧翼的李世民见到那白袍武将,也不由脸上露出赞赏之色。 然而此时乃是战斗的关键时刻,李世民深深看了一眼那白袍唐将,便对身边的士卒吼道:“将士们,冲啊!” 高丽军侧翼和后阵遭到袭击,本就混乱的阵型更加混乱了。不少的高丽士卒已经开始往外逃了。而李绩一声令下,令大军以长矛结阵,缓缓往前推进。一路上挡者皆死。 从上午的辰时三刻一直杀到下午未时初刻,冲天的喊杀声和刀兵碰撞之声响彻整个六山。 终于,三面合围之下的高丽军阵型猛的崩溃了,无数的士卒冲出军阵,或是被唐军杀死,或是逃出战场。一时间,兵溃如山倒。 溃军之中,高延寿和高惠贞二人指挥所部兵马渐渐的杀出了唐军包围圈,往山上运动而去。唐军忙于追杀溃兵,见高延寿与高惠贞两部仍在掌握之中,也就没有忙着追杀。 终于,溃兵逃出大半,剩余皆被斩杀。李世民的注意力便转移到高延寿和高惠贞身上。 ------------ 第四百四十八章 清河见闻(三) 浓厚的乌云之下,闪电划破天际。大地蓦地一亮,接着又迅速黯淡下来。 在山间战场之中,无数具尸体和残肢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鲜血流出,将大地染得一片嫣红。 忽地感到面上冰凉。李世民抬起头,迎面接到了一滴急速落下的雨水。在他的眼中,雨滴渐渐多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浇着整个六山。 “轰——”一道炸雷响彻天地。 山风呼啸,搅动着山间的空气,使得整个山中都充盈着一股血腥味。然而,这种血腥味在雨水之中,渐渐的变淡,直至消失不见。地上的血水也被稀释掉,顺着山间谷地,不知流往何处去了。等到将战场清理完毕,尸体掩埋,又有谁会记得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大战。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每个唐军士卒。这些在战斗中如同迷失了神智的野兽的士卒,之雨水的刺激之下,渐渐转醒。面无表情的看了满地的尸首一眼,又转过头望向自己的将军。 在李绩的调度之下,李道宗领着近两万大军聚在山下,围住如今正在山上的高延寿、高惠贞部,其余士卒则是在雨中打扫战场。 而高延寿集结残军,得兵四万,踞山而守,提放着山下唐军。 当战场打扫完毕,此战的战果也统计出来了。此次大战,唐军共折损一千三百多人,而斩首敌军两万余人,可是称得上是大捷了。 打扫完战场,李绩继续调兵包围住高延寿、高惠贞部,同时令士卒拆除六山通完外界的桥梁,将高延寿彻底困死于此处。 高延寿和高惠贞站在山顶之上,看着山下面唐军如同流蚁一般讲整个山围得水泄不通。雨帘之中,一股沮丧的情绪在高延寿心头蔓延。他转过头,望着高惠贞,由于片刻,说道:“要不我们降了吧!听说唐军对待降众还是不错的,你看看那白岩城众,投降之后,这日子也过得挺滋润啊!” 高惠贞踌躇的望了一眼山下的唐军,口中说道:“褥萨大人,若是这天气一直这样下雨,那么下面的唐军定然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我等在山上开掘土石,以大雨为引,必破唐军,至少突围而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听这个建议,高延寿不由有些心动,转念一想,又问道:“若是天不下雨,又当如何?” 高惠贞长叹一声:“若是天不下雨,那说明天要我等投降大唐,我等投降便是!” 高延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高惠贞的言语。 大雨从下午一直落到晚上。天将暮的时候,大雨停了下来。 高延寿和高惠贞站在山顶之上。在猎猎的大风之中,天际浓厚的乌云被吹着往西方移动而去。看这情形,要下雨的可能性极低了。 二人长叹一声,对望一眼。高延寿轻声道:“明日我等便率众投降吧!” 第二日,当太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普照大地的时候,李绩正欲派人前往山上进行最后的说服工作,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山上一名手持白旗的高丽士卒正缓缓走下山来。 大唐贞观十八年六月二十八,李世民寝陵六万大军与十五万高丽大军战于安市城东之六山。大破之,斩首三万,围高延寿、高惠贞于山上,断四面之桥梁,绝八方之道路。二人走投无路,率本部兵马三万六千八百人向李世民请降,躬身膝行.进入军门,拜伏请命。 至此,这场大唐与高丽交战以来最大会战以唐军大胜而告终。此役,唐军获马五万匹,牛五万头,明光甲万领,其他军械不计其数。 在对待高延寿及其降众的时候,李世民采取了一贯的怀柔之策,选褥萨以下酋长三千五百人,授之军职,迁居内地,高延寿鸿胪卿,高惠真司农卿,一下子便将高句丽绝奴部和灌奴部两部的贵族网罗住了。而对待普通士卒,则是将其尽数放归。李世民这样做,却是想通过这些溃兵将大唐的军威和对待俘虏的政策宣扬出去,瓦解高丽军心。除了普通士卒之外,投降的还有三千三百靺鞨兵。靺鞨也算是营州刺史所辖部族之一。如今,这靺鞨不助大唐,反助高句丽,盛怒之下的李世民令人将其悉数坑之。 此战之后,高丽举国震惊,后黄城和银城守军全都自拔逃遁,数百里内无复人烟。 为了纪念此战,李世民改六山为驻跸山,令将作造《破阵图》,命中书侍郎许敬宗为文勒石以纪其功。 在论功行赏的时候,令李世民印象深刻的白袍唐将被找了出来,却是正在大唐军事学院骑兵系学习的薛仁贵。李世民见其勇武,特令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薛仁贵表演完毕之后,李世民大声称赞,并赐下马两匹,绢四十匹同时出言鼓励他要勤奋学习。 薛仁贵终究年少,听得李世民的话语,脸上不由微微露出骄矜之色来。 如今,打败了高丽援军,李世民领着大军挥师前往安市城。欲图一举攻下城来。 安市城此时的城主叫杨万春,其人骁勇,手下的兵马精良,城池地形也极为险要,当年渊盖苏文作乱的时候杨万春不服莫离支的篡权,于是莫离支派遣大军进攻安市城但是却失败,只好默认杨万春在安市城的统治。 李世民先派出人前往安市城下,向杨万春游说。却被守军乱箭射下,幸亏那人跑得快,要不然一条命便交在此处。李世民闻言大怒,本欲即刻令大军攻击安市城,李绩却拦住李世民,说炮兵未到,而安市城上至城主下至士卒,皆为骁勇之辈,冒然进攻,恐损失惨重。 李世民只好令大军在城外扎营,等待炮兵到来。 两日之后,炮兵来了。 在安市城下摆好阵势,炮兵开始轰击安市城。 如同辽东城、白岩城一样,安市城城墙很快被轰塌。那杨万春不负骁勇之名,组织骑兵出城突袭炮兵,欲图扳回颓局。 操作迫击炮的炮兵当即调整射程,对那些骑兵进行轰击。 整个战局几乎呈现一边倒的局面。高丽骑兵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冲击炮火,其结果自不待言。就连杨万春,也死于乱炮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因为杨万春的身死,安市城守军士气大跌。面对用潮水一般涌入的唐军,除了部分顽固分子誓死抵抗被射杀之外,其余人都投降了。 安市城正式被唐军攻陷。 在历史上,李世民进攻安市城的时候,却是遇到了顽强的抵抗,最终没能踏入安市城一步。反而是在天气渐渐转冷的时候,不得已下令撤兵回国。 李世民坐镇安市城安抚城内百姓降众,李绩则是带着三万兵马南下建安州,将与张亮部水军汇合,共同攻下建安州。 就在李世民攻下安市城不久,薛万彻的北路大军也传来了胜利的消息。在李世民击败高丽十五万大军之后,薛万彻围攻数日的新城州宣布投降。 薛万彻留下一万大军驻守新城,自己带着剩余的军队正往李世民处赶过来。 而李世民则是呆在安市城中,养精蓄锐,休整军队。 李世民之所以没有领军继续进攻,却是因为炮兵营的三名中郎将联袂求见李世民,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炮弹快用光了。 因为唐军的后勤补给线非常的长,所以往往出现补给跟不上大军行军步伐的情况。在唐军从辽东城等处缴获巨额粮草之后,唐军对于粮草的要求不再是那般高,反倒是对于箭支、炮弹等军用器械的需求量加大。可是,负责后勤辎重的官员也是苦不堪言。当初携带了许多的粮食,如今正在运送的途中,却传来已经缴获大量粮草的消息。然而辎重队已经出发,难道还要让他们再运回去? 一去一来,花费了许多的时间,使得箭支、炮弹等消耗品的运送速度跟不上消耗速度。这样下来,炮弹就用的七七八八,而没有得到补充。 知道这种情况,李世民只好按捺住一鼓作气,荡平辽东的想法,暂时在安市城休整,等到炮弹一到,再行进攻。 就这样,几日之后,李绩方传来了攻破建安州的消息。 ------------ 第四百四十九章 相貌之辨 当听闻辽东一个个城池被唐军攻破时,坐镇平壤的渊盖苏文再也坐不住了。他拉出自己的嫡系军队,再集合那些从辽东溃退回来的士卒,凑齐八万多军队,号称十万,浩浩荡荡的往鸭绿江边杀去。 他要亲自守卫这平壤以北的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此时的张允文并不知道那渊盖苏文已经离开了平壤,他们仍旧坐着舰船,往平壤而去。 张允文还是第一次乘坐大唐水军的舰船,也是在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海洋。 当他领着五千骑兵在辽河口等了一日,终于见到了一支船队向河口缓缓驶来。看到这只船队的时候,张允文从未想过,原来这古代的战舰竟然可以如此的壮观。 只见一艘艘大小各异的战舰排成雁翎形慢慢的往辽河口靠拢,一张张白色的巨帆高高竖起,遮天蔽日,那高耸的桅杆刺向天空,就像一支支竖起的长枪。打头的那艘战舰的桅杆之上,飘荡着一面写着斗大“唐”字的大旗。在海风的吹拂之下,大旗飘扬。船的两侧各有二十多杆长桨正在划动着,搅起两片白色的水花。 辽河口有一处不大的码头,但是,在舰队中,有几艘“巨无霸”级别的大船,根本就不能在靠在码头上,只能停泊在深水区,让那些吃水浅些的船只往来运输。 张允文领着五十名侦察兵坐上了一艘小船。这艘只有一根桅杆的小船在船队之中属于小型船只,刚好可以用来在大船和码头之间来回运送人员马匹。 五十人坐上去之后,还是显得有些挤。小船两侧伸出十多杆长桨,挥舞如飞,小船来到了那艘悬挂着“唐”字大旗的巨舰之下。 这时候,一卷卷绳子从那巨舰之上垂下来。随着这绳子垂下来的还有阵阵轻笑之声。 张允文和侦察兵们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轻笑,接着抓起绳子,身形矫捷如猿猱,三下两下便爬上了巨舰的甲板。爬上甲板的时候,张允文明显听见了船上水手发出的惊讶之声。“咦——” 这些水手们恐怕是故意将这些浸过油的缆绳丢下来,想看看张允文等人爬不上来的窘样,然而他们没料到,这种借绳攀援之法,乃是侦察营的日常训练项目。 上了甲板,张允文看着面前的水手,目光一扫,冷声道:“本将军乃是定州郡公张允文,你们大总管现在何处?” 听得张允文自报家门,这些水手顿时惊若寒噤,半晌,才呐呐道:“我们大总管现在正在陆上指挥攻城!” “那这支舰队是何人做主?”张允文追问道。 “回将军的话,我等舰船,乃是从莱州出发的水军之中分出来的一支舰队,奉命过来听从将军调遣。并没有委派何人管理舰队。如今,这舰队主要是由我等这艘海鹘战船的管事刘仁轨做主!” “刘仁轨?”张允文一听这名字,不由微微一怔,刘仁轨不就是高宗时期白江口战役的组织者么?也算是一代名将。 当下放低了声音:“那这刘仁轨现在何处?本将找他来询问一些事情!”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急速走过来,见到张允文,他赶紧行礼道:“属下刘仁轨参见张将军!” 张允文看了这刘仁轨一眼,冷哼一声:“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在本官到达之时,不放绳梯,而放缆绳?若不是本官会两手攀爬之术,说不定还真让你们看了笑话!” 之所以这样说,却是张允文初来咋到,需要立威,方能服众。 刘仁轨一听,心头一怔,想不到这张允文竟然会那这个来当作突破口,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张允文又道:“我知你等对本官横插一手,调你等过来,心头有意见,可是此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你等使性子,闹情绪!若是除了半点差池,就算是那这条船上所有人的命来填,也是填不了的!好了,多余的话,本官也不说了,此等事情,下不为例!若有再犯,军法处置!” 众水手闻言,心头齐齐一凛。 在张允文立威之后,剩下的事情便要好办得多。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三十多艘小船来回跑着,终于将士卒与辎重运到那些海鹘战船上面。至于马匹,则是放在这些小船之上。 装载完毕之后,这支拥有五十多艘战船的舰队运送着五千大军,便开始一路南行。 此时乃是夏季,多吹东南风,往南行驶,并不顺风。然而这些水手们不时的调节风帆角度,总能借到一些风来。实在没有风到时候,便用长桨划行。 就这样,船队慢慢的行着。行了五日,只见海面上的岛屿渐渐增多。偶尔遇上一个,甚至还以为是遇上陆地了。听水手一介绍才知道,此处乃是渤海口,岛屿星罗棋布。 除了渤海口,航向便转向东方。 和张允文一样,那五千士卒皆是第一次坐海船,第一次见到大海。刚上船的时候,还带着丝丝兴奋与好奇。可是在颠簸的大海之中行了两日,便有人头晕目眩,开始呕吐起来。 呃,他们这是晕船了。 对于这种情况张允文也没有什么办法,现今可没有什么药物能防止晕船,只能让士卒们尽量忍着。 张允文倒是没怎么晕船。在航行的这些日子里,他拉着刘仁轨谈天说地,和他拉近感情。由于刚上船的时候,张允文立了一次威,所以刘仁轨对张允文的印象并不是十分的好。后来经过深入交谈,他才知道其实张允文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平常没事的时候,张允文便会在这海鹘战船之上四下走动,看看现今的战舰是何等模样,又拥有什么样的攻击力。 他知道,这些战舰乃是贞观十七年的时候,阎立德在洪州、饶州、江州三处督造的海船。这种海鹘战船船舱用生牛皮围覆,防止巨浪破坏船体,且防火攻;船头低尾部高,前宽后窄,船体形状如海鹘飞行状;更奇的是船体两侧还置浮板四到八具,形如海鹘翅膀,浮板有增强船体稳定性、减低摇摆度的功效。 至于海鹘战船的主战武器主要有三样:绞车弩、炮车和拍竿。 唐初绞车弩是将十二石的巨弩设在绞车上,能同时发射七支箭,威力巨大,射程很远。看着那绞车弩上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和寒光闪烁的箭头,张允文也不由心悸。 而那炮车便是抛石车,拍竿是利用杠杆原理高悬巨石,在接舷战中用来拍击敌船。 这三种武器之中,两种远程攻击武器,一种近战攻击武器。 不过当张允文看到那绞车弩和炮车的时候,脑海中却是突然想着若是将天威大将军炮装载在船上,那岂不是炮舰提早诞生了? 船队继续航行了近十日,终于看见了一些零落出海的渔船。这些渔船显然不能远洋航行,只能在近海活动。而今,它们出现在这里,说明此处已经离岸边不远了。 当那些渔民看见一支如此庞大的舰队行驶过来的时候,顿时吓得失魂落魄,赶紧死命的划船,希望能回到岸边。然而,张允文他们又岂会让这些渔船回去通风报信?当下,十多具抛石车发动,一块块几十斤的石头砸了出去。虽然大部分石头落在海中,但是,还是有一些石头砸在了船上。挨上一块,这小渔船便被砸出大洞来,沉入海中。 为了防止有人逃生,那些小心战船飞快的靠近渔船沉没的地方,将附近检查一片,确定没有活口之后,再行离开。 这样一路往近海行去,沿途也不知祸及了多少渔民。终于,在浿水入海口五十多里的地方,张允文他们遇上了一支高丽舰队。 ------------ 第四百五十章 返回长安 这一日风和日丽,海风猎猎,直吹得风帆鼓胀,船行如飞。 高高的桅杆之上忽然传来瞭望手的声音:“张将军,刘管事,东北方五里处发现一支船队!” 一听得这话,张允文和刘仁轨不由同时紧张起来。刘仁轨朗声问道:“是谁的船队?有多少艘船?” 那瞭望手却道:“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初步估计对方船队在一百艘左右!啊,是高丽人的水军!”说话间,那瞭望手已经看见了对方旗舰之上悬挂的写着“高”字的大旗。 “升双红旗,准备迎战!”刘仁轨听到对方舰队的身份之后,嘴角露出一是冷笑,冷静的下着命令。 在两面飘扬的红旗之中,舰队迎着那高丽水军便冲了过去。 此时,所有战舰风帆全开,长桨飞速的划动着。整支舰队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往高丽水军冲了过去。那十多艘海鹘战船便是这支箭的箭头。 驶到近处,张允文这才看清这所谓的高丽水军。说是水军战船,不过是一些比渔船稍微打上一些的小船而已。船上那些高丽水兵挥动着钢叉,好像在吼叫着什么。唯一能够让大唐水军看得起的两艘船比起海鹘战船也要小上一点,而且一看模样,便知此乃是大唐海贸用的商船改装而成。 刘仁轨挥动着双手,蓦地大声吼道:“绞车弩、投石车,给我发射!” 从旗舰开始,一块块大石头,一支支弩箭飞出,射向那高丽水军。 几十道水柱蓦地升起,水花四溅。这却是巨石到了水中。 虽然大部分石头没砸中目标,但是仍然有部分高丽战船被巨石砸到。霎时间,木屑纷飞。 最倒霉的便是那两艘由大唐商船改装而成的战舰,近半数的石头和弩箭都飞向这两艘船,谁叫他们的体积比起旁边的小船要大上不少。 仅仅一轮攻击,这些高丽战船便沉了二十多艘,虽然都是那仅仅比渔船要大上一些的小船。 一轮射击之后,两支舰队的距离就更近了。这个距离之上,投石车的作用已经不打了,只有绞车弩还在射着。 终于,两支舰队轰然撞在了一起。 在海鹘战船强大的冲击力之下,那些小渔船直接被碾成了两半。船上之上,要么跳海,要么被碾在巨舰之下,片刻之后,涌出一团血花出来。 同时,海鹘战船两边的拍竿也开始露出獠牙来。只见战船两边那近千斤中的巨石缓缓落下,在高丽兵惊恐的目光之中,将小船砸沉海底。 甫一接战,高丽舰队即刻崩溃了。他们射出的火箭落在海鹘战船上根本无效。偶尔落在风帆之上,也迅速的被唐军扑灭了。面对着这样的情况,高丽舰队猛的调转船头,准备离开。 察觉到高丽舰队的动作,刘仁轨当然不会这般轻易让他们离开,当下,一面面不同颜色的旗帜飘舞,那速度较快的小型战舰从两侧绕行,欲图赶到那高丽舰队前面,将他们截下。 可是,高丽舰队的小船行进速度却是飞快,大唐战船追之不及,终让他们逃走了。可是,那两艘大型的大唐商船,却是被大唐舰队给围了起来。一番厮杀之后,多了这两船。 眼见快要进入浿水了,张允文觉得该和刘仁轨及其他船上的管事说说此行的任务了。 当下便将他们聚在一处,将自己奔袭平壤之事,和盘托出。 此言一落,四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想来也是,这张允文只有五千兵马,又如何能攻下兵多粮足,城坚池厚的平壤城? 唯有那刘仁轨淡淡一笑:“张将军领兵马登船,行至平壤,定然只有主张,能成其事,你等何必惊呼!” 张允文点点头“不错,本将正准备趁夜偷袭平壤,若能成功偷袭,灭杀渊盖苏文,则高丽定矣!”顿饿了一下,张允文接着道,“不过若是未能成功,除了什么意外,可还得靠众位相助我军脱困啦!” 众人齐齐起身,抱拳一揖道:“我等定当竭力听从将军调遣!” 张允文剑眉一扬,面露喜色:“那本将在此多谢众位!” 由于高丽水军的逃遁,张允文深怕此次行动泄露。然而刘仁轨却说道:“张将军不用担心,这些高丽军只知我大唐水军前来,却不知晓我军前来,所为何事。所以此事当仍属隐秘!” 张允文见此言颇为有理,当下点点头,不再言语。 舰队沿着浿水向上游行驶,沿途之中,偶尔见高丽兵马,也是不理,径直向上游开去。若是对方不长眼,对舰船便是一阵箭雨射来,那舰队也不客气,投石车缓缓发动,射出一块块石头,砸在那些高丽军队之中。 行了一日,眼见天色黑了下来,舰队便停泊在浿水之中,用小船将张允文及五千兵马运送到岸边。 上了岸的五千骑兵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适应脚下的陆地,接着,在张允文渐渐的难看的脸色中,近三分之一的士卒哇哇的吐了出来。休整了大半夜,待到凌晨的时候,张允文这才带领士卒出发。 第二日,舰队继续向上游行驶,目标直指平壤城。 而张允文则是带着五千骑兵星夜兼程,往平壤城赶去。 有一支舰队这浿水之中吸引两岸及平壤高丽军注意力,张允文他们受到的关注便要少得多。再加上他们多是挑选偏僻的小路行走,且派出大量侦察兵,所以大军一直到达平壤城外,也没有被察觉。 而这个时候,那支唐军舰队已经在平壤城外停泊了一整日。其间,再次和高丽水军打了一仗。依旧是大败之。高丽水军便再也不敢出来,平壤城也紧闭水寨大门,防止唐军舰队强攻。 到达平壤城外的五千大军在城外的树林子中扎下营来。中间是骑兵,四周是负责警戒的侦察兵。因为要在树林中等到天黑,所以这守卫一事还是做的非常好的。 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没有生火,草草吃了点干粮,便靠着树休息起来。 就这样一直呆到天黑。 其间,有些前来砍柴的樵夫和狩猎的猎户来到树林,皆被侦察兵悄悄的给绑了起来。 随着夜色渐渐浓厚,四野之下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的繁星洒下淡淡如水的星光,也只是聊胜于无。 张允文站起身来,向身边的士卒道:“众位,如今已到袭城之时!我带人先且入城,控制皇宫及各个主要地方,并伺机打开平壤城门。你等入城之后,即刻控制城门,联系江中水军。同时出言,扰乱高丽军视线!你等可曾记下?” 那段云松、裴行俭等人齐齐一抱拳:“末将记下!” 张允文点点头,领着八百侦察兵悄悄的出了树林,一路往平壤城而去。 早在白天的时候,侦察兵便已经侦察了这平壤城。 大唐的长安城实在宇文恺的主持之下,一开始修建,便有如此规模。而这平壤城不一样,他是逐步扩建而来的,所以它的形状不像长安城那般四四方方的,而是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形状。不过在城市布局之上,平壤城还是参考了长安城的布局,市坊分开,里坊之间以围墙相隔。 这平壤城的布局,张允文和众侦察兵早就印在了脑海之中。不过他们对于平壤城头那士卒巡逻状况,还是不太清楚。所以,张允文他们在城墙之下呆了一个多时辰,将这平壤城头的士卒巡逻规律摸清楚了。 八百侦察兵分布在城墙的哥哥位置,且他们都有自己的目标,进入城中,便直奔那目标而去。 张允文带着三十多名侦察兵将身体贴在城墙上,耳朵竖起,听着城头巡逻士卒的脚步声。 除了这脚步声,狂风吹动火把发出的声响也是非常的大。 当一阵脚步声走过之后,张允文拍拍身边侦察兵的肩膀,而这被拍之人又拍前面一人的肩膀,这样传递下去,众人很快就知道了到了进攻的时候了。 三十多至铁钩被抛上了城头,与墙头的青砖相击,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接着,那铁钩慢慢的滑到城头垛口边,紧紧的钩住了城头。 铁钩后面的绳索瞬间绷直。 在城头的篝火的映照之下,三十多名身穿黑衣的侦察兵顺着绳索跃上城头,回身抓起铁钩,迅速来到城头便,将绳索抛到城墙另一侧,铁钩牢牢挂在墙头,人却“嗖”的一下,便顺着绳索溜了下去。 张允文的目标是高丽城内那渊盖苏文的家中,只要抓住了渊盖苏文,则平壤定矣。 然而张允文行军的时候,是在海船之上,登陆之后,又为避开高丽军而行偏僻之处,自是不知道渊盖苏文已经离开了平壤。 由于平壤外面的浿水之中停靠着大唐舰队,所以整个平壤城如锋芒在背,时时提放。大街之上,严格进行着宵禁之策。往来的巡逻队穿梭在街道之间。 当一只高丽军巡逻队慢慢的走过一段漆黑的街道时,忽然,十多名黑衣人从街道的暗影处扑了出来,手中匕首寒光一闪,那些高丽兵的脖颈之上便露出一道血痕来。 那些黑衣人紧接着便将这些高丽人的尸体拖到暗影之处。片刻之后,一队穿着高丽军服的巡逻兵手持长枪,继续巡逻起来。 这样的情况在很多地方都在发生。 当张允文领着穿着高丽军衣衫的侦察兵路过一间米店之时,张允文瞧见那店铺上的标记,心头一动,走上前去,敲响了大门。 “谁啊?”门后面传来一声不满的叫声。 张允文没管这个声音,继续敲着房门。 随着“咯吱”一声,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小厮的脸来。看到身穿高丽军装的张允文等人,这名小厮一愣,满脸谄笑道:“呵呵,军爷,这办完了,不知光临小店有什么要事啊?” 张允文却是指着招牌上的图案,轻声说道:“虎距龙盘今胜昔!” 那小厮一愣,随即接口道:“天翻地覆慨而慷!来,大人,快请进!” 张允文示意两名侦察兵跟他一道进去,其余人做巡逻状。 进入这间米店之后,张允文沉声问道:“你家掌柜呢?” 这小厮笑道:“大人稍坐,我家展柜即刻便到。” 正说着,一名面目普通的中年人便步入了房内。一见到张允文,这中年人一个长揖:“属下参见院长大人!” 张允文知道现今不是客气的时候,当下说道:“今日本官趁夜前来,却是为了夺取这平壤城,活捉渊盖苏文。你等即刻联系城中探子,于城内放火,造成混乱,传播流言,就说我大军已然攻进城来!” 这中年人再次一揖,口中喜悦的说道:“属下记下了!呃,院长大人,不过这渊盖苏文如今不在平壤城中!” 张允文闻言顿时一愣:“什么,不在城中,那在何处?” 中年人奇怪的看了张允文一眼,说道:“陛下在安市城东大破高丽十五万大军之后,这渊盖苏文领心腹兵马及溃兵八万,前往鸭绿江,准备死守这平壤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听到这话,张允文却是颇有些失望,然而口中却说道:“算了,就算取不了那渊盖苏文的首级,取下这平壤城也算不错!好了,本官不再多言了,你即刻下去行动!” “喏!”中年人躬身一揖。 张允文出了这米店之后,心头仍是颇有不甘,恨恨的说道:“走,去渊盖苏文府中!” 说着当先往渊盖苏文的大莫离支府行去。后面的侦察兵急忙跟上。 在前往大莫离支府的路上,张允文遇见了另一对高丽巡逻兵,正当张允文准备让士卒动手的时候,对面的人却传来来一声低呼:“头儿!” 这却是另一支侦察兵小队。 接着从街道暗影处又走出来二十多名侦察兵。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侦察兵的目标却是皇宫。 张允文沉默片刻,忽然对那领头之人道:“你且附耳过来!” 领头的那名侦察兵校尉忙附耳上去,听张允文嘀咕几句之后,面色蓦地大变,有些结结巴巴的对张允文说道:“头儿,真,真的要这样做?” 张允文面色之上蓦地闪过一丝狠色:“不错,只要你把事情办好,我保你荣华富贵!” 这名校尉脸上同样闪过一丝狠色:“好!既然头儿发话了,那属下照办就是!” 两队人分手之后,有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在大莫离支府外,张允文对身后的侦察兵道:“进入此府邸之后,除了女人孩子,其余诸人尽数格杀!女人和孩子给我绑起来,关押在一起!” 众侦察兵面上同时浮现狰狞之色,齐声说道:“喏!” 当天夜里,平壤城内乱做一团。先是城内各处皆有火起,到处都在传言,说是唐军进入城中,而城内各处重要目标尽皆受到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这些人手法利落,行为残忍。平壤城内上至皇宫国库,下到各枢要大臣的府邸,尽皆受到袭击。当然,只有那些受到袭击的大臣才明白这些人的身份。因为他们表明了身份要求大臣们投降于唐军,不然的话便祭起屠刀。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很多大臣都投降了这些自称唐军的人。 接着,平壤城城门打开,一队队身穿明光甲的骑士呼啸着冲入城内。而那边的水寨大门也被停泊在浿水之上的唐军水军打破,唐军战舰驶进水寨中。 城内的高丽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听着外面的刀兵之声和不时传来的喊声,心中默默的问道,这平壤究竟怎么了?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张家恶少 贞观十八年七月二十一,张允文领五千奇兵从海路绕行平壤,深夜袭之,猝不及防,引城内调查院之探子为内应,浿水之上水军为外援,迅速攻占四门,控制全城。进入城中的唐军胁迫城中官吏将军,控制住了城中之军,安定了城中民心。同时封死四门,防止城外高丽军攻入城内。 一夜之间,平壤沦陷。 当夜,平壤城四面起火,忽然狂风骤起,火势蔓延极快,就连那些放火的调查院探子也是始料不及。风助火势,火借风力。整个平壤城火势渐渐不受控制。这时候,只见皇宫方向也燃起了火焰,这皇宫多是木建筑,引火极快。没多长时间,整个皇宫便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当第二日众人将城内火势扑灭之后,愕然发现从皇宫内逃出的人中竟然没有高丽宝藏王高藏的身影,倒是在皇宫之中找到一具烧黑的尸体,体型酷似高藏。 这个消息令平壤城内上至投降的官吏将军,下至普通平民愕然不已。虽说这高丽王乃是傀儡一个,就连高丽百官平素也难得见他一次,可是毕竟是高丽王,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实在是说不过去。 一些用心叵测的人便开始在民众中间传播是唐军害死了高藏,借以挑起民众对唐军的怒火。此事,城外的高丽军已经组织了几次攻城,皆被唐军击退。若是民众再掀起事端,那唐军恐怕在平壤城会呆不下去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张允文恩威并济,一面安抚城中百姓,一面搜捕那些传播谣言之人。为安稳平壤局势,张允文毫不手软,将一批用心叵测之人斩首示众。 这时候,原本已经被调起情绪的官吏和民众才记起,面前的这些唐军可曾在入城当夜,斩杀渊家男丁近百口,斩杀亲渊盖苏文的大臣十多人,杀死的高丽士卒更是不计其数。如今鲜血尚未完全洗净,他们怎么又想往唐军刀口上撞? 若是按照当初张允文领兵奔袭平壤的意图,乃是为了取渊盖苏文的首级。如今渊盖苏文不在,按理说,当退出平壤,以免渊盖苏文回身一击,那时候,平壤成了孤城,自己还有被围之虞。所以,张允文也准备离开平壤,出兵袭击元该苏文背后。 然而,在搜查平壤全城的时候,唐军意外的发现平壤城内竟然存粮三十万石。见到这三十万石军粮,张允文和其下众位领兵将领也不由有些犹豫了。 随着唐军一次次举刀和一次次放粮给城中平民,这平壤城的局势也渐渐稳定下来。至于城外那一万多高丽兵的攻城,在没有攻城器械的帮助下,他们一次次的带领士卒凭借简易的云梯往上冲,然而皆被打退白白折损了许多兵力。 就这样,转眼之间,数日过去。 这一日,张允文正在城内巡查,忽然,一名侦察兵急速来报,说有要事报告。 张允文附耳过去,听那侦察兵一说,不由面色一变。 原来这侦察兵报告说那渊盖苏文如今正领着四万大军急冲冲的往平壤过来,看那样子,分明想一举夺回平壤城。联系到那三十万石粮食,张允文这才想起,貌似自己把人家的粮食基地给占领了,难怪人家会派出四万大军前来夺回平壤。 这四万大军离平壤还有三天的路程,其间倒是可以好好的准备一下。 张允文当即找来了段云松、裴行俭等人前来商量。他知道,这些人中可有未来的名将,其兵法韬略比起他来还要强上不少。 众人听张允文将情况一说,尽皆默默不言。 “咳,众位倒是说句话啊,这平壤到底是该坚守,还是该放弃?”见众人默默不语,张允文出言催促道。 众将对望一眼过后,那裴行俭出声说道:“如今我骑兵五千人再加上水军两千多人,一共七千人。虽有城墙作为凭恃,战舰作为外援,然而面对四万,哦,不五万高丽兵,若是坚守,恐怕有些困难。所以属下建议,我大军放弃平壤,化整为零,袭击平壤通往鸭绿江的粮道!” 这个建议得到了在座众多武将的支持,只有那刘仁轨在嘀咕道:“若是这样,我水军岂不是无用武之地了?” 那裴行俭却是笑道:“谁说水军毫无用处,这封锁浿水,防止高丽兵从水路运粮出去,这不就是水军的事情么?” 听了裴行俭这话,刘仁轨郁闷的点点头,这浿水有什么好封锁的,高丽水军如今几乎是全军覆没了,还能有什么船来运粮。 张允文接口笑道:“老刘啊,其实你等可在船上配足粮食石头,每日在浿水之中,以投石车攻击平壤城,灭起士气!” 此言一落,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这也太无耻了吧,仗着舰船来欺负高丽水军弱小。 倒是那刘仁轨立刻没费色舞起来:“呵呵,张将军这个主意顶好!” 这时候,那坐在一旁默默不语的程务挺忽然说道:“张将军,进入城内的时候,渊家男丁尽数被杀,女人孩子却留了下来,这可是不妙啊!还不若一开始便将渊家上下斩杀干净!如今我等即将离开平壤城,难道还要将他们带走不成?” 程务挺此言一出,张允文不由面色尴尬的一笑:“那时候不知怎的就心软了,如今更没有杀心,又如何下得了手?” 程务挺站起身来,向张允文行了一礼:“张将军下不了手,属下代劳就是!” 张允文愣神片刻之后,挥挥手:“好吧,你去吧!” 程务挺出去之后,房间内一片沉默。 这时候,那裴行俭又道:“张将军,难道我等就白白将那些粮食留给渊盖苏文不成?” 张允文无奈的叹道:“若是不这样,难道还有什么办法不成?” 裴行俭冷笑一声:“办法倒是有!第一,我等取够军粮之后,一把火将这些粮食全部烧光!” “这计策恐怕不行!”那段云松却接口说道:“若是我等烧毁军粮,必定遭到城内高丽士卒和平民的围攻,说不定还会引起哗变!” 裴行俭笑眯眯的伸出两根手指来:“第二,配置毒药,混在这些粮草中间!还要在粮草边上些上一行大字:‘此处已被下毒!’。” 众人听了此建议,不由望向裴行俭的眼神尽是诧异。这小子这般毒,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依旧是段云松摇头道:“此事亦有不妥!粮草数目如此巨大,点点毒药又岂能尽数将这粮草……”说道这里,段云松恍然笑道,“哎呀,裴老弟想要诈那渊盖苏文一下!” 裴行俭阴阴一笑:“不光如此,我等还可以向分出大量的粮草给城内百姓,然后下毒!待那渊盖苏文回城,见到粮草被人下毒,无法食用,又看到平民有粮草,你们说说他会怎么做呢?” 众人闻言,会意一笑。 张允文沉吟片刻:“好吧,这件事就交给裴老弟了!” 裴行俭起身抱拳一揖:“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接着,众人继续出言,各自献上对策。比如说什么将城墙城门给破坏掉,将城内的武器全部销毁等等,有些得到了众人的赞同,有的得到的却是众人的白眼。 终于,待一切做完之后,众人便准备离开这平壤城了。 五千大军出城而去,这倒是让城内的高丽士卒和官吏高兴了一把。不高兴的只有那些平民。大唐军队,多好的人啊,还会分粮食给我们,如今走了,真是可惜啊! 出城之后,唐军遭到了城外高丽军的堵截。可是他们多为步兵,如何挡得住这五千骑兵?一轮冲杀之后,那高丽军被斩首千余,溃不成军。张允文见机不可失,遂下令追击。在斩守三千余人之后,见这些高丽兵纷纷涌入平壤,遂不再追击,而是纵马围着平壤城转了半圈之后,便慢慢的离开了平壤。 回头望了一眼平壤城,张允文心头默默念道:“我还会回来的!” ------------ 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宫拎人 夕阳之下,一支由三千骑兵组成的军队从北方急行而来。 到达一处开阔地之后,那领头的将领猛地勒住缰绳,停住了脚步。 四下扫视了一眼之后,这名将领沉声说道:“好,今夜我等便在此处过夜!” 旁边副将闻言,不由说道:“将军,大莫离支可是让星夜赶到平壤城,先行缠住那些唐军,若是我等在此过夜,恐那些唐军溜走啊!” 这名将领却是摇头笑道:“这些唐军敢突袭平壤城,说明其战斗力十分不俗。若是他们想要死守平壤,我等 就算晚到也没有关系。若是他们想要离开,恐怕早就离开,哪会等到我等到达。若是我等运道太差,到达平壤时碰到这些唐军,你以为凭我们三千人就能够拖住他们么?” 副将闻言,顿时露出敬佩之色:“将军深谋远虑,在下不及啊!” 那高丽将领听得这话,面露得意之色。 此处也倒是十分适合扎营,一旁是驿道,另一旁却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地势开阔,视野宽广。 扎下营之后,士卒们埋锅造饭,开始休息起来。随着似剪刀流逝,这几日的疲惫也渐渐消失。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里大营近百丈的一棵大树之上,一名侦察兵正拿着烧黑的树枝在一张灰色的棉布上画着这大营的布局图。 待到这侦察兵将这大营的布局图画完,手中烧黑的树枝一丢,把棉布揣进怀中,三下两下便从树上下来,冷笑的看了不远处的军营一眼,身形一动,快速奔跑起来。片刻之后,消失在树林之中。 这侦察兵正是张允文率领的五千骑兵中的一人。他们出了平壤城,准备往北迎击那渊盖苏文的大军。当然所谓的迎击其实是侦察兵最擅长的骚扰和伏击等战术。结果没走出多远,便有侦察兵前来报告说前面有支骑兵正往这边过来。张允文和众人对望一眼,相视一笑,决定将这三千骑兵给打下来。 “你是说对方是三千骑兵?”张允文磨着下巴的胡渣子,看着面前的侦察兵说道。 这名侦察兵正是那名在大树上绘出大营布局图的那人。 “正是!大人请看,这是他们大营的布局图!” 张允文接过侦察兵手中的棉布,看了两眼,轻声笑道:“这高丽人布置大营也太不严谨了,你看看,这马厩之处竟然在那小溪旁边,也不怕那些军马拉些屎尿在溪水之中。到时候,高丽人取水只有跑到上游去,也不怕麻烦!” “还有这儿!”一支手忽地从张允文背后伸出,手指在布局图上指指点点,“看看这些营房,明显的分成三大块,且各自提放,明显不是一块的!” 张允文似乎早就知道背后有人,所以那手伸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惊讶。待那人说完,他问道:“务挺啊,能不能别站在我后面,有什么话在我面前来说!” 程务挺讪讪收回手,走到张允文身边:“嘿嘿,大人,这三千骑兵明显不是一块的,若是……” 张允文轻笑一声,接口道:“若是我等派人混入其中,以为内应,也定然不会暴露出来。到夜深的时候,大军偷营,内外夹击,便可一举灭掉这三千骑兵!” 程务挺顿时面露敬佩之色,抱拳说道:“大人之言,正是末将想说的!” 这七月的天气依旧热得紧。如今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是,空气之中依旧散发着丝丝燥热。高丽士卒汗出如浆,将身上的甲胄脱去之后,穿着单衣便来到小溪下游,准备在水中好好凉快凉快。 这群来到下游冲凉的高丽士卒大概有十三四人,估计是一个小队。 这里虽然离驿道较近,但是,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又有多少人行走在这驿道之上?况且他们这些士卒同为男人,难道还怕被人看不成? 所以,这些士卒在小溪边便脱了个精光,一个猛子扎进小溪之中,尽情享受着水中清凉。 与此同时,在离他们有二十多丈的的小溪边,十多名手持芦苇管的侦察兵士卒在芦苇的掩护之下,飞速的下了小溪。 沉入小溪之后,一杆杆芦管悄悄的冒出水面,喷出一点水之后,便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朝着那些高丽士卒的方向移动而去。 那些高丽兵在水中泡着,不时的交谈着什么发出一阵轻笑声。 忽然间,一名侦察兵感到身边的水流动了一下,脚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了。正要伸出手去查看的时候,忽然间,一直粗壮的手从手中伸出来,猛的摁在了那高丽士卒的头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这高丽士卒按到水中。随着高丽士卒的下沉,一个身影猛的跃出了水面。 被摁在水中的高丽兵手脚徒然的挣扎着,然而怎么也挣脱不了那双手臂,终于,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他感到一阵窒息。 这样的情况几乎是在每个高丽兵身边同时出现。不多时,这些高丽兵便断了气息。 就这样,前往溪水上下游冲凉的那些高丽兵全部被侦察兵不知不觉的解决到了。 穿上这些高丽兵留下的衣衫,握了握手中的军刺,侦察兵们面色从容的往高丽大营走去。 由于这支三千人的高丽骑兵是由三个不同的部分组成,其中,有一半是渊盖苏文的心腹亲兵,还有当初散下来的溃兵和平壤城的兵马,而且彼此之间也相互不熟悉。所以,侦察兵来到那高丽军营,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浙西侦察兵来到高丽军营之后,为了不被其他人发觉,找了几间偏僻的营房,进去之后,趁着对方松懈之际,将高丽兵尽数制服,困在一起,嘴中塞上一团大麻布,不使其出声。 就这样,一直在营帐之中呆到夜里。 夜里的时候,高丽大营之外忽然传出一阵鸟鸣声。这让那些负责守夜的高丽士卒疑惑不已。正在这时候,只见一名身穿高丽军服的士卒走了过来。 守夜的士卒猛的一惊,一横手中长枪:“你是谁?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 然而这士卒话还没说完,一把锋利的匕首便割断了他的喉咙。 黑暗之中,另一名穿着高丽军服的侦察兵现出身来。 就在这时,只见军营之中忽然火起,十多座营帐被大火点燃。火光映照之中,只见那些本该在营寨中巡逻的士卒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两名侦察兵默契的打开了军营寨门。等候在大营外的唐军骑兵猛的冲了进来。喊杀声顿时响彻整个高丽军营。丝毫没有防备的高丽骑兵面对着唐军的攻势,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一些高丽士卒光着上身,刚刚掀开门帘,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迎面却见一支锋利的长槊刺来。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厮杀,唐军的五千骑兵彻底的剿灭了这股骑兵,获得战马千匹。而己方没有损失一人。 当然,天色昏暗,有将近五百人逃了出去。 首战告捷。 面对这样的战果,张允文心头也是十分高兴,当心想这渊盖苏文的大军即将到来,如今一点也不能松懈啊!当下找来帐下几位郎将,在帐中叮嘱了一下午,传授他们一套十六字战术,即: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听得这十六字之后,众人眼中不由一亮。 张允文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此等战法,称之为游击战。游军之形,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赢挠盛,结陈趋地,断绕四经。今日起我等便会在此处分开,化整为零,打击渊盖苏文之军。诸将务必遵循着十六字原则,打好游击战,争取最大限度的消灭渊盖苏文的部队!” 同时,他还约定每隔五日便碰头一次,汇报战果。 众人起身行了一礼,便各自领着一支骑兵消失在旷野之中。 张允文看着众人消失的背影,心头不禁有些怅然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百侦察兵,他蓦地大吼一声:“走!”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加官进爵 渊盖苏文十分郁闷。坐在马上,随着马背的颠簸,脑袋也一上一下的轻轻摇动着。可此刻他的心中远不如面容上那班平静。虽然已经行军数日,但是,每当想起自己妻儿尚在平壤城中,想起三十万石粮草还在平壤城中,他的心里便把那股唐军恨得要死。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世民正带着各处大军疯狂的攻击着辽东城池。有那威力绝伦的火器作为凭恃,唐军一路攻城拔寨,攻无不克,战无必胜。无论是攻城战还是野战,唐军总能取得胜利。如此进军之势,莫说是高丽军,就连唐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面对这样的情况,辽东高丽军,可谓是士气全无。 李世民留下李道宗和张亮扫平辽东南部,自己在等了十多日,得知一批炮弹即将到达辽水之时,领大军往北而去。北方重镇,除了薛万彻打下来的两个城池之外,还有南苏州、哥勿州、木底州等主诸城。李世民的目标便是这些城池。 到达辽东北部和薛万彻合兵一处之后,李世民便开始向各个城池发动进攻了。北方城池本就不如南方,在炮火轰击之下,更是脆弱不堪。李世民轻取北方诸城。 就在李世民取了北方诸城,而李道宗和张亮扫平辽东南部,两路大军同时东进的时候,渊盖苏文领十万大军从平壤出发,增援鸭绿江。 听闻这个消息,李世民一愣,随即笑道:“世事难料,想不到这渊盖苏文竟然离开了平壤!这样一来,允文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在攻下辽东北部重镇仓岩城之后李世民本欲挥师从鸭绿江上游过去。但是,早已经得悉此情况的渊盖苏文派出三万大军连同堵在李世民对面。而鸭绿江上游多山,且水流湍急,不适合进行强渡。李绩又向李世民建议南下乌骨城与李道宗部汇合,从泊汋口渡鸭绿江。 李世民欣然同意了这条建议。 此时,无论是辽东南部还是辽东北部,悉数平定。 但是随着城池的增多,唐军也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兵力留在那些城池中,以防反复。另外,后勤补给渐渐拉长,也需要有人护送。所以,能够用于进攻的兵力便只有九万余人。 此时李道宗已经攻下了乌骨城。这一战也甚是壮烈。虽然有炮兵营三分之一的火炮的协助,可是在破开城墙,攻入乌骨城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城内的街道上不停的厮杀着,最后一直杀到城主府时,却见这城主府已然砌起了一圈箭塔。箭塔之上,弓弩手往外面射出阵阵箭雨,给众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等到炮兵营的人扛着迫击炮来到城主府外,三两炮便将这些箭塔给轰掉了。 大怒之下的李道宗命令士卒冲入城主府,屠净府内之人。 后来,李道宗才知道,这乌骨城城主城受过渊盖苏文的救命之恩。 李世民军尚未到达乌骨城,那渊盖苏文便接到了平壤失守的消息。他的根基可是在平壤城,所以,渊盖苏文立刻领兵回援平壤。 不过他倒是在临行之前做了一番布置,先领士卒夜里出营,天明之后再返回大营,造成援军到来的假象。接着,埋锅造饭之时,广做锅灶,以迷惑唐军斥候。当这一切布置完之后,这渊盖苏文才领四万大军回援平壤,誓要夺回平壤。 他先派遣了三千骑兵作为先锋,先行一步赶往平壤,打探一下敌方虚实,联络一下平壤附近兵马。可是在一天下午,那骑兵将领竟然带着不到一百的残兵找到了渊盖苏文,向其禀报,说是自己的三千骑兵遭到唐军偷营,死伤大半,逃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人。 渊盖苏文听着将领一说,倏然一惊。难道那攻取平壤城的唐军数量庞大,竟能分兵出来一战? 在接下来的行军之中,渊盖苏文就要小心多了,虽然离平壤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但是,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渊盖苏文还是缓缓行军着。 然而,这种谨慎并未有让他的大军摆脱被袭击的命运。 当手持武器的步卒缓缓行进的时候,忽然间,驿道两边的树林之中忽然射出一支支的弩箭。猝不及防的高丽士卒纷纷中箭。这些弩箭射得极准,多是直贯太阳穴。士卒当场死亡。 当骑在马上的将领正小心的注视着两边树林的时候,忽然间从树林中飞出一支羽箭,贯穿那高丽将领的脑袋。 刚开始受到袭击的时候,渊盖苏文还会令士卒前往树林中追赶,清剿。然而看着那些士卒冲入树林之后,没过片刻便发出一阵阵惨叫声,回来的士卒不到十分之一的时候,渊盖苏文只好放弃了深入林中清剿的想法。 想必袭击之人定是山林作战的高手。若是冒然前往,恐损失更大。可惜自己没有将那些部落士兵带上,若是带上了这些从小便在树林中长大的部落士卒,便可放心入林清剿。 这袭击行军队伍还是小事,可是,当一名名高丽将领被射杀的时候,那渊盖苏文就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下令还击了。这一次他没有偶爱士卒前往清剿,而是令弓弩手发箭,射进树林之中。 然而,有茂密的树木作为屏障,高丽士卒射出的箭支全部钉在了树上。至于射中人没有,只有天知道。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侦察兵便会躲在树后面暗笑道,这倒好,射出十多根箭,换来几百支箭,这买卖倒是划得来。 除了行军时遭到袭击之外,就连扎营后也会受到袭击。比如当高丽士兵去河边取水的时候,水中忽然蹿出一个个人影来,他们手持军刺,猛的一下扎进高丽士卒的脖颈之上。然后立刻再次潜入水中,消失不见。等到高丽士卒发现这些取水的士卒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亡多时了。从颈部流淌出来的鲜血在河中蔓延,让人看得心悸。 后来,凡是取水的士卒,都会有近百个手执武器的高丽士卒保护。 这一天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漫长。当渊盖苏文的大军离平壤城不到十里的时候,他们没有收到袭击了。这一路上的袭击使得他们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当渊盖苏文的大军开进平壤城之后,众军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众军松了一口气时,那渊盖苏文却是哭丧着脸看着面前摆放的一个个灵位。他渊家上下几十口人尽数在此。 “那领军之人是何人?他们又多少兵马?”收拾起沉痛的心情,渊盖苏文向身边的一名官员问道。言语之间,森森寒意,沁人肌骨。 那官员是在允文取下平壤城后投降的官员之一,如今听到渊盖苏文的充满寒意的话语,不由微微一噤,连忙说道:“那领军之人自称定州郡公张允文。其所领兵马只有五千人和水军!” “五千人?”渊盖苏文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那官员,“五千人就取下了我平壤城?” 那官员辩解道:“大莫离支大人,那五千兵马个个精兵,虽不能以一敌十,但是以一敌五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有那水军,此刻还盘踞在浿水之上,每日往城内发射石头,砸伤人员。现在,整个城东有鲜有人去!” “什么!大唐欺人太甚!”渊盖苏文一听到有人敢在自己门前这般嚣张,当下怒道,“那我高丽水军呢?我高丽水军现在何处?为何不去赶走他们?” 那官员苦笑一声:“高丽水军已然全军覆没了!” 渊盖苏文顿时无语。转过头,在看了一下渊家一门的灵位,面容不由有些狰狞起来。猛的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刀,一刀看向旁边的官员:“张允文,我誓与你不死不休!” 那官员一见到渊盖苏文神情狰狞起来,当下便知道不妙。果然,在那渊盖苏文手中长刀看下来的时候,他猛地大声吼道:“大莫离支,下官还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渊盖苏文一缓刀势,斜斜从这官员肩头看过。冷声说道:“还有何事?” 那官员额上冷汗直流,先前勇气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大莫离支,那些唐军临走之前,用毒药毒了城中粮草!” ------------ 第四百五十四章 军营教子 平壤的天气算不得非常的热,站在城墙之上,迎着从浿水上吹来的风,那种感觉也倒是非常的惬意。 七月间正是平壤多雨的时节,有些天日里,那绵绵不绝的降雨甚至可以落上个五六天,让人感到厌烦。比如现在,这雨已经下了三日了。 连日的降雨使得浿水上涨了不少,不过对于唐军那些难够在海中行驶的大船,这点水也算不上什么。 此刻的浿水之中,每天上午和下午,十多艘海鹘战船便会准时的送上几十颗百来斤的大石头到平壤城中。不过此时的水手们全没有开始砸石头时的兴奋。毕竟平壤城东边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砸去也没什么作用,最多起到威吓敌人的作用。 这一日,一名水手正在桅杆之上张望平壤城内的情况,忽然看见一大批高丽士卒手持大盾上了城墙,当下兴奋的吼了起来:“来人了,兄弟们,那边来人了,赶快准备!” 平壤城头,渊盖苏文在持盾士卒的保护之下,登上了平壤城头,遥望那浿水之上的唐军舰队。 “就是这些战船会发出巨石攻击?”渊盖苏文虽然惊异于那唐军战船的高大,当还是问了一句。 “对!就是这些大船,小船倒没有威胁!”旁边的将领接口说道。 这将领的话语刚刚说完,忽然听得士卒传来一声惊呼。渊盖苏文和那将领扭头一看,只见三个黑点渐渐变大,却是三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正往这边飞过来, “大莫离支,小心!”那将领见石头飞来,赶紧出言提醒道。 渊盖苏文冷哼一声,却是避也不避,镇静的站在原地。旁边的士卒见状,也不敢有任何异动。 “轰轰轰——”只听得三声巨大的声响,似乎整个城墙都摇了一下。 只见三刻磨盘大小的石头一颗砸在城墙之上,另可越过城头,落在城内。 “走吧!”渊盖苏文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唐军战船,从容下了城墙。 就在他们走后,十多颗磨盘大小的石头飞了过来,其中有两颗砸在了城头之上。 渊盖苏文心情很糟,他想去看了一下城内粮仓,在各个粮仓旁边看到了许多的木牌,上面用汉字写道:“粮草已被下毒”的字样。为了验证是否真的被下了毒,渊盖苏文令人以鸡狗等牲畜做实验,服下粮食的牲畜果真口吐白沫身亡。 见到这种情况,渊盖苏文除了在心头狠狠的骂张允文狠毒之外,也别无他法,只得令人刨开粮仓最上面的粮食,看看下面的粮食是否也被下了毒。 接着,在登上城墙的时候,有遭到了唐朝军舰的攻击,心头着实愤怒无比。 至于宝藏王高藏,渊盖苏文根本就将他忽略了。一个傀儡皇帝,死就死了。毕竟他此刻正操心军粮的事情。 “大莫离支,守卫鸭绿江的高将军派来快马,向您索要粮草!” 渊盖苏文刚刚回到城外的大营之中,他身边的亲兵便上来报告。 “哼,粮草粮草,我有哪儿来的粮草,城内的那些军粮都被该死的唐军下了毒药,如何能用?”渊盖苏文抱怨似的说了一句。 这时候,那亲兵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有什么要说?看你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像什么话!”渊盖苏文看了亲兵一眼,不满的说道。 那亲兵连忙请罪道:“请大莫离支恕罪!小人行走在平壤城内,见家家有余粮,心头纳闷,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唐军离开之前,竟然分出了大量的粮草给城内百姓,据说至少分出了八万石……”说道这里,那亲兵没有说话了。因为渊盖苏文已经伸出手来,示意他住嘴了。 “呵呵,城内百姓领了我军粮草?”渊盖苏文喃喃自语道,“那就让他们还回来吧!” 于是,渊盖苏文令手下士卒于平壤城中大肆收缴当初唐军发给城内平民的粮草。这当然引起了普通百姓的不满,到了他们手上的东西,却还要被夺走,这种滋味当然不好受。但是迫于渊盖苏文长久以来形成的余威,普通百姓又焉能不从? 所以,渊盖苏文很快就凑齐了五万石粮草,准备给驻守鸭绿江的高将军送过去。 可是,他也知道,那支五千人的唐军骑兵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而是在平壤城以北的广阔地域内流动,不是便传来某某村庄遇到唐军骑兵的消息,还有就是派出的斥候小队往往是有去无回。所以,对于这五万石粮草的押运,渊盖苏文非常的用心,在总共派出了八千人的骑兵护送着些军粮。 就在运送军粮的车队出城半天后,一支万人的步卒也出了城,遥遥的辍着那运粮车队。 渊盖苏文不仅要将这粮草送到鸭绿江,还要乘机将唐军引出来,一网打尽。 “张允文!”渊盖苏文恨恨的念叨了一声这名字,目光之中满是恨意。 而此时,张允文却是领着侦察兵在萨水边上等着其他的人。 今日又是五日一次的碰头了。 “见过将军!”“见过大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带着数百骑兵的将领来到了此处。五千人马到齐之后,这宽广的河滩边还显得有些拥挤了。 “哈哈,段兄,小弟可是听说你最近好好的过了一把瘾啊!”见到段云松,一些将领便笑着说道。 段云松摆摆手:“唉,别提了,不过是剿了一支三百人的巡逻队伍,有什么好过瘾的!” “段兄的胃口也太大了。立刻知道,我们几个跑了五天,连个高丽人的毛都没看见!那他娘的才叫不舒服呢!” “哈哈,那是你等运道太差!每次出去之前可要燃上三炷香才对!” 此言一落,众人尽皆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别闹了,这次可是有一条大鱼在等着我等!”张允文轻轻的说道。 “大鱼?哦,大人说的是那押运粮草的八千骑兵吧!” 张允文点点头:“除了那八千骑兵,后面还有一支万人的步兵!看来这渊盖苏文想把我等一网打尽啊!” 众将也跟着点头道:“一万八千步骑!那渊盖苏文还真看得起咱们啦!不过虽说有一万八千人,但若是好生谋划一番,也倒是能吃得下来!” 张允文闻言,却是摇摇头:“我慎重思考过了,此次奔袭平壤,我等的行动算是失败了,如今才在这个地方来打游击!如今,陛下那边情况不明,不过以我的猜测,至少也应该打倒鸭绿江了。所以我决定,此次大战之后,我等便领兵前往鸭绿江,接应陛下!” 众人听得张允文的安排,也无话说。毕竟当初奔袭平壤的目标是击杀渊盖苏文,占领平壤城。谁曾料到这渊盖苏文领兵出去了,而迫于敌军压力,平壤城也不得不放弃。两个目标一个也没有达成。如今呆在这里也非长久之计,还是早些返回大部队为好。 然而,世事变幻,如白云苍狗,又岂是尽能照计划进行?比如现在,在张允文等人在萨水便聚会的时候,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和万人步兵在渊盖苏文的领导之下,也缓缓出了平壤。 渊盖苏文此次出兵,却并非专门为张允文等人而去,而是准备在剿灭张允文等人之后,增援鸭绿江。这一万五千步骑的出发,张允文等人根本就不知道。 ------------ 第四百五十五章 春雪 五万石粮食足足运了五百多辆大车。拉车的不是马,而是牛。一来是马匹用来组建骑兵,用来拉车岂不是浪费?二来这牛的力气可比马要大上不少,虽然走得有些慢。 再加上护送在前后左右的骑兵,整个运粮的队伍足足有两三里长。 从平壤到鸭绿江边,这段长长的路程中,八千骑兵所耗军粮亦是个不小的数字。 从这些运粮的队伍一出平壤城,沿途便有侦察兵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虽然这些高丽兵感觉非常不对劲,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但是,派出搜查的斥候,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就这样一直往北行走,眼看就将到达萨水边上。而此时,天色已暗,高丽兵只好在萨水便扎下营寨,准备明日再行渡过萨水。 这萨水宽达十余丈,当年隋炀帝二征高丽之时,三十万大军在渡萨水之时,早已在上游筑成堤坝的高丽人开闸放水,冲击隋军。三十万大军仅余二千七百人生还。此战彻底改变了当时声势浩大的征高丽战争的局面。 若是冬日,这萨水河床干涸,最深处也不过没人之腰,那时候大队行进,直接从河中行走便是。然而,此时乃是七月,正值高丽雨季,这萨水水势滔滔,奔涌不息,冬日裸露的河床尽被水淹。所以,这些高丽兵只好通过架设在萨水之上的浮桥来运送人马和粮草。 这浮桥便是当初渊盖苏文领十万大军布防鸭绿江时搭建的。以渔船并排,用铁链加以固定,其上再铺上木板,便可供人马同行。至于运粮牛车,亦可以同行,但是须谨慎小心。 这样的浮桥原本有十架,大军通过之后,撤去了七架,如今只剩下三架了。高丽兵便准备通过这三架浮桥,渡过萨水。 因为这浮桥极易被破坏,所以,在车队到达之前,便已经有数百骑兵守在这些浮桥边,防止那些神出鬼没的唐军破坏浮桥。 然而,此时的唐军根本就没有埋伏在浮桥边来破坏浮桥,而是在上游三四里的地方兢兢业业的砍伐者树木。 用随身携带的横刀将砍下的树木一头削尖,然后横放在旁边两根倾斜的树木搭成的架子上。这个倾斜的架子低的那头正对着萨水,削尖的圆木放于其上,便会骨碌碌的直接滚落萨水之中,然而,有两个竖立起的圆木挡住了那些削尖的圆木,不让它们滚落进萨水之中。随着架子上圆木的增多,那两根竖立的圆木也渐渐的往萨水方向倾斜了。 “好了,恐怕够了吧!”看着岸边六堆削尖的圆木,那段云松擦擦汗水,喃喃说道。 这百多根圆木便是他领着手下三百骑兵一天的杰作。 “剩下的便是明日等待信号了!”说着这话时,段云松往下游一处显眼的位置看了一眼。在那里,一棵高瘦的树正屹立着。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影。 不光是那一处,每隔上几十丈,在视线所及而又显眼的位置,都立着这样一颗高瘦的树,一直延伸到那浮桥附近。 唐军这边布置好了,高丽军那边也在布置。 “将军大人,那些唐军真的会出现么?”在萨水边的骑兵大营里,一名副将向领军的将军问道。 这将军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当然!这些唐军素来奸诈,既有可能趁我军渡河之时,发动攻击。汉人不是说‘半渡而击之’么?若是我大军刚刚过去了一部分人,他们便出现将这浮桥截断,那我军就被分为两段。到时候,唐军在对岸与我军混战,我等在这边只能瞪眼看着。” “哦,原来如此!听将军之言,若是他们没有截断浮桥,那便会功亏一篑?” “不错!所以我等要誓死保卫这浮桥!然后骑兵冲杀过去,剿灭这些唐军!” 第二日,当太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的时候,高丽军已经用过饭,准备渡河了。 三架浮桥边上,挤满了人和车辆,高丽将军坐镇军中,几名副将在协调着渡河之事。 骑兵先上桥。这些骑兵下马步行,牵着马匹,缓缓往对岸走去。由于脚下是舟楫并非桥梁,所以,走在上面,感觉一阵摇晃。 这些骑兵也算是训练有素,虽然脚下晃动,但是依旧面不改色的慢慢过了浮桥。 接着是牛车。一头黄牛本就极重,如今还要加上身后的车辆,所以,牛车走在浮桥之上,晃得更加厉害。那黄牛也因恐惧,发出“哞哞”的叫声出来。 就这样,骑兵和牛车以缓慢的速度渐渐他通过了三座浮桥。 萨水北岸的高丽士卒和粮车越来越多,到达午时的时候,萨水北岸已经聚集了近两千人的骑兵和一百多辆牛车。 然而,所有的高丽军都没有看到,在里浮桥十多丈远的上游河滩边上,一颗高瘦的树木倒了下去。 似乎是连锁反应,一棵棵高瘦的树尽皆倒了下去。 “段郎将,倒了,倒了!”负责观察情况的唐军士卒瞧见了那倒下的树,不由激动的出声说道。 “好!”段云松兴奋的一拍大腿,“马上给我将这些东西放下去!” 士卒猛的一拉那绑在竖立的圆木上的绳索。霎时间,削尖的圆木纷纷滚落至萨水之中。在水流的冲击之下,几十根圆木起起伏伏,随波逐流。 接着是第二队,第三堆。 当这些圆木全部落进萨水之后,段云松看着圆木伴随着滔滔江水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猛的大喊道:“兄弟们,该我们上了!” 又一批高丽骑兵登上了浮桥,准备往萨水北岸走去。然而行至半途的他们忽然听见一阵惊呼之声,连忙回头一瞧,只见身后的高丽兵齐齐望着萨水上游。正当这些浮桥上的骑兵将要望向上游时忽然感到脚下一阵晃动,晃动之剧烈,几乎站立不稳。接着,似乎脚下的木板开始倾斜了。控制不身体,一下子便栽进了萨水之中。 然而,那些站在萨水两岸的高丽士卒,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数百根箭尖的圆木在水浪的冲击之下直往浮桥冲来。强大的冲击力撞击在浮桥下面那些舟船之上,霎时间将那些舟船撞出一个个大洞来。紧接着,一个水浪打来,这舟楫便渐渐沉了下去。随着舟楫的下沉,那些搭在舟楫之上的木板也掉落水中。随着波浪的起伏而晃动着。 被这圆木一冲,第一架浮桥顿时被毁。站立上面的骑兵也顾不得马匹,扑在最近的尚未被击沉的舟船之上。至于牛车,在黄牛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之后,沉入江底。 第一道浮桥顷刻间便崩塌了。 然而那些圆木依旧不止,透过那舟船沉没之后留下的缝隙,继续往第二道浮桥冲去。不过这一次的冲击力可是要小得多,很多圆木卡在舟船之间,没有能将舟船击沉。偶尔有几艘舟船沉没,对于整座浮桥的影响也不大。 就在萨水南北两岸的高丽士卒目瞪口呆的时候,北岸的高丽兵忽然听得喊杀之声传来。 众人一个激灵,赶紧列阵迎敌。 阵型尚未摆好,便见一支近三千人的唐军骑兵掩杀而来。 高丽兵一来因这浮桥被毁,士气大降,二来尚未列好阵型,如何能抵挡唐军士卒的冲击? 唐军士卒人如虎,马如龙,冲入高丽骑兵之中,大肆屠杀起来。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唐军分出一支数百人的部队守住浮桥,剩余的骑士便在高丽军中厮杀。每当浮桥上的高丽士卒欲图冲上去支援之时,守住浮桥的唐军便射出一支支利箭,将那些冲锋过来的高丽兵射下江中。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北岸边的高丽兵便被杀戮一空。紧接着,这些唐军做出了一件令高丽兵愤怒不已的事情。只见他们竟然将那些牛车赶到江边,然后将黄牛卸下,将车辆推入江中。 看着一车车粮草尽数被推入江中,萨水南岸的高丽兵只觉心头滴血。 愤怒的高丽骑兵向那剩下的两座浮桥冲了过来,然而,面对唐军弩箭,在如此狭长的桥梁之上,几乎是每发一箭,高丽兵便有一人栽进江中。徒劳的冲了一段,便已经死了十多人,而对岸的粮车却是越来越少。那高丽指挥官只好停住了这种徒然的冲锋行动。 对面的唐军再将这些粮车全部推下萨水之后,使其战死的高丽骑兵的武器,绝尘而去。 望着唐军远去的身影,高丽军相顾无语。 “哈哈,这次可真是舒坦啊!”那程务挺坐在马上,一面奔驰,一面笑道。 张允文也是一笑:“这次几乎折了高丽一万石粮草,想必那渊盖苏文此刻正急得跳脚吧!”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大人,接下来,我军又当如何?” 张允文眯着眼睛,一指北方:“从萨水到鸭绿江,这段距离可长着呢 !我等有的是机会!” 就在这时候,一骑从北方奔驰而来:“大人,大人,不好了!” 张允文见来人,却是侦察兵中的一人,连忙问道:“何事惊慌?” 那侦察兵喘了口气,说道:“大人,北方出现大批的高丽骑兵,估计是冲着咱们来的!” ------------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势 每当渊盖苏文想起自家满门横祸,想起自己经营半生的高丽如今已经摇摇欲坠时,他的心头总会涌起阵阵恨意,恨不得将所有唐军一一杀死,尤其是那个带兵突袭平壤城,杀死自己一家的张允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挫骨扬灰。 但是,这渊盖苏文乃是一代枭雄,虽然心头如此做想,但是却是强行克制了自己心头的冲动,而是谋划着如何能消灭那支孤军深入的唐军。 对于这五千唐军,说实在的,渊盖苏文还是挺佩服的。从海上奔袭而来,取了平壤城,而后在自己领大军杀回来之时,又果断撤出,并且将粮食下毒。最后,分兵袭扰,将整个平壤城北部搅得个天翻地覆。几乎每日都可以收到战报,说明各处遇袭之事。小到巡逻队有去无回,大到村镇被唐军围攻,林林总总,皆是针对高丽军的。收到这些战报的时候,渊盖苏文的心头非常的郁郁。 这一系列的的行动说明这些唐军除了作战勇猛,行军迅速之外,其将领的谋略也是很厉害的。所以,渊盖苏文隐隐佩服这支骑兵。这佩服归佩服,若是渊盖苏文将他们包围,却是会在第一时间下令,彻底剿灭这支军队。 比如说现在,渊盖苏文正带着一万多骑兵包围住了这支军队。 过了萨水,张允文和众骑兵便陷入了包围之中。在他们的北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支六千人的骑兵。而在张允文等人离开萨水之后,萨水南岸的七千骑兵抛下粮车,也迅速的渡过萨水。接着,跟在一万步卒迅速到达萨水南岸,也开始渡过萨水。 拦在张允文等人的骑兵便是由渊盖苏文亲自统帅的骑兵。 渊盖苏文利用粮队和跟在粮队之后的一万步卒作为诱饵,吸引了张允文等人的注意力。而渊盖苏文则是领着五千骑兵日夜兼程的赶到萨水下游,征召了数百艘舟楫,花了一日时间,渡过了萨水,然后余晖穿插,包抄到那两座浮桥之北。 当唐军在浮桥边大败高丽军时,渊盖苏文便开始了部署,准备一举拿下张允文部。 侦察兵发现北面出现高丽骑兵之时,渊盖苏文已经将骑兵展开,由数名将领带领往张允文部推进。而早就得到命令的运粮队的八千骑兵,除却那在萨水北岸唐军消灭的近两千人除外,其余六千多骑兵飞快、通过浮桥,与渊盖苏文一道,合围张允文。 张允文等人起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渊盖苏文算计了,不过当侦察兵侦察到了北面高丽骑兵的情况之时,张允文猛的醒悟过来,我说为何此次行动可以如此顺利,那些运粮的车队竟然如此不堪,连行军时派遣的斥候也是要少得多,原来这渊盖苏文竟然在算计自己。 当下张允文停住行军,唤来段云松、裴行俭等人,对其将前面发现高丽兵的情况一说,正要将猜测说出来,便见那裴行俭猛的一拍大腿:“不好,我等中计了!那渊盖苏文定想要合击我等!此刻想必那萨水南边的高丽兵已经过了萨水,正向我军杀来!”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点头称是。看来不只是裴行俭一人看出了这渊盖苏文之局。 张允文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马鞭,沉声问道:“诸位,我等今被高丽兵所围,如何突围而出,还请诸位献出应对之策来!” 诸将对望一眼,那程务挺当先说道:“大人,这渊盖苏文合围我等,其兵力必定分散下来,且我军皆为骑兵,若是渊盖苏文欲图快速包围我等,也当用骑兵,形成包围之势后,在以步兵加厚包围圈。而如今,我军方击溃南面高丽骑兵,那合围之势定然尚未形成,其步兵也未到列。只要我等集中兵力于一个方向冲锋,定能一举突破高丽人的防御。 听得程务挺这般说,张允文不由点点头,而其余诸人也附和道:“不错,末将也是这般考量的!如今我等为渊盖苏文所困,只有突围而出,方为上策!若是为其重兵所困,则突围难矣!” “对对,以高丽骑兵的战斗力,若是我等要突围,他们可是拦不住的!” “好!”张允文一挥手中马鞭,“既是如此,那我等便选一个方向突围吧!”说着手指一指北方,再一指南方:“这边,或者是这边!” “南方重兵集结,当然是走北边了!”裴行俭淡淡的说了一句。 张允文抽出腰间长刀:“兄弟们,跟我上啊!” 说着,一夹马腹,当先冲出。其余骑兵紧随其后。 此时的渊盖苏文正在策马慢行,对于自己计策中的问题他也是非常了解的,所以,他并没有下令快速的缩小包围圈以围歼张允文等人,而是一面加强一面缓缓的向南推进。同时还命令,一旦发现唐军,以纠缠为主,切勿因唐军势大而退却。 这样的布置却是为了拖住张允文,等待步兵的到来。在渊盖苏文从下游渡萨水之后,步兵也正在夜以继日的往这边赶过来,最多在过大半日,步兵便可至。 渊盖苏文虽然想得不错,然而,张允文和帐下诸位将领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开始突围了。而且突围的方向,刚好是这渊盖苏文所在的位置。 张允文领着骑兵没有飞快的在驿道之上奔驰着。虽然他们并不是非常想走驿道,但是,除了驿道,这萨水北岸还真没有多少适合骑兵纵横奔驰的地方。这萨水两岸,除了一些渔村之外,城镇村庄并不多,开发业比较少,参天大树和深可没膝的杂草随处可见,不便于骑兵的行动。 狂奔了近半个时辰,张允文终于遇到了等待中的高丽骑兵。 只见近百名高丽骑兵正在一棵大松树之下歇凉,骏马则是在一旁悠闲的啃着青草。 听见马蹄声阵阵从南传来,这些高丽兵倏然一惊,猛的看见了正一脸凶神恶煞,杀气凛然,直奔过来的唐骑。 高丽骑兵想也不想,连滚带爬的冲到自家的骏马边,匍匐着身子,蹬上马匹之后,急忙双脚夹着马腹,马鞭敲击马臀,往北逃窜。 然而他们不过刚刚起跑,哪里及得上那些纵马狂奔的唐军士卒?所以走在后面的高丽骑兵很快就被追上。唐骑挥动着手中横刀,借着冲刺产生的力量往高丽骑士颈部劈去。 猝不及防的高丽骑兵根本就来不及躲闪,被唐军一刀砍下了首级来。就算有些武艺高强,经验丰富的高丽士卒躲过第一刀,但第二刀又接着砍了过来,这一次便没有躲过去,被一刀砍在身上,坠下马来。随即被后面奔驰上来的唐骑踩死。 奔驰在前面的高丽骑兵听闻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和阵阵惨烈的呼喊声,不由神色一变,狠下心来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马臀之上猛的一刺。胯下骏马吃疼,立刻狂奔起来,那速度比起唐骑还要不少。 这时候,唐军骑兵也不能再用横刀去砍,只得拿出弩箭或是弓箭,对前方高丽骑兵进行射击。 虽说马身颠簸,不易瞄准,但是,这发出箭支的唐军骑兵极多,一阵乱箭下来,总有几个高丽骑兵中箭倒地。 终于,在狂奔了将近两刻钟之后,那些高丽骑兵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正当唐军暗自兴奋之时,却听见四面传来一声震天的呼声。无数的高丽骑兵从北面涌出,往唐骑冲杀过来。 粗粗一估计这人数,恐怕有两千多人。 而张允文这边,已经集齐了差不多四千骑兵,自是不会畏惧。众骑士纷纷大吼一声,毫不退让的往高丽军中冲去。 两股骑兵猛的冲撞在一起,捉对厮杀起来。 可唐军人人装备有明光甲或是镶铁皮甲不同,这些高丽骑兵的防御要落后得多,许多骑兵身上连仅仅用皮甲遮住胸腹部,还有些甚至连皮甲也没有,就这样穿着麻衣来与唐军厮杀。 往往是高丽士卒一刀劈在唐军的甲胄之上,或是留下一道白印子,或是看破了甲胄,当想取刀时却发现自己的长刀竟然被卡在对方的甲胄中。 在装备相差如此悬殊 条件下,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厮杀,这下高丽军剩余骑兵不足八百。 正当张允文准备撇开这八百骑兵,往北突围的时候,又听见一阵马蹄之声和喊杀之声传来。将近四千高丽骑兵从东面压了过来。 领头的骑士是一名身穿黑色甲胄,背负双刀的高丽大汉,正是那渊盖苏文。 一见到己方损失如此严重,那渊盖苏文猛的用汉话大声吼道:“我大莫离支到来,唐将张允文还不出来受死!” 那些高丽骑兵一听见这渊盖苏文的喊话,不由士气大振,跟随着渊盖苏文的喊话发出一阵大吼声,手中长刀挥动得更加卖力了。 “铛――”张允文和面前的一名高丽骑兵拼了一刀之后,刀势一转,在高丽士卒身上划出一道伤痕来,接着趁其分神之际,一刀结果了这名高丽骑兵。 “诸君死战!”张允文大吼一声之后,便调转马头,向那渊盖苏文冲去。 在冲锋的路上,张允文一边躲避着砍向自己的武器,一边从怀中摸出两枚手雷来。 在当初领军奔袭平壤的时候,其麾下五千唐军每人都配了三枚手雷。但是,段云松等人带领的骑兵以前只听说过,没有实际玩过这东西,所以,他们在攻打平壤的时候,也好好的玩了一把。第一颗手雷让他们看到了这各位黑不溜秋的铁球的威力,一鼓作气之下,便将身上的手雷全都扔了出去。 扔完之后,这才一拍大腿,后悔起来:“哎呀,我怎么一下子都给扔了!” 就算没有扔完的,在后来的游击战中,也陆陆续续的将手雷用完。 至于张允文,本着节约一颗是一颗的原则,平素也很少动用,所以才堪堪用去一颗而已。刚才听见那渊盖苏文报上自己的名号,在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这些手雷。 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拿着两枚手雷,张允文大吼道:“渊盖苏文,你老子我来了!” 那渊盖苏文也瞧见了张允文,见其策马冲了过来,冷冷一笑,口中大喝道:“张允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夹马腹,在身边几名护卫的掩护下,往张允文冲了过来。 二人的距离渐渐拉进了,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 终于两人的距离只有二十丈的时候,张允文用嘴将两个手雷的拉环拉开,猛的抛了出去。 手雷有五秒钟的引火时间,所以,张允文扔在了离渊盖苏文还有十一二丈的地方。 此时场面极为混乱,那渊盖苏文等着张允文一振手,两个东西落在地上。但是在混战的士卒的来回走动下,却不知两个东西是什么。正疑惑间,渊盖苏文忽然想起了一件唐军的装备来,不由色大变,急急拉紧马缰。 然而,此时的渊盖苏文,离那手雷不到一丈远了,几乎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两颗手雷喷出的白烟。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商税危机 “轰轰――” 两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随着手雷的爆炸,无数的弹片四下飞溅。手雷附近,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之声。 那渊盖苏文的运气不错,在离手雷还有一丈处便勒马停了下来。勒马之时,那战马人立而起,而这个时候,手雷刚好爆炸,飞射而来的弹片插在了那战马颈部,战马嘶鸣一声,一头栽倒在地。而那渊盖苏文虽然避过了大部分弹片,但是,还是有一些没有避过。两块弹片深深的**了他的右肩,还有一块这是从他的额头上擦过,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见到这渊盖苏文及时勒住了战马而逃脱了被手雷的炸死的命运,张允文微微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看来还得自己亲自动手。 不过张允文根本就没有上前和他一刀一枪硬拼的觉悟,顺手从背后摸出钢弩来,瞄准那因战马栽倒而正站起来的渊盖苏文,猛的扣动了扳机。 一支弩箭激射而出。 然而,也不知是张允文运气太差还是那渊盖苏文命不该绝,那弩箭飞向渊盖苏文的途中,忽地从旁边冒出一人来,刚好撞在那弩箭之上。 张允文还以为是哪个高丽兵舍生护主,可细细一看,却是一名唐骑将那高丽兵一刀劈飞,被劈飞的高丽兵刚好截住了那支弩箭。 见到如此巧合的事情,张允文不由瞠目结舌。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拔出横刀,向那渊盖苏文冲锋而去。看来还是要一刀一枪的解决啊。 那渊盖苏文一直盯着张允文,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离开他的身上。见到张允文拿出弓弩,不由心头惶然。而后箭支被士卒挡住,又是一阵庆幸。左手抽出刀,右手也刚要抽刀之时,却感觉到右肩之上传来阵阵疼痛,手臂绵软无力,根本就拿不起刀。左手紧紧握了一下刀柄,看着张允文纵马过来。 此时场面极为混乱,双方骑士从马上打到马下。 虽说高丽人的装备补给唐军,但是,这渊盖苏文一直以严刑苛法治军,士卒见他也身在战场,不得不奋死作战。四面兵器碰撞声、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这种情况之下,那渊盖苏文就是想找人来帮忙,也找不到。身边的护卫亲兵也被唐军缠得死死的,根本脱不了身。 看来只有死战了!渊盖苏文轻声说道。他对于自己的武艺也是非常有信心的。虽说对方乃是大唐将军中武艺比较厉害的一个,但是渊盖苏文认为自己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呃,虽然自己的单手刀的确不如双手刀厉害。 张允文纵马疾驰过来,右手举起横刀,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渊盖苏文。借助马匹的冲击力,张允文有把握将这渊盖苏文一刀两断。呃,前提是对方站在那儿任他砍。 眼看就要冲到渊盖苏文面前,张允文猛的挥出手中长刀。然而,这一刀却落空了。接着只觉身下一低,马匹竟然四肢一软,栽倒在地上。 这却是那渊盖苏文在张允文刀锋到来之际,猛的一低身子,就地往旁边一滚,同时,左手长刀往前一探,那张允文胯下马匹的后腿便自动的撞在长刀之上。一股巨力涌来,渊盖苏文兵刃脱手。 从背后再次抽出兵刃,渊盖苏文往前冲杀而去。他要趁张允文刚跌下马的时机,将其斩杀。 没走两步,他却看见张允文竟然也是手执长刀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当下心头一凛。 “当――”两人的刀第一次撞击在了一起。 这渊盖苏文乃是出身将门,一身武艺也是十分厉害。不过此时右肩受伤不能动用右手,攻击力大打折扣。而张允文纵马奔驰良久,体力消耗不少,因此二人的第一次碰撞却是以各退两步而告终。 张允文这与渊盖苏文的第一次碰撞,不过是抱着试探的目的,想看看这渊盖苏文的气力究竟有多大。一次碰撞下来,张允文心头有底了。原来这渊盖苏文的左臂力量还是没有自己的右臂力量大啊! 当下双手握起横刀,对着渊盖苏文便发起了攻击。 张允文的刀法掌握得一般。他的强项是徒手格斗、短兵器攻击还有跟着尉迟恭学的槊术。这刀法的水平和普通士卒差不多,不过力道要大上不少而已。 几次刀与刀的交锋之后,张允文终究靠着双手力道远远超过那渊盖苏文的左手,而将其压得死死的,并且在渊盖苏文身上留下了两道刀痕。而他自己也被渊盖苏文的刀锋划破了胸膛甲胄。 双方交锋一刻钟后,张允文终于一刀将这渊盖苏文的左手手腕划破。后者拿捏不住长刀,一下子落在了地上。而张允文的横刀已经搭在了渊盖苏文的肩上。 渊盖苏文满脸怨毒的看着张允文,口中森然说道:“张允文,你杀我全家,今日我报仇不得,乃是天命!可逆也别得意,就算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张允文冷笑一声:“你活着之时,尚不是我的对手,死后又能奈我何?” 说罢这话,张允文手中横刀不见丝毫颤动,口中大呼道:“渊盖苏文已被擒下,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虽说很多高丽兵听不懂汉话,但是这个动静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往张允文的方向一望,只见自家的主将,大莫离支渊盖苏文正在那唐将横刀之下,不由惶恐起来。 主将一失,军心骤降。 那些高丽骑兵失了抵抗之心,放下手中兵刃,向大唐骑兵投降了。 那渊盖苏文见此状,不由失望的大声吼着什么,然而刚刚吼了一句,便觉颈部一亮,一股温热的液体滑落衣领中。他知道,自己的颈部肯定被张允文手中横刀划出血来。他微微一愣,正要接着吼的时候,却见张允文左掌猛的劈下,劈在其后颈之上。渊盖苏文双眼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张允文冷笑一声,吩咐士卒将渊盖苏文捆成粽子,更在其口中塞进一大块从衣襟之上撕下来的棉布。呃,这棉布之上沾满了鲜血和灰尘。 看着士卒将高丽兵的兵器收缴,马匹聚在一处,那身上布满斑斑血痕的的段云松等人走了过来,请教张允文下一步该如何走。张允文闻言,反问道:“你们说呢?” 张允文带着这支偏师从海上奔袭平壤,原本就计划着将这渊盖苏文给生擒或是杀死。然而世事难料,谁能知道,唐军主力借火炮之威一路攻城掠地,竟然很快便打到了鸭绿江边。而那渊盖苏文也领兵前去抗击唐军去了。虽然取了平壤,断了鸭绿江边渊盖苏文大军的粮草,可是,那最大的目标――渊盖苏文,却是没有被捉到或是杀死。而当他领大军返回平壤城时,张允文等人面对四万大军,又不得不放弃城池。本以为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谁料在这萨水北岸,那渊盖苏文竟然亲自带军合围张允文,结果反被生擒。这真是世事无常啊。 不过既然已经擒下了渊盖苏文,那自己等人又该何去何从呢?原本他们计划着断绝平壤通往鸭绿江的粮道,如今,这渊盖苏文在手,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了。张允文毫不怀疑,只要带着这渊盖苏文出现在鸭绿江边,那些驻守鸭绿江的士卒定会立刻投降。 渊盖苏文在高丽国内,掌高丽大权几十载,对军队的控制更是严密非常。军中威望之高,实难想象。如今他被生擒,那对于高丽军的打击又将会是怎样的剧烈? 那程务挺和裴行俭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当然是去平壤城了!” 其余将领闻言,微微一怔之后,也是点点头:“对,就去平壤城!我等手中有渊盖苏文在手,只要让他发出向唐军投降的命令,则高丽之战,定矣!” 张允文点点头:“好,那我等便调转马头,往南杀去!”说着,张允文的目光却是扫视了一下面前的高丽降卒,“那如何处理他们?” 此问一出,众将不由沉默下来。这里的降卒足足有两千多人,自己即将南下平壤,难道还要押着他们前去不成? 片刻之后,那裴行俭却是笑道:“将军可是忧虑这降卒反复之事?”见张允文点点头,那裴行俭脸上笑意更浓,“将军既然知晓那渊盖苏文在军中威望极高,那又何惧这降卒反复?只要渊盖苏文在手,这些降卒断不会有所异动!而且我等带着降卒一路南下,可平添声势无数。就算是降卒有二心,难道我等手中刀枪是吃素的?”说完,裴行俭长身一揖:“末将不才,愿接下这降卒之事!” 张允文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东都牧 这裴行俭从师于苏定方,而苏定方从师于李靖。可以说,这裴行俭的一身行军打仗的本事,直接来源于李靖。若是论起韬略兵法来,张允文恐怕不及裴行俭多矣!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张允文才将这降卒之事,交与裴行俭来处理。 裴行俭将这些降卒的兵器收拾好,放在那些马背之上。将马匹兵器与降卒隔开。这些后无寸铁的降卒即使心存异志,也动不得唐军分毫。 在处理兵器和战马的时候,那渊盖苏文等候已经的步兵终于来了。 当步兵将领看着唐军从容的整理兵器马匹,收押俘虏的时候,不由有些意外,难道这些唐军就不怕我现在挥兵杀去么? 他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只见被捆得如同粽子一样的渊盖苏文被唐军士卒推搡着来到场中,身后全是明晃晃的横刀。唐军士卒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望着面前的高丽军。 看到渊盖苏文被捆成粽子的样子,再想起他平时那飞扬跋扈,傲视天下的雄姿,那位步兵将领不由用高丽语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连滚带爬的滚下马来,对着那渊盖苏文便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接着竟然将腰间长刀解下,连鞘扔了老远。而那些高丽步兵,在那将领扔出长刀之后,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刀盾,跪伏在地。 那段云松嘻嘻一笑,转身向那裴行俭比划了一个大拇指,领着近千士卒开始在步卒之间穿梭,将他们的兵刃武器挨着收拾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段云松等人还是小心翼翼的,一手摸在刀柄之上,随时提放着那些跪伏在地上的高丽士卒。可是,这些人的目光全都死死的盯在地上,不敢有丝毫移动,这才让段云松他们放下心来。 失去了武器的近万高丽步卒,同样成了唐军的俘虏。 押送着这一万多高丽降卒,唐军开始往南走去。 在南边遇上了高丽骑兵和步兵,当他们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渊盖苏文时,竟然也和那些步卒一样,投降了。这让唐军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感到一丝侥幸。幸亏此战俘获了这渊盖苏文。 后来张允文他们才知道,这渊盖苏文治军,为了能完全的掌控军队,他除了控制住军中将领的家眷之外,对于普通士卒,便是不断的强化他的身份和权威。这样做,虽然使得他能完全的掌控高丽的任意军队,然而,只要他被俘虏或是战死,那么高丽军队便失去了主心骨,变成一群温顺的绵羊。 所以,当他们一见到渊盖苏文被俘获时,便尽皆投降。 就这样,大军一路往南行进,其间,俘虏越收越多,很快就过三万。 为了维持这数目庞大的降卒的日常生活所需,那剩余在萨水南岸的四万石粮草也被运走了,和大军一道南下。这时候,张允文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当初要把那一万石粮草推进萨水之中? 大军行路极慢,走了近半个月,方才重新回到平壤城。当城头守军看着那浩荡而来的降卒队伍,还以为是渊盖苏文领兵返回,可是一看之下,发现这些士卒竟然手中未曾持有武器,且个个面容沮丧,如丧考妣,顿时隐隐感到不对, 待唐军押着渊盖苏文出现在城墙外面时,这些守卫平壤城的高丽士卒不出意外的全部投降。 张允文笑嘻嘻的在渊盖苏文耳边说道:“大莫离支果然威能莫测啊,单单一个现身,便可让高丽士卒全体投降!” 渊盖苏文转过头,眼睛之中充满怨毒的望着张允文。 面对渊盖苏文的眼神,张允文毫不在意。此时这渊盖苏文在自己手中,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波澜来? 待唐军重新控制了平壤城之后,张允文将投降的高丽将领全部塞进牢房之中,再将普通士卒安置在营房内,由一千全副武装的侦察兵看押着。剩下的唐军便负责维持这平壤城的秩序。 惟恐兵力不足,张允文还将那两千大唐水军调进城中,协助维持秩序。 面对唐军的再次到来,平壤城内的官吏贵族和平民百姓的反应各自不同。那些贵族官吏看到被俘虏的渊盖苏文之时,心头的震惊可想而知。震惊之后,却起了别样的心思。但是,念及唐军强大的兵力,他们不得不恭顺的协助唐军维持着这平壤城的秩序。 而那些平民对于唐军的到来则是欢呼雀跃,兴奋异常。原来当初唐军撤出平壤的时候,分发给了这些平壤城的平民百姓粮食。此举让百姓对于唐军颇有好感。尤其是在后来渊盖苏文进入平壤城之后,为了给鸭绿江的守军筹集粮草,强行收缴了百姓的粮草之后。 如今唐军再次回来,他们皆是眼巴巴的望着唐军,希望唐军能再次分下粮食。 不过此时的唐军却是没有其他的心思做这些抚民工作,他们的当务之急,却是要以渊盖苏文的名义,向唐军发出投降。毕竟那些远在鸭绿江等地的高丽军还不知道渊盖苏文被生擒的消息。 不仅仅是要向高丽军发出这消息,还要向李世民传达这边的战况,让他们尽快过来增援。 张允文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平壤城内的一些暗流,但也只是察觉,正着令平壤城内的几个据点加紧调查。 在盖上了从渊盖苏文身上搜出来的印章和高丽国玺之后,一道道投降书便从平壤发了出去,一名名侦察兵骑着骏马,带着从马,狂奔在通往鸭绿江的路上。 张允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二入平壤的时候,李世民带领大军从泊汋口强渡鸭绿江,但是遭到了高丽将军的强烈阻击,最终功亏一篑,折了数千人马,仍不得寸进。李世民正在为此感到烦恼。 隔着宽阔的鸭绿江,李世民和众将领站在一处高岗之上,遥遥望着对面的高丽营寨。 江上薄雾冥冥,看着对面敌军大营也不是特别清楚。 “陛下,这大江宽阔,敌酋以此为屏障,设重兵把守,着实难以应付啊!”李绩站在李世民身边,有些感叹的说道。 “是啊!”李世民轻叹了一口气,“想当初渡辽水之时,我军万帆齐发,自然攻破辽水。然而对面的高成武岂是那辽水守将可比?此人乃是用兵高手啊!这些时日,朕观其兵之布防,已经深得兵家之意了!若是强渡,难啊!” 李绩点点头,默默不言,只是注视着江面。 片刻之后,李世民笑道:“当初允文领偏师奔袭平壤,如今音信全无,也不知那边战况如何!” 李绩闻言,也说道:“不光是那五千骑兵,就连那两千水军如今也没有音信。想必是被允文征用了吧!若是他们能够取得突破性进展,那我军也不用滞于此处了!” “好了,不说他们了!”李世民挥挥手,遥遥的指着鸭绿江,“世勣啊,你曾言在岸边设立炮兵阵地,以炮兵火力压制对方,掩护我军渡河。此计虽好,然而这弹药的耗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若是我军在此使用炮弹过多,又如何拔取剩下的城池和平壤呢?” 李绩拱手一揖:“陛下所言甚是!然而我军被阻于此将近一月,其间消耗粮草无算,且士气亦多有下降,若是陛下还不拿出主意,渡过这鸭绿江的话,恐难以收拾啊!” 李世民闻言,不由抚须沉吟起来。 正在这时候,李世民忽然听见身边的将领发出嘈杂之声,转头一看,却是几名将领正指着江面上,好像在看什么似的。见到李世民的目光,一位将领讪讪一笑:“呵呵,陛下,江面上好像来了什么东西,正往我军方向过来!”说着一指江面。 李世民凝神一看,果然在冥冥薄雾之中望见一夜扁舟正往鸭绿江自己这边行驶过来。 ------------ 第四百五十九章 搜罗人才 大唐贞观十八年八月十九,张允文生擒渊盖苏文之后,在平壤城以渊盖苏文的名义发出了投降书,对鸭绿江的高丽军发出了劝降书。 李世民收到那横渡鸭绿江的侦察兵传来的消息的呈递上来的投降书之后,不由微微一愣神,一脸的不可置信。想来也是,大军被困于鸭绿江已有一段时日,如今降书骤来,不由生出措手不及之感。 这也太迅速了吧! 愣神之后,李世民便问起了事情始末。 这名侦察兵一直跟在张允文身边,自然知道事情始末,当下便从辽水口上船开始一直讲到自己渡过鸭绿江送来降书,一件件事情挨着讲了一遍。其间起伏,听得李世民和众将领眉飞色舞。待这侦察兵说完之后,李世民还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后来呢?” 那侦察兵一僵,讪讪笑道:“后来……后来小人过来送信,也不知后来了!” 李世民这才回过神来,对那侦察兵道:“好了,辛苦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那侦察兵抱拳一揖,离了大帐。 “呵呵,诸位爱卿,想不到允文还真的将那渊盖苏文给活捉了。其间虽有波折,然终竟全功。一捉了这渊盖苏文,允文以五千兵马便俘获四万高丽大军。降卒过多,恐生不稳!诸位爱卿,你等说说,我军当如何来办此事?”李世民笑着向大帐内诸位文武说道。 “陛下,此事可不是取决于我等,而是取决于鸭绿江对面的高成武。只要此人听从降书之意,投降大军,大军渡过鸭绿江,领一支轻骑先行抵达平壤,协助张将军维护这平壤之局,则乾坤方定!但是若是此人不遵降书,则可能誓死反抗,或者分兵回攻平壤,救援渊盖苏文,若是如此,情况恐怕不妙啊!”长孙无忌沉吟片刻,当先说道。 李世民听得此言,不由微微皱起眉头:“难道要我等便坐等高成武投降不成?” 这时候李绩出言道:“陛下,我军如今拥大军八万,且筹集舟楫四百,对岸高丽军不过五万,仗着地利之便方能守住鸭绿江。以微臣看来,不若将四百舟楫尽数下水,八万大军列阵待发,向高成武显示我军兵威。以火炮向对岸轰击,彻底打垮地方士气。如此一来,这高成武定然会向我军投降!” 李世民猛的一拍面前几案:“好!世勣之言,深合朕心!若是坐等高成武投降,又要等到何时?朕向来不喜对手把握主动!这战争主导权,一定要握在我军手上!” 众将听得李世民的话语,当下齐齐起身道:“我等谨遵陛下之言!” 商议之后,李世民决定明日便开始陈兵鸭绿江,同时吩咐炮兵提前架设好阵地,做好轰击对岸的准备。 第二日,震天的鼓声和牛角号绵长的号声响彻在鸭绿江两岸。 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唐军士卒冲出营地,迅速在鸭绿江畔的沙地上列阵。一时间,步卒站立得整整齐齐,手中长枪横刀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骑兵也列成整齐的方队,骏马嘶啸,看起来威武异常。四百舟船在宽达二十里的江面上同时放下,溅起阵阵浪花。 如此大的动静,鸭绿江对面的高成武自然也是知道的。 从昨日他收到那以渊盖苏文名义发过来的劝降书的时候,这位将军的心头便一直在犹豫着,到底投不投降呢?按理来说,这渊盖苏文既然被活捉了,他们这些属下理当投降,可是一想起自己在鸭绿江坚守这般长的时间,挡住了唐军半个月,又十分的不甘心。 就在他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时候,便听见了对面唐军阵阵鼓声和号角声。 他出了营帐一瞧,只见对面的唐军在鸭绿江畔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步卒、骑兵,一个个方阵井然有序,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兵器之上,寒光闪烁,片片明光铠,晃得人眼睛都花了。还有一个单独的阵地,那里已经架设起了一百多跟黑色的铁管子,想必就是唐军的火炮吧!唐军用此物,攻城略地,战无不胜,但不知用于野战,那效果将是如何? 正沉吟间,忽然对面的唐军蓦地发出一声大吼:“杀!杀!” 八万人同时发出的怒吼之声,当真是响彻云霄。那声势、那杀气,让站在岸边观看的高丽士卒不由齐齐一怔,接着面露沮丧之色。 “不好了,将军,唐军攻过来了!”一名副将急冲冲的跑过来,对高成武说道。 高成武却是摇摇头:“什么攻过来了,唐军此意,乃是逼迫我投降,怎会真的进攻?” 那副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高将军,要不然咱们降了吧!” 高成武闻言,顿时沉默下来,目光怔怔的望着对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只看见对面炮兵阵地之上,火光一闪,隆隆炮声传来,接着,营帐前面的沙地之上,蓦地腾起一个个爆炸炮弹爆炸时掀起的气浪,霎时间弹片四下飞溅,沙土扬起,有落在地上。 飞射的弹片命中一些离沙地较近的士卒,中者纷纷殒命。一时间,没有人敢再靠近那沙地了。 而在前面沙地遭到炮击的同时,,高丽大营后方一里处,也遭到了炮击。不过那里没什么人,也就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高成武淡淡的转过头,望向那营帐后面。片刻之后,便有士卒过来报道说大营后方遭到唐军火器袭击。那副将不由一愣:“这些唐人,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尽打在前面后面?” 高成武轻叹一声,说道:“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们,我们的大营完全在他们的火炮射程之内。若是想要攻击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言一出,那副将面色大变。 高成武长叹一口气对那副将说道:“好了,你去准备一艘小船,带着白旗到唐营投降去吧!” 说这话时,高成武望着鸭绿江,目光怔忪,片刻之后,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江边。 当唐军轰击了几十炮之后,停了下来。 硝烟散去,江面上渐渐清晰起来。 “陛下你看!”一众大臣簇拥着李世民站在江边,观察着对面高丽军的情况。忽然,一名武将指着江中缓缓驶来的一夜小舟说道。 众人顺着那武将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到一叶扁舟之上,一人摇晃着白旗,正慢慢向唐军大营行驶过来。 大唐贞观十八年八月二十六,驻守鸭绿江的高丽大将高成武遣副将渡过鸭绿江,举众向唐军投降。 当唐军用四百舟船运送了一万大军渡过鸭绿江,开始在高丽军大营接收俘虏之时,高丽大将高成武自刎于大帐之中。 李世民听闻此消息,不由叹声道:“高成武真乃忠义之士!”下令厚葬之。 在大军渡过鸭绿江当日,李世民便遣李道宗领八千骑兵快速奔向平壤城,增援张允文。 而剩余的大军则是缓缓的向南推进,沿途之中,望风披靡。 渊盖苏文被生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高丽,况且唐军主力渡过鸭绿江,所以,沿途大小城镇村落,唐军一至,尽皆归降。 在唐军主力慢慢推进的时候,李道宗的八千骑兵日夜兼程,也终于感到了平壤城。 早已经得到消息的张允文领着高丽的贵族官吏,在平壤城门外迎接李道宗的到来。 当这些高丽贵族官吏,见到八千唐军威武的从面前走过之时,原本心头存在的异心,也烟消云散了。 此时平壤城内已经有一万五千唐军精锐,控制平壤城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顺便提一句,当初渊盖苏文领军返回平壤城之后,便开始着力清理那些粮仓中的有毒粮食。他们先将粮仓中最上面的粮食全部清理掉,然后剩下的粮食以猪狗试之,有毒者继续清理,没毒的粮食便重新装仓。当张允文他们二入平壤的时候,那些高丽人已经将有毒的粮草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共整理出干净的粮食十五万石。 所以,即使是大唐主力尽数至平壤,也有足够的粮草供给。 终于,在张允文他们苦苦等候了半个月之后,李世民和李绩领着唐军主力出现在平壤城外。 ------------ 第四百六十章 城南茶摊 李世民并未有向张允文那样将降卒带上,以壮声势,而是在高丽军投降之后,便让他们自己返回家乡,口中还满是深情的说道:“回去吧,不用打仗了!” 这句话令那些高丽士卒万分感动。不用打仗了,这太平日子就要来了! 于是这些高丽士卒纷纷欢呼着将头上的兜帽摘下来,扔向天空,以示庆贺。接着,一队队穿着普通麻衣的高丽人便纷纷军营,回到自己家中,准备过太平日子。 只有那些原本是高丽贵族的将领,还要跟着唐军返回平壤。 一路上,李世民对于这些高丽将领,恩威并济,很快便将这些人给收复了,他们对李世民可谓是死心塌地。 到达平壤之后,张允文便将整个平壤的事物全部移交给了李世民,包括渊盖苏文。 李世民在被火烧了部分的高丽皇宫之中接见了已经身为俘虏的渊盖苏文。 此时的渊盖苏文一脸的仍旧是被五花大绑着。押进高丽皇宫的时候,这位大莫离支脸上还露出了几丝冷笑。 站在大殿之中,渊盖苏文一脸傲气的看了一眼李世民和两旁的文武大臣,然后又扭过头去,望着大殿的柱子。 “乱臣贼子好胆,竟然藐视圣上!”看到渊盖苏文已经是阶下之囚,竟然还敢这般放肆,一些大臣当即出列训斥道。 渊盖苏文却是看了那大臣一眼,不屑的笑道:“陛下乃是天下共主,小臣那里干藐视!”口中虽是这般说,可是看那神色,分明是** 裸的藐视。 那位大臣还欲出言再辩,却见李世民挥挥手,只好闷闷的退回队列之中。 李世民看了一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渊盖苏文,向侍卫吩咐道:“松绑!” 两名侍卫走上前去,将那绳索解下。 “渊盖苏文,你可有话要说?”李世民看着渊盖苏文,威严的说道。 渊盖苏文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勉强的行了一礼,毕竟是他下令给自己松绑的:“外臣无话可说!” 李世民闻言,怒声道:“无话可说?你当然无话可说!弑君谋逆在前,攻击别国在后。大唐起兵伐你,你竟然多方筹划,欲图拖死大军!难道你真以为我唐军与前隋大军一样么?” 渊盖苏文闻言,垂下头来默默不语。 见渊盖苏文这般模样,李世民口中训斥得更加厉害了:“前者荣留王对于本朝颇为恭顺,年年上贡,深得朕意。而你却领兵杀入皇宫之中,将高氏王族一脉,尽数屠戮,而立一个傀儡。如此行事,还有没有君臣之义,有没有纲常伦理?况乎尔兴不义之师,讨伐新罗,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斯罪大矣!不杀汝,何以平民愤,何以正纲常!”说道后面,李世民隐隐有立刻将渊盖苏文拖出去砍了的意思。 要知道,李世民对待那些敌国的首领皆是非常宽容的,如当年东突厥的颉利可汗,在被俘之后,送到长安来,李世民还封了他官职爵位,一直让他养老到死。而今李世民却是隐有杀意,可见他对这渊盖苏文怨念之深。 “陛下!”这时候,长孙无忌出列道,“渊盖苏文罪大恶极,臣请斩之!” 有长孙无忌带头,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请求斩了渊盖苏文。 群臣建言,李世民不由心头砰然一动。 这时候,那渊盖苏文站在大殿之中,发出一阵狂笑之声:“哈哈哈哈――” 此举顿时让李世民和众臣非常不悦,长孙无忌当下出言问道:“你这逆臣,为何发笑?” 渊盖苏文满脸悲愤的说道:“我渊盖苏文纵横高丽,位极人臣,如今生死岂能由你们来定?你们要看我渊某项上人头,渊某偏不让尔等得逞!” 说着只见这渊盖苏文猛的往旁边的柱子之上一撞,这一撞极为剧烈,众人不由觉得那柱子都晃了一晃。渊盖苏文动作极快,连旁边的卫士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他触柱之后,当即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李世民不由站起身来,走到渊盖苏文身边,俯下身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却是没有感到一丝热气。 摇头轻叹一声,李世民再次回到座位之上:“这渊盖苏文也算是一方枭雄,宁可自尽,也不愿受辱!好了,抬下去好生安葬吧!” 渊盖苏文的死不过是唐军在平壤其间的一个小小波澜,没有谁会去注意这个战败者。就连那些高丽贵族也没有。他们正忙着向大唐的各级文武官员献媚,以便在日后的利益分配之中能够拔得头筹。 荣留王一家尽数被屠戮,宝藏王死于大火之中,而且没有留下后代。整个高丽王族血脉到此便断了。李世民就是想要立高丽王,也找不到人。所以,李世民决定将高丽故地直接纳入到大唐管辖之中。 高丽一灭,剩下的便是百济了。 当初,百济与高丽同征新罗,新罗王遣使臣向大唐求救。李世民便决定征讨高丽和百济二国。 然而消息一传出,两国的反应各是不同。高丽整军备战,欲图与大唐一战。而百济却是一边派遣使臣向大唐赔罪,一面跟着高丽整军备战。如此首鼠两端的做法让李世民十分不爽。 如今,当渊盖苏文被俘的消息传到百济时,那百济王立刻派出了以百济王族为代表的百济使臣,来到平壤。百济使臣到达平壤的第三日,李道宗的八千骑兵这才到达平壤。 当时是张允文在主持平壤城的工作。于是,这些高丽使臣每每守在张允文居住之处,馈赠厚礼。死皮赖脸的要求张允文收下。后来张允文忍受不住他们的纠缠,搬到军营之中,这才好点。 等到李世民来到平壤城,这些使臣更是天天求见,可是李世民心头不爽那百济开战之时的首施两端,一直不让百济使团觐见,这可把百济使团急坏了。他们每日眼巴巴的守在高丽皇宫之外,希望李世民能够开恩接见使团一次。 终于,在将使团晾了近十日之后,李世民还是接见了这百济使团。 百济王族以扶余为姓,统治阶层与高句丽人同为扶余人。 此次使团之中的主使便是百济王族中的成员,名为扶余诚,论起辈分来,据说还是当今百济王的叔叔。 这位叫做扶余诚的中年人在两位副使的陪同之下来慢慢走进高丽皇宫之中。一入大殿,这三人便齐齐跪下,遥遥向坐在王座之上的李世民叩拜:“罪臣百济使臣扶余诚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见到他们如此恭敬,李世民也不好过分为难他们,当下淡淡的说道:“免礼吧,上前说话!” 扶余诚带着两名副使来到大殿中央,刚刚站定,便听到李世民不温不火的声音:“你等可知罪?” 三人再次跪了下来,齐齐叩头道:“我等知罪!” “罪在何处啊?”李世民依旧淡淡的问道。 三人对望一眼之后,那扶余诚惶恐的答道:“我百济不该引兵侵犯新罗,更不应该在陛下讨伐高丽其间毫无作为,而应该积极的配合唐军进攻!” 听到三人这样说了,李世民这才有些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朕最恨的便是首施两端之人!你百济若是能在听闻我大军讨伐高丽之时,便出来与我军共同对付高丽,朕定然不会如此薄待百济!” 此言一落,那扶余诚赶紧说道:“罪臣知错,还望陛下原谅!” 这场接见,百济使臣极力放低身段,迎合这李世民,终于让李世民露出笑容来,公开表示不会讨伐百济。此言一出,让扶余诚等人松了一大口气。 就在百济使臣出了大殿之后,李世民却是冷笑一声:“哼,若是朕讨伐百济,旬日便可灭之。到时候新罗再无对手,一统百济新罗,指日可待,朕会让这新罗崛起,成为第二个高丽么?” 站立在李世民身边的长孙无忌意思冷冷一笑:“让这百济与新罗相互征伐不休,我大唐东面,方能太平无事!” ------------ 第四百六十一章 洛阳女儿行 高丽投降之后,关于这高丽故地的处置,李世民向众大臣询问意见之时,那李绩说道:“高丽王族一脉,已然灭绝,不若效法高昌只是,于辽东高丽设立诸州,另设安东都护府总揽辽东、高丽、靺鞨、新罗、百济之事务。” 李世民听了这个建议,心头已然赞同,然而口中依旧向其他大臣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其他意见?” 众大臣相互对望一眼,同时沉默下来。 李世民见到这种情况,当即拍板,同意了李绩的意见。 贞观十八年九月初八,李世民颁下旨意,在在辽东、高丽故地分设辽州、扶余州,另在平壤设立安东都护府,暂由张允文领安东都护一职。 当张允文听到这个任命之后,心头却是万分不情愿。心想着自己已经离开妻小大半年了,如今辽东高丽战事结束,正准备回家好好陪陪妻儿,却被任命了这个差事,若是成了这安东都护,岂不是接下来将会在这平壤呆上几年? 所以,在任命一下,张允文便来到李世民处,向李世民请求,不任这安东都护一职。 李世民看了张允文两眼,笑道:“这个职位你不当谁当啊?你先有带兵奔袭平壤,而后又生擒渊盖苏文,高丽震惊,战功赫赫,只有你当这安东都护,方能威震宵小!” 听了李世民的这个理由,张允文当下反驳道:“陛下,这战功赫赫者可不光微臣一人,为何单单选微臣?况且微臣除了打理军务,训练军队之外,其余政事民事皆是不能处理好,所以还请陛下另派人选吧!”说道这里,张允文忽然想起了苏定方,自己这位大哥在安西都护府干过,经验定然十分丰富,若是让他来当这安东都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说了,所谓的结义兄弟,不就是有难同当么? 当下讪讪说道:“陛下,呃,不知苏定方苏郎将领兵攻击薛延陀,进展如何了?” 李世民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便知道了张允文言中之意,伸出手来,指着张允文笑道:“你啊你,你是否想将那苏定方放在这安东都护的位置上,自己便可得闲?” 张允文尴尬一笑:“呵呵,陛下当真是慧眼如炬,洞若烛火啊,微臣这点小小的心思自是瞒不住陛下的!唔,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世民沉吟片刻,低首说道:“这苏定方倒是一个将才,且在安西都护府任职数年,论及经验,确实比你要好得多!但是,论及威望,这苏定方却是不及你多矣!况且如今他不过是一个五品中郎将,而都护一职乃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官职也不够啊!” 张允文听罢,却是笑道:“若是苏郎将此次能立下惊世奇功呢?” 李世民惊奇的看了张允文一眼:“什么惊世奇功,难道他还能将薛延陀灭了不成?” 张允文点点头:“苏兄临行之际,微臣便嘱咐他,若是有机会,则将薛延陀一锅端了,迁其牧民于营州。以苏兄的本事,定然能一举成功!” 李世民听了张允文这话,不由砰然心动,连忙向张允文问道:“我说允文啊,看你自信满满的,难道就不怕出什么意外?你可要知道,那薛延陀部,至少有四万可用之兵,而苏定方领军八千,就算是集合营州幽州兵马,也不过一万五千人,打退薛延陀倒是无可争议,可是若是一举消灭薛延陀,那可是有些困难了!” 张允文听了李世民的分析,心头也不由有些犹豫了。虽然他知道苏定方是一代名将,但是,在兵力在据如此劣势的情况之下,他能完成灭薛延陀的任务么? 思忖片刻,张允文忽地一笑,对李世民说道:“陛下,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李世民轻笑一声:“哦,允文想如何打赌?” “若是苏郎将能够将薛延陀给灭了,那这个安东都护的位置便让他来做!” “若是不能呢?” 张允文当即苦下脸来:“那微臣便在这平壤多呆几个月吧!” 李世民看到张允文的样子,不由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出来。 在接下来等待消息的日子里,张允文也倒是无所事事,每日在炮兵营、侦察营、宪兵营之中厮混。虽说是厮混,却也是督促着士卒训练。 然而在一日休息的时候,却见两名侦察兵押着一名平壤百姓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张允文看着那名目光闪烁的平壤百姓说道。 一名侦察兵道:“回大人,此人在炮兵营外张望,已经进入到了警戒区域!” “哦?”张允文上下打量这人,顿时来了兴趣,这人该不会是谁派来的探子吧!当下用汉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那人当即冒出一大串高丽话来,说得又急又快,众人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看他的样子,似乎不会说汉话。 张允文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下一刻,却猛地伸出脚来,一脚踹在了那人的小腹之上。这一脚极为有力,将那人一脚踢出近丈远。而那两名站在他左右的侦察兵却是根本没有伸手扶他的意思。 猛然受了这一脚,那人小腹如被刀绞,疼痛难忍,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哎哟!”,接着双手抱腹,跪在地上。 张允文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来,慢慢走上前去:“呵,这句‘哎哟’说得不是挺好的嘛!我且问你,你到我炮兵营边,所谓何事?”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 张允文见状,摇摇头:“算了,既然问不出什么东西来,那就直接处理了便是!”说着,扭头对那两名侦察兵说道,“你们二人将他处理了便是!别让人看见!记住了,以后凡是敢在炮兵营外窥望者,皆按此例办理!” 两名侦察兵同时行礼道:“喏!” 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张允文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如今整个朝鲜半岛之上,就只剩下百济与新罗二国,至于高丽贵族,已经完全臣服在李世民的手段之下了。这名探子定是这二国中的一个派过来的。而百济正卑躬屈膝的向大唐求饶,请大唐不要攻击自己,若是派来探子窥探,惹怒了唐军,说不定大唐便会前去攻击百济。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新罗了! 哼,战争刚罢,这新罗便做此态,实在是让人齿冷。 张允文虽然悠闲,但是,日常的朝会还是要去参加的。如今大唐半数文武尽在平壤,开朝会的习惯还是延续下来。 在张允文处理了那些探子的第二日,张允文参加朝会的时候,见到了新罗使团。 在大殿之上,那新罗使臣虽然恭顺,但是其提出的要求却是让李世民非常不爽。首先,新罗请求李世民将原先被高丽占去的新罗州府还于新罗。对于这一点要求,李世民倒还是无所谓,毕竟那片土地的确是人家的,况且在大唐征讨高丽之后,这新罗也出兵攻占了那些土地,并且还占据了原本属于高句丽的一些州府。而对于这些州府,新罗却是只字未提。 其次,新罗请求大唐出兵惩罚百济。这一点要求当场就被李世民拒绝了。李世民说道:“百济已经诚心认错,所以朕便不再追究了!你家国主若是有意报仇,自可出兵,朕两不干涉!” 新罗使臣听闻此言,也只好讪讪而退,不再言语。新罗的国力与百济相当,一场战争下来,恐怕是两败俱伤。 最后,新罗使臣请求李世民许新罗购买火炮数门。这个要求刚刚提出来,张允文便出列冷笑道:“这位使臣大人,这火炮乃是我大唐之利器,岂能轻易出售于人?况且,也不知何处来的探子,每日在炮兵营外窥测,其心不良啊!” 那新罗使臣脸色一变,随即平静的说道:“那些探子也太胆大包天了,竟敢窥测天朝军力,实在该死!” 张允文眯起眼睛一笑:“确实如此!本官也是这般想法,所以对待他们,毫不手软,见一个杀一个,还将计就计,捣破探子据点五处,共计斩杀探子二百一十三人,战果辉煌啊!” 那新罗使臣的脸色当即异常难看。 李世民和众臣已经得到张允文的报告,今见他竟然在新罗使臣面前说出来,不由心头暗笑。 经过此节,那新罗使臣再没有提出购买火炮之事。而炮兵营外窥测的探子,也没了踪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世民带来的大臣忙着统计高丽辽东的人口、土地,忙着处理高丽内部的利益分配和对重新制定对新罗百济两国的政策,当这些结束的时候,李世民和众大臣也就要领兵返回中原了。 张允文眼看着李世民便要离开平壤,心头也是万分着急,心想这这苏定方在搞什么,怎么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 第四百六十二章 接风洗尘 让张允文牵肠挂肚的苏定方此刻正在慢悠悠的往平壤方向走来。在完成了对薛延陀作战任务之后,苏定方便向平壤发出了战报。同时,领着剩余的士卒,前往平壤交差。 此次作战,苏定方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虽然他本人是个猛将,当年攻打东突厥之时,便敢以两百精骑冲击突厥牙帐。可是如今,他面临的不是即将战败的颉利可汗,而是野心勃勃的拔灼。 到达营州之后,苏定方从营州各地调集兵马三千,与薛延陀前锋大战于白狼川,大破其中。此战,唐军斩首一千五百余,俘敌两千余人。 这白狼川之战过后,那薛延陀南下的势头顿时被遏制住了。就连领兵的拔灼也没想到,唐军的行动竟然如此之迅速。 苏定方领军屯于白狼川,也没有急着进攻,而是这样拖着战局。一直到十日之后,平州、蓟州、幽州三州人马共计六千人来到白狼川,听候苏定方调遣。 苏定方见援兵已至,己方人马已达一万七千人,心头底气更足,当即领兵出击。 而那拔灼急功近利,以为只要一举击溃此部唐军,则营州幽州,当无兵可守,任其驰骋。便欲与苏定方决一死战。不料在此战之中,拔灼中了苏定方伏兵之计,正当双方领军厮杀的时候,苏定方提前埋伏下的一支三千骑的伏兵乘势杀出,直捣拔灼大帐所在。 这拔灼慌忙派兵拦截,却是当不住这支铁骑。匆忙之下,拔灼竟然令大旗后移。 前方混战的薛延陀骑士见到自家大汗大旗后移,还以为战败,顿时失了士气。而就在这时,那苏定方领着会突厥语的骑兵大声吼道:“拔灼战败了,拔灼战败了!” 不明真相的薛延陀骑士信以为真,当下转身便逃。然而两军酣战,岂是那般容易逃脱出战场的?一时间,被斩杀的薛延陀骑兵无算。 此战,苏定方军斩首五千余人,俘敌两万,余者逃窜。而唐军的损失也不少,足足战死了千人。 拔灼一逃,苏定方想也不想,领着大军便往西北追击而去。这一追,便一直追杀到了漠北。 营州北面本是奚族的牧场,奚王牙帐便设在饶乐都督府,且奚王也领着饶乐都督的官职。然而在薛延陀大军来袭之时,奚出兵两万与之一战,折兵近半,便再也不敢与薛延陀交战了。那奚王更是带着家小跑到了营州。 然而,当苏定方击破拔灼大军,获得大胜之后,这位奚王当即跑出营州,重新统领兵马两万,跟在苏定方后面追击残军。见到这奚王愿意为自己扫清身后,苏定方也倒是乐意。 见唐军在身后死命追赶,拔灼也死命的往漠北逃窜,一逃一追,竟然跑到了漠北,到了薛延陀牙帐。 这一路上,唐军的补给早早便用完了。为了能持续作战,唐军也变作了强盗,沿途遇上牛羊牲畜,不管是那部的,直接抢来,拔去皮,去掉内脏,在火上一烤,便塞进肚中。如果有哪个部落面对唐军,还敢反抗,那苏定方便下令将这个部落夷为平地,抢其骏马,以为代步。 就这样,一路杀到了薛延陀牙帐。 刚刚回到牙帐的拔灼听闻唐军杀来,心头大怒,这姓苏的追着老子从营州追到漠北,追了一千多里,现在还不罢休,竟然追到老子的老家来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拔灼当即领军与唐军厮杀。 如果说唐军是远来的疲敝之师,那薛延陀大军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回到牙帐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也是没有休息好。但是,若是论起士气来,薛延陀大军差了唐军不止一筹。 此战依旧以薛延陀战败而结束。拔灼领着身边的三百亲卫狼狈逃窜,其余士卒尽数投降。 在战斗结束之后,一清点战果,苏定方吓了一跳,此战共俘虏薛延陀男女老幼七万余口,牛羊马匹无算。至此,这彻底灭掉薛延陀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在唐军击薛延陀牙帐三日后,来自回纥、仆骨等铁勒部落的使者与大军来到了牙帐。刚开始,苏定方还以为他们是来为拔灼报仇的,然而交谈之下才知道,这些人竟然是来索要薛延陀人口牛羊的。 苏定方当场便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回纥、仆骨等部落当日便兴师三万前来,欲图强抢些人口牲畜返回部落,离薛延陀牙帐不到二十里。苏定方闻言,冷笑一下,领着大军便和铁勒联军大战了一场。 此战共计斩首两千,俘虏七千。此战之后,再也没有哪个草原部落敢来打苏定方手中人口牲畜的主意。苏定方之名,也因这四次战役而名震草原。 苏定方恐夜长梦多,便急急赶着这七万人口和牲畜往南迁移。 而那逃出薛延陀牙帐的拔灼,在到达回纥之时,被回纥人杀死。 出去被苏定方带走的薛延陀七万人口,薛延陀其他各处人马,合起来不到八万人。薛延陀由漠北的超级部族沦落成一个弱小部族。见到薛延陀势力减弱,那回纥、仆骨诸部没有丝毫客气,发动兵马,征伐薛延陀诸部,终将薛延陀蚕食殆尽。 苏定方领着七万人口和牲畜每日仅能行进不到六十里,虽是如此,在走了二十多日之后,终于将这些人口和牲畜带到了营州。 营州都督张俭已然知道了苏定方的战果,然而见到这些人口牲畜之时,还是不由得心头一阵激动,随即面露难色,这七万人口可不是个小数目,当如何安排呢? 苏定方可不管这些,他将这些事情完全交给张俭,自己便去军营之中,遣散大军去了。 此次对薛延陀作战,他带来的八千士卒,战死了六百多人,而各处州府募集而来的士卒则战死了一千六余人。由此可以看出募兵和府兵战斗力的差异。 当苏定方正要离开的时候,那张俭却问道:“等等,苏将军,既然此战已经结束,为何不见战报发来?” 苏定方当即面露古怪之色,憋了半晌,才讪讪说道:“忘了!”原来这苏定方以前不过是郎将,没有写军报的资格。就算是在西域作战的那段时间,其军报也是由帐下文吏在写。他没有管过这事。如今领军出征,手下却无文吏,也就没人提醒他这军报一事。 张俭哭笑不得,当即令人补上战报,往平壤城发去。当苏定方听说高丽平定之时,也不由惊讶不已:“啊,高丽这般快便被平定了?我大唐天军,当真不凡啊!” 张俭笑道:“得以平定高丽,苏将军之弟张将军可算是功不可没啊!” 苏定方当即来了兴趣,让张俭讲讲这高丽战事。张俭也不推辞,从头到尾详细讲了一遍。要知道,如今这苏定方身怀灭国之功,说不定一回长安,高官厚禄便会源源不断。张俭也是个精明之人,现今对待苏定方也是非常客气的。 听完张俭的讲述,苏定方不由啧啧称赞张允文的语气好。说要不是他在最后遇上了渊盖苏文,这一趟奔袭当真是白跑了。 张俭听得苏定方的言语,却是无言以对,不知说什么好。毕竟这苏定方和张允文乃是结义兄弟,他们之间说话,顾忌可要少得多。 将剩余的事情扔给张俭,苏定方便带着剩余的七千多士卒往平壤而去。然而,苏定方不知道的是,在平壤城内,有人拿他的功劳作为赌注,赌的却是一个三品官职。 战报还未到达平壤的时候,平壤城的调查院便已经得知了此战的结果。当即,平壤城调查院的管事便将结果告诉了张允文。 张允文瞧见这封情报之后,蓦地仰天大笑起来。 ------------ 第四百六十三章 洛口仓 “陛下,苏郎将真的将那薛延陀部给灭了!那这安东都护之位……” 张允文笑嘻嘻的对李世民说道。 想起前几日和张允文的赌局,李世民不由失笑道:“你……哎,朕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当初赋闲长安之时,你自告奋勇的要上战场,而如今朕给你一个在战场上呆的机会,你却要千方百计的推却,真是的,让朕都不知如何说你才好!” 张允文依旧嬉皮笑脸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每日处理杂事,单调而乏味,所以微臣这才请求上战场!可是现今,微臣已经在这辽东战场之上打了大半年了,又想再过过平静的生活!” 听到张允文说得如此的惫懒,李世民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既然朕已经答应你了,定然会照办!那苏定方灭薛延陀有功,理当重赏!就让他任这安东都护吧!” 张允文大喜,赶紧拜谢道:“多谢陛下!” 在了断一桩心事之后,张允文心头顿时放松了许多。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禀陛下,户部郎中、度支郎中、仓部郎中等诸位官员陛下!” “请进来!” 只见五名穿着浅红色官袍的中年人进入大殿之中,正是户部的各郎中。按照唐律,六部之中的户部,设有户部、度支、金部和仓部四个部司,而郎中便是部司的长官,对侍郎和尚书负责,从五品上。 李世民东征高丽,这些户部各司的官吏也跟着来了。他们跟过来,却是为了清查辽州、扶余州之人口、土地,重新编撰户籍等民生之事。 一见到李世民,这些官员同时叩拜道:“见过陛下!” 待李世民示意不必多礼而起来之后,这些人有瞧见了旁边的张允文,也拱手招呼道:“见过张大人!” 张允文连忙还了一礼。 寒暄完毕之后,那户部郎中从袖中拿出一份奏章来,口中说道:“陛下,如今辽东一地之户口、土地已经彻查清楚,共计得户八万六千二百七十八,人口三十八万六千一百人,土地五千四百二十顷。呃,以上数据乃是下官等人集合驻守辽东之官兵之力,清查出来,由于时间紧迫,当有不实之处。另外,微臣收集高丽民生资料,细查其数字,人口与我等所查,多了三千五百二十户,人口多了六万七千六百五十人,土地数目亦有出入,多了三百多顷。” 这位户部郎中说起这些数据,张口便来,显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李世民听闻这户部郎中的言语,却是一笑:“我大唐征讨高丽,其战死人口、逃难人口、隐匿人口,诸多种种,未被编入其内,所以这人口少一些倒是正常。朕相信,只要朕能广施仁政,教化众生,则万姓归心,安居乐业,指日可待!” 众人一听李世民这话,当下齐齐俯身拜道:“陛下仁义!” 听了这话,李世民心头也是万分高兴,只见他笑得连嘴都何不拢了。 张允文在听得着户部郎中的报告之时,心头便一直存有疑惑。整个辽东的土地才五千四百多顷,这也太少了吧!遥想后世建国之后,组织人手开发东北,将一个北大荒,变成了北大仓,成为全国第一的粮食基地。并且此处的土地也是十分肥沃,黑得流油了。怎么可能才区区五千顷。 百亩为一顷,这五千多顷土地也才五十多万亩,离后世的粮仓差异实在太大。 想到这里,张允文当下向那户部郎中问道:“许郎中,这土地才五千多顷,你们是不是统计错了?当初在辽河一线之时,我可是看见这辽河两岸,地势平坦,一眼望不到尽头,如此平坦的土地,怎么才五千顷?” 那许郎中见是张允文说话,也不敢怠慢,解释道:“虽说这辽东一地,地势平坦,然其间多有沼泽森林,不适宜耕作,故而是不能纳入可耕土地行列之中的!”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许郎中,我建议你最好能够将这些森林沼泽计算在内,作为储备耕地来记载!若是以后人口增加,耕地不足之时,百姓定当会砍伐森林,排干沼泽,以掘良田。若是你没有记载,那时候,这些新开的土地不就会成了隐匿之地?” 许郎中顿作恍然状:“张大人考虑极是,是下官疏忽了!”说着转向李世民说道,“陛下,还请容微臣重新勘测辽东、高丽之地!” 李世民点点头:“许爱卿,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要好好的去做啊!” 那徐郎中和其余的郎中同时躬身行礼道:“喏!” 许郎中汇报完毕之后,其余的郎中也上前,一一报告各自的进展,像什么高丽国库库存,辽州、扶余州之江河水利等等诸事。李世民听着这些郎中汇报之时,皆是全神贯注的倾听着。 当这些郎中汇报完毕,离开大殿之后,张允文也长身一揖,告辞离开。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在这一日,苏定方领着七千多士卒渡过萨水,往平壤城开进。然而,在萨水南岸处,他们却看到了一幅触目尽心的场景。 这些日子萨水上游连下了四天的大雨,萨水暴溢,一时间洪水滔滔,宛如万马奔腾,毫不留情的冲刷着萨水两岸。站在萨水北岸,看到黄浊的河水泛起阵阵白沫,就连苏定方也不由退后一步。 面对这这样的洪水,萨水之上的浮桥根本承受不住。在洪水刚刚起来的时候,两岸的渔民便将那些搭建浮桥用的渔船给收了起来。此时的萨水之上,无寸板在水。 苏定方没有办法,只好再萨水北岸扎下大营来,想要等到洪水退去之时,再行渡江。 这一等,就等了三日。 当三日之后,萨水恢复平静之时,苏定方征集附近民壮、舟船,运送大军渡江。 于是,一艘艘舟船往来穿梭在萨水两岸,将七千余唐军运送到南岸。 苏定方等人先行抵达萨水南岸,站在江边,遥望着江上穿梭的船只。 忽然间,苏定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当下转过头,往身后望去。 “苏将军,苏将军快过来看啊!”只听见一名士卒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慌不安,苏定方心头好奇,走上前一看,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在里萨水不到十丈的江边沙地之上,二十多个空洞洞的骷髅头半掩在沙地之中。白色的骸骨,黄色的沙粒,对比如此明显。 苏定方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出现骸骨?” 一名士卒当下不安的答道:“我等见此处长有青草,便领着马匹过来啃食。谁料马匹一啃,便连土皮一起给扯掉了,露出一些白生生的东西来。小人好奇之下,刨开一看,便看到了这些骷髅头!” 这时候,身后又传来喧哗之声,却是两名士卒正将手中刀枪对着数名中年渔民,口中大声的问道:“这些骸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怎么多的骸骨出现在此处?” 那几名中年渔民面露惊惶之色,口中用高丽话大声的说着什么,可是没人能听懂。 “算了,别难为他们了!”苏定方淡淡的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 听听苏定方这般说,士卒这才悻悻收了刀兵,放过那些高丽人,转而围到苏定方身边,询问道:“将军,你知道这些骸骨?看看下面密密麻麻的模样,谁知道下面有多少啊!” 苏定方转过头,望着江面,面无表情的说道:“三十万!三十万具骸骨埋葬在这萨水两岸!” 众士卒满脸疑惑之色,正要发问,却见苏定方缓缓的说道:“大业七年,前隋炀帝征天下之兵百万,讨伐高丽。那年我二十岁,跟随义父暗中联络各处义士,共襄大旗,举事反隋,所以没有参加那次战争。就在那次征伐之中,三十万人到达萨水,被高丽军半渡而击之,放水淹没三十万大隋军士。逃出者仅二千七百。三十万人尽墨于萨水。这些骸骨想必便是当初的大隋军士们的!” 听着苏定方用这种沉重的语气讲述着往事,四面士卒一片寂静。这些士卒不过二三十岁,多是武德年间出生的,对于大业年间的往事,只是从父辈的口中得知过。如今,见到这满地骸骨之时,那种震动,可想而知。 “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啊?”一位士卒轻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这里的骸骨起码有十万具,而散落于辽东的前隋将士骸骨更是超过百万,若是我等来收拾,不知要收拾到何时,还是将此事禀报陛下,请他来决断吧!” ------------ 第四百六十四章 粮仓弊案 苏定方来到平壤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夕阳之下的平壤城显得格外的雄伟巍峨。 来到城门之下,却见大门正要缓缓关上,苏定方当即上前,向那守城将官说道:“我乃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麾下前军中郎将苏定方,奉命征讨薛延陀,今日返回平壤复命,还望将军通融一二,容我军入城!” 这守城的将官一听这人乃是苏定方,当下命令士卒将关上一半的城门打开,口中笑道:“苏将军放心,张将军和陛下都曾有言,只要是苏将军回还,哪怕是半夜,我等也得打开城门,恭迎苏将军!” 苏定方不由一愣,自己啥时候有这般魅力了,竟能让陛下放言半夜开城门让自己进去。 正迟疑间,那将官笑道:“苏将军,此次你立下灭国之功,陛下已经有意让你任安东都护一职。如今谁人敢不给你几分面子啊!” 苏定方面色一变:“这,这话是谁传出来的,可不能乱说啊!” 那将官道:“如今整个平壤城都已经传遍了!末将也不知真假!哎呀,末将该死,竟然耽误苏将军这般长的时间!苏将军快请进,快请进!” 苏定方再次愣神片刻,终于挥挥手,让属下将士策马入城。 进入平壤城,苏定方先去城内军营之中,想要安排一下这七千余将士的住宿,然而却发现,这城内军营竟然没有扎营之处,不得已,他又只好带着士卒返回城外。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苏定方本以为出城之时,会受到阻挠,却不料这出城之时,竟然和入城时一般顺利。那守城将官听闻苏定方之名,在验明身份,即刻打开城门。 在城外寻了一处溪水边扎下营来,苏定方本欲再入平壤,面见李世民,但是一看这黑漆漆的天空,顿时打消了这种想法,恐怕此时李世民已经休息了吧! 当下就在这城外军营之中过了一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这营寨之外便来了一人。那些守夜巡逻的士卒一见到此人,二话没说,便将此人放入营中。 来人却是张允文他听说昨夜苏定方回还,本欲连夜前来,又恐惊扰苏定方休息,所以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来到了这城外军营之中。 此时苏定方仍旧卧在简易的行军榻上休息。张允文掀开门帘进入营帐的时候,那苏定方猛的惊醒过来,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握在枕边刀柄之上,正当他要抽出横刀之时,张允文连声叫道:“苏大哥,是我,是我!” 苏定方这才放下手中横刀,长长的打了个呵欠:“原来是允文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张允文笑道:“今日乃是兄长觐见陛下之时,小弟前来,自是和兄长先通通气!” 苏定方嘟囔一句:“有什么好通气的,不过就是面见陛下,交还鱼符么?” 张允文顿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来:“你啊,苏兄,苏大哥,你可要知道,你此次立下的可是灭国之功,这份功劳可大呢,你至少也会被封个子爵,至于这官职,小弟可是一力保荐你为安东都护,总揽这辽东、高丽之事啊!” 一听到张允文这话,原本漫不经心,昏眼欲睡的苏定方蓦地转醒:“什么?安东都护,难道那守城将官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张允文肯定的说道,“当初小弟便与陛下说好了,只要你能灭了薛延陀,这安东都护一职,便是你的!如今你真的领兵追杀拔灼至漠北,俘虏其众,使得那拔灼只身逃亡。如今薛延陀元气大伤,最迟一年,便会被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吞掉,也就是灭了薛延陀。这安东都护一职,当然就是你的了!再说了,你不是在安西都护府当过司马么?如今任这安东都护,也是驾轻就熟啊!” 苏定方看着张允文,还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好半天之后,苏定方才问道:“难道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将要得到的赏赐?” 张允文却是微微有些严肃的说道:“当然不止!待会儿你去见陛下,陛下赐你爵位官职之时,定会有人阻拦,这时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若是你能在朝上侃侃而谈,将这辽东高丽所面临的问题一个个解决,那这安东都护一职,便非你莫属了!” 苏定方奇怪的看了张允文一眼:“我又不知道辽东高丽面临什么问题,有如何作答?” 张允文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来:“这是小弟连夜赶出来,应付那些人绝对没问题!只要你看上两遍,保证过关!” “等等,不对啊!”苏定方面色古怪的看着张允文,“你怎的这般热心帮我谋这安东都护一职?其中定然有问题吧!” 张允文起先还推脱不答,可是在苏定方的逼问之下,最终还是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一听张允文的解释,苏定方哭笑不得:“原来你就是为这个,所以不愿在辽东呆下去?”见张允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苏定方轻叹一声,“好吧,那我便接下你撂下的担子!不过嘛,下次我回长安的时候,你可要请我喝酒!” “没问题,到时候你想喝什么酒都成!”张允文大喜。 花了半个时辰,苏定方便将这纸上的内容记得差不多了。再看看时辰,也差不多该去见李世民了。 来到高丽皇宫,苏定方在张允文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大殿。 寒暄之后,李世民便让苏定方将那对薛延陀战争的经过一一道来。苏定方不敢推辞,当下缓缓说了一遍。 当说道双方会战之时,李世民不由紧紧抓住扶手,一脸的紧张。说道迁移牧民之时,又一笔带过。经历曲折,让众人不由啧啧称叹。 待苏定方将这战事经过说了一遍,李世民长身而起,宣布对苏定方的赏赐。金银财帛各自赏了一大堆,反正是从高丽国库中拿出来的,李世民不心疼。接着,赏赐爵位和官职。和张允文想的一样,苏定方果真被封为了子爵、安东都护。 和张允文意料的一样,真的有人出来阻拦,说既然张允文如今领着安东都护一职,为何要让苏定方来接任? 对于这个问题,李世民淡淡的说了一句:“张允文任安东都护,本是临时之举。朕自有他用!” 这些大臣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对苏定方能否将这辽东高丽打理好表示怀疑。苏定方当即便跳了出来,将那张允文写给他的一些内容要点说了出来。 见苏定方对于这辽东高丽之事侃侃而谈,那些反对的大臣也挑不出毛病来,只好任由他去。 在处理了一桩桩事情之后,眼见没有什么人再来上奏,李世民正要宣布散朝,却见苏定方出列道:“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在得到李世民应允之后,苏定方便将那萨水之畔发现隋军骸骨之事说了出来。 刚刚说完,他只觉得殿中一片寂静。抬头一望,却见李世民朝窗外,正怔怔发呆。而其余大臣也是满脸的沉痛。 “可怜啊!”李世民重重长叹,“可怜我汉家百万儿郎,埋骨他乡!当初朕讨伐高丽之时,路过沧州,沧州父老希望朕将这些汉家儿郎的骸骨带回中原,朕攻下高丽,得意忘形,献血忘记。还多亏了苏爱卿提醒!”说着,李世民脸上的怅然之色渐渐褪去,只听他沉声道:“传朕的旨意,令辽东高丽各处驻军寻找前隋将士骸骨,朕要带他们回中原!” ------------ 第四百六十五章 虚以委蛇 当李世民发布收集前隋将士骸骨的命令之后,辽州、扶余州的各处驻军将领纷纷响应。凡能统军者,其年纪都是三四十了,对于前隋炀帝征高丽之事,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不少人的亲人还战死在这片土地之上。如今得到李世民收集骸骨之命,哪能不竭尽全力? 所以在命令下达后的几日内,不断从各处传来消息,说着某处发现了万人坑,某处又发现了京观。谢谢被发现的骸骨被装单独装在一个个盒子中,在通过车辆运送到辽东平壤二城。 当那些骸骨被运抵平壤之时,李世民带着文武官员当着高丽贵族的面,长长一揖。那些高丽贵族,面色霎时间难看起来。 眼看着九月中旬到了,这天儿也渐渐凉了下来,李世民便思忖着该是返回中原的时候了。 在看看这辽东之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留给苏定方。唐军新胜,这威望可是达到顶峰,短时间内是没人敢来捋唐军之虎须。可以说,十年之内,辽东无事。 留下那些尚未清查辽东高丽土地完毕的户部官员在此处,李世民决定返回长安了。 对于李世民的这个决定,文臣武将尽皆据双手赞同。原因无他,眼看这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而因为战争的胜利,原本预备运送过来的棉衣等御寒之物便被悉数留在了幽州,未曾运过来。若是再留在此处不走,恐怕过段时间只有顶着风雪返回中原了。 大军启程依旧是做前中后三军。前军由李道宗带领,带着那些骸骨以及一些辎重,在两万步骑的护送之下先行。在李道宗出发五日之后,李世民也领着一众文武和四万大军出发了。张允文也跟在中军离开平壤。 离开平壤的时候,张允文和苏定方好好的聊了半天,对于这辽东、高丽之事畅所欲言。其间,张允文便嘱咐苏定方一定要挑起那新罗和百济二国的相互仇杀,绝对不能让一方灭了另一方,甚至只要一方取得了压倒性优势,唐军都可暗地里出手帮助另一方。总之一句话,一定不能让这连个国家修养生息。 听了张允文的话,苏定方不由面色古怪的看了张允文一眼:“难道他们和你有仇?” “当然不是!”张允文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呃,大哥,你好好想想,若是这两个国家不打了,他们修养生息,二十年间,可成兵十万,而我安东都护府一共才多少兵马,不到三万唐军。只要我大唐的军事优势不在,这两个国家恐怕就不会老实,会想着占我大唐土地了!所以不能让他们好好的休息!” 苏定方点点头:“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一手还真是阴险啊!” 张允文配合似的阴阴一笑:“还有,苏大哥,小弟还要说上一点!” “什么?” “你在担任着安东都护期间,可一定要大兴教化,广设学堂啊!”一听张允文这般说,那苏定方顿时一愣,面带疑惑的问道:“我大唐文化,何以教给这些外人?” 张允文道:“你想啊,这些高丽人说的是高丽话,用的是高丽语,我等如何管制?若是在这些高丽广设学堂,统一教授汉话、儒家典籍,而且苏大哥完全可以对高丽人来个区别对待。会说汉话的人,无论是在平时的待遇上还是在地位上,都比那些不会说汉话的人要高上一些。这样一来,学说汉话、习汉字的高丽人岂不是要多上许多?十年二十年之后,待那些说高丽话的老头子全部死了,那这片土地之上不就只有高丽话了么?那时候便再无高丽人这个称呼了!” 苏定方哈哈一笑:“不错,不错,这一招确实不错,不过这花费的时间可是会很长啊!” 张允文满不在乎的说道:“没关系,这灭亡高丽之后,此地至少有十年和平。十年之后,再将那新罗百济给灭了,那这片土地不就太平了么?” 苏定方当即瞠目结舌的看着张允文。 除了这些话语之外,临别的伤感亦是少不了的。 苏定方拍拍张允文的肩膀:“唉,你倒好,回长安去了,可我还得留在这个苦寒之地啊!” 张允文顿时讪讪一笑,这苏定方留在平壤全是自己的主意,也实在有些为难他了。当下调笑道:“等你回长安的时候,小弟请你喝酒!对了,苏大哥,这高丽新罗可是多有美女,与中原女子风韵不同啊,你在此处可是要好好的享受一下啊!” 当大军逶迤出了平壤城时,张允文不由回望一眼平壤城那高大的城墙。这座城市如今已经是安东都护府的治所,扶余州的州城。而不久之前,它还是高句丽的国都,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这世事变迁,如此之快,令人感叹。 大军沿着来时的路线慢慢的往回走。一路上兵甲煊赫,也算是再次耀兵于高丽人,显示兵威ie到达萨水的时候,只见那萨水两岸,一个个深坑宛然,却是那些被移出骸骨之后留下的坑洞。 见到这些坑洞,李世民和众大臣站在边上,久久肃立。 萨水之上,沿着由前军搭建的一座座浮桥,大军缓缓渡过萨水。 一路继续往北,越过鸭绿江,在折向西行。 看着那些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李世民和众大臣不由唏嘘感叹,不时的指着某处说什么谁在这里打过一次胜仗灭了几千人,谁又在那里设下埋伏,活捉了多少人。 听着这些将军们吹嘘的数字,张允文疑惑的一估量,乖乖,光是这歼灭和俘虏的高丽兵便有十万人之多,难道这高丽还真能凑出这般多的兵来? “住嘴!“李世民估计也是不好意思了,听着这些将军吹过头了,当下恼怒的说道。 张允文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然而,他不言语,不代表别人不来找他。 那程咬金和另外几位将领凑到张允文身边,探身说道:“哎呀,此次征讨高丽,允文你可是立了首功啊!” 张允文赶紧谦虚道:“程将军客气了,什么首功不首功的,还不都是一样么?” 程咬金当下笑道:“老程也就是这么想啊嘛,什么首功不首功的,若是换着老程去奔袭平壤,定然会比你小子做得更好!” 张允文想不到自己一句客气话,这程咬金竟然还真当真了,当下翻个白眼,不再去看他。 旁边的那些将军听着程咬金的话,也纷纷笑骂道:“老匹夫,你这分明就是嫉妒允文的功劳!” 程咬金厚起脸皮道:“谁说是嫉妒,本来就是嘛!” 张允文只好苦笑不已。 就这样,一路上和将领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全没有来时的紧张。行了十多日,便来到了辽东城。 在辽东城休整了一日,大军继续进发。不过这队伍的规模却是增加了不少,一百多辆运送前隋将士骸骨的车辆加入了这支队伍。再加上那些从辽东各城调回来的士卒,队伍的兵力很快增至六万人。 这样一来,队伍的行进速度更慢了。 过了辽水,到达营州的时候,上至李世民,下到普通士卒,心头皆是一松,这下子进入到大唐境内了。看来那辽州和扶余州刚刚设立不久,还不是那般深入人心。 到达幽州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士卒们穿着铁衣在秋风中瑟瑟的样子,让李世民也看不下去了。而那些棉衣等御寒之物刚好在幽州囤积着。李世民便下令将这些棉衣分发下去。 过了幽州到长安的官道比起辽东的道路可要好走得多,大军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不过李世民为了显示灭高丽的功劳,决定走清河,到太原,然后再回长安。这就等于走了一个“之”字形的线路。 不过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反对这般做法。李世民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他要让清河太原的那些世家瞧瞧自己的武功。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吴家娘子 这清河乃是一个县,属贝州所辖。贝州辖清河、武城、漳南、历亭、清阳、鄃、夏津七个县,州治所便在清河县。 如果说长安是大唐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则这清河县便是整个山东士族世家的中心。 这里有崔家、张家、宋家等五家正繁荣兴盛的世家和一些已经没落的士族。博陵崔氏和南方一些士族,也是从清河迁出去的。 李世民选择在征服高丽之后,由清河而过,这其中之目的,众人一清二楚。这分明就是向这山东士族示威。这些士族在民间声望极大,甚至比起皇室还要大。尤其是在这些世家的发源之地,其郡望之隆,让人称叹。在这些地方,朝廷委派的官吏说的话语,甚至不如世家族长有用。 此次挟胜来清河,便是想要提高朝廷、皇家在这些地方的声望。 日头已过正午。天上没有太阳,只有阴云一片。呼啸的秋风中,清河县外十里亭处,一堆人正翘首望着北面。 这十里亭的亭子不大,最多能容下七八个人。此时的亭子中正坐着五名老者,其余人尽皆整齐的站在亭子外,恭敬的垂手望着北面。 亭中的五名老者便是这清河五世家的五位族长。 这里所说的清河世家,并不是指的清河县,而是指的清河郡。在汉朝时,便置清河郡管辖此处。而到了南北朝、隋朝,依旧是这样。在武德年间的时候,方才置贝州以管辖此处。 这清河世家之中,崔氏和张氏便是清河县的世家,而宋家是清阳县的,孙家是武城县的,还有一个李家是历亭县的。除却这五家之外,还有十多个三流世家,这些世家只是祖上做过县令之类的小官,而今,又有子侄在地方担任小吏,这才没有衰败下去。另外,清河没落的世家也不在少数。他们之中,祖上做官,以后便一直在无人致仕,守着家中的几亩薄田,辛苦度日,或是干脆成为浪荡子,在各个县城内厮混。 三流世家和那些家境没落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坐在这亭子中。 “呵呵,崔老哥,你说说这陛下怎么还没到啊?”一位坐在亭子南面的老者抬头看了看天日,向对面的老者说道。 此老姓崔,想必便是崔家的族长了。只听他满是笑容的缓声说道:“宋老哥,你问这话,老夫又如何知道?陛下垂临清河,乃是清河之幸,我等在此恭候便是!” 宋家族长闻言,连声称是。 这时候,坐在崔家族长旁边的张家族长道:“陛下征讨高丽,一举成功,灭高丽而置辽、扶余二州,天下皆言陛下之功,堪比秦皇汉武。如今陛下得胜归来,专程来我清河一趟,确实是我清河之幸啊!” 那孙家赵家族长闻言,当下笑着附和着。 说完这一阵话,亭子内又是一片沉默。秋风穿过这亭子,带来丝丝凉意,不由让这五老瑟缩了一下。 这时候,只见北方一个黑点渐渐奔来,却是一名身穿明光甲,腰悬横刀的骑士策马赶过来。 一到那十里亭之外,这骑士翻身下马,那动作当真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凝滞之感。下马之后,这骑士向在场众人抱拳行了一礼,口中朗声道:“陛下车驾离此还有十里,往各位乡亲父老做好迎驾的准备!” 一听这话,那五名族长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来到那骑士面前。 “敢问小哥儿,陛下身边带着几人,又有多少车马,我等也好做准备迎接陛下!”那张家族长出言询问道。 骑士笑了一笑:“陛下身边共有文武大臣四十二人,兵卒三百!” “哦!”那张家族长笑道:“老夫观小哥儿身姿挺拔,英武不凡,想必职位颇高吧!” 那骑士不好意思的一笑:“小子乃陛下亲卫,没有什么职位可言!”说着,骑士面色一整,“诸位乡亲父老,小子也不能在此多留,还得回去复命!先告辞了!” 说着,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便往北疾驰而去。 望着那骑士远去的身影,那崔家族长笑道:“陛下亲卫?莫非就是那‘百骑’?这可是当初一个叫张允文的将军选拔出来的,今日一见,单是这骑术,便让人惊叹啦!”说着,崔家族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张家族长道,“我说张老哥,那张允文是何方来历,该不会是你们张家外支的人吧!” 张家族长摇摇头:“听说那张将军乃是洛阳人氏,老夫可不记得有什么旁支在洛阳那边的!” 这边在久久等候,那边李世民带着文武百官和将士也慢吞吞的往南走来。 在幽州整顿军队之后,李世民便让几位统兵将领领着士卒返回关中,而他则带着长孙无忌、李绩等文武官员往清河走去。 陪同他们的除了李世民的百骑之外,还有张允文带领的两百侦察兵。 没了大部队的牵绊,这数百人行进起来可是要快上不少。 当李世民行至沧州之时,再次出现了沧州父老在城外驿道恭迎李世民的场景。不过此次他们却是来感谢李世民的。 整整五百多辆马车拉着七十多万骸骨返回沧州。其中,大部分骸骨只有一个空洞洞的头颅,即使有些其他骨头,也分不清楚是谁的,只得分散放入那些装头颅的箱子中。 想必这些英灵们也不会在意。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些骸骨已经先行送达了沧州。 当李世民他们到达沧州的时候,那些骸骨已经重新下葬了。他们身上埋着的是中原的泥土。 过了沧州,便直奔贝州而来。 得到消息的清河郡各个世家便齐聚在清河城北十里亭,恭候着李世民的到来。 “来了,来了!”站在最北处的负责望风的世家子弟刚刚看到一面迎风飘荡的旗帜,便赶紧撤回来,跑到离十里亭还有百步的时候,便开始嚷嚷起来。 那五名族长对望一眼,同时拄起拐杖,出了亭子,站在众人的前面,恭迎着李世民车驾的到来。 没过多久,便看见地平线上冒出两面迎风飘扬的大旗,接着便看见一名名骑士出现在众人面前。随着骑士的不断涌出,却是一个车驾也没有看见。难道李世民是骑马而来? 众人正疑惑间,那三百过骑士便缓缓来到了十里亭之外。 五名族长连忙齐齐行礼道:“参见陛下!”他们身后的世家子弟也忙跟着行礼。 虽然没有看见李世民,但是这样行上一礼总是好的。 五名族长行礼还没完,便听见一个声音道:“五位老人家,免礼吧!” 五老一看,却见一位披着黑色披风,穿着金甲的骑士正站在自己面前,口中缓缓说着免礼。 五老一见这人容貌,不由心头大震,果真是陛下!不过陛下怎么穿成这样,还有,那些仪仗怎么也没有? 李世民和众人翻身下马,一边往十里亭内走,李世民一边说道:“要事真没有猜错的话,五位老人家便是清河的五家族长吧!” 五老笑道:“草民等人忝列家主之位,实在惭愧啊!” “好了,不用拘束,来来,五位族长请坐!”李世民反客为主,反倒向五老招呼道。 五人笑了一笑,坐在亭中。 在五人坐下之后,那些朝中大臣也要迈步进入亭子之中,却发现亭中太小,最多还能容纳两人,若是再多,便会拥挤起来,当下便没有一人进入亭中。 李世民和五位族长寒暄一阵之后,那五位族长便起身说道:“陛下,此处狭窄,难以招待好众位将士,还是请陛下移驾城内!” 李世民站起身来:“好!朕正好有些乏了!就到清河城内休息一下!” “陛下请!”陪在李世民身后一步的崔家族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 第四百六十七章 兵发巩县 清河城旁边便是永济渠,乃是前隋炀帝建造的大运河的一段。凭借着运河之便与河北道四通八达的官道,这清河清河城也倒一派繁华之景。 从十里亭到清河城的官道之上,一行三百多人慢慢的走着。李世民不时的指着官道旁边的的片片田地,对身边的崔家和张家族长说着什么。待二人回答之后,李世民便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 此时的官道上没有行人往来。这恐怕是专门为了迎接李世民而让商人旅客暂停通行。 在一处可以望见运河河面的官道上,李世民驻足观望运河,只见河上帆影点点,来往穿梭,不绝如缕。又对着那崔家和张家族长说了什么,那两个老头顿时面露笑容来。 当到达清河城外的时候,却见一群穿着红袍的官员正站在城门口翘首以望。而这些官员便是贝州刺史及属下诸县的父母官。 李世民看到这些官员在门口恭候,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身为臣子,他们不在十里亭处迎候,却在清河城门口迎候,实在不和礼仪。 那些族长个个都是老人精,见到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又顺着他的目光望见那些官吏,顿时知道李世民心头不满的何事。那崔家族长当下解释道:“陛下,刺史及诸位大人听闻陛下驾临清河,特在城内洒扫除尘,备列酒宴,以待陛下。老朽诸人不才,被刺史大人驱策,前来恭迎陛下!” 听得这崔家族长解释,李世民面色稍霁,淡淡一笑:“崔老丈过谦了!来,请!” 崔氏族长见李世民不在此事上纠缠,心头也放下一块石头,恭敬的在前面引路。 离城门口还有十多丈的时候,那贝州刺史便领着属下诸位官员迎了上来,齐齐躬身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李世民微笑道:“周爱卿请起!朕此次凯旋回朝,途径清河,周爱卿还有众位大人不必如此大操大办。朕最迟后日便会离开!” 那周刺史连忙惶恐的说道:“陛下驾临清河,乃是清河上下之幸事,清河百姓,无不景仰陛下风采。应百姓要求,微臣也不敢怠慢,故而如此!呃,若是陛下不愿如此,微臣这就叫人将那些为恭迎陛下而设的幔帐等物,尽数拆除。” “算了!”李世民摇摇头,“既然已经设起来,再行拆除岂不是徒耗民力?既然是百姓所愿,那便如此办下去吧!来,周爱卿,你在前面带路,朕看看你治理之下的清河,乃是何等模样!” 那周刺史,不敢怠慢,当先便走进城门边,垂首恭迎李世民。待李世民走过之时,这才在李世民右后方一步处跟着李世民往里走。 城门边的守城士卒和过往行人尽皆叩拜在地上,待李世民和众大臣走过,这才慢慢起身,议论开来。 “啊,我竟然看见陛下的龙颜了,实在是太幸运了!”一名背着箩筐的老者满是激动的说道。 “是啊,老哥哥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这样姿态雄伟,面容不凡的人。像以前的那些张金称、赵德臣等人,和陛下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莫说他们,就连窦建德窦大帅是何等威风,小老儿在大帅面前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可窦大帅和陛下比起来,也是相差甚远啊!”另一位老者借口说道。 当先的老者当下反击道:“哼,你个老小子不就是在窦建德手下当过几天兵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你看看陛下身后的那些将士,各个龙精虎猛的,一看就是悍卒!再看看你这老小子,当初在窦建德手中每当两天兵就跑了,还好意思说呢!” 那名在窦建德手中当过兵的老者,顿时一滞,悻悻说道:“这些可是陛下亲卫,虎贲之士,哪儿是我等可以相比的?” 先前的老者点点头,又和这老者聊起了李世民身后的将士来。 进入到这清河城中,但见街道之上,人流不绝,往来如织。街道两边,一排排杨柳树在秋风之中落下树叶来,洋洋洒洒的也到颇有一番味道。 李世民看缓步走在清河的街道之上,两边的行人一脸敬畏的望着李世民。 “走,去下榻之处!”在清河城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李世民便对身边的周刺史道。 那周刺史赶紧引着李世民前往下榻之处。 由于在这清河没有设立行宫,所以李世民也只好住在一处豪华的院落之中。 “陛下,这处院落乃是张家所有,闻陛下前来,特地搬出来,让陛下入住!”看到李世民望着这处豪华的院落,那周刺史连忙开口解释道。 李世民当即将目光望向那张家族长:“呵呵,多谢张老丈慷慨了!唔,如今的礼部侍郎张文琮与云阳县令张文瓘乃是张家的吧?不知他们二人与张老丈有什么关系啊?” 听得李世民谈起这二人,那张家族长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来:“这二人皆是我张家后辈,堪称其中翘楚!” 李世民点点头:“嗯,张文琮处事谨小慎微,老成熟练。而张文瓘年纪尚轻,然而办起事来却是颇有一套,就连英国公都对他赞不绝口啊!依朕看来,这张文瓘的潜力比起张文琮可要大上不少啊!” 李世民说这几句话,却是让那众人不由一愣,这话几乎是说明了这二人的前途光明一片啊!霎时间,那些族长们不由悔恨起来,自己干嘛不当先提出让李世民住在自己家中。 一边闲聊着,众人一边进入院落之中。只见这院落布置得错落有致,山水相依,虽然不及皇宫宏大,但也是别有情趣。李世民一路行来,皆是“啧啧”称叹不已。 当日,李世民便在这院落之中住下。 当李世民安然住下之后,张允文便将百骑和侦察兵分散在院落各处与街道之上,负责担任警戒。做完这些,张允文独自一人出了院落,漫步在清河城的街头。 不光是他一人出去,那些文武大臣也各自向李世民告辞,开始了自由活动。李世民当然知道他们去干什么,这些文武大臣和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既然到了清河,当然会去拜访例如崔家、张家之类的家族。 与那些士族出身的官员不同,张允文来到街上,直接往清河城的市场走去。 他却是为了寻找调查院在清河的据点。 走了一段,张允文忽然发觉自己身后好像有人跟着,当下回头一瞧,却见一名青衣小厮正神色慌张的站在一处摊位上,手指指指点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张允文见状,嘿嘿一笑,快步在人流中穿梭。在身后的行人刚好遮住自己身影的刹那,站到旁边一处贩卖蔬菜的摊位后面,大声的吆喝道:“新鲜的大白菜,快来买啊!” 那中年摊主一脸疑惑的看着张允文,却见张允文一脸和煦的笑道:“老哥,帮个忙,我躲一个人!” 也许是张允文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这名看起来颇为憨厚的中年摊主轻轻一笑:“你的嗓门大,帮俺喊着吧!” “好勒!”张允文轻笑一声,抬头便吆喝道:“新鲜的大白菜,快来买啊!” 正喊着,便见那位青衣小厮赶了上来,正探头探脑的往前张望着。路过那蔬菜摊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瞧那站在摊位后的张允文一眼,很快往前走去,寻找张允文的身影。 那中年摊主看了那小厮一眼,再看看张允文,忽然笑道:“这位老弟,我看刚才那青衣小厮是崔家的下人,你怎么被他给盯上了?” “崔家?”张允文沉吟道。抬起头来,看着那中年摊主,笑道:“不瞒老哥,小弟,乃是跟随陛下入城的亲兵之一,今日想要出来逛逛,看看这清河的风物,谁料没走多远便看见这人在跟踪我。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生事为好,所以我这才借老哥摊位一避!” 这中年摊主顿时惊呼道:“原来老弟还是宫中侍卫!呵呵,想不到我老孙竟然还能见到宫里的侍卫!” 张允文这这中年摊主自称“老孙”,心头一动,轻声问道:“老哥,你也算是孙家的人吧!” 这中年汉子笑道:“老哥虽然姓孙,可是和孙家本家隔了老远,平时也没什么交往!这不,就靠着卖菜度日!” 张允文闻言,轻笑道:“孙伏伽孙大人,节操高洁,乃是朝廷之中的中流砥柱,我也是佩服得紧啦!” 听张允文这话,这名汉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在和这汉子交谈半刻之后,张允文望了望街道之上,只见那青衣小厮早已经消失不见,当下起身向着孙姓汉子告辞。 这汉子也到实在,非要送张允文一颗白菜,张允文退却不住,只好收下。 沿着清河街道,走了不久,张允文终于找到了调查院在清河城的据点。 这是一家货栈,属于物资中转站。调查院一共有四支大型商队散布在大唐境内,这些商队每年赚到的钱便充作调查院经费,当然也会收集各种信息。张允文现在不担心有人会私吞这经费中饱私囊,事实上,那些经手办理的人员都是林然当初一手提拔上来的,并且其家中老小尽在长安。这些人的身边都会有三到五个探子盯着,每年换上一批。并且这些人也知道有探子盯着自己,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货栈便是商队物资和情报的集散地。 看着那随着秋风飘荡着的招牌,张允文慢慢的走进了货栈之中。 ------------ 第四百六十八章 杀鸡儆猴 进了货栈的大门,迎面便是一间大堂。大堂上整整齐齐的,除了一排隔有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栅栏的柜台之外,只有几张张胡凳,几盆盆景和一扇绘有山水的屏风。 张允文走到柜台之前,轻轻的敲了一下柜台,低声问道:“你们老板呢?” 柜台后的伙计看了张允文一眼,却是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客官,我们这儿货仓已满,若是你有大宗货物需要储存,得等上七八日才行!” 张允文闻言,淡淡一笑:“我不是来存货物的,听说你们这儿有件宝贝,我倒是想瞧瞧?” 一听这话,那伙计先是一愣,接着面露恭敬的说道:“我们这儿宝贝甚多,有能在千里之外见人动静的东西,不知客官是否知道这是何物?” 张允文面露古怪之色,片刻之后,轻声说道:“电视机,是电视机吧!” 那伙计当即起身,向张允文抱拳道:“这位客官稍候,小人去去便来!” 没过多久,便见一位穿着华服锦衣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这中年人一见张允文,上前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张掌柜大驾光临,鄙店蓬荜生辉啊!来来,里边请!” 张允文一边迈步往里面走一边疑惑的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那掌柜笑道:“小人曾在长安见过院长一面!” 越过一扇屏风,分开两道珠帘,绕过一段回廊,便来到了这货栈的后院。 站在后院一座两层楼的建筑之前,那掌柜轻声笑道:“院长,此处便是我清河据点处理情报之所在!” 在这位掌柜的引导之下,张允文进入到小楼之中。 坐下之后,喝着茶水,张允文轻声的向掌柜道:“你来清河多久了?” 那掌柜恭敬的答道:“属下是贞观十年被派到此处来管理贝州调查院,如今已经八年了!” 张允文笑道:“八年啊,时间也不短了!想必你对这贝州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了,来,给我说说这清河的大小事!” “呃,院长想听什么呢?” “清河的各个世家!” 掌柜听罢,沉思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整个贝州,共有户九千七百八十二,其中,半数乃是世家。诸世家之中,又以崔氏人口最多,虽说大部分崔姓都是旁支,可是崔家本家对他们的影响力非常的大。崔家之下,便是张家,而张家之下,却是房家,便是房玄龄房相的本家。房家之下,乃是孙家,便是孙伏伽孙大人的本家。还有宋家、李家,这两家虽然无人在朝中为官,但是,论起郡望来,几乎和张家差不多。呃,这几家便是清河郡内主要的世家,其余姓氏不过小姓,和这几家比起来,可是差上老远!” 张允文点点头:“呃,你挨着说说这些世家的人员、财力、影响力等等情况!” 中年掌柜再次沉思了一下,说道:“先说崔家。这崔家乃是天下五姓七家之一,在民间威望之高,实在难以想象。大人可知,这周刺史当年上任之时,第二日便去崔家拜访,在其门外等了半个时辰,才准入屋。而这周刺史乃是淮南楚州周家之人,而这周家不也算是淮南的一流世家。由此可见这崔家的影响力!” 刚刚说道这儿。张允文便出言道:“那这周刺史很听崔家的话?” 张允文此言一出,那中年掌柜便知道张允文话中之意,当下笑道:“虽说周刺史待崔家及各世家极为客气,可是,若是朝廷之命与世家利益向冲突之时,则周刺史便会在一旁协调,尽力调解双方矛盾。” 张允文听得连连点头:“好了,此事我已经知晓,你还是说说那世家之事!” “整个崔氏家族中,有两人在外任县令,三人任县长史。女子之中,有崔红鸾嫁与定州刺史刘威为妻,有崔泠月嫁与朝中刑部司门郎中顾承平为妻,一人嫁与御史罗宣为妻。另有一人乃是程咬金程大将军的结发之妻,还有一人乃是乃是江安王李元祥的王妃。其余诸女之中,多有嫁与县令与仕子。”掌柜淡淡的说道。 张允文却是听得心头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世家果然名不虚传,光看这女子出嫁的规模便知道其中厉害程度。既有文,又有武,既有官员,也有仕子。谁都知道,这些仕子指不定那一天变成了官员。而最令张允文惊奇的是,那程咬金的妻子竟然也是崔家的女子。至于那个王妃,张允文倒是不知道。 这程咬金可不是后世演义中的平民出身,他可是实实在在的世家之后,其曾祖名程兴,是北齐兖州司马,其祖名程哲,是北齐晋州司马,其父名程娄,是北齐济州大中正,唐赠使持节瀛州诸军事、瀛州刺史。 由此可见这天下世家同气连枝,互为援引,通过各种方式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而联姻,只是其中的一种。 深深的洗了一口气,听着掌柜继续讲着。 “整个清河县共计有田三千两百顷,其中,崔家独占九百二十五顷。而其余诸县,崔家亦占有良田一千四百余顷。光是他一家,便占有整个贝州十分之一多的土地。”掌柜淡淡的说道,“崔家将这些土地分与其旁支种植,待旁支之中,有杰出人才出现之时,便增加土地数目,拉拢人才。如此方法,崔家已经延续了百年。” 听着掌柜讲着,张允文不断的点头:“唔,那张家呢?” “张家现有张文琮任礼部侍郎,张文瓘任云阳县令,还有些子弟担任了外九流的小吏。而女子之中,出了两名王妃,一名一品诰命,两个三品诰命,和三个四品诰命!” 听得这掌柜说出来的一串数字,张允文倒吸一口凉气,这张家也太强了吧,光是靠女子织出来的这张网便让人惊叹不已啊! “张家所占良田,比起崔家来,略有不及,但也是占了整个贝州的十分之一!”掌柜继续说道,“除却这两家之外,房相所在的房家,与孙大人所在的孙家也是广收良田,广设商铺,整个贝州被这几家控制的良田便占了整个贝州良田的一半!” 土地兼并啊土地兼并,这可是历朝历代爆发农民起义的一个共同原因。 后面,掌柜有挨着讲了清河其他世家的情况。在他叙述外之后,张允文这才发觉,自己手中茶杯已经空了。 放下茶杯,张允文起身向着掌柜说道:“好了,今日前来,我本就是来了解这世家情况的,如今已经了解,那我便先走一步!”张允文客气的说道,“你在这清河呆了八年,这些功绩我也看到了,回去之后我便想林然表你功绩,将你往上面提提!” 这掌柜听得此言,不由大喜,行礼道:“多谢大人栽培!” 张允文笑了一笑,转身离开了这房间。那掌柜连忙跟出来,在张允文身边带路。 待到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允文却是先让掌柜出去看看情况,看街道之上有没有可疑的人。待掌柜确认之后,张允文这才施施然离开。 回到李世民下榻的那处院落,却发现李世民已经不在院子中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李世民也是带着几个亲兵出去逛去了。 看看天色,已经快傍晚了。张允文也就没有再出去,而是返回当初分配给自己的房间中歇息。他知道,清河的各个世家今晚定会宴请众人的。所以,他现在就坐在房间中等待晚饭。 果不其然,当张允文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便被外间传来的声音吵醒:“张将军,张将军!” 张允文倏地起身,推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百骑的士卒,正在呼唤自己。 “张将军,崔家的管家来请张将军前去赴宴!”士卒说道。 张允文长长的打了个呵欠:“陛下呢?” 那士卒道:“陛下和列位大人已经先行一步了!” 张允文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问道:“怎么,我们去赴宴了,你们又吃什么?” 那士卒见张允文这般关心自己这些士卒,心头感动不已,当下说道:“张将军请放心,我等也有酒肉可吃。那崔家张家派了十多个庖厨带着猪牛美酒过来,让我等尽情吃喝!” “哦,那就好!”张允文笑道,“你等喝酒可以,可千万不要误了戍守陛下的大事啊!” “在下绝不敢忘!”这士卒当即斩钉截铁的说道。 张允文轻笑一声。出了院落,便看到了一把白胡子的崔家管家和一辆马车。张允文也不客气,向那管家一抱拳,便一屁股坐上了马车。 ------------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三堂会审 此时已然是深秋。这傍晚时分,秋风乍起,吹得那马车上的璎珞几乎横飞而起。透过马车窗帘,接着尚未有完全黑下去的天色,可以看到街道之上那纷飞的落叶。 马车之中,一方小小的香炉正散发着缕缕香气。 张允文一上马车,坐在座位之上,便不再说话,自顾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的启动,马蹄铁撞击青石板发出的清脆回响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回荡在大街上。 那位迎接张允文的崔家管家,没有与张允文同坐一辆马车,而是骑上一匹骏马,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后面。 走了近一刻钟,那马车便缓缓停下了。而这时,张允文已经听见了外面传来的阵阵喧哗之声。 下了马车,迎面便见一盏盏宫灯穿成一线,悬挂在空中,洒下明亮的灯光,直将这崔家大门外的空地照得宛如白昼。 见到张允文到达崔府门口,那吗守在门边的小厮赶紧上前,点头哈腰的向张允文道:“张将军来了,快请进!” 步入崔府大门,只见前院的庭院之中,同样悬挂着盏盏宫灯,穿着精美衣衫的崔家下人或是立在台阶之上迎接客人,或是不停的在墙边穿梭,。 在一名面容清秀的侍女的引导之下,张允文来到了后院。 此时后院的庭院中,正相对摆着一张张几案,桌上摆满了酒菜,那些武将们正在互相拼酒。而那些文臣和李世民则是在后院的房间内用餐。 张允文本欲先上去和李世民大哥招呼,然而没走两步,刚刚到达第一张几案边,便被以程咬金为首的一干武将给拦住了。他们每个人手中都举着装满酒的海碗,一脸笑意的望着张允文。 “嘿嘿,允文啊,我们可是等了你许久,你却现在才到,来来,先自罚三碗!”那程咬金递上了手中海碗。 看着这几乎能将自己脸埋进去的海碗,张允文不由脸上一阵抽搐,自罚三碗?开玩笑,这一碗酒水至少有七八两,三碗下去,自己还不得立马不省人事。 正要推辞,却见四周的将领同时起哄道:“酒场规矩,迟到了就得自罚三碗,允文,你可要认啊!” “就是,你不喝,便是不给我们面子!” …… 听着这些话,张允文无可奈何的接过一碗酒,先轻轻啜了一口,发现者并非自己酿造的烈酒,而是那近似于醪糟水的浊酒,当下心头一喜,仰头便将这碗浊酒给喝了下去。 “好!够豪气,这才像个爷们!”四周的武将们纷纷起哄道。接着又递上了另一碗酒来。 张允文端起酒碗,再次喝了下去。 “好!”叫好之声继续响起。 三碗过后,虽然不醉,但是肚子涨得难受。 本以为喝罢三碗,这些武将便会放过自己,谁料他们直接便将张允文拉到一张几案后坐下来,热情的夹起菜来。接着,满桌子的武将像是商量好的,全都过来和张允文喝酒。 见到这种情况,张允文哪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些家伙分明就是想要联起手来灌醉自己。呃,虽然自己也经常这般做。 看着一张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张允文豪气顿生:“来,大家共饮此碗!” 后面的战况十分惨烈,张允文固然被灌醉了,然而一些武将也不好过,和张允文一道壮烈的倒在了几案边。这些人中,便有笑得最坏的程咬金。 后来发生的事情张允文一点也不记得了。不过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一位穿着缎子衣衫,面容十分清秀的侍女正站在船头伺候着。 张允文看了这侍女一眼,低声问道:“这是在哪儿?”说这话时,这位感到头上青筋一阵跳动,头疼难耐。看来宿醉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 那侍女连忙回答道:“这里是将军您的房间啊!昨夜将军醉下之后,崔家的家丁便将您松了回来!”说着偷偷瞧了张允文一眼,“将军,你这是要起身么?奴婢伺候你更衣!” 张允文挥挥手:“不用了,你先出去,给我准备点稀粥和肉!” 那侍女当下行了礼,缓步退下。 张允文起身用过稀粥之后,方才觉得舒服了不少,头疼也消失不见。 在庭院内活动了一下身子,张允文便往李世民所在的那个院落走去。现在,他要将昨日得到的这些关于清河世家的情报告诉给李世民。本来这应该是昨日之事,但是昨夜被程咬金他们拖去喝酒,还没来得及说。 刚到那院子之外,便被守卫在门口的卫士拦了下来:“呵呵,张大人,陛下尚未起身,还是请待会儿再来吧!” 听得这话,张允文不由皱起眉头,这段军旅旅程中,李世民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每日闻号角而起,还来和士卒操练一下,如今怎么现在还没起身? 张允文当下向那卫士问道:“陛下怎么现在还没起身?” 那卫士露出一个略显**的笑容来:“嘿嘿,昨夜陛下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年轻女子!乖乖,那女人长得真是没话说,而且看那腰肢,走路时摇摆得就像柳枝一样!”说道这里,这卫士便停住了,小心看了一下四周,低声道,“呵呵,张大人,我等偷看那女子之事,还望不要说出去啊!” 张允文笑了一笑“你等职责所在,也无可厚非,什么偷看不偷看的!不过嘛,你现在进去向陛下通报一声,就说张允文求见!” 这卫士当下苦着脸慢慢走进院落之中,进去向李世民通报去了。 不多时,那卫士便走了过来,向张允文道:“呵呵,张大人,刚巧了,我这一去通报,陛下刚刚起身。唤将军你先去大厅等候片刻!” 张允文点点头,进入院落之中。 在大厅里等候了近两刻钟,李世民这才满脸春风的来到大厅。 “陛下昨夜可曾歇息好?”张允文看着满脸春风的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红色,接着毫不介意的一笑:“不错,不错这张家这院落倒也不错,清幽得紧啦!对了,允文啊,这一大早的,你来寻朕,所谓何事?” 张允文恭声道:“昨日陛下交与微臣的任务,微臣已经完成,特来复命! 李世民先是一愣,接着恍然道:“哦,朕想起来了,朕曾经让你探查一下这清河各个世家的情况。如今你可曾探听清楚?” 张允文肃声道:“微臣正是为此而来!” “好吧,你说吧,朕听着!”李世民坐在张允文对面,悠然的举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张允文当下便将从那掌柜处探听的消息说了出来。 李世民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待张允文说罢,李世民这才叹声道:“这各个世家大族,互为援引,光是这清河一地,便是如此盘根错节,与朝廷交杂一起,那整个天下又当是怎样的情景?” 张允文听着李世民的感叹,却是默默不语。 等到李世民感叹完了,张允文这才道:“陛下若是想要一扫流弊,整肃天下,这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沉吟一下,也垂头丧气的说道:“自秦朝一统天下,汉袭秦制以来,这天下间便是举孝廉而为官。这能成孝廉者大多是士族子弟。这时候,世家大族便隐隐出现。而到魏晋之时,以九品中正制来划定门户,遴选官吏,这等方式更是让世家大族得以兴旺发展。如今,这世家发展数百年,已然隐成规模,又岂是一朝便能扫除的!” “陛下之言,深得其理!”张允文说道。看来这李世民也是眼明心亮之人,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李世民听得张允文说话,猛的转过身来,看着张允文道:“允文,你且说说,朕该如何对待他们?” ------------ 第四百七十章 返回洛阳 当李世民问起这话的时候,张允文不由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若是换成以前的张允文,他肯定会说什么大礼提拔寒族,打压士族,甚至通过一些方式将士族分裂,削弱之,就像当初对待太原王家一样。 然而,随着他与王妍结合之后,他渐渐步入到士族这个圈子之中,这才发现,这士族的作用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甚至可以说,如今的贞观朝便是由关陇贵族、山东士族和江南华族联合执政。所以,现今,张允文对待这些士族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些变化。 “这……”张允文支吾了一下,缓缓说道,“陛下这世家之事,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可能造成大唐的动荡,且各地之间,情况不一,也很难说清楚。所以臣以为还是要从长计议,慢慢谋划才行!”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由面露失望之色,只听他低声道:“慢慢谋划,朕已过不惑之年,这身体也渐渐差了!朕在世的时候,还能压得住这些士族,而等到稚奴继位,他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威望与能力!所以啊,朕想在有生之年能将大唐存在的问题尽数解决,给他一个清明的帝国!” 张允文刚刚听到那李世民说自己身体渐渐差了的时候,不由心头嘀咕,明明昨夜还春风一度,现在却说身体不行,难道那女子属狐狸的,一夜便能将人吸干?不过听到李世民收起身后之事时,张允文心头不由暗自点头。这李治继位之后,声望确实不如李世民,但是,李治有个超级强悍的老婆,在武媚娘的手段之下,那些士族也是一直被打压着。而她打压士族最重要的手段便是通过科举制度,广纳寒门。 然而这寒门官员在朝廷中依旧处于弱势地位,一直到唐朝后期,寒门官员才在朝廷中能与士族官员分庭抗礼,这种分庭抗礼的结果便是党争的出现。其中最显著的便是牛李党争。 不过那党争是晚唐时期才最明显,估计自己那时候早已经成了一堆骸骨,那时候的事情已经与自己无关了。 “咳,陛下考虑周详,深谋远虑,微臣佩服,然而若是急功近利,揠苗助长,恐适得其反!况且太子聪慧,只要能好生教导,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张允文劝道。 李世民轻叹一声:“唉,希望能如你所言!” 眼见没什么事情了,张允文便要告辞离开。李世民却叫住他道:“允文啊,你不用忙着离开,待会儿朕会去崔家、张家这两家一趟,你带些侍卫和朕一道前去!” 张允文愣了一下,随即躬身道:“喏!”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允文对李世民道:“陛下,昨夜微臣好像梦到皇后娘娘了!” 李世民疑惑的看着张允文:“什么?你怎么会梦见皇后?” 张允文一本正经的说道:“微臣梦见皇后娘娘正带着太子殿下和晋阳公主在花园中嬉戏!” 听到张允文说起李治和晋阳公主,李世民的面容上不由露出一丝慈祥来,这是慈祥没出现多久,李世民的脸色便忽地一变,随即露出一丝恼怒之色来:“张允文,你是不是听说朕昨日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便假托梦见皇后之名来劝诫朕?” 张允文当然不会承认,咬口说自己梦见了长孙皇后。 李世民终于意兴阑珊的叹口气,摆摆手:“算了,此事不管了。你先出去准备一下,待会儿跟着我去崔家!” 在外面找了五名侍卫,张允文便在院子外等着李世民出来。 没过多久,那李世民穿着一身华丽的便装便出来了。张允文带着中侍卫行了一礼之后,便跟着李世民往外走去。 沿途之中,又有长孙无忌、李绩等人加入到队伍之中。 先去的是崔家,毕竟这崔氏乃是天下第一世家,呃,虽然李世民不承认,并且在高士廉等人修撰的《氏族志》中,将自己的李姓算作天下第一姓,将长孙算作第二姓,而崔氏位居第三。不过在士族眼中,清河崔氏这个姓才是天下第一等。 来到昨夜赴宴的院落之外,远远便看见那崔家族长正带着一帮人在门口恭迎。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等人立刻满脸笑意的走了上去。这种笑容在张允文眼中,却是显得如此的虚伪。他向来不喜这些应酬之事,所以闷着头走在后面。 在一派融洽的气氛之中,李世民和崔家族长一同进入到崔家的大厅之中。 接下来,除了李世民和那崔家族长的谈话声与下面的崔家众人不时发出的附和声与笑声之外,这融洽的大厅中显得格外的安静。而李世民和那崔家族长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手,自是不会让场面出现冷场的情况。所以,在崔家喝两盏茶,与众人聊天的时间内,双方出现一派融洽的气氛。 对于这种谈话,张允文向来敬谢不敏,所以一直呆在后面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碰了碰自己,抬头一看,却见一名卫士正猛的向自己递眼色,口中轻轻道:“陛下叫你!”。张允文往李世民那儿一看,只见李世民和众人满是诧异的望着自己,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他却是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向李世民和众人行了一礼:“不知陛下唤微臣上来,所为何事?” 李世民尴尬的轻咳一声:“咳,也没什么大事,这崔族长想见见我们的张大将军!” 张允文赶紧向那崔家族长一揖:“在下见过族长!” 那崔家族长抚须呵呵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张大将军年纪也不多三十多吧,这个年纪便身居大将军一职,啧啧,那王家的王屈老儿还真是幸运啊,竟然能找到你来当孙婿!”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张允文尴尬的赔笑两声,正要退后,那崔家族长又道:“不知张将军是何方人氏?老夫观张将军之面相与那张家老幺倒是依稀有几分神似啊!” 此言一出,厅内原本轻笑的众人同时一怔。尽皆往目光望向张允文。 能让崔家族长成为“张家老幺”的人可不多,整个清河也就只有张家二代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位。当下,那些和张家老幺熟悉的崔家人猛盯着张允文看,果然发觉这张允文和那张家老幺有相似之处。 “看看张大将军的鼻子,和张家老幺的鼻子还真像啊!” “对对,你再看看那两道眉,挑起来的时候简直和张家老幺一模一样!” …… 眼见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几乎就差点说成那张家老幺是张允文的孪生兄弟之时,崔家族长轻咳了一声,那些崔家人当即住口,不再言语。 张允文看着那崔家族长笑道:“在下乃是洛阳人氏,当年陛下围攻洛阳之时,便跟随陛下至今。与张家老幺长得神似?这张家老幺想必也和在下一样,长者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而已!” “哈哈,既然张大将军是洛阳人氏,那便是老夫老眼昏花,瞧错了!”崔家族长打着哈哈说道。 见到这崔家族长一脸漫不经心的神色,再看看李世民有些阴晴不定的脸,张允文心头大骂这崔家族长,老子跟你这个死老头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挑起陛下与我之间的误会?口中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崔族长瞧错了,那就请族长切勿再提及此事!” 那崔族长当下一脸和气的笑道:“呵呵,一定,一定!” 张允文轻哼一声,返回到李世民身后。 经过这一件事情,李世民也没什么心情在崔家呆下去了,和崔家族长敷衍两句,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开崔家,往张家而去。 “陛下,这崔老儿之言,不过是一面之词,怎能轻信?况且若是陛下信任允文,允文究竟是怎样的身世,是否出身张家,那又能如何?陛下用的是他这个人,难道就因为他出身于张家而不用?”在行进的路上,长孙无忌在李世民身边轻声劝道。 李世民的脸色依旧是阴沉一片,只见他止住长孙无忌的话头:“辅机,此事以后再议,先去张家见见那张家老幺再说!” 长孙无忌也只好闭口不言,转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张允文。 到达那张家的时候,李世民的脸上已经挂起了一片笑容,和片刻之前那阴沉的脸色大大的不同。 张家族长也同家人一起站在门外迎接着李世民的到来。 照样是一阵应酬,然后到张家大厅中喝茶。这倒颇有些后世领导下基层时的模样。 谈笑间,李世民忽然道:“朕听闻张家诸子,皆为才俊,张老丈,还请给朕介绍介绍张家的才俊啊!” 张家族长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喜,难道李世民想要提拔张家子弟?当下便将本家子弟及旁支之中称得上俊才者尽数叫来,参见李世民。万一哪个子弟被李世民给瞧上了,那张家岂不是又添了一位做官的了。 然而这些人皆是张家第三代,除了几位直系嫡出的第三代之外,很多人都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大厅之中的,如今有李世民的一句话,他们尽数出现在这大厅之中。 这些人从十五六岁到二十**,年纪不等,甚至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不过他刚刚出现在大厅中,便被张家族长叫人带下去了。坐在张家族长后面的一位少妇顿时撅起了嘴巴。 这近二十人站在大厅中,齐齐向李世民和众大臣行礼道:“草民参见陛下,参见诸位大人!” 李世民呵呵笑道:“呵呵,真是一群富有朝气的小家伙啊!站在你们面前,朕都觉得有些老了!” 接着,李世民便饶有兴趣的听着张家族长一个个介绍这些人。在张家族长介绍完这些才俊之后,李世民忽然说道:“朕在崔家听崔家族长说起张家老幺,不知张家的老幺有何能耐,竟能让那崔老丈这般惦记?” 听到李世民的文化,张家族长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哈哈,那老家伙竟然提起了我张家老幺,倒也是难得啊!张家老幺乃是老夫三弟幼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论起读书写字来,,他确实差了一些,可是论起锱铢商贾之事来,他可是非常的厉害,前不久才让崔家吃了一个大亏。故而那崔家老儿会提起我家老幺吧!” 自李世民颁布重商令之后,这商人的地位也提高不少,所以这张家族长也不耻谈商贾之事。 “哦?还能让崔家族长吃一个大亏?”李世民当即来了兴趣,“张老丈,那请将那位张家老幺带上来让朕瞧瞧,是一个怎样的青年才俊?” 张家族长当即往身后的人群中一挥手,只见一名穿着深蓝色锦袍的男子便排众而出,来到李世民面前,先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叫了声:“草民参见陛下与众位大人!”再向那张家族长行礼道:“参见族长!” 李世民和众大臣早在这青年出列之时,便死死的盯着青年的脸瞧。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这青年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还是挺起胸脯,昂起脑袋。 李世民看了这青年几眼,便断定那崔家老儿是在信口开河,这青年的眉眼与张允文大大的不同。这青年生着一副尖嘴,颧骨很长,而张允文却是国字脸,两人唯一有些相像的便是那一副剑眉。 见到这张家老幺的相貌,李世民心头一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不咸不淡,然而看起来有十分热情的应酬客套。 在张家又呆了一段时间,最后又在张家用过午饭,这才离开张府。 回到那处院落的时候,李世民遣散了众臣,却将张允文留了下来。张允文知道,这是李世民有话对自己说。 ------------ 第四百七十一章 营业许可 五艘大船从清河码头出发,孙喆大运河,直往洛阳而去。 从清河出来的时候,李世民再一次改变了行进线路,决定不去太原,而是直接走运河前往洛阳,达到黄河之后,在溯流而上,便可直通长安。 李世民之所以这样做,却是因为这宣扬高丽战绩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再去太原的必要了。在清河城门口,李世民等人看到了有朝廷派发下来的布告,上面就有关于高丽大捷的详情。而这种布告,据说已经发到了各亭里之间。 对于李世民这个决定,没人反对,甚至还大加赞同。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李世民已经离开长安大半年了,也该快点回长安了。 当日李世民在从张家返回之后,在那院落之中对张允文数说道:“允文啊,遍观朕身边大臣,除了你是平民出身,辅机等人是寒族出身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士族出身的。若是朕有朝一日想要打压士族,便只有依靠你们这些非士族出身的官员了!所以朕刚才听闻那崔老儿说你与那张家老幺有几分相似的时候,才会有些失态!” 听得李世民给自己解释,张允文连连摆手道:“陛下就是不说,微臣心头也自然明白!可自从微臣娶了王妍之后,也和这世家沾上了关系。有时候做起事来,同样是左右为难!” 李世民却是轻轻一笑:“朕相信你会顾全大局的,一切以大唐为重!朕的书房里可是还放着当年你呈给朕的那些关于世家危害的奏章呢!” 看到李世民满脸诚恳的笑容,张允文心头一热,当下半跪在地:“陛下放心,微臣自会以大局为重,以大唐为重!” 当天下午,张允文和众人便开始收拾,准备离开贝州,前往太原。然而李世民在出去视察民情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了那张朝廷发下来的布告,当下改变主意,决定走水路回长安,不去太原了。 于是,张允文又只好带着亲兵前往崔家,让那崔老儿出面,置办下三艘大船,供李世民回程之用。 虽说这船在内河中算是大船,但是和那海船,尤其是海鹘战船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海鹘战船满员可载两百八十多人,而面前这内河大船,满员可载一百三十人。毕竟那海鹘战船需要设置诸多武器,占据了许多的空间。而这内河船只,不设武器,只用来运载人员或货物。 随着水手拉起锚,大船也渐渐驶离了清河港口。 回头看了一眼这清河城,李世民喃喃说道:“人杰地灵啊!这一个小小的清河,竟然生出了这般多的世家来,真是让人惊叹啊!” 李世民所在的那艘船是众船之中最大的一艘。上面载着一些亲近大臣和几十名士卒。 江风猎猎,吹得这甲板之上一面绣着斗大“李”字的黄色旗幡摇摆不定。 长孙无忌看着在甲板之上,迎风而立的李世民,不由上前道:“陛下,此处风大,还是入船舱一避吧!” 李世民摇摇头,看着滔滔江水和两岸不断后退的景色,口中说道:“朕要好好看看我大唐的江山!” 船舱之中,设有炉灶,每日所食之物,便是这江中之鱼。那些文臣常常手持一杆钓竿,坐在甲板上,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副渔翁的打扮。每当钓上鱼时,便会摇头晃脑的做上一首小诗,以为风雅。然而,船在行,水在流,这鱼岂是那般容易掉上来的,往往是掉了半天却连片鱼鳞也没看到。 好在这船上水手,精通捕鱼之道,一张网子撒下,没多久便能捞上一网鱼来,供众人食用。若是靠那些文臣钓鱼食用,恐怕众人会饥一顿饱一顿的。 由于是顺水航行,此时又多吹西北风。风帆鼓胀,船行如飞。 没过两天,便从永济渠下到了黄河之中。然而,到黄河之后,须得逆水行船,加之风向刚好不利,只得收了帆,靠船桨前行。只有等到偶尔吹东风的时候,才张帆行驶。 这行船速度比起陆上车马来,要慢上许多。 到达洛阳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再也受不了这慢吞吞的船速,决定再走陆路回长安。 至于这五艘船,当然是由那些水手再次驶回清河去。 进入洛阳之时,那些镇守洛阳的众官员齐齐出来迎接李世民的到来。 由于这一次是路过洛阳,而非巡狩,所以,李世民只在洛阳停留了三日便往长安而去。 而在这三日内,张允文则是将记忆中的洛阳城逛了一下。 然而,十几二十年没有回洛阳,此处已经物是人非了。记忆中的那处破旧的小院,隔壁的刘氏兄弟的小院,刘屠夫的卖肉摊子,那每日早早起来卖烧饼的地摊,妍姐走过的挑着担子的货郎,甚至还有路边污水横流的臭水沟,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宽敞明亮的院落。没有改变的只有那口街头的水井和井旁那棵高大十丈的大柳树。 张允文留在洛阳的印记已经渐渐的消散了。至于张允文父母的坟,在王世充控制洛阳的时候,便立在洛阳城外。而一场场大战过去,李世民领兵围攻洛阳之后,那块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长长的叹了一声,说自己是洛阳人吧,可是如今的洛阳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而他什么痕迹也没有在洛阳留下。而长安,那里还有自己的经营的一个家。 三日之后,李世民带着众人离开洛阳,往长安而去。 一路上,声威煊赫,地方官员闻李世民到来,纷纷出城相迎。李世民也会挨着询问这些地方官员的政绩,关心一下民间疾苦。 就这样,在十一月末的时候,李世民带着众人终于返回长安,结束了这长达一年的对外征战。 然而,张允文刚刚回到长安,便发觉四周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街道两边的百姓看着自己,皆是指指点点的。当自己的目光望去之时,百姓便将身子转向他处。这让他心头非常的奇怪。 先陪同李世民回皇宫,同时交还鱼符,安置士卒。 当他出皇宫的路上,遇见了林然,当下便向林然问道:“老林啊,这长安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怎么我一回来,那些街坊邻居便向我指指点点的啊?” 林然欲言又止,最后在张允文眼色的逼迫之下,才缓缓说道:“张大人,你那长子在你不在长安这段时间内,可是惹下不少的麻烦,虽说不过是些小事,但是对于大人你的名声可不好听啊!” 张允文连忙追问那张继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林然苦笑一声,便将那张继所做之事一一到来。 随着林然的话语,张允文的脸色渐渐铁青。在林然说完之后,张允文抱拳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皇城,打马直奔家中。一进门,便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大声吼道:“张继,给老子滚出来!”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封店受阻 张继是贞观十年生的,如今屈指一算已经有八岁了。 张允文的三个子女中,张琰是贞观七年生的,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另张允文哭笑不得的是,张琰仅仅才十一岁,便有人前来打主意了,已经有不少命妇和出嫁的公主向支柔李宇暗示过,希望能将张琰接进家门。 早已获悉张允文意思的支柔等人当然不会同意,一直不停的推脱着。 张继不用说,张允文正要找这小子的麻烦。剩下的便是幼子张彻,这小子是贞观十四年生的,今年才四岁,正是横擦鼻涕的时候。 三人之中,支柔生张琰、张继,王妍生张彻。因李宇不能生育,张继自出生之日便被过继给李宇,李宇视其若珍宝,对张继是百依百顺。而张琰的性子随其母,外向而又跳脱,更是跟随自己的母亲学了一手鞭法,后又得到王妍的指点,所以,一根鞭子耍起来,那是呼呼生风啊。因为这个,在三个孩子中极具威慑力,即使是张继,也的屈服在这根鞭子之下。 每当看到张琰挥舞长鞭的时候,张允文便抚首无奈,当初李世民给张琰取名,可是说要如汉朝蔡琰一样,成一代才女。可是如今,貌似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了。 而张继,在李宇宠溺的抚养之下慢慢长大,一身娇纵之气越来越浓厚,在整个家中,完全成了一个小霸王。张允文曾经多次让李宇好生管教一下张继,李宇空中答应,可转身面对张继的时候,便将答应张允文的事抛到脑后。 平时张允文还可以管一管,然而当张允文跟随李世民出征辽东之后,这张继便无人可管。李宇已经隐隐管不住这小子,而那张琰,在被张继顽劣的捉弄两次之后,便再也没有理过张继。 没人管束的他每日便跑出家门,和街上一群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混在一处。而这些小子,也多是朝中高官或是某位长安巨贾之子。这些人中,领头的便是李绩之孙李敬业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家伙。 一群背景深厚,手中又有钱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聚在一起,赫然成了长安一患。 这些小子现今尚未发育好,还达不到调戏良家妇女,逛青楼勾栏的地步,但是,这打架斗殴,乃是常事,纵马狂奔于市,冲撞行人,也是时常之举。换句话说,这些人是大的麻烦不去惹,小的麻烦从不断。若是严格执法,恐怕他们得天天去金吾卫那里报道去。 此次李世民征高丽,这些家伙的父辈或祖辈大多上了战场,没人管束他们,他们更加无法无天了。由于这些小子多出身武将家庭,所以对于这战争之事,也是颇为热衷。他们时常将自己仆从拉出来,摆开阵势,大打一场,以便体验一下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 长安城内,凡皇室宗亲、功臣子弟,无论男女,未到十六岁者,皆要去国子监下设的一间学院之中学习经书典籍。教授他们的,便是国子监的博士和祭酒等人。当然,这皇室宗亲之中得将那太子排除在外,太子自有专人教授。 张继和那群小子也是在国子监挂了名的。以前他们倒还是去一去那国子监,听听那些国子监博士讲学。然而,随着父辈、祖辈的离开,这些人也渐渐少去那国子监了,更多的时候,结伴在街上闲逛,或是出城去找那些游侠儿比试去了。 这样一天天下来,整个长安城内便知道了这群游手好闲的官家子弟。每当他们走到大街之上时,街边的百姓纷纷用鄙视的目光望着他们。在百姓看来,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只要你能够自己努力,勤奋刻苦,便会受到尊敬。而那些游手好闲,成天只知道闲逛的人只会受到鄙视。 面对众街坊的目光,张继等年纪较小者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而那些年纪较大者对于街坊们的目光又不甚在意,自顾我行我素。终于,在张允文回到长安前夕,这些家伙做出了一件荒唐事来,他们将一位出言责备的街坊给打了。 那一日,李敬业其余三名官宦子弟在张家后门外等着张继出现。这后门位于一道小巷中,小巷一侧是后门,另一侧却是坊与坊之间的高墙。 “咯吱”一声,那扇绯红的后门开了一道仅供一人穿行的缝隙来,接着,一道人影迅速冲了出来。身后的后门迅速合上。 “好,继哥儿,立刻出来了,我们可是等了好半日了!”那李敬业笑道。 张继无可奈何的摊手道:“没办法,娘亲看得太严,我还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 “你偷偷溜出来,难道就不怕待会儿回去挨顿板子?” 张继撇撇嘴:“娘亲最是疼我,况且还有二娘和三娘为我讨饶,这板子绝对挨不了!嘻嘻,几乎每次都是这样!” 李敬业却打击他道:“继哥儿,立刻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你那爹爹很快便要返回长安了,到时候,又得去那国子监了!” 张继一张小脸顿时苦了下来,随即一瞪面前的李敬业:“你还不是一样,李大将军也快回长安了!” 李敬业一张清秀的脸上立刻挤满笑意:“不错不错,正是因为老头子要回来了,所以我们趁现在好好玩玩,不要浪费这最后的时光啊!” 张继眼中一亮,连连点头:“呵呵,不错,就是这理儿!” 一行数人慢慢往小巷口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说笑。到达巷口之时,张继余光瞥见一人正快步走过来,下意识的想要闪避,然而他的旁边后面皆是有人,勉强往后一靠,然而仍旧没有躲过,被那人撞到在地。 “妈的,谁撞到小爷了?”跟着身边的伙伴在一起,张继不自觉的便吐出一句脏话来。 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张继看撞到自己的那人,却是一名担着新鲜的果蔬中年人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巷口,肩上担子已经放了下来。 看着这中年人手足无措的模样,张继心头更是涌起一股难言的气氛,当下盛气凌人的说道:“你这人,冲撞了小爷,难道不知要赔礼道歉么?还不快赔罪!” 其余少年也跟着鼓噪道:“正是,正是!这可是平州郡公张将军的公子,你这人冲撞了张公子,应该道歉才是!” 这中年人听到张允文的名号之后,反倒是镇静下来,满是鄙夷的看了张继一眼:“原来你就是张将军的公子!听传言说张将军公子荒废学业,每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厮混于长安城内。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说道这里,他抱拳行了一礼,“小老儿冲撞了公子,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不过嘛,公子若是在这般游手好闲下去,恐怕张将军回来,定会责罚公子的!”这中年人顺口便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但是这句话在张继耳中却是分外的刺耳,什么游手好闲?什么责罚?你这厮是什么人,竟然管小爷的事?当下便猛的上前,将那中年人的担子一脚踢开,怒气冲冲的大声嚷嚷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管小爷的事?小爷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关你屁事!” 中年人没有料到张继辉突然发怒,眼见自己的担子被一脚踢开,心头亦是恼怒,伸手推了张继一下。 这一下客不得了,张继当即便大声嚷嚷道:“你竟敢还手!兄弟们,跟我上!” 早已摩拳擦掌的少年齐齐涌上,对着中年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中年人知道这群少年身份尊贵,也不敢还手,只得双手抱头让他们厮打。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路人赶紧过来,用身体将少年与中年人隔开。 而那张继,依旧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管小爷的事!” 一直到张府中人听得动静,出来制止,这张继才算安分下来。 后来的事情由李宇派了一名管家出面,拿出钱财给与中年人,算是赔罪。 然而,此事之后,张家恶少之名全城皆知。 ------------ 第四百七十三章 第一步 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吼了两声,片刻之后,各房的仆役丫鬟,尽皆出现在张允文面前。 “张继呢?”张允文面色阴沉的说道。这次,他甚至连个“继儿”、“少爷”之类的称呼都没说,而是直呼其名。 在高丽战场之上带回来的凶煞之气此刻被尽数释放出来,直将面前这些仆役丫鬟吓得簌簌发抖。 “大,大少爷今日被夫人带回皇宫,说是去见见太子殿下和晋阳公主他们!”一名丫鬟小声说道。 这时候,只听见一声软糯的声音道:“早就听说相公回来,妾身本应该去城门口迎接的,但是这小家伙也太不让人省心了,竟然从假山上跌下来打破了头!” 张允文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王妍过来了循着声音一瞧,果然看见王妍和支柔二人正盈盈走来,而那张彻,头上裹着白布,正双眼红红的任由母亲牵着手,慢慢的走来。张彻的另一只手被张琰牵着,这一身红装的丫头瞧见张允文,立刻露出浓浓的笑意来。那漂亮的大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了。 既然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过来,张允文也不能在发脾气,挥手让仆役丫鬟各自散了,走上前去,一把抱起张彻,对张琰笑道:“琰儿穿上这身红衣还真是漂亮啊!” “谢爹爹夸奖!”在张允文面前,张琰矜持多了。 看了一下张彻裹着白布的脑袋,只见白布上面隐隐有些血迹,当下柔声的向张彻问道:“彻儿,疼么?” 张彻扬起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说道:“疼!” 看到儿子的这种表情,张允文哈哈一笑:“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疼!你要知道,我等前线厮杀,就算是挨了刀,中了箭,也得咬牙挺住,继续杀敌,这点疼痛算什么!” 张允文此言一出,却引得支柔和王妍一阵紧张:“相公,你受伤了?” 张允文笑道:“你们相公是何等本事,怎么会受伤?”说着和几人一起往内院走去。 将他们送回到内院庭院的时候,张允文淡淡的说道:“宇儿带着张继去皇宫,是想躲过我的责罚吧!” 那支柔王妍二女当即面露尴尬之色,半天才讪讪说道:“相公,继儿不过一时糊涂,何必非要责罚与他?再说了,哪个不是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一个**岁的小孩子,脾气大一些,也没什么!” 张允文冷哼一声:“年少轻狂?我看他这是仗势欺人吧!此事你们不要再劝,我已经拿了主意!” 二女见状,只好不再言语。 在家中喝了一盏茶后,张允文便要出家门,往皇宫而去。 “相公要去哪儿?这天色可是不早了!”张允文抬头一瞧,这日头堪堪到了正上方,已经是用午饭的时间了。 张允文只好停下脚步,在支柔王妍和一双二女的陪同之下吃了午餐。然而,看着餐桌上那本该属于李宇和张继的位置空空的,张允文心头便是百般滋味,难以陈状。 用过午饭之后,又歇息了近一个时辰,好好和妻子儿女畅谈了一下在高丽发生的事情。说到惊险之处,那张琰不由伸出小手捂着嘴,双眼圆睁,满脸惊容。而那王妍和支柔则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张允文。至于张彻,这小家伙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木地板。 待张允文陈说完毕,望望天色,当下起身道:“好了,为夫先进宫中找寻张继那小混蛋,把他给拎回来!” 二女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张允文可不管那么多,出了家门,骑着骏马,便往皇宫疾驰而去。 没有什么阻拦,张允文便直接进入皇宫之中。既然李宇说带着张继来看望李治和晋阳公主,那肯定便在这二处。 先来到李治居住的宫殿。虽然李治身为太子,当住在东宫,不过长孙皇后逝世之后,李世民将对长孙皇后的爱转到了李治和晋阳公主身上,他们二人乃是长孙皇后所出的幼子与**,李世民便将李治留在宫中居住,以便每日能够见到。不过后来大臣齐齐劝诫,李世民才做出了让步,李治在每月皇宫之中居住十五日,在东宫中居住十五日。 到达这宫殿的时候,没有看见李宇和张继,倒是看见李世民坐在书桌之后,正在检查李治监国其间办理的政务,而那李治正躬身肃立在一旁。 遥遥的望了一眼,张允文没有进去,而是转道向晋阳公主居住的宫殿走去。 在路上,张允文看见一名小宫女正快步往晋阳公主的宫殿方向走去,当下心头一动,叫住那宫女。那宫女只好停住脚步,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淡淡的笑道:“你是晋阳公主宫里的吧!本官正要去晋阳公主那儿,你我同行吧!” 那小宫女脸上立刻露出慌乱之色,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张允文已经大步流星的往那个方向走去了。当下一咬贝齿,仅仅跟上。 刚到进入宫殿,便听见晋阳公主一声慌乱的叫声:“啊,张继,张将军来了!” “什么?爹来了?呃,我先从后门离开!” 听着这个声音,张允文心头当即火起,大吼道:“逆子,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还不给我滚出来!” 蓦地听到张允文的吼声,那张继脸色煞白,不知所措的望着身边的母亲和晋阳公主。 “唉,继儿,你爹爹既然来了,你还是出去请罪吧!要不然你爹可会大发雷霆的!”李宇轻声叹道。 “可是,可是爹爹会杀了我的!”张继面色慌张的说着。 正说着,张允文便已经推门而入,迎面便看见了张继苍白的脸上那不知所措的表情。 “哼!”张允文轻哼一声,然而这一声在张继耳中不啻于一声惊雷,“我可是听说了,你打人的时候还是挺有威风嘛!现在怎么就成这副熊样儿了!” 张继低着头,不敢看张允文。李宇在一旁劝道:“相公,继儿年少,还请放过他这次吧!”一双漆黑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哼声道:“宇儿,今日这张继成长为此等纨绔,皆由你过于娇纵,若是再这般下去,那里得了?今日之事,你别管了,为夫定当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听得张允文说得坚决,李宇轻叹一声,不再相劝,而那张继则是颤声唤道:“娘――” 张允文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张继的右手,朗声道:“走,跟我回去!” 张继还要挣扎,却被张允文一巴掌甩在脸上顿时头晕眼花,只得任由张允文带着往外走。 李宇也起身向晋阳公主告辞,跟在张允文身后离开。 张允文带着张继离开皇宫之时,却遇上了李世民。看到李世民出现在自己面前,张允文嘀咕着是哪位不长眼的家伙到李世民前面泄密了? 张继看到李世民不由心头燃起一丝希望,连声道:“外公救我,外公救我!”然而才喊了一句,便又被张允文一巴掌甩在脸上,将剩下的话打了回去。 “你――”李世民看到张允文如此对待张继,不由皱眉道,“允文啊,这可是你儿子,干嘛这样打他!” 张允文沉声道:“这还是轻的,若是再用些力,这家伙的口牙齿恐怕全要掉光!再说了,这小子这一年干的那些事,说起来就让人恼火,若是再不好生管教,恐怕以后只会成为一个没用的废物!” 李世民显然也听说了张继等人做的好事,当下苦笑道:“也罢,也罢,继儿的确当管教一下!不过你自己的儿子,下手之时,可要知道分寸!” 张允文轻笑一声:“小婿当然知道!不过小婿准备带他去军营住上几日,磨磨他的娇气!”张允文说出这话,就相当于在向李世民请示此事是否可行。 李世民沉吟片刻,说道:“那侦察营的兵已经全部充入南北衙之中,你只有带他去龙武军或是宪兵营了!” 得到李世民的允诺,张允文大喜:“多谢陛下!” 李世民却是笑道:“朕可看着呢,若是你能将张继的顽劣之气消磨去,那朕便将长安街面上的那些纨绔,全都冲进军营之中!” 张允文顿时无语。 ------------ 第四百七十四章 商业行会 张继打了一名长安城内的平民,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张允文轻拿轻放,就此揭过,相信那得了钱财的受害者也不会去金吾卫衙门上告。 但是,张允文看来,这件事情十分恶劣。这张继不过一个**岁的小屁孩,就知道仗着家中权势向百姓挥拳,那再过上几年,又会成什么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忧。所以,他决定好好的管教一下张继,将他的娇纵彻底磨去。 至于如何管教,张允文首先想到的便是军营。军营之中,纪律法度森严,加之训练量大,既可以消磨张继之锐气,又可以锻炼其体魄。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张允文已经将张继松开。他一手牵着马,与李宇并排走着,张继蔫蔫的跟在张允文身后。 李宇不时转过头来,看一下张继,眼中满是不忍之色。每当李宇回过头来时,那张继总是会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眼巴巴的望着李宇。而这时候,张允文总是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哼,吓得那张继当下垂下头来,不敢再望着自己母亲。 就这样,一家三口在这种宁静而又奇怪的气氛中慢慢走着,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回到张家。 听到张允文领着张继回来,那支柔和王妍皆来到前院,只见那张继除了脸上有两个巴掌印,脸颊微微浮肿之外,也没什么大碍,当下放下心来。 张继心惊胆战的回到家中,本以为老爹会来个雷霆之怒,好好的揍自己一顿。先前在皇宫中,在街道上,自己的老爹恐怕会碍于面子,不动手,回到家中,焉有不动手之理? 然而,出乎张继意料的是,张允文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动手教训他。这让张继暂时心安下来。 一夜无事。 第二日,天尚未破晓之时,已经独自睡在一个房间之中的张继便被一声吼声给惊醒了:“张继,快起来!” 张继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自己的老爹在叫自己,想起自己可是“待罪之身”,那里敢怠慢,立刻飞速穿上衣衫,出了门。 来到后院庭院中一瞧,张继不由傻了眼,只见张允文穿着单薄的衣衫,正扛着一段四五尺长的圆木,做着下蹲的动作。 一、二、三…… 在张继惊讶的目光中,张允文一气做了三十多个,终于停了下来,将圆木仍在一边,却抓起了身边的石锁,一下一下的提着。随着手臂的上下运动,手臂上的肌肉慢慢的蠕动着。 看到自己老爹这般厉害,张继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张允文一指旁边较小的石锁:“唔,你用那个,像我这般做!” 张继走到哪较小的石锁便,双手抓起手柄,深吸一口气,“啊――” 石锁岿然不动。 再看看张允文貌似毫不费力的举着比自己要大上五六倍的石锁,张继小脸微微一热,再加把劲:“啊啊――” 石锁依旧岿然不动。 张继终于怒了,使出吃奶的劲,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猛的用力。 那石锁看在张继如此卖力的份上,终于给了面子,艰难的挪了挪屁股。 这一下子,似乎将张继浑身的力气抽干了,气喘吁吁,面容通红。 这时候,耳边响起了张允文淡淡的声音:“听说你们一群小屁孩聚在一起,学人争斗,还想当上将军,指挥千军万马?” 张继听得张允文开口,微微一愣,接着便老实的点点头:“对!” 张允文却是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的道:“连个不到二十斤的石锁都提不起来,还想当将军!” 张继顿时满脸通红。 张允文道:“既然你想当将军,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能完成两件事,那我可以包你以后能当上领兵作战的将军!” 张继闻言,顿时一喜:“哪两件事?” 张允文暗自一笑,这小孩子还真好说话,随便开张空头支票便可以将他给唬住:“第一,你独自一人带着礼物前去向那位被你打过之人赔罪!” 张继迟疑片刻,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随我我去军营之中生活两年,每月许你回家一次,每次不超过五日。当然,这假日可以累积。若是你坚持下来,那我便承诺在恰当的时候保你为领军将军!” 在张允文想来,这张继能以稚龄在军营之中生活两年,那绝对有资格成为一名将军,就算自己不帮他,他也会成为将军的。所以,这个承诺根本一文不值。 然而,张继可不知道张允文的想法,当下点头同意了。 用完早饭,那张继便提着张允文准备好的礼物慢慢出门了。这一次出门时,那李敬业没有出现在门前,李绩回长安来,想必也听说了李敬业等人干下的混事,恐怕此刻正被禁足家中。 张继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他身后的一辆简朴的马车之上,张允文、李宇、王妍、支柔还有张琰和张彻全都挤在那车上,透过那门帘和窗帘看着前面提着礼物慢慢行进的张继。 事情还是非常顺利,当张继提着礼物前来那户卖果蔬的中年人家中赔罪时,中年人连呼“不敢不敢”。张继也长长一揖之后,丢下礼物便离开了这户人家。 身后的张允文瞧见张继从那汉子家中出来,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 这时候,那李宇笑道:“相公,你看继儿还是挺懂事嘛!” 张允文当即收了笑容,冷哼道:“这次算他过关,剩下的便是看他能不能在军营之中坚持两年!” 一听到张允文这般说,李宇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昨天夜里,张允文花了好半天功夫,这才说服李宇,让她同意让张继去军营训练之事。当然,条件便是张允文多多抽出时间来陪李宇。 张允文决定三日之后带张继去宪兵营,在这之前的时光里,还是多让张继和李宇聚上一聚。 休息了一日,第二日该去参加朝会了。张允文知道,这次的朝会与其说是朝会,不如说是论功行赏的大会。心头不由有些期待。 很准时的来到太极殿。刚到殿外,便见朝中文武纷纷向自己行礼,口中说着喜庆的话语。看来张允文升官进爵之事已经是众人皆知。张允文也笑着向他们回礼。 在大殿之中站好,等候片刻,便听见一声尖利的呼声:“陛下驾到!”接着李世民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之上。 在一系列礼仪之后,李世民便切入正题:“众位卿家,朕亲征高丽,已竟全功,大唐治下,得州有二,拓土千里,人口财货,不可胜计。可以说这征高丽之役,已然完成。如今,朕领大军返回长安,其有功之臣,当尽得赏赐!” 说了这段开场话之后,李世民旁边的内侍上前一步,从怀中拿出一封黄皮奏章来,朗声念道:“左龙武军将军,平州郡公,上柱国,光禄大夫,镇军大将军张允文上前听封!” 张允文上前一步,躬身向李世民的方向道:“微臣在!” “今有平州郡公张允文,于贞观十八年平定高丽一役中,其所属之炮兵营、侦察营,表现卓越,为诸军之首。令偏师奔袭平壤,两入平壤城,生擒渊盖苏文,居功至伟。特进左羽林军大将军,辽国公,上柱国,特进,辅国大将军,加太子少师!” 听得这串长长的官职,张允文心头不由一喜,这下子可是大大的升了一大截啊!若这国公之位已是他们这些外姓臣子能做到的爵位顶点了,在网上便是郡王,这只有皇家宗亲和归降的外族部落首领可以担任。 至于后面的勋位、散官,张允文则没有多少关心,他关心倒是李世民赏赐的金银财帛和自己的食邑。当他听到自己的食邑远在辽州之时,不由一愣,这般远的距离,难道要让我每年去食邑收取税赋? 张允文领了封赏之后,接着又是对其他有功之臣的赏赐。从李绩开始,是按功劳排下来的。嘿嘿,想不到自己还是平定高丽第一功! 赏赐完将军,又开始赏赐士卒,无非就是发放那四级勋章和犒赏三军。 ------------ 第四百七十五章 行会初立 当张允文从被窝中起来时,发现整个长安已经是一片素白了。 前日张允文从皇宫回来,带来自己加官进爵的消息,整个张家边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当天夜里,张家便在家中大办家宴,宴请刘家兄弟、抚顺郡王等一大批与张允文有着亲戚关系的人和裴行俭、王玄策等还算义气相投的朋友。 当天夜里,张家热热闹闹的办了十多桌,一直闹到夜深。 看着自己的父亲升了官,那张继的心思也不由活络起来,唔,自己要不要去跟老爹说说,不去那军营。之那日张允文向他说起在军营中生活两年的事情之后,他便央求杨石杨叔叔带自己去军营里一观。杨石拗不过张继,便带着他来到宪兵营。看到宪兵们的日常训练,张继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原本以为这在军营中生活和在家里没什么大的区别,还可能天天练刀射箭,可是,面前这些人的训练让他感到一丝惧意,在这种军营里呆上两日恐怕自己都会受不了,漫说是两年。 当他趁着张允文高兴,小心翼翼的提出这个请求时,张允文根本就没有回绝,随口应道:“好哇!” 一听得这两个字,张继顿时兴奋起来,暗暗的捏了一下小拳头。 然而张允文接下来的话又令他郁闷不已:“既然不去军营,那说明你是不想当将军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国子监上课去吧!二十五岁之前,若是你不能考取一个进士,那你就卷着铺盖会去辽州种田去吧!” 一听得这话,张继如同被冰雪浇了一头,如坠冰窟。 “从文或是从武,你自己选吧!”张允文放下茶盏,淡淡的说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明日便是该送你去军营的日子了,若是你还没有决定,那我便会继续履行当初的承诺,送你去军营!” 张继面如死灰的低下头,慢慢的退开。 李宇在一旁听见张允文的话,又看到张继这般模样,不由轻声嗔道:“相公――” 张允文对于李宇的神情视而不见,摆摆手:“宇儿莫闹,此事为夫只有主张!” 李宇只好不再说话。 第二日,当张允文打开房门之时,首先看到的便是穿着一身长袍的张继。这小子面色通红,双眼却是乌黑的,看样子是在这寒风之中吹了风,而昨夜也定然是没有睡好。 “你决定了么?”张允文将目光望向庭院中薄薄的一层积雪之上。 张继点点头:“嗯,我要去军营!” 张允文眉毛一挑:“好,既然是你自己挑的,那可一定要坚持下来!” 生怕因吹了寒风而耽误去军营,张允文让人端上姜汤来给张继驱寒之后,这才带他前往军营。 临行之前,李宇抱着张继哭了好半天。 踏着地上的积雪来到宪兵营之中。那些宪兵瞧见张允文,连忙行礼。 宪兵营与炮兵营一样,设有三名中郎将各领一支负责日常训练。张允文找到一名叫着屈武的中郎将,想将张继塞在他这儿。 之所以选择屈武,却是因为此人素来以铁面形象著称,就连李世民也知道这位屈武。他治麾下兵马,令行禁止,要求甚严。在此次讨伐高丽之时,宪兵营最大的作用便是分驻兵力于各个城池之中,监察唐军与当地降卒居民。而屈武一部的人马,在辽东高丽诸城之中,表现得最为抢眼。 这屈武听了张允文的话,再看看张允文身边那个小屁孩,屈武为难的说道:“张将军,这事情恐怕不好办啊!张公子年纪太小了!” 张允文轻笑道:“屈郎将啊,我也知道张继年纪尚小,若是按照平时想训练,根本就吃不下这个苦,所以这训练嘛,倒是可以减半!我之所以带他来这军营,便是想让他感受一下军营的气氛。这小畜生做过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老子就是不想让他这顽劣之气继续涨下去,这才带他来军营的!屈郎将治军严谨,我可是最放心你了!” 屈武听了张允文的话,沉吟一下,没有一口拒绝。 张允文赶紧趁热打铁:“张继的身份你不需要对外公布,也不需要给他什么特权,就将他看成一个训练量只有一半的士卒。” “好吧!”屈武勉强的答应道,“不过张大人,我可只会拿出三个月的时间来训练张公子。若是张公子没有一点长进,那么还请张大人领他回去!” 张允文当即点头道:“好!若是三个月都没长进,也确实该拎走了!” 议定之后,张允文便将张继留在军营之中,并约定隔上一日便会来看他一次。 等到第三日时,散了朝会,张允文便来到宪兵营,看望张继。 只见张继面色苍白的站在队列之中,跟随着前面的人一步步绕着校场跑着,看他那踉踉跄跄,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终于,在踩到一个小石子,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之后,这张继就这样躺在地上,仰天出气。 张允文向身边的屈武问道:“唔,张继跑了几圈了?” 屈武露出尴尬的神色:“呃,一圈!” 这校场很大,跑上一圈大概有近两里路的样子。一般来说,宪兵营训练时,也是跑个十圈变算完事。 不过这张继到现在才跑一圈,却是让张允文感到不悦。当下走上前,一把抓起张继道:“张继,你才跑了区区一圈,便累得跟条狗一样,还真是丢人,还不快快起来!” 谁知这张继一看到张允文,当下“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爹啊,我不想从武了,我要从文!” 张允文听得这话,当即大怒,一巴掌甩在张继的脸上:“老子怎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出来!当初老子让你选择从文还是从武,你自己选了从武,如今练不下去,又哭着从文,你当老子的话是什么了可以随时更改!”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跑圈的士卒们的注意,见他们有停下来的趋势,那屈武赶紧吼道:“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跑圈去!每人再加两圈!” 于是,这是士卒齐齐发出一声哀嚎之后,又继续上路了。 “呃,张大人,张公子还是挺难得的,昨日训练,已经坚持了一半,算是不错的了!”屈武见张允文打了张继一巴掌,赶紧上前劝道,“毕竟公子只有九岁,能完成这样的训练,已是不错了!” “九岁?”张允文冷哼一声,向屈武道,“屈郎将,你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屈武一怔,接着便笑道:“我九岁那年,家乡大旱,我和弟弟妹妹们往南成了流民,遇上乱军。他们不分好歹的乱杀人,老子为了保护弟弟妹妹,用枪捅死了一个乱兵!” 听到屈武这般说,不仅是张允文一愣,就连张继也是一愣。九岁杀人,这屈武也够牛了! 张允文又指着屈武身边的年轻亲兵道:“那你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那年轻亲兵黑脸一笑:“俺九岁的时候,跟着老爹编织渔网,下河打渔!” 张允文又点了其他亲兵,问他们九岁之时在干什么。无一例外,这些人在九岁的时候,便开始操持家计,或是混在军营之中了。 听完他们的陈述,张允文看着身边的张继道:“听到没有,他们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而你如今又在干什么?若是你不是有我当你老子,恐怕你也差不离,现今就得跟家中长辈学着打理生计!” 张继目光复杂的看着身边一个个高他许多的成人。半晌之后,咬咬牙,一言未发,又开始在这校场之上奔跑起来。 ------------ 第四百七十六章 族长来访 一根燃烧着的,飘荡着缕缕白白烟的香慢慢靠近放在地上的一支爆竹的火线捻子上。那香还未靠近那捻子,便猛的缩了回来。如是再三,那火线捻子终于被香给点着了,“嗤嗤“的冒着白烟。 点着那爆竹之后,那点爆竹之人猛的后退两步。紧接着,那爆竹便猛的炸开。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爆炸声回荡在庭院之中。 “爹,爹,好响啊!”张彻一张小脸通红,满是兴奋的的对着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看着张彻可爱的模样,轻轻一笑:“好,你就继续放爆竹去,不过要小心点啊!” 张彻应了一声,撒腿离开。站在张允文身边的张琰瞧得眼热,也是蠢蠢欲动。张允文看了她一眼:“想玩就去吧!” 张琰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猛的冲下庭院,来到张彻身边,从张彻那里讨来几根爆竹,点燃香,也开始放了起来。 不光是这庭院之中有爆竹声响起,整个长安的各个市坊里,也依稀有爆竹声响起,不过稀稀拉拉的。在飘扬的雪花之中,一股喜庆之气弥漫在长安城中。 如今已是腊月末,再过两日便是新春了。由于高丽战场上的胜利,李世民对于今年的春节格外重视,甚至从皇家内库之中拨出一部分钱财来,请长安的几家大型歌舞坊在朱雀大街之上向民众表演,这便是所谓的“与民同乐”。 每年年末,总是公务积压最多的时候。今年也是一样。不过张允文今年却偷了一下懒,将手中需要紧急处理的公务集中起来处理了一下,其余不急着处理的便一直拖着,准备等到过年之后再来处理。 随着一场场飞雪落在长安城,这贞观十九年的终于到来了。 年前,张继便回到了家中。他是冬月的时候去宪兵营的,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自从那日张允文在宪兵营中教训过他一次,这小家伙也老实得多了。每当张允文去宪兵营看他的时候,总是见他在拼命的做着各种训练。但是,他的年纪终究太小,别说张允文说说的一半的训练量,就是三成的训练量也完成不了。 饶是如此,这张继还是每天在坚持这训练。而那些宪兵营的士卒也知道了这个小家伙是张允文的儿子,亲近之人自然不少。然而张继总是会向这些人问道:“你们九岁的时候在干嘛!” 当听完这些士卒讲述了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之后,张继总是默默不语。 甚至有一次程咬金到这军营中闲逛,也被张继拉住,问道:“程叔叔,你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啊?” 程咬金当即一抹后脑勺,咧嘴一笑:“这不是张家的小子么?你们在这儿,还穿着军服?” 张继却拉着他的手道:“别说其他的,快说说你九岁的时候在干嘛!” 程咬金回忆半天方才说道:“九岁?是在家中管理田地后还是训练乡兵,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没有轻松的!那时候,我们程家虽然还算得上大户人家,当每年流民不断,盗贼蜂起,老子九岁的时候就用长槊在四近乡邻打拼了!嘿,你还别不信,老子九岁时,这双臂便有百斤之力,用起那十多斤的长槊来,毫不费力!” 听到程咬金这般说,张继不由瞧了瞧自己干瘦的手臂,呃,昨天提二十斤一个的石锁,提了不到十次,便已经受不了。 张继感到有些惭愧了。自己漫说与程咬金这等大将想比,就算是与普通士卒想比,也是差上了许多。他们九岁时便知道操持家务,维持生计,而自己却是只知道在街面上厮混。 羞愧之余,他便更加刻苦的训练了。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因为训练过度而三天两头的昏迷,让屈武大大的紧张了一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张继的训练也有模有样了。虽然屈武只将他的训练量定位普通士卒的三成。 每次张允文来,看到张继拼命的样子,不由微微点点头,若是张继能以此种精神在这军营中坚持两年,自己再善加教导,将一身本事悉数传授,想必以后也定会是一员小将。 张继回家过年,张允文给了二十天的假期。也就是说张继可以在家中住上二十日。 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李宇赶紧上去,家中诸人除了张允文,看到张继微微有些黑的脸庞和削瘦的面容,皆不由眼睛发红。 大年初二一直到大年初七,都是走亲访友的日子。正月初二这天,张允文坐在家中哪儿也没出去。他这是在等着人家送礼过来。 张允文原本的官位、爵位和凌烟阁其他功臣想比,要稍逊一筹,然而手掌重权,光是一个调查院便有监视天下之责。这恐怕也是李世民故意为之。然而在去年征讨高丽的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这一来,官位爵位尽皆上去了。虽然张允文不喜张扬,但是,这道贺之人还是不少,朝中大臣,原先麾下的士卒,交好之人,尽皆前来道贺。 而这贞观十九年的春节,便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从初二开始,张允文府门之外的人便一直没有断过。张家上下的仆役也忙个不停。 这些人送来的新年礼物轻重不一,皆需要一一登记,以便回礼之时,能拿出同等价值的礼物来。 初四的时候,张允文吩咐仆役带着礼物按着礼单回礼了。当然,一些重要的人家还得他亲自去。 这礼尚往来,便花去了张允文近十天的时间。剩余的时间,他大部分都在陪着妻儿。 张继返回军营之后,李宇望着张允文的目光显得格外的幽怨。张允文淡淡一笑,拉着李宇的手,登上了马车。 “哎呀,相公,你这是干什么?要出去么?怎么不带上柔姐姐和妍姐姐啊!”李宇被张允文是大手一抓,只觉那手上传来的温度似乎要将自己融化,当下急声道。 张允文轻轻一笑:“不用了,这次就我们俩出去!” 李宇雪白粉嫩的脸上蓦地一红,接着微微点了点头。 马车先是来到了皇宫之外,张允文和李宇下了马车,在张允文的带领下,二人往宪兵营走去。宪兵营之外,隔着木栅栏,李宇完全可以看见军营内训练的场景。只见张继正在和士卒一起连起刀术。双手握着横刀,劈砍刺撩,不停的重复着一个个基本动作,看那小脸紧绷严肃的模样,让人感到一丝好笑。 “看到了没有?继儿在这儿过得还是不错嘛!”张允文笑道。 李宇点点头,犹自咬了一下下唇,说道:“可是妾身还是担心啊,就担心他吃了什么苦,遭了什么罪!” “哼,还能遭什么罪,不过就是训练辛苦了些!”张允文轻哼一声说道,“可是他是张家长子,若是连这点苦斗吃不下,在我死了之后,如何继承爵位?” 李宇听张允文这么说,知道他想得深远,也就不再对此事说些什么了,而是说道:“讨厌,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说这些话,日子还长着呢!” 张允文一笑,握起李宇的手:“好吧,不说这些了!既然我们单独出来,就得好生逛逛!这样吧,我们去城外看看雪景如何?” 被张允文握着手,李宇脸上闪过一道酡红,小声说道:“大庭广众下的,别这样!” 张允文哈哈一下,依旧拉着李宇进入马车。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粼粼而动,缓缓往长安城外驶去。 曲江之畔,李宇裹着一件狐裘大氅,在张允文的陪同之下,立在岸边,遥望着千里曲江。 只见曲江两岸广阔的大地之上,一摊摊残雪分布,东一点西一点,仿佛是点缀在这长卷之上的飞白。除了这白色之外,还有郁郁的绿色。两岸的旱地之中,一簇簇碧绿的麦秆正迎着寒风微微飘荡着。麦秆不高,有些甚至被残雪埋着。这绿色的麦秆和白色的残雪混在一起,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沿着江岸慢慢的走着,踏着软绵绵的残雪和土地,闻着泥土散发的芳香,吹着从江上吹来的寒风,搂着怀中佳人,一股幸福的感觉弥漫在张允文心间。 这日子,就该这样过吧! ------------ 第四百七十七章 紧急召回 张允文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无论是张允文还是张文济,皆是如此。前者在张文济未到来之时,不过是一个有些迂腐的书生,而后者,在到来此地之前,很多时光都在军营中度过。两者合浪漫都沾不上边。 不过今日他陪李宇出来看了一下雪景,让李宇心头极大满足的同时,却惹起了支柔和王妍的不快。于是张允文又只好分别单独的陪这二人。 支柔乃是奚族女人,喜爱骑马,所以张允文便趁着旬假的时候,带着他纵马曲江,并辔而行。听着支柔骑在马背上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张允文心头也是十分高兴。 至于王妍,张允文则是在初春冰雪融化之时,放舟与曲江之上。 这样一来,才将这二人哄得喜笑颜开。 在贞观十九年的第一场朝会,张允文终于见识到了万国来朝的盛景了。当然,这“万”字乃是多的意思,并不是说有一万个国家来朝贡大唐。恐怕就是将这个时代整个世界的国家加在一块儿,也没有一万个。 文武分做两列站好之后,李世民当先笑道:“呵呵,诸位卿家,新春已过,不知众位过得可安好?” 众文武闻言,同时躬身行礼道:“托陛下洪福,臣等过得安好!” 李世民道:“既是如此,那请诸位卿家戮力同心,齐心协力,争取能在今年做出更好的成绩来!” 在这样的寒暄之后,便是由三省六部九寺各自奏事了。这新年之始,也倒没什么大事,只有三省六部九寺的主要负责人向李世民提交了工作规划和财政预算。 这财政预算之法还是当年灭亡东突厥之后,安置其降众之时,才用的办法。当然,张允文只是提了个大概,因为他也只知道个大概,剩余的方法皆是由户部度支司的官员们在张允文提出的框架之上,加以完善而得出来的。如今已经普及到朝中各个部门,正在从关中开始,往地方上推行这种方法。 处理完这些问题之后,便听见鸿胪寺少卿出列奏道:“启奏陛下,今有蛮夷诸邦之使节,闻朝会开始,特于朝外候见,臣请示陛下,当如何处置?” 李世民脸上顿时泛出光华来,整个人也显得精神奕奕了许多:“当然是宣他们进来了!” 这鸿胪寺少卿闻言,向身边的鸿胪寺官员示意了一下,后者即刻退出大殿。不多时,这名鸿胪寺官员再次回到殿中,向李世民奏道:“启奏陛下,外邦使节实在太多,微臣恐大殿容纳不下,故先请了一半的使臣过来!” 众臣闻言,不由哗然,要知道,这太极殿大殿长宽各有三十多丈,虽然柱子、幔帐、火炉、香炉等物品占了一些地儿,但是剩余的空间容纳个百人是没有问题的。这官员竟然说恐怕容纳不下,不由让李世民和众官员表示怀疑。 正在这时,只见一队队穿着各式服装的使臣走进大殿之中。这些使臣皆是带着两到五个副使,进入大殿之后,自觉的排在三列。 “外臣参见大唐皇帝陛下!”这些使臣齐齐行礼道。 见到这些使臣叩拜起来,李世民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这种外邦朝贡的场面确实令人骄傲。 “众位卿家快快请起!” 这些使臣起来之后,一个个便开始自报家门,向李世民朝贡。 “新罗使臣朴正银参见大唐皇帝陛下,祝愿大唐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献东珠百粒,千年人参五十根……” “百济使臣扶余牟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回纥使臣骨力罗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 一个个使臣自报家门,同时献上丰厚的贡品。开始那些国家张允文还听说过,可是到了后面,那些国家听也听说过,而且进贡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的,既有贵重的诸如玳瑁珊瑚之类的珍宝,也有槟榔椰果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尤其是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小国献上椰果的时候,张允文和众大臣不由同时翻了翻白眼,这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真是丢人现眼!大唐岭南那边这椰果多的是! 而那小国使臣仍旧一脸懵懂的样子:“这椰果乃是我国特产,极为珍贵,只有我王每日能吃上两个……” 张允文偷偷瞧向李世民的时候,发现他的嘴角正在轻轻抽搐。 当第一批使臣进贡完毕之后,李世民便下令有司赏赐他们,当然,赏赐多少东西,李世民也没有说,想必有司也能根据各国进贡的多少判定出来。 接着便是第二批。 当所有的使者进贡完毕之时,已经是午时初刻了。一轮红日挂在天空正中。 粗略统计了一下,一共有四五十个使团今日向李世民进贡了,也就是说,大唐的属国至少有四五十个。比起去年新年时朝贡的国家多了近二十个。 李世民自然认为是去年平定高丽的战争让大唐威望骤升,使得万国来朝。朝中大多数人也是这般想法。 然而,张允文从各国进贡的贡品上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些贡品中,很多贡品产于南方和海上,而联系到大唐南洋水军在南洋的动作,就不能得出结论,这里面很多国家都是搭乘这大唐水军的战船前来长安朝贡的。 不过看到李世民兴高采烈的样子,张允文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大唐水军在开发南洋的时候,遇上不少的小国。对于这些小国,唐军将领本意是要将他们全部灭国的,然而,在操作的时候,发现此事不太容易。虽然借着火炮的威力,占领了他们的城池,当小国的军队逃窜道山林之中,个个矫捷如猿猱,大唐士卒在丛林环境中与他们作战,吃亏太大。所以,大唐水军将领便该灭为抚,用大唐丰富的产品配合武力,渐渐控制这些国家。 至于大唐水师到达何处,谁也说不上来,但是张允文在一次看到水军将领送来的奏章上说他们到达的海域天气炎热,海岛之上,到处是树叶宽大的树木和藤蔓还不时往下面滴水。每日中午,便会有降雨。看到这里张允文便猜测到了,大唐水军竟然跑到赤道附近的热带去了。 不光是大唐水军在海上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在大唐四境陆上,在高丽灭亡之后大唐四境属国尽皆震动,要知道这高丽的国力可是不若,倾国之兵,也有五十万之众,大唐竟能以十五万兵力,灭亡高丽,这让大唐四境的国家不由心惊胆颤起来。万一大唐那天看自己不顺眼,发兵前来攻打,那自己怎能挡得住? 于是与大唐相邻的国家纷纷前来朝贡,就连那已经好几年没有朝贡的西突厥也派出使臣来,朝贡大唐。如今大唐四境,能称得上对手的,勉勉强强只有这西突厥了。 大唐东面,有新罗百济二国在苏定方的唆使之下,这两国在唐军撤走后不久便开始了厮杀,打了三个多月后,苏定方这才出面化解。这时候,双方已经战死了万余人。大唐北面,在苏定方领军灭了薛延陀之后,整个草原尽皆胆寒。无论是回纥、仆骨、契丹还是奚族,各个部族都像长安派去了使臣朝贡。那回纥、仆骨等铁勒部落还提出了内附的请求。 而大唐西面,安西都护郭孝恪,整个好战的家伙带着三千兵马不仅仅在西州站稳脚步,吞下焉耆,还向北占据了天山一部,如今正在打着龟兹的主意。西突厥也在郭孝恪手中吃了几次亏,老实多了。大唐西面的吐谷浑不用再言,已经在大唐控制之下,甚至还有一支百人驻军驻扎在伏俟城。而吐蕃更是不堪,前些日子才和羊同打了一仗,如今,有何唐旌与泥婆联军打仗,争夺地盘。整个高原之上,已经进入战国时代。 大唐南面则要平静得多,毕竟南面的国家要少得多。也安稳得多。 可以说,整个大唐四境,已经在无人能与大唐抗衡,即使是西突厥也不行。 如此一来,大势已成。 ------------ 第四百七十八章 虚惊一场 春风从长安城吹过,吹绿了朱雀大道两旁的杨柳,吹融了曲江之上的冰雪。曲江两岸的小麦在春风之中开始灌浆结穗,沟通长安与洛阳的运河也化了冰,河面更加宽阔,来往的船只也更加多了。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在李世民的带领之下,经过一次次战争,如今的大唐四面已无敌手,可以预见,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战争的发生。没有战争,人口也渐渐繁衍增长,农业商业也得以长足进步。在整个朝廷中枢和地方各级的领导之下,如今的大唐实力蒸蒸日上。 而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进步,与贞观朝的吏治是分不开的。李世民对于吏治是非常重视的,贞观初年,便大肆整顿吏治,革除冗员,当然,还有不少武德旧臣。以后,在考察官吏的时候,州县官员皆要经他亲自考察,考察其人品、才能等诸项指标。并且大力提拔年轻官吏。这些措施使得贞观朝,乃是后面的高宗时代,武周王朝的吏治皆是一派清明,鲜有贪污弊案发生。 过了二月,皇宫里传出来一个消息,李世民病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众大臣不由同时一愣。 要知道,李世民十六岁便上战场厮杀,一身武艺虽然不及尉迟敬德、程咬金等武将,当也是不弱。再加上每上战场时,又有一大堆武将保护着,所以他受伤也不多。其体魄健壮,极少生病。虽然患有风疾,但由于保养得当,每到夏日便避暑九成宫,所以也很少发作。 如今不过是初春,天气微微转暖,当依旧有寒风呼啸在天地之间。而风疾多发于夏季,所以李世民所患的病症可不是什么风疾。而是他受凉了。 没有李世民,这朝会也没怎么开下去,很多事情由三省仆射,六部尚书等人在尚书省商议决定。 当张允文带着李宇去看望李世民的时候,只见李世民头上搭着汗巾,卧在床榻之上,脸上露出浓浓的疲惫之色。 听到人声,李世民睁开眼见,只见张允文和李宇站在面前,当下露出一丝笑容来:“允文、汝南,你们怎么来了?” 张允文行了一礼,笑道:“小婿听闻陛下抱恙,特携汝南过来看望陛下!” 李世民摆摆手:“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偶染风寒而已,过几日便会痊愈!”说着,看了张允文一眼,“允文你来得正好,朕正好有事情找你!” 张允文拱手一揖:“请陛下吩咐!” 李宇见李世民和张允文谈起正事,知趣的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在李世民的笑容中退出了大殿。 “陛下有何事吩咐?”张允文看着床榻之上的李世民说道。 “呃,那边几案之上,有一封户部的奏章,你先看看,看完了之后朕再说!”李世民指着不远处的几案说道。 张允文上前拿起那封奏章,翻开一看,只见上面记述着关于大唐税赋问题。原来自从李世民发出重商令之后,商业发展飞快,到今年的时候,这商业税首次超过了农业税,从商人口大增。然而,这商业迅猛发展带来的税赋却与商业的增长并不成比例。如果说商业是以每年百分之二十的速度上涨,那么商业税最多以百分之五的速度在上涨。所以这户部度支司的郎中请求李世民增加赋税。 张允文看罢之后,不由掩卷沉思起来。自当初李世民颁布重商令与海贸令之后,大唐商业取得了长足发展。整个大唐,形成了以山东莱州为中心,辐射整个河北的商业中心,以扬州为中心,辐射整个江南的商业区域。这两处,皆是靠着海贸之利,吸引了大量的人、货物和银钱。而洛阳居天下之中,拥运河之便,水路辐射天下,北及幽燕南至扬州,西达长安,东可直通大海。洛阳为中心,辐射区域甚至包括了长安。另外,还有就是以益州为中心的商业区域和以广州为中心的区域。益州自古富足,又少受隋末战火波及,甚至连吐蕃的袭扰也非常的少,厚积薄发,成为天下瞩目的大都会是迟早的事。而广州则是担负着为整个大唐南洋舰队补给和转运物资的职责,这同样吸引了许多中原、江南商人远赴岭南,来广州做生意。 这五大商业区域,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大唐,再加上西域丝绸之路渐渐通畅,西域诸国货物流入长安,所以这长安的商业繁荣亦不在众商业城镇之下。 可是,细细一查这从商人员,便会发现,这大唐商业,亦是在世家的掌控之下。莱州有卢家、崔家、孔家等大小世家,扬州同样有独孤、宇文、周家等世家。这些世家的从商人数占据了大唐商户的三分之一,但是掌控的财产金额却是在三分之二以上。 诸多世家为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往往是沆瀣一气共同打压普通商家。至于隐瞒营业,少交、瞒交商税者,多不胜举。这便是商业税少缴纳的直接原因。另外,这以租庸调制度为核心的赋税制度,对于商业税亦有影响。 整个初唐时期的税收,是建立在小农经济之上的。这租庸调制便是能够很好的体现这种小农经济。每丁每年缴纳粟两石,称为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为调。服徭役二十天,是为正役,国家若不需要其服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交足二十天的数额以代役,这称做庸,也叫“输庸代役”。国家若需要其服役,每丁服役二十天外,若加役十五天,免其调,加役三十天,则租调全免。若出现水旱等严重自然灾害,农作物损失十分之四以上免租,损失十分之六以上免调,损失十分之七以上,赋役全免。 可以看出,租庸调所缴纳之物,无论是米粟还是布帛,皆是实物。而商业的发展,最重要的流通媒介是货币。也就是说,这中建立在小农之上的赋税制度禁锢着商业的发展,而商业的迅速发展也冲击着这种赋税制度。 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李世民对商业的不够重视,和这以均田制为基础的赋税制度制约着商业税的增长。 张允文揉揉脑袋,这件事情可不好办!看李世民的这般模样,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帮他出出主意,解决这商业税的问题。但问题是,若是张允文就这么将这问题说出来,定然会让李世民勃然色变。 若想增加商业税,要么打压世家,让这些世家交足足额的税赋,要么便彻底的变革赋税制度。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李世民肯定会选择前者。 所以,张允文根本便不会将后面的那条想法说出来。 “怎样?允文啊见过这封奏章之后,可有何想法?”李世民在旁边宫女的服侍下,坐在榻上,看着张允文微微皱起眉头,便笑着说道。 张允文听得李世民的呼声,放下手中奏章,走到李世民面前来。 李世民指了指旁边的一方胡凳,张允文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陛下,依微臣看来,这商税之时,若想增加,有两条措施!”张允文不急不缓的说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笑道:“朕便知道允文足智多谋,果不其然,愿闻其详!” “这商业赋税,世家拥其财富足有大半,而其缴纳商业税,却是比起其余商人要少。所以微臣的第一条建议便是大力整顿商业税的征收。首先对于从商之人,皆需要到当地官府办理营业证明。若是没有办理者,不准其经营,否则以罪论处。征收税收之时,则是按照每家的营业额加以征收。赢利多者多纳税,赢利少者少纳税。对于迟滞纳税、瞒报赢利、未经许可而营业者,皆以罪论处,并处以十倍罚金。”张允文慢慢的说道。 一听到这点意见,李世民不由沉吟了一下,说道:“允文啊,地方之上,世家对官府是颇有影响力的。朕估计这营业证明之事,难不倒世家,却会难倒普通商人!另外,这营业证明一经发下去,是否就是说这些商人极其后辈皆得从商,不能另谋他业?” 张允文摇摇头:“这营业证明一来是为了统计从商人口,便于管理,二来是为了方便征收税赋。商人后辈,除了不得务农之外,其余皆可去做!若是商人不想从商,需要将这营业证明交还与当地官府,注销此证明!” 李世民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既然你许其后辈从事任何职业,何独不能务农?” 张允文笑道:“商人财力雄厚,若是让他们涉足于农事,凭借他们的财力,买田置地,易如反掌,这样一来,不就加剧了土地兼并了么?陛下可别忘了,大唐人口的增长可远远快于土地的开发啊!” 李世民点点头:“允文所虑甚是!呃,那么一道措施呢?” 张允文严肃的说道:“新增税种。例如设置海贸税,凡海贸船队出海做生意,须得依照货物价值,按比例抽税。从国外运进来的货物亦是如此!” 李世民不由皱眉道:“这样一来,那些货物的价格不就会提上去了么?这税收还不是最终转嫁给百姓了!” 张允文却是笑道:“那从国外运出之物,就算是加了价,也是他国百姓购买,要的也是他们的银钱。而那些运进大唐的货物,多是贵重物品,百姓很少买得起,多是世家贵族与商人在购买。当然那些维持百姓生计与国家需要的货物,需要将他们的价格衡定下来,让他们不得随意加价!” 李世民听罢,沉默半天,还是说道:“此事依旧有些不妥!算了,朕将此事交给辅机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对策没有!” 张允文见李世民已经下定决心,当下也不再言语。 这时候,李世民有咳嗽了两声,再次在宫女的扶持下躺在床榻之上。 张允文见状,当下向李世民躬身一揖,告辞而去。 ------------ 第四百七十九章 长安月 为李世民献上了那增加商税之策后,张允文本以为此事会尽快执行,不料一连十多日,竟然没有任何消息。 见到这种情况,张允文也没有再去过问此事。 这一日,张允文在大唐军事学院里看那些教员为学员上课时,忽然看见坐在教室后面一个脑袋正慢慢的压下,到达桌面时,下巴磕在桌面之上,这脑袋又立刻往上一拔。然而没过多久,这脑袋又开始往下压了。 见到此人睡觉之时打瞌睡,张允文暗笑之余,不由有些气愤。这教员所讲述的是骑兵战法。而这些战法乃是军事学院的教员们在张允文的带领之下,一家家的拜访长安城内各个名将才综合而出的。当然,每种战法后面还写着这战法的使用者及其战例。 而眼前这家伙竟然在上课之时打瞌睡,实在是糟蹋自己和众教员的劳动成果,实在可恶。 不过考虑到此时还在上课,便没有立刻去追究此事。等到一下课,张允文便来到这位已经趴在几案上的学员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捅了捅这名学员。 这名学员蓦地一惊,立马站起来,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不过一看到面前站立之人是张允文,他又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张将军,你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在驻跸山一战中大出风头的薛仁贵。 薛仁贵早就认识张允文。当初,薛仁贵还是以优异的成绩从府兵之中选入侦察营接收训练。在训练之时,被张允文发现。二人切磋了一下,张允文小胜一场。而薛仁贵能来大唐军事学院,还是全靠张允文将他领进来。 可是,如今这家伙竟然在上课之时打瞌睡,实在让张允文心头不爽。 “我乃是军事学院学正,为何不能过来?”张允文冷声道,“倒是你小子,上课之时竟然在这里打瞌睡,你还有什么话说?” 薛仁贵看着四周不断射来的目光,慌忙说道:“张将军啊,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张允文四下看了一眼,当先离开。薛仁贵紧跟在后。 出了那两层楼高的教学楼,来到一处花坛边,张允文轻笑一声:“有什么说的,快说吧,我听着呢!” 薛仁贵嚅嗫半天,方才说道:“将军啊,俺觉得那教员所讲的课程,俺都理解了!” 张允文顿时惊异起来,上下打量了薛仁贵一眼,将信将疑的说道:“你小子不会是吹牛吧,那些骑兵战法可是集卫国公、英国公等诸多名将多年征战心得而成,其实那般容易理解的?” 薛仁贵见张允文不信自己,当下急道:“真的,若是将军不信,可以考考我!” 张允文一翻白眼:“老子有没有学过这书,那什么考考你!”说着,灵机一动,“不过嘛,有人倒可以考考你!来吧,跟我走吧!” 薛仁贵不知所以然,只好跟在张允文身后。 来到一座两层高的建筑,这里便是众军事学院职员办公之处。 上了二楼,张允文敲响了一扇门。 片刻之后,这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须发皓然的脸来。正是卫国公李靖。 “呵呵,原来是允文来了,稀客啊!”李靖呵呵一笑,请张允文和薛仁贵进入房间之中。 随着李靖年纪的增大,现今,他也很少出现在朝堂之上了,就连平时的朝会,也没怎么参加,只有在重大节日时,才会露面。其余时间,要么在家中养老,要么在这军事学院之中坐镇。 这军事学院,先有屈突通,后有李靖,这些年老的名将都选择军事学院,因为这里能够让他们回忆起从前的峥嵘岁月。 待张允文将来访之意说了一遍之后,李靖的目光便落在了薛仁贵身上:“哦,这般说来,这为薛学员自认为掌握骑兵战法之真谛了?”说这话时,李靖的目光盯着薛仁贵,一股强烈的气势油然而生。 薛仁贵当即面色一红,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的说道:“小人可不敢谈掌握骑兵战法之真谛,不过是对于教员所讲之战法有些了解而已!” “好!”李靖抚掌笑道,“既是如此,那薛学员可敢与老夫推演一局?” 薛仁贵吞吞口水,看看张允文,鼓起勇气道:“有何不敢!” 那李靖便道:“你我各有五千骑兵,皆为轻骑,配有长槊、弓箭二物,箭支一壶,于一道丈宽的河流两岸分别扎营,粮草仅供两日之用。你且说说,如何破我?” 薛仁贵沉默片刻,说道:“有河流为阻,骑兵难以直接冲杀,小人会带着两千轻骑取道上下游,秘密进攻。至于原先营中,烟灶不减,营房不变,每日砍伐树木一座渡河之用……”说道这里,薛仁贵停住了,他发现了一个错误,自己好像忽略了仅有两日粮草。 李靖见状,手抚长须,呵呵一笑。 薛仁贵不甘心的说道:“那国公又当如何破我?” 李靖笑道:“领兵后撤,让出地盘,等你军过河,半渡而击之!” 薛仁贵一愣,接着便猛的点头。 二人说完这种战例之后,有马上出另一种情况。一旁的张允文听得虽然有趣,但看着这时间慢慢的流逝,又该让这薛仁贵去上课去了。 不过瞧着两人说得如此起劲,也就任由他们说下去,而自己转身出了房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张允文隔三岔五的去瞧一下张继,看到他在专心训练,满意的点点头。 他每天都要抽出大把时间陪着自己的妻儿,在家中享受着天伦之乐。这种平淡的温馨让他觉得非常幸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幸福日子正在一点点的远离自己。麻烦事又要来了。 “朕欲以你为东都牧,不知允文你意下如何?” 这一日,张允文听到李世民遣人来唤自己,当下急冲冲的赶了过去。然而,李世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张允文做东都牧。若是张允文答应下来,也就是说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得呆在洛阳。 下意识的,张允文从心里不想离开长安,故而有些抗拒这东都牧之职。 唐朝在西都、东都、北都设牧各一,从二品。 “呃,这个,陛下不知为何做出此等决策?”张允文问道,同时心念急转,自己可没有得罪什么人,谁在陛下面前进言要将我外放啊?不对啊,这朝中似乎没几个人能左右陛下的决策,若是陛下不想将我外放,人家说也没用!难道是陛下想让我去洛阳那边? 正思忖着,却听见李世民叹声说道:“洛阳乃我大唐东都,据天下之中,拥运河之便,商业繁盛。然而这商业税的征收实在是不尽如人意啊!前些日子你跟朕提了一下这商税之法,朕也是颇为上心,与众臣讨论许久,决定放手一试!至于这人选嘛,选来选去,便只有允文能够担当了!” 听了李世民说了这原因,张允文不由一愣,原来是自己没事招来的。 “呃,陛下,殿中大臣人才济济,怎么会没有人选!微臣身为武将,不通民事,此事恐怕有些难啊!”张允文仍旧试图让李世民收回成命。 李世民轻叹一口气:“遍顾朕身边众臣,多是出身世家,唯有辅机与你等寥寥几人出身寒族。依允文之策,此去洛阳,乃是与世家争利,若是派遣世家出身的官员,如何能行此策。而辅机等人又要辅佐于朕,所以这差事便落在你的头上了!” “那调查院、军事学院那些部门怎么办啊?”张允文听见李世民的话,顿时死了让李世民打消主意的心,向他问道。 “这调查院暂时就由林然管着,等你回来的时候,还给你就是!军事学院、侦察营也一样。那炮兵营嘛,便让道宗先管着。”李世民沉吟一下,迅速做出了决定。 张允文终于点点头:“好吧!反正那侦察营现今也没几个人,新兵来没有招过来呢!调查院交给林然,我倒是放心。军事学院有我没我都一样!既然如此,那微臣去趟东都便是!不过嘛,若是想要洛阳商税能够上涨,光靠微臣一人可不行,还要一大批专业的官员才行!” 李世民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朕就知道你会这般说,所以早就准备了一批年富力强的官员,将在你前往洛阳之前,先行进驻洛阳!另外,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官员,自己去寻便是!只要不耽误朝堂运作,也可由你领去!” 得到李世民这个承诺,张允文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接着又小心的说道:“那可不可以带宇儿他们去?” 李世民先是一愣,接着“哈哈”一笑:“允文啊,这出京为官与出征可不一样,只要你愿意,随便带什么人都可以!” 一听见这话,张允文脸上顿时露出笑意:“那敢情好!” 这时候,李世民肃声道:“不过允文啊,你且说说,你要多久才会给朕一个答案呢?” 张允文沉默片刻,说道:“只要陛下能全力支持,最三两年,最少一年便可以看到成果!” “好!”李世民抚掌道,“朕会给你全力支持的!不要怕,放手去做便是!” ------------ 第四百八十章 走亲访友 如今大唐三都之中,最常用的便是东都和西都,李世民每年都会在东都洛阳呆上一段时间,长则两月,短则半月。至于北都太原,则要少上许多。 所以,洛阳城内了除了有皇家行宫之外,也设有各级府衙,三省六部等机构衙门。李世民来洛阳之时,这些衙门便被随同而来的官员使用,李世民在长安之时,则是留人看守。当然,洛阳城亦有实职,如御史台、将作监等一些事务部门,在洛阳都设有完整的人员编制,为了和长安的事务部门相区别,往往在前面冠上“东都”、“东京”或“都”的字样。如东都将作监,东都御史台等。 而东都牧作为从二品高官,在某种程度上说,其所理之事,尚不及洛阳府尹,起到的是一个坐镇洛阳的作用。比如屈突通,便曾经担任过洛阳牧一职,坐镇洛阳数载。 李世民让张允文担任洛阳牧,是为了让张允文在洛阳一地试验一下增加商税的办法,怎么可能让他担任一个闲职,所以,李世民将随身佩剑赐予张允文,并赐下调兵鱼符,令洛阳府尹及诸部门,尽归其节制,河南河北按察使,皆归其管辖。也就是说,整个都畿道,甚至整个山东,就数张允文的权力最大。 面对这等权力,张允文却是心头一重,这权力越大,自己也就要做出更好的成绩来,方能对得起这份权力,对得起李世民的希望。 当张允文即将出任东都牧的消息传遍长安时,不少人怀疑张允文因为什么事得罪了李世民,所以才被发配到洛阳去,可是,当李世民在大殿之上赐下张允文佩剑鱼符,并且让整个都畿道和河南河北道按察使皆遵张允文号令之时,那些怀疑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接着,李世民又调了一批年轻的官员前往洛阳城,换下来一大批洛阳官吏,包括洛阳府尹、司马在内。于是,几乎天下人都知道,李世民将有事于洛阳。 不过张允文此时却还是在为那官吏之事烦恼着。倒不是他对那些已经赴任的官员不满意,而是他自己身为东都牧,若是连一个能很好理解自己意思并坚定不移的予以执行的官吏都没有,恐怕以后在洛阳之时,将会极不顺手。 而自己对官吏的要求颇高,在长安恐怕也找不出多少个让自己满意的官员来。 首先,若是寒族出身那是最好,若不是寒族出身,也要不对自己加征世家商税之事有太大抵触。其次,要是精明能干的官吏,不要那些碌碌无为,嘴上却挂着“黄老之治”的官吏。最后,官员最好是年轻人,若不是,也要能够接受新思想,不受传统束缚。 所以,虽然李世民在朝堂之上宣布了张允文任洛阳牧的消息,然而,过了近五日,张允文依旧没有动身的迹象。 在张允文家中,大包小包的行李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套上马车,往洛阳而去了。李宇等人听到张允文说自己将出任东都牧时,不由个个面带兴奋之色。毕竟这些女人自从嫁给张允文之后,便很少出长安,最多也是在长安的范围内打转。如今要去洛阳,他们心头自然高兴得紧。 此次去洛阳,除了李宇支柔王妍三人之外,还有张琰张彻以及李宇的丫鬟蕊儿。至于梅香,此刻总揽张家内院大小事务,不得不遗憾的留在长安。为此,梅香还闷闷不乐好几日。 当听说张允文因为找不到能吏而发愁,故而耽搁行程时,那王妍忽然说道:“相公,我有一远房堂弟,他自幼聪慧过人,还在长安城搏下了‘神童’的名号,不过后来因其母的关系被逐出长安。前年的时候和母亲回到长安,如今正在千牛卫任职。几日前,我在爷爷那儿见过他。爷爷对他可是大加赞赏啊!”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为夫曾与你们说过,这世家官吏不取。怕的便是这些世家之人在对待世家之时下不了手!你这远房堂弟也是王家的人吧!” 王妍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这远房堂弟可不一样,虽然他家也是太原王家的一支,可是其父辞世太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十余年,皆是自力更生,与世家牵连不大。与我们更是难得交往一次,这些年来,就联系的两三次。若不是这次爷爷生病,我估计他根本就不会来长安!” 听到这番话,张允文不由微微心动:“呃,你这远房堂弟叫什么名字?” “王方翼!” 张允文一听这个名字,慢慢回忆片刻,顿时想起此人为谁。此人乃是高宗时期比较厉害的将领,经营西域,和程务挺、裴行俭等人齐名。看来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好,那我倒是要去看看这王方翼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张允文笑道。 王妍轻轻一笑:“反正不会让相公失望的!相公早日找齐能吏,我们也早一日出发,去洛阳看看!” 除了王妍之外,还有不少的朝中同僚向张允文推荐能吏,然而,多不符合张允文的要求,只好婉言谢绝。但是,张允文还是通过他们,知道了不少现在名气不显,但后来是高宗、武周时期著名人物的年轻人,比如李义府,比如裴炎。李义府此人心术不正,为求上位不择手段,张允文万万不会取的。而裴炎,乃是裴家年轻一代中的俊杰,与关陇世家关系极其密切,张允文也不会取的。 所以,张允文还是决定去见见王方翼。 如今只知道王方翼在千牛卫任职,却不知其家在何处。张允文便直接来到千牛卫衙门。 左右千牛卫是南衙十六卫中的两卫。南衙众卫之中,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和左右金吾卫这十二卫领府兵,在军事改制之后,领边军。而左右监门卫与左右千牛卫,前者负责卫戍禁宫,后者为李世民身边侍卫、仪卫,这四卫没卫人数千人,不领府兵,不掌边军。 在左千牛卫衙门,张允文很顺利的找到了王方翼。 “你便是王方翼?”张允文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说道。 这王方翼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身披黑色大氅,腰悬千牛刀,正一脸疑惑的望着张允文。听张允文问话,他赶紧点点头。 张允常常出入宫禁,这王方翼身为千牛卫,为皇宫卫士,当然认得张允文。 张允文笑道:“你是王妍的远房堂弟,我是王妍的夫婿,论起辈分来,你可得叫我一声姐夫!” 王方翼听了这话,满脸不自然的看着张允文。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千牛卫,面前这人可是辽国公,国公爷啊,他主动和自己攀亲,难道有什么图谋?刚刚想到这里,他又自嘲似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供这为辽国公图谋的! 张允文对王方翼不自然的脸色视而不见,继续和王方翼扯着家常。说起王方翼任千牛卫一职时,张允文不由赞叹道:“方翼大才,临危之际,有冷静之心,这份镇定当真不易!” 原来这王方翼当初和母亲重返长安,却没有谋到什么差事。然而一次在走夜路的时候,路旁忽然跳出一个高达丈余的人影来。若是旁人于夜晚行路时,骤然见到这般情形,定会吓得肝胆欲裂,魂飞魄散。然而这王方翼却是临危不惧,搭箭弯弓,对着这丈余高的身影连发三箭。黑影顿时消失。王方翼上前视之,却见地上躺着一只半人高的木偶,上面插着三支箭。 李世民听到这事情之后,便将王方翼选进了千牛卫。 听得张允文赞誉,王方翼连忙谦虚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经过这一番对话,王方翼对张允文的印象要好上不少。张允文见机,向王方翼询问种种关于税收、农业等国家治理方面的话语。王方翼沉默片刻,看了张允文一眼,终是一一回答了。 这其中,有些回答让张允文十分满意,有些回答则是很一般。不过总体说来,这王方翼还算不错。 最后,张允文站起来,向王方翼道:“我即将赴任东都牧,属官之下,尚有长史、司马、录事参军各一名,录事两名,一共五名空位,不知方翼有没有兴趣担任司马一职?” 王方翼听了这话,脸上一惊。虽然他猜到了张允文问自己问题,多是考较自己才华。再联系最近张允文任东都牧之事,便可猜出这张允文定然会邀请自己前往洛阳。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张允文竟然委任自己以司马之职! 这时候,张允文笑道:“若是方翼愿意,那此事便就此定下!” 王方翼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向张允文长长一揖,接收了张允文的邀请。 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可是,单单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还得继续找啊! 从找到王方翼到今,已经过去了三日,然而三日之中,张允文一个满意的人才都没有找到。 在朝会散去之后,张允文闷闷不乐的往回走,思忖着是不是现在就去走马上任了,到达洛阳之后,再来寻找? 就在他微微走神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允文留步!” 回头一瞧,只见却是秘书少监、太子右庶子令狐德棻。这令狐德棻在大唐史学界可以称得上是年高德劭的人物了。唐朝修撰的《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隋书》、《晋书》、《南史》、《北史》共八部正史,或饱含着令狐德棻的大量劳动,或受到他的具体指导,总之,均和他有直接、实际的联系。 所以,无论朝野,对于这位老大人,都是相当尊敬的。 “原来是令狐老大人!不知老大人唤住小子所谓何事?”张允文见到令狐德棻,十分客气的说道。 令狐德棻笑答道:“允文啊,老夫听说你在四处网罗人才同往洛阳赴任。虽然不知陛下与你所做之事,当依老夫猜测,定然不是小事吧!”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此事却是不小!” 令狐德棻又笑道:“老夫向你举荐一个人才,不知允文敢要不敢要?” 张允文笑道:“令狐老大人休要激小子!若是符合小子要求,管他是谁,小子都敢要!” 令狐德棻说道:“国子监律学助教张柬之,少补太学生,涉猎经史,尤精三礼。为人更是聪慧敏黠,长于机变,老夫深重之。今日便将这张柬之推荐于允文,不知允文你敢不敢要啊?” 按照唐律,这国子监律学助教乃是从九品官职。但是,张允文一听见张柬之三个字的时候,不由一愣。 这张柬之何许人,乃是武周末年光复李唐之关键人物。诛张昌宗、张易之,复唐社稷,柬之首发其谋,以功封汉阳郡王。那时候,此人已经八十有余了,可以称得上是大器晚成的代表。 如此人物,如今不过是在国子监内当一个从九品小官。张允文不由一声轻叹,说道:“好!既然是令狐大人举荐,那小子便去拜访一下这张柬之!” 当张允文从国子监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浓浓的微笑。在他身后,跟着一名二十一二岁的青年。此人正是张柬之。 原来这张柬之风闻张允文在长安城中寻找能吏之事,心中动了心思,便托令狐德棻在张允文面前举荐自己。他不想冒冒失失的到张允文面前,却落得个被拒绝的下场。而那令狐德棻原本就对这张柬之极为赏识,听他所托,轻叹一声,还是同意了。 这才有了令狐德棻在散朝之后举荐张柬之一事。 当张允文过来当面考察张柬之的时候,后者从容应答,才思敏捷,让张允文深感满意,当场便将长史一支给了张柬之。而那张柬之又向张允文举荐一人。这人确实国子学中的一名叫着魏真宰的太学生。 一听得张柬之提起这个名字,张允文不由轻笑一声,真宰,真宰,真正的宰相,看来这魏真宰的志向还听远大的嘛! 不过据张柬之说,这魏真宰精通兵法,看待时局变化的眼光十分敏锐。 于是张允文便与张柬之来到国子学去见见这位魏真宰。 和这魏真宰聊了几句,张允文便知道此人不凡。观他年纪不过二十二三岁,却是敏锐的将张允文此行洛阳的动机分析了个七七八八,让张允文惊叹不已。 于是张允文当场便将那录事参军之职,授予了这魏真宰。 如今,自己麾下属官已有三人,三人皆不是平常角色,有这三人帮忙,此行洛阳定会轻松不少! ------------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亲人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带着丝丝暖意的春风吹拂着整个河南大地,带起了一片绿意。这暖和的春风,还有暖暖的太阳,让洛阳城附近官道上的行人商旅感觉到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整个骨头都酥了。 五辆马车再加上一支近十人的骑士,组成一支车队,慢慢的往洛阳行去。这支队伍便是前来洛阳上任的张允文和家眷属下。 在招揽到那王方翼、张柬之和魏真宰三人之后,张允文本来还想在长安城内寻觅一番,可是,这二月即将过去,三月马上就要来了。于是,李世民令张允文赶紧出发,同时许诺,那些先行派往洛阳城的官吏绝对是能吏。 所以,张允文只好前往洛阳赴任。 从长安道洛阳,既可以走漕渠入黄河,转道洛水,便可直达洛阳,又可以走官道,过潼关而到洛阳。考虑到江上风大,向李宇,身体本就虚弱,还是坐马车好些。 从二月二十六从长安出发,一直到三月初五,终于到达了都畿道,到达了洛阳郊外。 张允文和众亲兵,皆是身穿皮甲,全副武装,一路行来,那些行人商旅见到这支队伍,纷纷自觉的远离,不敢靠近。 “好了,先在这儿歇歇吧!”坐在马上,遥遥望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亭子,张允文便指着亭子说道。 张允文身边的马望山和杨石对望一眼,便先行一步,到那亭子附近查看那里的情况去了。 看到那二人骑着马,在亭子附近晃悠了一圈之后,张允文这才道:“好了,我们走吧!” 这亭子不大,由六根未经处理的立柱支撑着。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这立柱上的道道木痕和年轮。立在亭中,倒有一种别样的质朴之感。 在亭子旁边,搭着一间茅草凉棚,里面不过两三张大方桌和几条长凳。一对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女正站在茅草棚之中,满是畏惧的望着正缓缓过来的张允文等人。看样子这对年轻人便是这茶摊的老板。那男子脸上长满髭须,看起来颇为豪壮,不过眼神却是躲躲闪闪的。而那女子倒是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胸前那高高的突起,让那些停在亭中的人不由向她行着注目礼。 此处是洛阳城南。当年李世民率兵包围洛阳之时,自己也是从这洛阳城南面夜缒而出,潜入唐军军营,向李世民投降。现在想起来,张允文忽然有种后怕,那时候自己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尚轻,而且那个身体运用得也是非常不熟练,能够潜入唐军军营而不被发现,实在是万分幸运。唐军白日里不停攻城,夜里疲惫,这警戒也松了下来。 先下了马,挨着将李宇等人扶下马车。此举有亏礼节,开始的时候还让王方翼等人惊诧不已,不过后来见多了,他们也见怪不惊了。 待李宇等三女出了马车,坐在亭中歇息的时候,那张彻忽然指着那茅草棚道:“爹爹,那,那是房子么?” 张允文轻轻一笑,揉着张彻的脑袋:“对这就是房子,不过这房子乃是给人歇脚喝茶用的!” 张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那……爹,我想喝水!” 张允文牵着张彻的手走到草棚里坐下,对着那年轻男女说道:“老板,上一壶茶来!” 那女子一推年轻男子,示意他去上茶。年轻男子赶紧从炉子上提了铜壶,将沸水缓缓注入一个土陶茶壶之中,小心的提到张允文面前,脸上尽是谄笑的说道:“这位,呃,大人,小人这儿,只有粗茶劣水,还望大人海涵!” 张允文将面前的陶碗翻过来,倒了一碗茶水,推到张彻面前,然后自己又倒了一碗。放下茶壶,向那年轻男女道:“呵呵,此处位置不错,就在这洛阳城南,边上还有个长亭,商旅往来,想必你们的生意也不错吧!”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大人哪里话,虽说这里的位置不错,但是这茶摊不过薄利,一日下来,能赚上些米钱也就不差了!还有,那洛阳城南周家的周全,这人好生可恶,非说这里不能开茶摊,要赶我们夫妇离开此处!”说道这里,这女子蓦地跪在地上,还拉着旁边的男子一起跪下,“看大人器宇不凡,想必非常人,还请大人施以援手,不要让那周全夺取我们夫妇这个茶摊!” 张允文不想自己随便问上一句,这女子竟然精明如斯,逮住机会便来求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身为东都牧,也兼管民生,处理此事,乃是分内之事。 当下问道:“你夫妇二人在此摆下这个茶摊,可有市令文书,可在衙门报备?” 此言一出,那青年男女面色一暗,皆是摇摇头:“我等皆是普通百姓,家中也无亲戚在衙门当差,又如何能在衙门报备?” 张允文听罢,面色一肃:“既然未在衙门报备,那你让我如何帮你?当时候那姓周的拿出一份市令文书出来,又当如何是好?” 那青年男女闻言,顿时泄气,瘫坐在地上。 张允文环视了一下这间茶摊,只见这茶摊除了头顶草棚,几根立柱,几副桌凳之外,便无长物。回过头来,却瞧见张彻正慢慢的喝着茶水,口中说道:“真好喝,比起家中的茶水好喝多了!” 张允文闻言,端起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只觉一股清香从舌尖迸发出来,瞬间弥漫整个口腔,接着更是钻入到心田之中。 品味片刻,张允文冲着亭中之人招呼道:“你们都下来尝尝这茶水,当真不凡啦!” 在亭中众人来到茶摊之时,张允文转过头,对那年轻夫妇道:“你们既然有这等手艺,能沏出这般好的茶水来,何不在洛阳城中开上一间茶馆,却要困守此处?” 那女子苦笑道:“我夫妇二人不过如此贫贱,又何来的钱开设茶馆?” 张允文笑了一下,忽然说道:“要不这样吧,我请你们夫妇二人来我府上,专为我府上煮茶,每月工钱两贯,你们看怎么样?” 一听到两贯的工钱,这二人相视一眼,忙不迭的叩首道:“多谢大人!” 要知道,最近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这米价也不过五六文一斗,这两贯钱,可以供一户三口之家用上半年了。 既然聘请了这二人,当然得问清楚他们的名字。一问之下,张允文才知道,这年轻人叫做徐卫,那女是他的妻子,旁人换作徐家娘子或是徐梁氏。他们夫妇二人还有一名不过一岁多点的女儿,如今正在茶摊后面安睡。 而当张允文报出自家名号之时,那夫妇二人不由嘴巴张得老大,满是不敢相信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淡淡一笑,低着头,喝起茶水来。旁边的蕊儿见状,为这夫妻二人一一介绍起众人来。 在茶摊上歇了片刻,张允文和众人正准备离开。而那徐家娘子也抱起了自家的女儿,一个正在酣睡,很可爱的小女孩,准备跟着张允文他们离开。徐卫已经收拾好了茶摊,背起了茶叶和茶具,站在徐家娘子旁边。 正在这时,只见数名骑士从北面疾驰而来。一看到那些骑士的身影,那徐家娘子不由掩嘴轻呼一声:“啊,那周全来了!” 张允文往那些骑士望去,只见那些骑士丝毫不减速,直往这长亭冲了过来。 见到这般情形,张允文不由一皱眉头,向身边的马望山递出眼神。马望山会意,连同杨石宋瀑等六人纵马而出向那些骑士迎了上去。 离对方还有十丈远的时候,马望山抽出腰间横刀,大吼道:“来者何人,国公大人在此,还不停步下马!” 其余几人也纷纷抽出横刀,刀尖直指那奔驰过来的七八名骑士。 那七八名骑兵见到六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冲了上来,拔出横刀指着自己,正惊疑间,便听见那马望山的吼声,当下止住马步,翻身下马,看着马望山等人。 见对方已经被拦住了,张允文向马夫一挥手,马夫顿时知晓其意,赶着马车慢慢的往北行去。 那些骑士被马望山等人赶到了路边,看着张允文的车队缓缓行来。 在路过这些骑士身边的时候,为首的那名骑士一眼便望见跟在马车旁边的徐家夫妇。一见到那徐家娘子,那名骑士顿时热血上涌,喊了一声:“停下!” 刚刚一出口,这骑士便陡然觉得不对,连忙捂住嘴巴,退后一步。 ------------ 第四百八十二章 妖僧 听到路旁有人喊停下,张允文却是立业没理,自顾往前走。那些马夫见到这种情形,也跟在张允文身后,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这一声“停下”可以说是冒昧之极。想张允文乃是辽国公,如今又是从二品的东都牧,而这骑士竟然用一种命令的口气说话,若是张允文较真起来,完全可以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所以这名骑士在说出这话之后,便立刻后悔起来,掩住嘴,后退一步。不过看到张允文没有回头观望或是停下来的迹象,这名骑士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国公大人不会与自己这种小角色计较了。不过这国公到底是谁?怎么会来洛阳? 忽然间,这名骑士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赶紧向那正准备上马的杨石问道:“这位兄弟,你们家国公爷该不会是新晋的那位辽国公吧!” 杨石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不是我家大人还会是谁!” 这名骑士当即目瞪口呆,心头只想着赶快告诉家主,那东都牧来了。 然而,不用这名叫做周全的仆人告知,那周家族长已经知道了张允文他们到达洛阳的消息。 洛阳多有世家,如这周氏,便是西周周公一脉传下来的,虽然几经起伏,但是,到贞观时,这周家也算得上一流士族。除却周家,还有褚家,褚遂良本家便是在晋末的时候,从这洛阳褚家迁出的;王家,这是北魏高句丽人拓王氏之后,北魏孝文帝之事,前往河南,改姓王。这个王家与太原王家不是一家的。除了这几个一流世家之外,还有毛氏、甘氏等一些较小的家族。 此外,偃师的刘家、程家、窦家、司马家,嵩县的陆家、涂家等也算是洛阳四近比较大的世家了。 此时,周家族长正和褚家、王家的族长在一起商量着如何迎接张允文的事情。 周家的族长是一个年纪约莫七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奕奕的。而褚家族长比起周家族长的年纪还要大上一些,稍稍走两步,便是气喘如牛,最年轻的还是王家的族长,看样子也不过才六十多岁,头发黑白间杂,一双眼睛如同鹰一般敏锐,炯炯有神。 三人聚在洛阳城内一处茶坊之中,悠闲的喝茶聊天。 “唉,这张允文还是我们洛阳人氏,从一个寒族一下子升成了国公,还真是让人想不到啊!”那周家族长喝了一口茶水,轻轻的说道。 那王家族长也笑道:“当年陛下兵困洛阳,我等本欲暗助陛下,谁曾想到那窦建德竟然领兵来援,我等以为陛下将败,便打消了暗助陛下的念头。谁又曾想到,陛下英武,竟然能将窦建德一举击溃,甚至还生擒了窦建德。” 那褚家族长却是冷笑一声:“当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等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付这张允文吧!据长安那边的消息,此次张允文可是来者不善啊!” 周家族长顿时颇为头疼的拍拍脑袋:“这张允文身配陛下的佩剑,怀有鱼符,又掌河南军政,如此人物,说一不二,若是他真想干些什么出来,我等有如何能挡?” 那王家族长也冷笑一声:“周兄你太悲观了!我等手中可是掌握着洛阳命脉,外有其他世家为援,若是张允文不想将这洛阳搞得一团糟,那么他就得坐下来和我们慢慢谈!” 那褚家族长也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此言甚是!”说着,这褚家族长阴阴一笑,“况且老夫已经已经派出人去挫其锐气,让他知道知道这洛阳可不是长安那般好呆的!” 另外两人来了兴趣,齐齐问道:“褚兄如何办的?” 褚家族长一指那洛阳城门:“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洛阳城门边上,从洛阳府尹、少尹到各曹参军事,从东都御史大夫到国子监助教,除了各个部门留两人看家之外,其余官员几乎尽数到达南门外,迎接张允文车驾。 和这些官员一道的,还有士绅代表,那周、褚、王三家派出了家中年纪较长的人物前来,族长却没有亲自到场。而那毛家、甘家之类的小家族,则是族长亲至。 虽说这三月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照在脸上太久了,难免不让人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人群之中,一名穿着白色长袍,做儒生打扮的年轻人抬头看了天空一眼,愤愤说道:“辽国公是不是故意消遣我等,让我等在此处等候这般久,却还是不至!” 话语刚落,旁边一名穿青色长衫的年轻人便笑道:“毛兄,人家可是堂堂国公爷,你算个什么,来消遣你?你值得么?” 那白袍青年正欲反唇相讥,却听见一身低沉的声音道:“闭嘴,国公大人车驾到了!” 这训斥之人却是毛家的一位长辈。那白袍青年当即不敢再开口。远远南望,果然看见地平线上一支队伍正慢慢的走来。 不多时,这支队伍便来到了众人面前。为首的正是张允文。 “下官见过大人!”“草民见过大人!” 见张允文过来,在洛阳府尹的带领之下,洛阳城的官员齐齐弯腰一揖。那些士绅代表也跟着弯腰一揖。 张允文迅速下马,口中发出爽朗的笑声:“众位大人还有众位乡亲不要多礼!快快起身,快快起身啊!” 众官员和乡绅直起身来。接着,那洛阳府尹韩成厉站出来,说了一大通欢迎之类的话语。说的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看那架势,大有一副排出两排儿童,手持鲜花,大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模样。 在和韩成厉说完之后,张允文又站出来,说着感谢洛阳人民,感谢陛下之类的话语。 就在这样的寒暄将要结束,那韩成厉将要引张允文入城的时候,一名穿着青衣的青年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小人当年拜读国公大作《长安古意》,至今思来,余韵悠长,犹在耳边。如今国公重返洛阳,不若请国公大人赋诗一首,以赞洛阳!” 那位穿着白袍的毛姓青年惊讶的看着那青衣青年,口中不由发出一声惊诧的低呼:“甘兄?!” 这人正是刚才和他斗嘴的青年。 张允文看着这青衣青年,再看看青年身后那些士绅的眼睛,再往后看看那洛阳城墙,张允文脸上不动声色,心头却嘀咕道:“在这城门口来堵我,还真是给面子啊!也不知是哪个家伙竟然这样做!” 心头虽然嘀咕,但口中却仍旧笑道:“好吧!鄙人乃是武将,这文墨之事,所知甚少,若是做得不好,各位千万不要见怪啊!” 说完这么一句,张允文便开口吟诵道:“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鲙鲤鱼。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罗帷送上七香车,宝扇迎归九华帐。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戏罢曾无理曲时,妆成祗是熏香坐。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这首王维的《洛阳女儿行》在张允文口中缓缓念出来,面前众人尽皆摇头晃脑做品鉴之态。然而待到最后一句出来的时候,众人不由同时停了下来,吃惊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的青袍青年,轻声道:“现在我可以进去了么?” ------------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丹药比试 这首《洛阳女儿行》用了大半的篇幅描写了洛阳城内贵族少女的奢华生活,还有那骑乘骢马的良人的骄奢放荡。也提及到了这洛阳少女与夫婿相交之人尽是豪贵。若是如此,也倒罢了,可在最后一句,偏偏又提及到贫贱的越女颜如玉,却只能在江头浣纱。这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也难怪这迎接他的众人尽皆诧异的望着他。 就在张允文轻声问出那句话之后,那青袍青年和众世家子弟,顿时面面相觑,问这话就好像在说是他们挡着了张允文进城的路。这个罪名他们不愿担待。当下,那毛氏族长和甘氏族长上前陪笑道:“国公大人这是哪儿的话,我等卑微草民,岂敢阻国公去路?” 这时候,那洛阳府尹韩成厉站出来道:“呃,大人,看看这天色,可是不早了,还是请大人先进洛阳城吧!” 那两个族长赶紧附和道:“对对,还是先进去再说!” 张允文也无意与这青袍青年计较,对着韩成厉和众人一笑:“好吧,我们进城吧!” 马车缓缓行驶,慢慢驶入了洛阳城。 洛阳城和长安城的布局相仿,市坊分设,大道笔直,不过这市分的是南市与北市,而不是长安的东市与西市。街道两边遍种花木,在春日里,嫩绿色成为这个城市的主要色调。行走在街道之上,满意嫩绿,赏心悦目。 一道洛水横贯整个洛阳,将洛阳分为城南和城北两个部分。洛水之上,共有三座桥梁供南北同行。其中,天津桥正对着皇城,通行时有时间限制,什么时候让人通过,什么时候又禁止通过,皆是规定得一清二楚。另外的中桥和浮桥则没有什么限制,随时可以同行。所以,后面两座桥梁才是沟通洛阳城南北的主要动脉。 除了洛水之外,通济渠有洛阳以西的隋帝宫殿“西苑”开始,引洛水、谷水达于河,流经了整个洛阳城南。不过这段通济渠乃是当初隋炀帝为游玩龙舟所造,实用性并不大,相对于绕经各处河道,距离短上不少而已。倒是通济渠的另一段,引河水入汴水,分汴水连淮水,沟通淮水与河水两大水系。 由于洛阳的皇宫在洛水北岸,所以,很多达官贵人和世家大族也聚在了洛阳北城。相对而言,这南城变成了庶民聚居之所。然而,这城北面积总是有限,再加上一些官署亦在北城,所以,这洛阳南城也是有着不少的达官贵人。当然,这些达官贵人和北城的那些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张允文的官署设在北城立德坊,占据了三分之一个坊的大小,四进四出,占地也算是非常大了。前面是官署,后院供家眷居住。 看着这处宅邸,精致典雅,也倒不错。张允文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韩成厉见状,笑道:“早先听闻大人要来这洛阳任东都牧,下官便带人清理出了这间宅子,在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希望大人能喜欢!”说着,指着旁边一副画着侍女图的屏风说道,“据说此画乃是阎立本阎尚书所绘,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啊!” 张允文看了一眼,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韩成厉见到张允文的表情,却不知张允文到底做和想法,只得讪讪干笑两声,不再言语,跟在张允文后面。 在看了一遍这宅邸之后,张允文在前厅寻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一脸严肃的看着那韩成厉。 此时,陪在张允文身边的除了韩成厉这个洛阳府尹之外,还有一名叫做刘释之的河南府少尹和东都御史台等机构的官员。按照唐律,这少尹一职平时担任府尹的副手,若是府尹外出外出,则少尹为留守,处理府内大事。一般来说,当府尹离职之后,便是少尹担任府尹,而朝廷则另派少尹过来。 韩成厉看着张允文严肃的表情,心头不由揣测起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怠慢了张允文,才让他如此严肃的看着自己。 片刻之后,张允文却是忽地一笑:“韩府尹,本官奉圣命前来洛阳,虽说是总揽河南军政,然而民政诸事,有些还是要靠府尹大人处置的!” 韩成厉连忙拱手道:“此乃下官份内之事,就算是大人不吩咐下来,下官也会尽心尽力的去做的!” “嗯,那就好!不过嘛……”张允文拖长声音道,“本官可是听说韩府尹和那些世家交往甚密啊!这样可不好啊!” 几颗冷汗从韩成厉额头上滑落,他强自笑道:“下官也是出身士族,与洛阳城内的士族交好又有何不对?” 张允文再次轻笑一声:“哎呀,你看我,这话说出来就变味了!其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等意思是说,韩府尹与世家交往甚密。若是出现士族与普通百姓发生冲突,那韩府尹岂不是会偏袒世家一方,从而丧失公允?” 韩成厉听见张允文这般说,这才放心下来,开始张允文那样说话时,他还以为张允文因为他与世家交往甚密而责怪于他呢! “国公放心,下官分得清公事与私事,若是出现什么冲突,一些当以大唐律令为准绳,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方!”韩成厉拍拍胸脯说道。 “好,这样就好!”张允文做出一副大感欣慰的样子来。 接着,张允文便向着韩成厉询问起了洛阳城内的各项事务来。韩成厉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瞟一眼张允文,见他似在凝神倾听,当下也就讲得更卖力了。 整个洛阳的官职系统分为两块,一个是洛阳府尹为首的地方官吏,另一方便是东都个部门官吏,如御史台、将作监等部门的官吏。两个系统的官员相互监督,并行不悖。 当这韩成厉向张允文介绍了一下洛阳所辖之人口、土地等详细情况之后,那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又向张允文介绍洛阳四近各处州县的各个官员的情况。当中,许多官员都是在张允文到洛阳赴任前两个月、三个月才来这些地方担任官吏的。 从下午一直谈到傍晚,张允文终于对洛阳城的民生状况以及官吏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眼看就到傍晚了,那韩成厉和众人止住了话头。犹豫片刻,那韩成厉终于向张允文道:“国公大人,刚才临别之际,那些世家之人请求下官向大人 发出邀请,邀请大人今夜前往醉也不归楼,他们在那里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张允文听见这韩成厉这般说,当下微微一笑:“好吧,今夜我去便是!” 那韩成厉顿时大喜,躬身一揖:“那下官便多谢大人赏脸了!” 张允文笑道:“本官初来咋到,和众士绅搞好关系,理所当然嘛!” 眼看天色不早,张允文便带着亲兵前往醉也不归楼去了。至于李宇等人,则是自己生火造饭,开始了在洛阳城里的第一顿饭。 这醉也不归楼是洛阳城内最大的酒楼。那些世家为张允文接风洗尘,便在此处。一到这醉也不归楼,便见各个世家族长尽皆站在楼外迎接。就连白日里没有在城门口迎接自以为得周家、褚家、王家族长也在此列。 张允文照例说了一番官样套话,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到酒楼之中。 这顿饭吃得极为热烈。那些族长,个个都是老得成精的人物,脸皮更是厚得没边,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在一些士族中人热烈的交谈之中,可谓是宾主尽欢。 ------------ 第四百八十四章 偷梁换柱 从醉也不归楼出来的时候,张允文已是微微有些醉了。晚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 向身后众人抱拳,便跨上骏马,准备返回家中。身后的众人本欲送张允文回府,但是被张允文严词拒绝了。所以,众人只好再醉也不归楼前长长一揖:“恭送张大人!” 那马望山和杨石宋瀑三人倒是没有喝多少酒,坐在马上一脸担忧的看着有些摇摇晃晃的张允文,生怕他一下子便栽下马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洛阳城已经紧闭城门,开始宵禁了。一队队巡逻士卒走上大街,将会巡逻到亥时初刻,才会撤下去。在街口处,一杆高高的支架之上,垂挂这四个连成一串的灯笼,在夜风的吹拂之下,灯笼轻轻的摇晃着,带动着四近幽幽的光芒也跟着摇晃。 大街之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回荡在大街之上。 这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队巡逻士卒,见到张允文四人,为首的那士卒猛的喝道:“什么人,还敢在大街上行走,难道不知道如今已经是宵禁了么?” 那马望山跟着张允文,见识的都是将军以上的人物,自然是不会将这些士卒放在眼里,正欲开口训斥,张允文却抢先道:“众位兄弟,今日我等初来洛阳,见识这洛阳繁华,实在不忍离开,在酒楼多喝了两杯,耽误了些时日,众位兄弟见谅,我等即刻返回家中!” 那领头的士卒上下打量了一下四人,只见他们虽然骑着马,但是身上却没有带着兵器,看样子也不是什么歹人,当下说道:“好吧,那赶快回家!现在已经宵禁了!” 说着不再理会四人,领队离开。 在这巡逻士卒走后,那马望山不由说道:“大人,为什么要对他们这般客气,只要你亮出身份来,他们定不敢造次!” 张允文摇摇头:“老马啊,若是有人在陛下面前告状,说我刚到长安的第一日便流连酒楼,于宵禁之时又出现在大街之上,公然违抗律令。虽然陛下不会有疑,但是朝中对我不满的那些大臣,定会大肆攻讦,到时候,无论是陛下还是我,脸上都不好看!” “可是,可是大人这不是在吃那些人的接风宴么?”马望山疑惑的道。 “哼,他们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接风,逮着机会便大肆攻讦,这可是那些人惯用的手段所以啊,我得小心一些!”张允文冷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经过了这么一桩事之后,四人加快了步伐,不到一刻钟,便返回了官署。 为了不让李宇他们担心,张允文并没有说起路上遇到巡逻兵之事,只是提及那醉也不归楼的美味佳肴,并且许诺过两日也带他们去尝尝。 第二日,张允文便开始全面接手洛阳事宜。在官署前衙,那张柬之、王方翼等人已经开工了。先是直接从洛阳府衙抱来一摞摞厚厚的文件,主要是有关商业的文件,比如政令啊,税收账本之类的东西。这些张允文将要存档在自己这儿,放在洛阳府衙的确不太安全。 将这些杂事交给那三人还有一些小吏处理,自己却带着亲兵在洛阳城内瞎逛。说是瞎逛,其实不然。因为张允文张允文赴任之前,已经有许多官吏被换成了年轻的、专业的官员,但是,张允文还没有和他们过面。所以,他要一一去看看这些官吏那些能够担得大任,哪些又只能做做本职工作。 从洛阳府衙开始,张允文先将洛阳城内新到任的那些官员给找出来。让他惊讶的是,一个洛阳府衙,带上衙役不到百人的衙门中,竟有九人是在张允文赴任前三个月调派过来的,他们官职虽小,不过是户曹、市令之流,但是却掌着实际的权力,直接与当事人接触,对于洛阳的了解,要比自己深刻得多。 花了八天时间,张允文终于挨着和洛阳城内的那些官吏谈了一遍。当然,很多官吏都是自己上门拜访的。 洛阳城接着漕运之便,再加上陆上道路同样四通八达,城市人口稠密,所以,成为了一大商业中心。如今,洛阳城共有商户八千多户,其中,周、褚、王、陆、刘等洛阳及附近的世家控制的商户有两千多户,而由裴、崔、张、韦等非本地世家控制的商户也有一千多户。这三千多户商户却占据了洛阳交易总额的七成以上。 面对这样的数据,张允文感到任重道远。 洛阳城内还是有着不少的能吏。这些人十分务实,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让张允文又感到一丝丝庆幸。幸亏李世民派了这般多的人过来帮忙。 洛阳城内的官员会见完了之后,张允文便去洛阳城外见那些地方上的官吏了。打着巡察的幌子,从洛阳出发,先往东行。 一路上经过偃师。渡过洛水,经过巩县到达汜水。在折向西经过洛口、李城、孟州等地,返回洛阳,结束这东行计划。 张允文便是这样规划出行路线的。这一去一来,估摸着要一个多月。 虽然李宇等人对于张允文的出游十分不舍,但也知道此事重大,带上自己恐怕不行。 东行之初,还算顺利,一路上见到的许多县令县丞,都是才换上没多久的。几乎每个县都有一人。他们也纷纷拿出县里的资料,同时为张允文献言献策。 这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在洛口的时候,张允文却遇上了一个麻烦。 洛口是洛水入黄河处的镇名。这里虽然只是一个镇,但是却是自以为得必到之处。因为洛口仓便建在这这里。隋大业二年,隋炀帝在洛口镇兴建洛口仓,把从江南经大运河运来的粮食囤积于此。当时洛口仓的仓城周围二十余里,共有三千窖,每窖藏粮八千担,设官兵千人防守粮仓。而后来翟让李密大兴瓦岗之时,便是靠攻破洛口仓,将仓内的近千万石粮草分给百姓,赢得百姓拥护,才使得瓦岗迅速发展的。 如今的洛口仓同样是大唐重要的粮仓之一。整个河洛地区,每年的粮食,都会储备在此。 不过此时的洛口仓,规模不及前代。当年李密攻陷洛口仓,开仓放粮,兴建洛口,拆了不少的藏窖以建洛口,如今,这洛口仓只有不到千窖。饶是如此,这里存粮依旧非常之多。 由于洛口仓的重要地位,所以,这仓令之职乃是李世民亲自任命的。而此次大规模换人,这仓令也换了一个年轻一些的人。原来的仓令已经年过半百,李世民将他调回长安去了。 当张允文带着亲兵来到这洛口仓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脸苦色的仓令。 这仓令叫着杨虚,也是进士出身,在国子监修习了几年算学,精通计算。他个头比起张允文还要高上一些,不过身体很瘦。见到张允文时,这杨虚赶紧将他引入室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人救我!” ------------ 第四百八十五章 履行职能 听得这话,张允文心头一突,难道这杨虚还遇到什么危难不成?口中却是沉着的说道:“哦,难道你这儿遇上什么麻烦不成?” 那杨虚满脸苦涩的说道:“大人,这可不是麻烦这么简单,简直是天大的危难啊!若是你不救我,那下官铁定完蛋!” 张允文听这杨虚说得严重,连忙追问事情缘由。这杨虚道:“下官本待过两日便向大人发出文牒报告此事,如今大人来到了洛口仓,下官能当面说清,那就更好!来,大人,请移步窖区!”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张允文站起身来,同样做了个“请”的姿势。 出了这洛口仓的府衙,信步往那粮食窖区走去。 存放粮食的仓库区在府衙北面。整个库区呈方形,长近一里半,宽有一里,四面皆围着高达两张的围墙。整个库区只有两个门,南门和北门。南门向着府衙,北门则是向着黄河。在北门外面,又一条平整的道路直达黄河码头。每当需要运粮的时候,便从仓库之中搬出来,用牛车运送到码头上,再通过船只运送到各地。 库区如今共有粮丁百人,由一个校尉统领,负责这库区安全。这粮丁的编制属于当地府兵。这百名府兵便是从巩县府兵之中挑选出来的士卒,这些粮丁驻扎在这洛口仓,每月领取俸禄,农忙之时,也不得回家。又有些类似于募兵。 粮丁之责,主要是保护粮仓安全,仓令对粮丁拥有监督之责,而无调兵之权。也就是说,这杨虚可以将这校尉赶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上报,无论是巩县县令还是洛阳府尹抑或是直接报道长安,都可以,但是他不能调动这校尉的兵马。而这粮丁虽说是从地方府兵中挑出来的,当亦不受地方府兵的节制,而是直接受洛阳府兵曹的节制。 来到库区南门前,只见这南门修得也到是颇有些规模。一道近丈高的黑色木门屹立在眼前,木门之上,后世的城墙之上,垛口排列,可以看见一名名士卒在这城头上巡逻着。 这一圈围墙,除了两个大门处的城墙厚实,砌了两层之外,其余地方只有一层围墙,用青层层垒叠,砖与砖之间用糯米汁拌着泥来固定,牢固异常。 看到杨虚和张允文等人快步过来,,那站在墙头的士卒大声喝道:“来人止步!” 听见这吼声,杨虚也不停下来,继续走了两步,对着墙头吼道:“本仓令前来检查仓窖,你等速速开门!” 谁知那士卒听罢,却是不冷不热的说道:“仓令检查仓窖,小人本待放大人进门,然而王校早已吩咐下来,若要入仓,须得有他的手令,方才能……” “混账!”杨虚不待那士卒说完,蓦地大吼道,“我乃是陛下钦点洛口仓仓令,进入库区检查乃是本官职责,你小小士卒竟敢阻拦,难道就不怕王法么?” 那士卒闻言,却是不软不硬的说道:“小人不过是一名小小士卒,只听校尉之令。见手令才放进库区之内,没有手令,还请仓令大人回去吧!” 杨虚转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张允文。 张允文听得着士卒和杨虚的一番对话,方才知道这洛口仓的事情,还真不是一件小事。一个小小的校尉便敢如此嚣张跋扈,连新到的仓令都不放在眼中。 向杨虚摇摇头,转身离开。 回到府衙,杨虚支开了左右,将张允文引入后院,脸上满是愤怒的说道:“大人,刚才你也看见了吧,下官身为洛口仓仓令,进入库区尚且受到如此阻拦,可想这王校尉在这洛口是如何的嚣张跋扈!” 张允文看了杨虚一眼,问道:“那你进入仓窖看过没有?” 杨虚点点头:“初到洛口仓时,那王校尉便打开南门,迎接我进入库区检查。下官在库区逛了许久,发现库区中的粮食包村得还算不错,晒得很干。而且数量也足够。可是回到府衙,下官将历年账目核对之后才发现,这账目其实有问题!” 张允文“哦”了一声,心头波澜骤起:“什么问题?” 杨虚四下看了一眼,像是害怕有人偷听,然后凑到张允文耳边,轻声说道:“大人恐怕不知道,每年冬季的时候,气候寒冷,那些积压在仓窖之下的粮食容易发霉,所以每年开春的时候,总会将一下发霉的粮食取出来,卖给军队或是粮食商人,作为牲畜的食料。下官发现,那账目之上的有关发霉粮食的记录,存在很大的问题。下官怀疑是有人利用变卖发霉粮食的机会,将库中上好的粮食当作发霉粮食卖出!” 张允文听罢,亦是面色一变,口中轻声道:“杨仓令,这事可得讲证据啊,若是光凭那账目之上的数字,恐怕是难以定罪的!” 那杨虚咬牙道:“大人,下官敢以性命担保,这洛口仓确实存在巨大的问题!下官有确切证据!” 张允文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仓令大人,王校尉在外求见!” 那杨虚冷哼一声,压着声音对张允文道:“这王校尉定然是听闻大人来了洛口仓,这才从镇上赶回来的!平时的时候,这姓王的可是一直呆在镇上的乐馆里面作乐!” 张允文轻轻一笑:“既然人家过来了,那就请他进来,可不要失了礼数!” 杨虚这才对这门外喊道:“还不快请王校尉进来!” 片刻之后,便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穿着一身青色缎子衣衫,头戴高冠,身材削瘦,眼睛陷入眼眶之中,一脸的倦怠之色。这副模样,咋看咋不像一个校尉,倒像是一个在勾栏厮混太久,身子被掏空的嫖 客。 “末将王岳参见国公!”这王岳一进门,看见张允文后,疾走两步,来到张允文面前,抱拳行礼道。 张允文呵呵一笑:“王校尉不必多礼!来来,请坐!” 待那王校尉落座之后,张允文笑道:“王校尉当真是治军严厉啊,没有王校尉的手令,就连杨仓令也不得进入库区!” 那王岳面色一窘,讪笑两声:“呃,那是下面的人没有末将的意思,末将的意思是说,这库区乃是重地,一般人不让进,除非拿了末将的手令!那士卒以为是所有人都需要拿末将的手令才能进入库区,这才和杨仓令产生了误会!” “哦,原来如此!”张允文有些恍然的点点头,正当那王岳觉得自己的言辞过关的时候,却听见张允文再次问道,“可是王校尉,你身为这洛口仓粮丁之首,为何不在库区呆着?刚才本官和杨仓令到达南门之时可是没见着王校尉你啊!” 那王岳当下一脸委屈的说道:“那时候末将本在库区休息,听闻士卒来报,说是大人和杨仓令到了,末将立刻出来,却没有看到人影,这才追到府衙的!” 张允文继续点点头:“那本官误会王校尉了!” 那杨虚听得张允文和那王岳的对话,嘴角露出一丝隐秘的冷笑。 在这里做了片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终于,那王岳道:“国公大人,时下可是不早了,不如移步洛口镇上用餐?国公可知道,这洛口乃是洛水与河水交汇之处,盛产美味的黄河大鱼,细细烹调,那黄河鱼的滋味可是其妙难言啊!” 张允文哈哈一笑:“听王校尉这般说起,本官倒还真有些饿了!好,本官便去尝尝这黄河大鱼是何等滋味!” ------------ 第四百八十六章 身世 洛口镇上最大的酒楼位于黄河岸边,建有两层,在二楼之上,临窗而望,可以遥望滔滔黄河和黄河对面隐约的山峦。 此时张允文便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之上,扭着头,望着窗外的黄河。 在张允文对面,坐着那王岳和杨虚二人。虽然这二人非常的不对路,可是张允文坐在一方,难道他们还能去坐张允文旁边不成?所以只好坐在他对面。 见张允文在遥望窗外风景,那王岳就是想用话来奉承张允文,也知道这不是时候,只得和杨虚一起,闭目养神。 这时候,店家的黄河大鱼终于送上来了。一盆大鱼熬制的鱼汤,白莹莹的鱼汤散发着幽幽的香气。一盘烧制的大鱼,摆满了整个盘子。鱼身上油光四溢,看起来黏稠香糯的汁液正缓缓从鱼身上流到盘中。还有一道烤鱼炙,整条鱼烤得金黄一片,香气最是浓郁。 除了这三道鱼之外,还有几盘小菜,几碟小吃,一壶酒。 当菜上来之后,那王岳向张允文笑道:“洛口镇简陋得紧,也就只有这些菜肴了!还望国公不要介怀啊!他日若回洛阳,定请国公前往醉也不归楼好好吃上一顿!” 张允文嗯嗯两声,敷衍了一下,却动手吃起这黄河大鱼来。 这黄河大鱼还真是名不虚传,鱼肉细腻,咀嚼在口中的感觉,就像用手摸着光滑的绸缎一般,滑腻异常,吞咽之后,尤是满口余香。 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鲜美的鱼肉,一边和王岳杨虚聊着天。那王岳见张允文主动和自己聊天,也迎合上去,几下子便将自己的身世背景说了出来。 若是张允文向杨虚询问,也会知道这些情报,但是当着王岳的面,恐怕又有些不好,所以能让王岳自己说出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王岳竟然是洛阳王家旁系的一支,从四十多年前从洛阳本家分出来,迁于巩县。但与洛阳本家的联系也极为密切。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来,在吃鱼之时,未被那王岳看见。 吃到中途,张允文向那王岳问起厕所所在,起身暂时离开了桌子。王岳本欲为张允文领路,但被张允文拒绝了。王岳只好悻悻回到位置上和那杨虚默默坐着。 一出了房间,张允文便向马望山招招手,马望山立刻跟在张允文后面。来到僻静无人之处,张允文拿出鱼符与一份文牒,面色严肃的说道:“老马,你拿着我的印鉴还有着鱼符文书前往虎牢关,给我调三百名精锐士卒过来!记住了要夜里进入巩县。” 马望山等人从张允文出了洛阳边一直跟在张允文身边,对于这洛口仓之事一清二楚。如今听得张允文吩咐,他点点头,接过三样东西放入怀中,默默离开。 早在张允文在南门见到那士卒阻挡杨虚进入库区之时,张允文心头便存有将这百名粮丁全部清理出去的想法。后来听说这王岳是洛阳王家的旁支,这种想法便更加强烈了。不过张允文担心这王家在巩县的势力若是自己将王岳清除出去,那么王家之人又有何反应,若是联合河南世家共同抵制自己,那自己的商税大计就会受到影响。所以张允文还是慎重为好。 不过就算是将这王岳拿下了,自己若是找不到这巩县王家贩卖洛口仓粮食的证据,也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好在这时候那杨虚信誓旦旦的说他有确切证据。若真是有,自己便彻底将这巩县王家打击一次,重整洛口仓。若是没有,便令那从虎牢关驰援的三百士卒暂时按兵不动。 在将马望山派出去之后,张允文便又回到二楼餐桌旁,言笑晏晏的和那王岳杨虚继续吃鱼。 在用过饭之后,那王岳便邀请张允文去巩县王家居住,张允文却是淡淡的说道:“这真不巧,本官先前已经答应住在洛口仓府衙之中!这样吧,明日本官再去巩县!” 那王岳连声道:“好好,那末将恭候国公大驾光临了!” 回到洛口仓府衙,王岳便告辞而去,张允文看着王岳离开的身影,不由轻轻的说道:“这王岳难道就没有察觉你在暗中对付他么?” 那杨虚躬身道:“这王岳根本就是一个草包,虽说读过书,还担任校尉,可除了溜须拍马之外,别无他长,整日流连妓馆,哪里有闲心来管下官的事?再说了,这巩县王家在这一带也算是赫赫有名,势力广布,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这王岳也没有在意下官是否在暗中查他!” 听得杨虚这般解释,张允文点点头,对杨虚道:“对了,你不是说有证据么?将那证据给我看看!” 杨虚道:“那些账目便是证据!另外,下官曾在一天夜里亲眼目睹那些 士卒扛着一包包上好的粮食,装运走!” “你怎么知道是上好的粮食?”张允文问道。 杨虚嚅嗫了一下:“这,这下官也是猜测!那些苦力在搬运粮食的时候,又没有捂住口鼻。若是里面装的是发霉的粮食,那些苦力定然受不了那霉味,掩住口鼻了!” “难道你就没有找那些苦力查证?” 杨虚摇摇头:“王家势力太大,下官恐其察觉所以……” “哼,你不查证,难道王家就察觉不了?好了,你去好生查证一下,本官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张允文将杨虚赶了下去。 杨虚下去后不久,张允文便将杨石、宋瀑二人唤来,对他二人道:“你们二人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我要去那库区查看一下,那里面的情况!”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杨石不由道:“大人,让我去吧,你若是离开太久,那杨虚找过来,我等又如何应付?” 张允文摇摇头:“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若是那杨虚等人过来,就说我在酣睡之中,不得打扰!” 二人只好点点头。 张允文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衫,又取下发冠,用一杆簪子固定住,粗粗望去,这身打扮和那些守卫库区的士卒有着七八分相似。 张允文就穿着这身衣衫,带上匕首军刺,翻墙出了府衙。 从府衙出来,走在通往库区的路上,沿途几乎一个人影也看不见。顺利的来到库区围墙的一侧。这里是一面近三丈高的围墙,只有一层,墙头不能立人。 将耳朵放在墙边倾听了片刻,没有听见对面传来人声,,张允文便将飞爪取下,轻轻的扔上了墙头。 飞爪与墙头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接着绳索,张允文飞快的往上攀爬。到达墙中央的位置的时候,再次附耳于墙上倾听墙内动静。 终于,张允文上了墙头,小心探出脑袋往下望去。只见下面空荡荡的,除了两个耸立的仓窖之外,再无他物。当下便取了飞爪,让他重新固定住,绳索也落在了墙体内侧。 接着绳索滑下了围墙,来到了库区之中。 张允文害怕遇上什么巡逻的士卒,便小心翼翼的沿着仓窖而行,耳朵竖起,倾听者四周的声音。然而他太高估了这群粮丁。长久以来的懈怠让他们已经忘记了很多的职责,包括巡逻库区。 小心的在库区晃悠了半天,张允文却是什么也没见到。毕竟这里的面积可是不小。再说了每个仓窖都是铁将军把门,就算自己想进去看看,也没有钥匙。 终于,逛了近一刻钟之后,张允文终于看见了一处不是仓窖的建筑。 那是一座院子,修得非常典雅,庭院之中,假山湖泊,杨柳花圃,错落布置。后面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两边有两排低矮的建筑。 看到这个院子,张允文想也不想,悄悄的来到了院子中。 就在张允文刚刚到达庭院中央花圃处,便听见那院子门口传来人语,一听这说话之声,张允文不由一惊,这声音不就是那王岳的么? ------------ 第四百八十七章 往事 张允文小心的潜伏在假山的阴影处,竖起耳朵,听着那王岳的脚步声慢慢走进。在王岳的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心腹之类的人跟着。 只听王岳嘿嘿笑道:“怎么样,那吴家娘子可曾送入房中?” 身边心腹发出两声淫笑:“公子放心,这人可是我亲自送回来的!只有小三他们几个看到了!” 王岳也跟着淫笑两声:“那吴家相公又是如何处置的?” 那心腹不屑的说道:“那个老赌鬼,给了两贯钱,他便乐呵呵的站在外面替我们望风把门,我们进屋带走吴家娘子的时候,他连屁都没放一个!” “两贯钱!”王岳低声说道,“这倒是有些贵了!老子在妓馆的时候,两贯钱可以找两个妞了!不过这吴家娘子倒也是贞洁得很,看到她那贞洁的样子,老子心里就不舒服!管他什么贞女节妇,到了老子床上,总会变成荡 妇的!” 那心腹赶忙附和道:“公子神武,自然不凡啊!” “哈哈――”王岳发出一声大笑,疾步往那座两层楼的建筑走去。而那心腹则是识趣的除了院子。 张允文在假山阴影之下听见这二人的对话,心中狠狠的骂了声“王八 蛋”,也不知是骂那王岳还是那姓吴的赌鬼,或者两者兼有。 在那王岳慢慢往那两层楼的建筑走去之时,张允文也慢慢的跟上,借着假山花圃数木的阻挡,张允文始终跟在这王岳的身后。待王岳从大门进入,直往内院而去的时候,张允文也猛的蹿进了房间之中。脚步轻柔而又有力的踏在青砖之上,没有发出半丝响声来。 来到后院,刚好看见那王岳“蹬蹬蹬”的上了二楼,一边走着,口中还发出“嘿嘿”的淫笑声。 张允文等到那王岳拐进一个房间,当即便冲上梯子,猫着腰,往那个房间走去。还没到那房间门口,张允文便听见房间内传来女人凄厉的呼喊:“王岳,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要干什么……救命啊……” 伴随着这凄厉呼喊声的还有王岳得意忘形的大笑声:“哈哈,吴家娘子,这里可是库区,老子的地盘,就算是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张允文听见这王岳已经开始动手,心头大怒,猛的一脚踹开房门,冲入房中。那王岳听见房门被踹开,正要回头张望,却见张允文凶神恶煞的冲来,一拳击在他的下巴处,紧接着,那拳头不停的落下,尽往王岳嘴角下颚打去。王岳就是想呼救,也开不了口。 连续出拳将这王岳打到瘫倒在地,张允文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从这王岳的衣衫上撕下一条条布条,将他的手脚绑住后,在固定在一张桌子下,最后将一大块布塞进这王岳的嘴中。。 而早已被打得晕死的王岳只得任由张允文摆布。 做完这些,张允文这才往床上望去,只见一名面容娇丽的少妇正一脸惶恐的看着张允文。死命的抓住衣衫挡在胸前,不过两个圆润的肩头还是露了出来。 想必这少妇便是吴家娘子。 张允文也不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只得轻声道:“没事了!你先穿好衣裳吧!” 谁知张允文这般一说,那少妇倒还更是惊恐了,那目光看着自己,分明就像望向登徒子一样。张允文不由暗地里撇撇嘴,心头道:“老子老婆的姿色可比你要强多了!” 转过身,出了这门。 王岳每次干这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院中,所以这座院子里没什么人。而且这院子实在库区中修建的,本就违制,难道还有请丫鬟仆过来?所以,这偌大的院子纯粹是供着王岳玩乐用的。 张允文打开另一间房门,却见这里同样是一间卧室,里面有一张大床。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只得注意的东西,便出了这房间。刚刚出门,便遇上了形色匆匆往外走到吴家娘子。 张允文赶紧叫住他:“这位,呃,娘子,这里是洛口仓库区所在,你是出不去的!” 那吴家娘子一见张允文,却是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胸口之处,眼中微微有些畏惧的问道:“那,那大哥你是如何进来的?” 张允文笑了一笑:“我是翻墙进来的,难道你也要翻墙出去?” 吴家娘子听了这话,不由眼色一黯。 这时候,张允文又道:“这位娘子,如是你相信本官,那便留在此处,今夜过后,这洛口仓,乃是整个巩县,都要变天了!” 吴家娘子听得张允文自称本官,不由怯怯的问道:“这位大哥,你刚才说‘本官’,难道你是官?“ 张允文笑道:“我乃是朝廷任命的东都牧!” “东都牧?那是什么官?比县老爷还大么?” 张允文顿时郁闷起来:“整个河南,就我最大!” 那吴家娘子眼前顿时一亮:“这般说来你能治得了这王岳了?” 张允文伸出一根手指:“用这个,我都能摁死他!”当然,这是张允文在自我吹嘘,虽然他拥有很大的权力,但是,如果没有证据,那么他最多将王岳调离洛口仓,或是削职为民。 那吴家娘子当即便跪在地上:“大老爷,求求你,你杀了王岳这个千刀万剐的畜生吧!我们巩县,不知道有多少大媳妇小姑娘落在他手里!”说着这话时,吴家娘子从怀中摸出一份厚厚的账本,“这,这个是民女在那床上寻到了,藏得很隐秘!民女还准备出去之后将这个交给洛阳的那些官老爷!如今大老爷在这儿,那请大老爷收下!” 张允文一见到这账本,又听见这吴家娘子这般说,张允文赶紧将这账本接过来,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那一天娱乐多少粮食出去,做什么价卖给粮食商人,自己有得了多少回扣。张允文注意到,王岳卖出的粮食,多是卖给一家叫做恒祥粮铺的店子。 得到这份账本,张允文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今夜这些粮丁还有着恒祥粮铺,一个也别想跑! 看看天色,如今尚未天黑,张允文估摸着从虎牢关调来的三百精兵现今恐怕还未到达,只好对那吴家娘子道:“唉,你还是呆在这里吧,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今夜我会调兵过来,将这些无法无天的粮丁一网打尽!” 吴家娘子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猛的摇头:“这离天黑还早着呢,若是有人进来,看见那王岳,没有看见民女,岂不是要大肆搜查,民女如何躲得过这些当兵的搜查啊!” 张允文想想也是,难道自己还要带她走不成? 这时候,那吴家娘子满是恳求的说道:“大老爷,你带我走吧!” 一听到这话,张允文心头忽地想起了那些书上说的富小姐和穷书生私奔的时候,那富小姐也总是说上一句:“你带我走吧!” 见到张允文**的样子,那吴家娘子也不好继续询问,只得用一双眼睛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苦笑一声,终是点了点头。 不过在他们二人离开之前,得先将那王岳藏好,免得被那些粮丁给找到。 接着,张允文便带着 这吴家娘子悄悄的出了这座院子,准备再次翻墙离开这库区。 在翻墙的时候,张允文让那吴家娘子自己顺着绳索往上爬,然而这吴家娘子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经验,勉强上了两步便落了下来。张允文只好背着这吴家娘子翻过城墙,离开这库区。 出了这库区,张允文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吴家娘子却是满脸羞涩的向张允文道:“大老爷,民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张允文只好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吴家娘子念叨了两遍,轻轻笑道道:“张大老爷,你可比那些县官好说话多了!他们就知道摆官架子!” 张允文点点头,微微一笑,便离开这吴家娘子,往洛口仓府衙走去。 ------------ 第四百八十八章 楚综 张允文回到府衙却是走的正门。门口的卫士看着张允文施施然的进入府衙之后,不由大眼瞪小眼。 “我们在这儿可是站了一下午了,怎么没见到这位大人出去?” 当张允文通过正门来到自己房间外的时候,那仓令杨虚正一边搓着手,一边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走动着。 张允文见到杨虚着急的样子,当下上前笑道:“杨仓令在我房门之前如此转悠,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杨虚听见张允文的声音,连忙唤了一声:“国公大人!”忽然间又发觉不对,转过头又看看房门处站立的杨石宋瀑二人,再次回过头看着张允文,惊讶的道,“国公大人,你不是在房内歇息么?” 张允文没有回到杨虚的问题,而是说道:“杨仓令这般着急,难道有什么急事?” 那杨虚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国公大人,下官已经找到那些苦力了,他们迫于王家家势,不敢出来作证!”说道这里,这杨虚有些沮丧了。 张允文却是轻轻一笑:“不用在意,这王家在巩县蹦跶不了多久了!” 说着,推开房门,进入其中。那杨虚听着张允文的话,知道张允文将要对王家动手,心头不由一阵激荡,犹豫了半天,杨虚也跟着张允文进入到房间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天际,洒下淡淡的清辉。在从虎牢关到巩县的路上,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正快速行军。这三百名士卒皆为步卒,而虎牢关至洛口仓有将近百里路,从接到调令的一刻起,三百士卒便从虎牢关出发,往洛口仓行军而来。 这三百人有一名振武副尉带领,跟在马望山身后,沉默的走着。 那些走在马望山身后的士卒看着马望山背上的长弓和依旧矫健的步伐,心头不由暗自佩服。从下午开始,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这马望山还是不见疲惫之色。可见这人的身手该是如何厉害。 到月上中天之时,马望山终于带着这三百士卒来到了洛口仓外。 张允文给马望山下的命令是调兵,至于调兵之后如何安排就不是他马望山的事了。他先让这三百士卒在外休息,自己孤身一人返回府衙之中。 听得马望山回来报告,张允文心头大喜,连忙和马望山等人出了门,往那三百士卒走去。而听得动静的杨虚赶紧跟在张允文后面。 站在三百士卒面前,张允文沉声说道:“众位弟兄,今日调集你们过来,却是有件大事需要你们来办!”见那领头的振武副尉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张允文也不再废话直接说道,“好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现在起分配任务!” “振武副尉,还有老马,你领着一百五十人跟着杨仓令前往洛口仓库区,将那里的百名粮丁全部缴械,明天一大早给我押到巩县来,就到王家那边来!对了,那王岳如今在库区内一座院子里,你们去找找,应该找得到的!” 那振武副尉和杨虚同时抱拳道:“下官遵命!”“末将领命!” 接着,张允文大手一挥,向众人道:“其余人等随我开进巩县!” 众人这才知道张允文调兵所为何事。原来既是要对洛口仓动手,又是要对王家动手。 当下,这三百士卒兵分两路,一路往洛口仓而去,一路往东直奔巩县。 到达巩县城外的时候,张允文道:“待会儿进城之后,小石头,你带着六十人前往恒祥粮店,将这个店中所有的人全部堵在里面,一个也不要放过,其余人随我前往王家!” 到达城门下,张允文仰头大吼道:“速速打开城门!” 在城头两盏灯笼发出的光芒之中,张允文只见两个脑袋露出城头,对着张允文吼道:“吼什么,今日城门已关,你等明日再行进城!” 由于今夜月光不错,所以行军之时也没有点火把,从城头望下,黑幽幽一片,根本看不清人影! 张允文再次吼道:“我乃是左龙武军大将军,辽国公张允文,你等速速开门,若是再有片刻延误,定斩尔等狗头!” 听到张允文自报身份,那守城士卒不敢怠慢,当下将头缩了回去。没过多久,这县城大门打开,张允文当先纵马进入城门。 随着一百五十名士卒缓缓开进巩县县城,那打开城门的士卒看着不断涌进来的的士卒,又看看骑在马上的张允文,心里琢磨着,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入城之后,再次兵分两路,杨石领兵去了恒祥粮店,张允文则是领着九十名士卒慢悠悠的来到了王家所在的坊。 一见到这王家府邸,张允文还真是吓了一跳,这王家的府邸竟然占了一个坊。 张允文吩咐下来,让士卒守在这王家府邸的四周,若是有人接近这府邸,便将这人给抓起来。同样,若是王家有人要出去,同样的抓起来。 在吩咐完任务之后,张允文找了一家客栈,便在客栈中休息起来。有宋瀑在王家外面坐镇,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他还要留足精神,以便明日对付那些世家之人。 第二日,当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巩县城门边缓缓打开了。然而,让打开城门的士卒惊讶的是,只见城门外面,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唐军押着百名粮丁正排成长队在外面等着。城门一打开,那些士卒便押着粮丁缓缓步入巩县城中。 就在队伍缓缓走过之后,那两名士卒这才惊异的说道:“刚才脸上浮肿那人好像是王校尉啊!” “对对,其余的人都是洛口仓的粮丁!唉,这王家在巩县手眼通天,据说在洛阳的势力也不弱,想不到今日还是被人在虎口中拔牙了!” “咦,昨天晚上那两小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 “就是昨夜我们跟何麻子他们换防的时候,那两小子说辽国公带兵进了城!老子当时还以为他是在吹牛!” “我怎么没听见?” “那时候你正拄着枪打瞌睡呢!” 巩县的百姓起来时,发现整个巩县的气氛有些异常。先是听说那恒祥粮店被人带兵包围着,接着又听说王家也处在包围之中。正当巩县的百姓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一队百来人的唐军押着粮丁缓缓的通过大街,往王家的方向走去。 在客栈中好好休息了一晚的张允文在天亮的时候便已经醒了。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信步走出客栈,站在街道之上,看着不远处王家朱红色的大门,嘴角不由一翘。王家,此次洛阳加增商税,便从你开始吧! ------------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丹药比试 巩县王家虽然是洛阳王家的旁支,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这巩县王家的发展非常迅速,再加上洛阳王家的支持,整个巩县,就数王家最大。 王家族长是一个年纪约有六十多岁的老者论起辈分来,这人和洛阳王家的族长乃是兄弟,不过是一个庶出,一个嫡出罢了。四十多年前,这巩县王家家主因为一桩案子,吃了官司,当时洛阳王家的家主,也就是他们的伯父,将他赶出了洛阳。他便带着妻小和仆役来到这巩县,打拼出了一片天地来。当然,他的兄长,如今洛阳王家家主对他的支持也不算少! 如今屈指算来,已经四十年了。当年在巩县打拼的青年如今已是须发斑白的老者了。 每当看到自己一手打拼下来的基业之时,这王家族长心头总是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舒畅。看着那些商铺良田,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 不过今日起来的时候,这王族长便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有无从谈起。这时候,只见一名仆役慌慌张张的冲到他身边,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当兵的,把咱们府上全给围住了,不准进也不准出!” 王族长一听到这仆役这般说,顿时勃然大怒:“是什么人敢围我王家的府邸?那梁县令呢?他在没在外面?” 那仆役为难的说道:“老爷,小的也不知那些当兵的是什么地方来的,不过肯定不是巩县的兵。小人刚要向他们询问,那些当兵的便抽出刀来,向小的比划了一下,小的哪里敢去问啊!” 王族长又是一声怒哼:“那些当兵的难道就没有王法?老夫倒是要去看看,是谁有这般大的胆子,竟然围我王家!” 说着,迈步往外走去。然而没走两步,便见另一名仆人急冲冲的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吼道:“老爷,老爷不好了!恒祥粮店那边上到掌柜,下到苦力全都给一群当兵的抓起来了,现在正押在坊外面!” 听到这话,王家族长的脚步猛的一滞。恒祥粮店,那不是自家的产业么?难道是那件事被查出来了?想到这里,王家老族长面色不由苍白起来。 正在王家族长迟疑不决的时候,又一名仆役冲进来,大声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少爷被一伙当兵的给抓起来了。那些粮丁也全部被抓了!” 一听见这个消息,那王家族长立刻意识到,的确是洛口仓的事情暴露了。想起王家这些年从洛口仓得到的好处,这王家族长不由咬咬牙。得了天大的好处,也就有天大的危机。自己在这个时候可不能有半点慌张,不然下面人心一乱,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他猛的大喝道:“慌什么慌!老夫活了六十余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会被这点小事给拦住!来人啊,给我快马前往洛阳,向洛阳本家报告此事!”顿了一下,王家族长再次吼道,“令厨房准备酒宴,老夫亲自去请这领头之人,探探他的口风!” 下面仆役连忙领命而去。 那听得动静的王族长之子,还有那王岳之母,尽数从后院出来,到达老族长身边。 那王岳的母亲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女子,生得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那一张红艳的嘴唇薄薄的,看起来非常势利。一见到那王家族长,那王岳之母便痛声哭道:“公公啊,你可要为岳儿做主啊!那群当兵的是什么东西,竟敢抓了岳儿……” 她还要再言,那王家族长却是不耐烦的一振衣袖:“够了!不要在这里丢人显眼了!你们随我出去,先去会会外面的那群人!” 这王家族长积威甚烈,他这一出言,众人皆是不敢再有言语。 出了王家府邸,王家族长便看见一名名全副武装的士卒站在街道之上。他们站得很分散,但是却能顾及到每个方向。看这些士卒脸上带着疲惫之色,想必是在这里站的时日不短了吧! 王家族长的目光四下扫视,终于在大街的尽头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影。隐约之间,他还是能认出来,那些人不是粮丁么?看他们衣衫的颜色,一片墨绿。就在那些粮丁的旁边,他看见了一名头戴高冠,身穿锦衣的人。看那气势,定是领头人无疑。 就在王家族长望向张允文的时候,张允文也看到了以王家族长为首的一行人出来。 既然正主已经出来了,张允文也不再耽搁直接让人带着王岳和那些恒祥粮店的掌柜伙计往这边走来。就在张允文起来不就,才啃下两个大包子,那些粮丁和粮店众人便被押解过来。张允文见众军士辛苦,赶紧让店家准备了酒肉,招呼这些辛苦了一夜的士卒。 当那族长出来之时,这些士卒刚刚酒足饭饱。 看到张允文主动向自己走来,那王家族长先是一愣,难道是这人服软了?然而,当那张允文走近王家众人之时,王家众人才看清,那王岳的一张脸已经肿得像猪头一样。 “儿啦――”王岳之母发出一声,分开众人,一下子便扑到了王岳身边。而那站立在王岳旁边的士卒,无奈的看了这女人一眼,然后,打了个饱嗝。 那王岳母亲发出的哭闹声和咒骂声充斥在整个街道之上。那士卒不由后退了两步。这时候,那王岳的母亲猛的转过头来,死命的盯着张允文:“岳儿是不是你打的?” 张允文尚未回答,那王岳便含糊的道:“娘,各(这)位是刚(张)允文刚(将)军……” 王岳的话听起来,含含糊糊的,其母还以为王岳在诉苦,猛的冲了出去,像一只发怒的小猫,尖利的指甲直往张允文脸上抓来。 张允文早就注意那边的动静,见到其母的动作,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避过那一抓,然后轻轻一脚提在其母的膝弯处。其母一下子半跪在地上。正要起身,一柄横刀“嗖”的一下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大人请慢!”那王家族长本欲让自己儿媳上前试探。若是这官员对于自己媳妇的蛮横举动处处忍让,那么只能说明这为官员性格懦弱。对付这种人,王家族长有十足把握。谁料这官员也太不讲理了,根本不顾念自己儿媳是个女流之辈,便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不得已,只好出言制止。 张允文轻笑一声,看着这须发斑白的老者,笑道:“这位想必就是王家族长吧!” 那王家族长长叹一声:“这位大人如此年轻,看起来又威势不凡!不知大人是朝中哪位大人?”口中虽然如此说,但是这王家族长却是知道,面前这人定是新任的东都牧无疑。据说此人入了洛阳之后,便再无动静,唯一的的动静也就是出洛阳城,在各处州县巡视了一下,想不到一到达巩县,便会弄出这番动静来,而且专门针对王家。 “本官张允文,忝列东都牧之职!”张允文笑道。 “原来是国公大人!呃,不知草民孙子王岳,还有着恒祥粮店如何冒犯了大人,大人竟将他们全部抓起来?”这老族长盯着张允文说道,看那眼神,好像王家收了什么委屈一样。 张允文轻咳一声,肃声道:“此事正是本官前来王家的目的!王家王岳、恒祥粮店王忠诸人涉嫌洛口仓弊案,先将收押于巩县衙门之中,待大理寺、刑部派人前来审理之后,再行处置!王家其余诸人皆涉嫌参与其中,但年纪王家乃本地士族,特羁于王宅之内,到此案完毕,方才能自由出入!” 听得张允文这般一说,那王家族长心头波澜骤起,然而,口中却是说道:“国公大人,你可有证据?若是没证据,怎能随便抓人,随便羁押我等?” 张允文冷哼一声:“若是我有证据,早就将那王岳和那王忠拖到菜市口斩首示众,还会在这里和你磨叽?不过就算是没证据,这王岳霸占库区重地,连本官都不许进入,偌大的洛口仓,俨然成了你们王家的私人粮仓,如此违制之事,本官岂能相容?来啊,将这些人统统押往巩县监牢!振武副尉何在?令你接管巩县监牢,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驱逐,不遵者可击杀之!杨石何在?令你持本官鱼符,前往虎牢关,再调五百精兵前来巩县!” 见张允文说得这般斩钉截铁,这王族长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张允文向王家族长咧嘴一笑:“呵呵,老族长抱歉啊,本官乃是武将出身,对于这麻烦之事,向来才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呵呵,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族长谅解!” 听见张允文这般说,王家族长指着张允文连连道:“你,你……”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悻悻返回王家。 ------------ 第四百九十章 清查账目 张允文如今就住在巩县的驿馆之中。随时监督着整个巩县发生的大小诸事。 在他发出文书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王家之人被压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倒是那洛阳的王家来过一次,不过在张允文这儿碰了一个钉子之后,便再无消息。 而杨石从虎牢关调来的五百精兵将整个巩县掌握起来,再加上后来从洛阳赶来的调查院探子,整个巩县已经尽是张允文的人马,无论是明的还是暗的,都在其掌握之中。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八天时间过去了。 那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终于到了。 张允文领东都牧,更是配有李世民的配剑,这洛口仓之事,他本来可以一力解决,然而此举关系到王家,自己虽然有证据,但是如果全凭自己处理了,以后在百官面前,说不定也会落个跋扈的罪名,甚至那洛阳王家还会鼓动朝中大臣参上自己一本。到时候那可就亏大了。所以,张允文决定等那大理寺和刑部官员来了之后,再行处理此事。 大理寺来的是一名从六品的大理寺丞和一名从九品的大理寺狱丞。前者正刑之轻重,后者掌管狱吏,管理囚徒。而刑部来人是一名刑部员外郎,掌律法,负责审核大理寺及各地上报来的狱讼。 随同这大理寺和刑部来人的是一名年纪约莫十**岁的内侍。当着李世民及巩县官员的面,这内侍拿出一份黄皮奏章,用尖利的声音念诵着。 这便是李世民下的诏令。这份诏令之中,李世民首先对洛口仓发生的弊案表示震惊和愤怒,接着,他要求张允文全权负责此事,任何人不得有半点阻拦。还隐隐提到了那把配剑。换句话说,就是要张允文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不用给谁面子。最后,则是安抚张允文的话语。 张允文听了这内侍宣读诏令,心头不由一动,看来这李世民还真拿自己当做打压士族的尖刀了。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和士族的交集也不大。 在宣读完诏令之后,众人尽皆望向张允文。诏令中已经名言,张允文将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 张允文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日近正午,当下便道:“这样吧,诸位大人远道而来,极为辛苦,还是先请道酒店之中用餐之后,再行审理此案!” 众人顿时连连称好。 包下了巩县一座酒楼,在里面吃了酒宴,有休息了一下,到未时初刻,这才开始审理这洛口仓弊案。然而,就在张允文他们开始审理的时候,以洛阳王家为首,集合了洛阳周家、褚家等大家族的二代直系子弟,来到了这巩县。他们是来给王家压阵的。 张允文本欲将这审理的地点定在巩县县衙,然而光是那世家之人便有几十人,再加上从长安来到官员和周围看热闹的人,岂是这小小的巩县县衙能够装得下的?所以,张允文决定将这审理的地点放在开阔的街道之上。 在街道上搭起座椅,张允文坐在中间,那大理寺丞坐在左边,刑部员外郎坐在右边,共同开始审理这洛口仓弊案。 四面围着一圈又一圈围观的群众。而那世家之人,则是坐在最里面,直接看到审理的过程。 先是将那王岳押上来。经过几天的休整,这王岳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可清楚的记得,是张允文将自己打成这样的。想到这里,又想到了那吴家娘子,啧啧,不知道这张允文在将老子打晕之后,有没有上那小贱人! 想到这里,这王岳便哈哈大笑起来。 张允文见这王岳笑得猖狂,本欲喝止,当旁边的大理寺丞已经忍不住出言道:“犯人王岳,竟敢咆哮公堂,藐视国公,罪不容恕……” 话没说完,便被那王岳打断:“大人,你可知道在下在笑什么?” 众人不由一愣。那王岳却是笑着问张允文:“张大人,那吴家娘子的身子可柔软得紧?” 众人闻言,尽皆哗然。 张允文闻言,勃然色变。原本他顾忌吴家娘子清誉,便没有来计较此事,反正这王岳已经是罪大恶极了。却不料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来。当下猛的一拍桌子,怒声道:“王岳,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当初欲图建武吴家娘子,被本官制止,你便以为本官也如你这般,一个披着人皮的狼!”说道这里,张允文猛的走了出来,走到王岳旁边,猛的一脚踢在王岳腹部,直将这不足百斤的王岳踢飞三尺高,落在丈余外的空地上。 那王岳双手被绑,弓着腰扑在地上,嘴角流出丝丝淡绿色的胆汁来。那些世家子弟和王家之人正要出言阻止,却见张允文猛的回过头来,瞪了他们一眼。那凌厉的眼神不由让他们心生惧意。 这张允文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物,但是一个眼神,便是如此厉害!众世家子弟心头皆是这般想到。 张允文指着王岳道:“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说话!你也不去长安打听打听,老子张允文是个什么样的人!”兼职业务说出这话来,在场众人对于张允文的话已经相信了。毕竟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的名声是长久积累下来的,若张允文真是个好色之徒,那他在长安的名声也定不会好! 经过这一风波,审讯又接着继续。这一次,先有洛口仓仓令杨虚出面指证,拿出那份账目来,一笔笔的掩饰出来给众人看,在场众人,虽然不懂这记账,但看到那最后的数字时,也知道这粮仓中定然存在问题。 接着,杨虚有拉出十多名苦力,指证那王岳以贩卖霉粮为名,大肆卖出粮仓中上好的粮食。 最后,张允文也将那份吴家娘子献出来的账本拿出来作为证据。 这一下,人证物证俱全,也由不得那王岳抵赖。 搞笑的是,那恒祥粮店掌柜王忠看见那份从王岳床下搜出的账本之时,蓦地转身气急败坏的对王岳道:“小少爷啊,你怎么,怎么自己记了一份账目啊!还做得如此明显?” 王岳惭愧的看着王忠:“忠叔,我这不是怕你们在分钱给我的时候,少分给我么?自己留一份,以后除了岔子,也好有账目可对啊!” 无论是那些世家子弟还是围在外面的平民百姓,听得这话,不由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这王岳王忠等人的罪名便落实了下来。 见到这种情形,不少的世家子弟也不管后面的结果,分开人群,便离开了此处。 审理完毕之后,那大理寺丞便开始宣判。 诸犯人之中,王岳、王忠为主犯,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其余粮丁、粮行伙计等人尽皆流放岭南。至于巩县王家,贪用仓粮之资,加之管教不严,令巩县王家三十年之内,不得入仕,同时没收王家在巩县两天八百顷,店铺二十间。 之所以没有连着王家一起修理,却是内侍在用餐之际,对张允文说道:“张将军,陛下还让小人转告与你,不必在王家之事上纠缠,尽快做好自己的事!” 不过当那王家之人听到这判决之时,顿时哭成一片,王家老族长更是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上。 当这老爷子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嚷嚷着:“快去,快去将家中的存钱全部取出来,向张允文回购我王家的田产和房产!” ------------ 第四百九十一章 洛阳商税 处理完巩县的事情,张允文便准备离开巩县,巡察下一个县去了。 在大理寺丞宣布完处罚决定的当日,那王家之人便找到了张允文,提出赎回那些田地和店铺的请求。张允文却是摇摇头:“这没收你们王家良田店铺,本就是对你们王家的处罚。如果王家再次用钱赎回这些良田店铺,那大理寺判决威严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听了这个消息,王家之人只好讪讪返回家中。一条三十年内不得入仕,一条没收相当于王家一半的财产。自这件事之后,王家在巩县的势力大大缩水,而巩县其他两家则是乘机从张允文处购得良田商铺,壮大自己势力。整个巩县,不再是王家一家独大了。 那些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已经先行返回,而那从虎牢关借来的八百精兵,除了留了一百人作为粮丁之外,其余人也分批返回虎牢关。 在临行之前,一个让张允文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驿馆求见张允文。当听说是一个面黄肌肉,衣衫破旧的年轻人时,张允文一愣,自己可不认识这样的人,难道是百姓有冤情? 不过在张允文听到这人的自我介绍之后,不由勃然变色。 “草民吴良,乃是吴家娘子夫婿!”这自称吴良的人满脸谄笑的看着张允文说道。 一听到这人自称吴家娘子夫婿,张允文顿时想起当初在洛口仓库区时,那王岳说说的话,此人乃是一个十足的赌鬼,为了凑钱,甚至以两贯钱的价格将自己的老婆送给那王岳,以供欢愉。这种人,张允文最是看不起。 当下便没好气的说道:“那你找本官所为何事?” 这吴良满脸堆笑的说道:“呃,是这样的,大人啊,前几日那王岳说那日你阻止了他与我家娘子之后,你和我家娘子之间……” “住口,你这无耻小人!”张允文听得这话,顿时怒火冲天,“此事本官早已经澄清,说过本官与你家娘子之间绝对是清白的!” “当然当然,那是那是!”吴良唯唯诺诺的说道,“不过大人啊,那日大人阻止那王岳时,定然看到我家娘子衣衫不整了吧。如此一来,岂不是……” 后面的话,吴良没有说下去了,张允文也没有开口,死死的盯着他,他轻咳一声:“要不然这样吧,大人,你赏给小人一点钱,小人便将我家娘子献与大人一尽欢愉?” 张允文听得这话,哈哈一笑:“吴良啊吴良,为了点钱,你连自己娘子都能送与人!这吴家娘子也算是果决之辈,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朽木丈夫啊!” 吴良讪讪一笑,唯唯诺诺的看着张允文。 “好!”张允文沉声说道,“我可以给你两百贯!” 一听到这个数字,吴良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不过嘛,你得写上休书一封,将你家娘子休了,从此与你再无相干!你可愿意?”张允文双眼死死盯着那吴良。 吴良想也不想,一口应承下来:“好!小人这就写休书!” 当这吴良写好休书,摁上手印之后,张允文便让人拿来两块金饼,递给这吴良。谁知这吴良却道:“大人,你还是给我铜钱吧,这些金饼可不是草民能用得出去的!” 张允文又只好让杨石送来两贯铜钱。看着这吴良提着十二三斤重的铜钱消失在驿馆之外,张允文心头却是不由自主 松了一口气,至少那吴家娘子不会再和这个混蛋住在一起了。 然而接下来令他感到苦恼的是,自己一时冲动,还了这吴家娘子的自由,可是自己该如何安排她呢? 第二日,张允文领着亲兵带着一辆装着那吴家娘子的马车,慢慢离开了巩县,往洛口北边而去。 一路上,也不是是见张允文身边有亲兵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吴家娘子显得十分害羞。 在洛口渡过黄河,到达李城。那李城县令早就带着一帮属官前来迎接。这李城县令正是在李世民任东都牧之前调任于此。不过这人也倒是厉害,很快便将整个李城的大小权力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像那个洛口仓;令杨虚那般窝囊。 过了李城,到达孟州,在孟州停留了一日,接着通过河阳桥过了黄河,进入北邙山。北邙山以南,便是洛阳城了。 途径北邙山的时候,马望山兴奋的谈起了当初自己在北邙捕猎的情形来。“大人你可不知道,那些野鹿啊跑得可快了,而且一个个机灵无比啊,普通陷阱根本就很难奏效,往往要套上两个三个陷阱,这才能抓住那些野鹿!呃,要不这样吧,大人,你们先行一步,我去猎头野鹿过来!”马望山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往北邙山跑去。 张允文轻笑一声,示意队伍慢慢往前走,并在一处小溪停下休息。近一个半时辰之后,那马望山真的扛着一头野鹿回来。 当夜,众人便在这北邙山中住了一夜,吃着这野鹿肉,听着马望山将起北邙山的趣闻,安逸自在。 仲春之时,整个北邙山笼罩在一片翠绿之中。无数的深浅不一的各色花朵装扮在期间,漫山遍野的分布着,就像是在这副翠绿的墨卷之上洒下的点点墨迹。 缓缓越过北邙山,终于达到洛阳了。 此次张允文出巡,最大的收获不是破获洛口仓弊案,而是对于这洛阳以东州县的情况有了详细的了解。每到一处,和那些在自己之前到任的官员交谈,得到这州县的实际情况,远比从那些记录上合数据上得到的东西要强。 回到洛阳之后,张允文让人将吴家娘子领到李宇等人面前,随便他们如何安排,相信以李宇的善良,不会对这吴家娘子怎么样。 接着,他便招来那王方翼三人,向他们询问府衙之中的事情。 临行之前,张允文曾吩咐他们在自己离开其间,登记洛阳一城所有商铺,并且以十文钱一个的价格发放营业许可证明。为了能让他们顺利的完成工作,张允文将东都牧的大印留给了三人。并且祝福洛阳府尹韩成厉好好配合三人。 如今,自己回来,当然得查看一下这些人对于自己布置任务的完成情况。在前衙将这三人召集起来,向这三人笑道:“怎么样,三位,守着这府衙的滋味可是好受?” 那王方翼笑着摇摇头:“偌大的衙门,整个河南一地所有民事,积压在我们三人身上,这担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就是!”那张柬之接口道,“每日光是各地文牒便有一尺厚,里面甚至还有一年之前悬而未决的案子,也积压下来,让我等来办!” “衙门人手太少,除了我们三人,便只有十几名书办,实在忙不过来啊!”那魏真宰也跟着诉苦道。 听到这三人的话,张允文却是肃声道:“这是里面自找的!当初我便告诉过里面,我这东都牧,主要负责商务之事,重心应该在商务方面,其余如刑事、民事,当推给洛阳府尹去做。你们倒好,尽数将这些东西揽下来,不累才怪!” 三人对望一眼,最后,由王方翼这位年纪稍长者说道:“大人此言差矣!大人欲拓宽洛阳一地之商税,唯有加大对世家商铺的征收力度。不知下官此言可对?” 张允文点点头:“也算有些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弃这些民事、刑事了!大人想必知道,洛阳世家,同气连枝,抱成一团,若是大人想要加增商税,必然会受到他们的一致抵制。这时候就需要大人拿出在巩县时的威风,打压一下这些世家的气焰,而民事、刑事便是最好的选择!” “唔,此言在理!待会儿真宰你持我手书,去洛阳府尹那里多调集些文吏过来!另外我再向陛下要上一些,也好渐渐你们的负担!” “如此多谢大人!”三人长揖道。 “对了,大人,关于那营业许可证之事,下官有情况要禀报!”那王方翼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张允文说道。 从张允文离开洛阳后的地三日,三人便以东都牧的名义在洛阳城内外各处张贴告示,令所有从商人员到东都牧衙门领取经营许可证,无论你是坐拥店铺,还是领着商队游走四方,都必须领取这营业许可证。若是不然,则查封店铺,洛阳籍商队取消行商资格,非洛阳籍商队不得进入虎牢关,不得在河南境内行商。 这告示一出,整个洛阳都震动了。 从武德年间开始,朝廷对于从商便是非常宽松的。到了贞观初年,虽然限制过一段时间的商业,但是,在不久之后,又再次重商,为此还办不了重商令。天下商人看着这盖着大红玺印的的布告,别提有多高兴了。 但是,无论是在武德年,还是在重商令颁布的那段日子,都没有人提到这营业许可证的事情。毕竟天下轻商,从商者不过是占少数。 然而,今日洛阳城中却出现了这样一份布告,不由得让洛阳商人震惊不已。这些商人尽皆担心,莫不是这洛阳将要将商人从户籍之中分离,莫不是以后领不到朝廷均田了? 这样的情绪在商人之中蔓延,很多商人竟然暂时关了大门,暂停营业。 这时候,东都牧府又发出一份布告来,对前面那份布告解释了一下,说是这营业许可证纯粹是为了规范商业秩序,不与户籍相联系,请各位商家尽快前来办理营业许可证。 见到东都牧府发出这这份布告,许多商人这才放下心来。然而,大部分商人依旧心存疑虑,决定观望。所以,从张允文出发的三月一直到回到洛阳的四月这一个多月里,整个长安,来办理这营业许可证的尚不足五百户。 听王方翼将情况说了出来,张允文陷入了思索之中,半晌之后,才反问道:“那么你们觉得这营业许可证之事是否可行?” ------------ 第四百九十二章 旱灾与争水 王方翼等人听了张允文的话语,却是笑道:“大人既然一力推行此事,无论是否可行,岂有半途而废之理?再者说了,这营业许可之事乃是前代未曾有过之全新举措。我等三人亦曾就此举探讨数日,结论与大人一样,此营业许可之法,对于规范商业秩序,十分有用!” 听到了王方翼等人的肯定,张允文点点头。接着又听那张柬之道:“不过啊,大人,洛阳商户,何止三千,如今这营业许可发出去不到五百份,且多是普通小商人前来领取。至于那些世家和大型商队,还在观望之中。如今大人回来,是不是能将这些世家与商队召集在一起,好生和他们说说此事?” 张允文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下却是断然拒绝道:“不行!本官既然一力推行商税之策,后面跟这些世家商队还有好一阵子交锋。而且越到后面,对其利益的损害也就越大,说不定还会与他们形同水火。难道那时候本官还要去召集他们来和解?既然如此,何不强硬到底?”说到这里,张允文露出一丝笑容来,“本官乃是武将出身,行事自然强硬,喜欢用最直接的方法解决问题。若是他们不来领取那营业许可,老子便敢封他们的店!” 三人对视一样,王方翼轻笑一声:“这倒也是,大人之名,早已传遍天下。凭借大人的威望及手中权柄。以强硬手段办事,的确是能很快的解决问题!” 那张柬之却是轻声道:“大人,刚则易折,有时候还是得刚柔并济啊!” 张允文点点头:“嗯,本官心头自有主张!” 整个洛阳城的商家知道张允文返回洛阳,便尽皆派出人来打探消息,想看看那张允文对这营业许可证之事后续处理。毕竟这般拖着,既对东都牧府不好,又害得自己提心吊胆的。 照例是那间茶楼,周家、褚家、王家三家族长齐聚于此,晒着太阳,喝着茶水。 这仲春的太阳晒起来有些燎人了,三位老头子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时辰,喝了两盏茶,整张脸便已经红彤彤的,在配上吧白色的须发,当真是鹤发童颜啦! “呵呵,听说你们王家在巩县吃了个大亏,让那张允文狠狠的打压了一把,损失可是不小啊!”那褚家族长放下茶盏,幸灾乐祸的说道。 那王家族长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和那褚家族长说话。 周家族长见二人如此,当下劝道:“二位,不要这样嘛!我等洛阳世家,相互友好,互为援引已然百年,自是需要互相担待,不要在做意气之争了!还是先说说张允文那营业许可之事吧!” 见这周家族长挑起这话头,另外两人也不再做意气之争。只听那王家族长道:“这张允文也到真是的,明明一个武将,却来插手商事。虽说我朝有武将为州刺史的习惯,不过那些州刺史可是没多插手地方事务啊!” “就是!”那褚家族长迅速与王家族长达成一致,“每户十文钱,虽然不过,但是交了钱,领了那营业许可证,这不就是将商铺的生死置于他张允文手中了么?到时候,他说不能营业,你还真不能开店!” 那周家族长却是摇摇头:“我看没这么简单。这营业许可说不定还只是这张允文的第一步,难保他没有后续手段!” 另外两人也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那我等当如何应对?”那王家族长道,“虽说我等的根基都在城外良田之上,可这商铺之利,也占了一年收入的一半啊!” 褚家族长闷哼一声:“还能怎么办,继续等着呗!看看那张允文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周家族长摇摇头:“如此等着也不是办法!依老夫猜测,这张允文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了!毕竟这人乃是个军人出身,性子烈啊!” “要不我等派出人手前去试探一番?”那褚家族长眼珠一转,轻声说道。 “可行!不过派出的人可不能是我们三家中人啊!” 张允文回来后的第三天,一份加盖这东都牧府大印的告示再次出现在洛阳各地。上面写着,令所有商户于五月之前,到东都牧府办理营业许可。如果未曾办理,将派人封住商铺大门,禁止营业。 除了这份告示,后面还有一份张允文写出的公开信。上面用朴实的话语再次解释了一下这营业许可证的方方面面,对与商人所担心的问题,加以说明。最后则是加盖上了张允文的私章。 在见到这份公告之后,这些商人一面是迫于形势,另一面则是听了张允文的解释,这才前往东都牧府办理营业许可。此时已经是四月十八了,仅仅还剩十二日了。 一时间,这东都牧府衙门庭若市。即使是加派了人手,依旧不够用。 于是张允文只好让洛阳府尹帮着办理营业许可证之事。 每办理一户,便会详细的登记这商户的各项资料,像什么姓名、年龄、住址、店铺地址都要登记在案。而且在发放营业许可证的时候,填写内容,加盖公章,将那营业证编码与商铺店主名字对应,都是需要时间的。全凭手工操作,速度十分缓慢。 就这样,一日日的慢慢过去,到达四月三十的时候,已有二千九百多户商户办理完毕。眼看明天就是五月了,许多商人还排在外面。而此时,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这些商人可不像明日便有人来封了自己的店铺,当下拖着那些文员的衣襟,不让它们离开。 整个府衙,吵吵一片。 听到府衙前吵闹的王方翼等人出来一看,只见府衙之前一片混乱,十多名可怜的书办被近百名商人拉着衣襟,神色狼狈。几名衙役站在外面,不知所措。那些商人口中大声的吼着什么。整个府衙之前,尽是商人的吼声和书办狼狈的呼声。 见到这种情形,王方翼当下一怒,大声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一听到这吼声,那些商人顿时停住了手,气鼓鼓的看着王方翼:“这位大人啊,明日便是无五月初一乐,可是今日你们怎么不给办理那营业许可证?难道明日要来封了我等的店铺不成?还有,刚才甘老板在与衙门上的人讲理的时候,竟然被他们打了,大人,你给评评理,难道你们衙门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一听得这话,王方翼不由大吃一惊,目光四下搜索,果然看见一名脸上还带着血迹的中年人正坐在人群旁边,满脸恨恨的望着衙门。 “大人,衙门可不能太蛮横啊!你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先前说话的那名商人气愤的说道。其余商人也是纷纷附和:“对对,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国公大人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之中,矛头渐渐转向了张允文。 王方翼看到这种情形,心头一阵震惊,难道是有人在后面煽动?当下大声喝道:“够了!不用再闹了!营业许可证发布时间,延长十日!记住了,十日,这是最后的期限。十日之后,没有许可证的商业一律停业。那个什么老板来着,今日之日,乃是混乱引起的,既不能责怪衙门,也不能责怪国公。谁叫你等如此不守秩序,胡乱来的!算了,今日便将你的许可证给发了吧!另外,这费用也免了!” 此言一落,其余商人纷纷喊道:“大人,那我们呢?” “明日再来办理!” ------------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两村斗殴 虽然王方翼非常怀疑这商人聚在府衙前闹事是有人煽动的,但是因为没有怀疑对象和证据,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下去。况且,那位受伤的甘老板也接受了他的建议,办理了营业证明之后,便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随着这些聚在府衙之外的商人渐渐散去,王方翼在招呼了一下各位书办之后,匆匆进入府衙之内。 在府衙和后院的位置,一般是有马望山等三名亲兵中的一人在守着。当王方翼来到后院时,正看见宋瀑正在这里守着。 对于张允文的三名亲兵,王方翼三人还是挺佩服的。尤其是王方翼和魏真宰,二人都练有武艺,自然是知道这三人的深浅。不过在看到马望山一手箭法,杨石一手刀法,还有宋瀑一身力气的时候,三人对于这三名亲兵那是刮目相看。 “呵,今天是宋大哥值日啊!”见到宋瀑,这王方翼主动打招呼道。 宋瀑憨厚一笑:“呵呵,王兄弟去找大人?呃,此时恐怕大人正在用饭呢,此时去,恐怕不好吧!”他对这王方翼一身武艺也表示敬佩。当初这王方翼可是和杨石比过刀法。虽然不及杨石,但是比自己可就强多了。 王方翼却是不在意的一挥手:“没关系,今日我有重要事情告诉大人!”说着,便往里面走去。 “大人!”王方翼冒冒失失的冲进一间大厅,却看到张允文正和他的妻儿同在桌上用饭。而且张允文正舀着一勺子汤喂向张彻。 王方翼冒冒失失的冲进来,不由让张允文手一颤,半勺子汤水洒在了张彻身上。 当下,大厅里面六双眼睛齐齐的盯着王方翼。尤其是张彻,这小子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王方翼,那衣襟之上沾着汤水,看起来异常狼狈。 王方翼此时哪能不知自己犯了过错,打搅了张允文一家温馨的一顿饭,当下面色讪讪,口中唯唯道:“嘿嘿,大人,还有诸位,你们慢用,在下告退,告退!”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往后退去。待退到一处帐幔边时,“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待张允文慢慢用完了饭,却是和王妍说起笑话来。直将一家子逗得咯咯直笑。 “相公啊,方翼刚才进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你怎么还不去见他?”王妍忽然想起刚才闯进来的王方翼,不由笑着说道。 张允文狠狠的说道:“那小子敢打扰我吃饭,还将我儿子的衣服弄脏了,先晾他一下,待会儿再去!” “呃,相公,貌似弄脏彻儿衣服的人是你吧!” 张允文最后还是来到偏厅见王方翼去了。 待王方翼将府衙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他继续道:“大人,以下官看,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若是当时我不在场,那么出来维持秩序的只有那些衙役。不过照当时的情况看,这些衙役根本就无法控制住局势。而且衙役在衙门当差,难免盛气凌人,若是一大帮衙役出马,绝对会使得后果不堪设想!” 张允文闻言不由皱起眉头:“那张柬之还有魏真宰二人呢?” “张柬之在洛阳府尹处,魏真宰也去了!就连下官也是刚刚从哪里过来!” 张允文一听三人都去了洛阳府衙,不由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难道那边出什么问题了么?” 王方翼摇摇头:“那到不是。今日乃月末,洛阳府那边有诸多的事务需要处理,所以我们三人都过去了。大人以前不是说了么,就算是民事和刑事,我等也要了解!” 张允文顿时松了一口气。 “下官就是觉得这事情来得太巧了!” “好了,此事已过,就不要在纠缠了!就算是有人在后面捣鬼,也不是被你给破了么?”张允文笑道,“此事你处理得很好!十日,本官就再给他们十日!明日你就发出公告,说鉴于今日有大批商户未曾绊倒许可证,所以特延长十日。这十日乃是最后的期限!”张允文沉声说道。 “喏!”王方翼起身一揖道。 在以后的十日里,前来府衙办理许可证的商户数目渐渐减少,到第九日的时候,一家商户也没有。而第十日亦是如此。 十日一过,张允文便撤销了许可证办理地点,转而令人带领衙役在南市北市还有洛阳附近乡镇村落进行大检查。但是,张允文同时还发出公告,如果衙役在检查之时,存在趁机占小便宜,欺压商户的行为,商户可以上告东都牧府,他将会大力惩处这些衙役。 检查许可证的事情也进行得非常顺利。在王方翼三人的带领下,一支支由衙役和书办组成的检查队伍来到南市北市,先问清店家姓名,然后在于营业许可证上的地址编号相对照,很容易便知道这许可证的真伪和是否冒名顶替,毕竟这地址和人名编号是一一对应的。 当然,也要商家没有办理许可证,而将那些已经检查过的商户的许可证拿来一用,结果一下子便被查出来了。 “呵呵,你这里明明是布店,却那个木器店的许可证过来!真是可笑!来啊,将老板请出来,封店!” 那布店老板娘当即在地上耍泼,阻止衙役上前封店。 见到这种情形,那些衙役蠢蠢欲动,想要将这老板娘拖开,而上去讲店铺查封。 带队的魏真宰看到这种情况,当下出言质问道:“我且问你,为何不来办理营业许可证?” 那店铺老板看了魏真宰一眼,嚅嗫道:“不是五月初一的时候便停办了么?我们就是想办也找不到地方啊!” “胡说!办证时间,明明延长至五月初十,并且在洛阳各处张贴告示,你又岂能不知?”魏真宰义正词严的说道。 “呃,呃,那个小人不认识字啊!”那老板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在老板回答的时候,那老板娘也停止了耍泼,一身乱糟糟的看着魏真宰。 魏真宰见这老板眼神闪烁,心中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当下说道:“本官可不管你认不认识字,办证时间已过,你没有办理营业许可证,就得关门!来人,上去封店!”这事情可是关系到东都牧府的威仪,若是魏真宰退让了,那东都牧府将会威严扫地! 一名拿着浆糊和另一名拿着封条的衙役便慢慢走了上去。 这时候,那老板娘再次耍泼,张牙舞爪,手舞足蹈的拦在两名衙役面前。两名衙役见状,赶紧后退。 眼看那老板娘肥胖的身子正要向魏真宰冲过来的时候,魏真宰却是不惧,一侧身,避过这老板娘,然而,正当他准备后退时,那老板娘竟然倏地停了下来,接着倒在地上,嘴角泛出白沫来,上肢抽动着。 “死人了,死人了!东都牧府上官员打死人了!” 就在那老板娘倒下的时候,外面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传出来这样的呼喊声。只是瞬间,外面便聚了一圈又一圈的围观群众。不少的人纷纷后吼着“东都牧府上的官员打死人了!”“当官的打死人了!”之类的话语。 在这些言语的推动之下,场面一片嘈杂混乱。 就在那喊声刚起的时候,魏真宰便意识到自己落入到了一个圈套之中。心头当下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又想起此时自己代表的是东都牧府,当下冷静下来,俯下身,看着这老板娘。 然而,他刚刚府下身,那布店老板便吼着:“娘子――”便往这边冲了过来。 魏真宰瞧见这老板虽然大吼大叫,可脸上却无半丝担忧的样子,当下一指那老板:“拦住他!” 两名衙役立刻冲了上去,将那老板拦住。可是那布店老板依旧执着的往这边冲过来。 魏真宰小心的转过妇人的身躯,面色一变。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张家来人 “羊癫疯!”魏真宰一眼就看出了这老板娘倒下的原因。 按照中医理论,羊癫疯属痰症。脑为至清至粹至纯之腑,为真气所聚,维系经络,协调内外,以主元神。脑清则神识清明,主持有度;脑为髓海,水谷精微及肾精所藏。清灵之脏腑喜静谧而恶动扰,易虚易实,是故神伤窍闭为其病理基础。清窍被扰.元神失控,神机散乱,则昏仆抽搐;髓海不充,元神失养,脑神乏机,致恍惚不安,目光呆滞等。 而这老板娘的症状正是羊癫疯发作时的模样。 虽然这是羊癫疯,然而,在那老板和不明人士的煽动之下,四周诸多百姓皆以为这魏真宰动手杀了人,霎时间人潮汹汹,声讨之声,铺天盖地。 而处在这漩涡之中的魏真宰面沉如水,从容不迫的说道:“来人啊,保护现场,不许任何一人靠近!另外,去请个大夫过来,呃,记得让大夫带上银针!” 一众衙役见魏真宰从容镇定的模样,心头也松了一口气,连忙按照这魏真宰的要求去做。而那老板见到魏真宰这般处置,心觉不妙,连忙大声喊道:“你这狗官,杀了我家娘子!众位街坊邻居,将他送到衙门去!” 魏真宰冷笑一声,朗声道:“你说我杀了你家娘子,可是你们有谁看见我动手了?看看这妇人的症状,分明就是羊癫疯发作,你却要赖上本官,说是本官杀了你家娘子,是何居心?” 那布店老板不由面色微变。 魏真宰又接着道:“本官从学国子监,苦学数载,其间更有涉猎医道,难道你认为这羊癫疯之症能瞒得过我?” 这布店老板当即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那请医生的衙役便领着一位中年医者一路小跑过来。 “魏大人,大夫我给你请来了!”那衙役一进人群之中,便喊道。 这位中年大夫目光四下扫了一下,便看见了地上的布店老板娘。“这可是羊癫疯,小心一些啊!”中年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套银针来,“老夫会暂时止住这位妇人!呃,不知这妇人亲眷何在,只要能加以调养,按时以药喂之,这羊癫疯的发作也不是那般频繁的!” 环顾一圈,然后看着魏真宰:“你是她儿子?” 魏真宰看了一眼地上口吐白沫的肥胖妇人,心头一阵恶寒,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一指那正被两名衙役拉着的布店老板,“那人是她相公!呃,此次出诊的费用也是他付!” 大夫沉吟了一下,拿起银针,三根指头捏住。那长长的银针顿时在阳光之下晃动不已。 快而准的插入这妇人身上。大夫下针飞快,没多久,这妇人的额上、背上便插了十多根银针。 “小心点,将她送回房中!”这中年大夫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让人将这老板娘往这布店中抬。然而,魏真宰哪里肯干,当下说道:“这布店已经被官府查封,任何人不得进入!要待官府解除封条之后,方才能进入!还是先将她送往客栈之中吧!” 这大夫顿时动怒:“人命关天,可是延误不得!再说了,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客栈?” 四面百姓闻言,亦是出声附和。一时间,这魏真宰陷入被动之中。 面对这样的情形,魏真宰也是难以作出抉择来。一边是人命关天,一边是东都牧府威严。这该如何取抉呢? 片刻之后,那魏真宰猛的从衣袋中拿出一串铜钱来,走到哪布店旁边的竹器店中,对那老板说道:“老板,请你帮帮忙,帮忙安置一下那布店老板娘!这些钱就算是补偿你今日损失的!” 这竹器点老板一见这串铜钱,差不过有一贯多,又见魏真宰口气温和,虽然对东都牧府强制办理营业许可证一事心存芥蒂,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也点点头:“好,我便答应你!不过只限今日一日!” 魏真宰连忙道谢。又赶紧招呼人将这布店老板娘搬到竹器店中。又派人将那布店贴上了封条。做完这些,魏真宰思忖着是否在明日将这布店的许可证给办下来? 除了魏真宰之外,那张柬之和王方翼也各自遇到了那未办理营业许可证的商户。不过这些商户可要好办得多,他们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便直接将封条贴在商家大门之上。并告诉他们,三天之后,便可以重新办理许可证,不过办理的费用是一百文! 听到自己的店可以重新开张,那些店家顿时感激涕零。 这样的检查一直持续了五日。洛阳城内的商家集中在一起,倒还是能很快检查完毕,只花了两天时间,便完成了。但是洛阳城外的商家则是商家则是分散得较为稀疏,挨着去查,花费时间颇长。况且,第三日的时候,第二轮营业许可证的办理也开始了,需要抽调人手回去。 终于,在五月末的时候,整个洛阳的所有商户都登记在案。至此,这洛阳商税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登记了多少,又该如何征收商税?怎样才能照顾好各方利益?种种问题接踵而至,不由让张允文有些头大了。悔不该当初去看望李世民,更不该去看那什么奏章。如今在洛阳城,可是说是十分的艰难啊! “大人,按照你的计划,这九月之时,商税当与农税一同征收,如今已快六月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啊!”王方翼看完了张允文撰写的一份计划书,顺手递给张柬之,对张允文说道,“况且我等仅仅完成了一步而已!” 张允文却是轻叹一口气:“第一步顺利走过了,第二步可是不好走啊!核查洛阳城内,大型店铺、商队季度收入,为商税的征收提供依据!这点可是直接和那些世家、商队起冲突啊!” 看完张允文计划的张柬之不由摇头叹道:“大人,下官认为这第二条付诸实施,将会很困难啊!这洛阳城内,大型店铺、商队,尽为世家所有,这些世家同气连枝,护卫援引,就算大人查下去,恐怕也查不到什么真正的季度收入,查到的,极有可能,不,肯定是假账!” 听了张柬之这话,张允文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那你们说说,我等该如何来做接下来的事?” “呃,大人,你自己不是写了份计划书么?” “我写的只是大体框架,具体执行手段还得群策群力,一起来想办法!”张允文毫不客气的将这动脑筋的事情推给了三人。 要知道,这三人皆是足智多谋之辈。虽说那王方翼和魏真宰在后来都是武将,但是王方翼属于智将,而魏真宰是儒将,而张柬之更是文臣。三人皆足智多谋。 将事情推给三人之后,张允文便拍拍屁股,向内院走去:“呃,这事儿你们先想着,想出来了,我请你们吃饭!”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张允文离开的背影,满是无奈。 ------------ 第四百九十五章 前程 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棉布衣衫,张允文独自一人漫步在洛阳的北市里。只见宽阔的街道两边,一家家贩卖各种商品的店铺敞开大门,恭迎八方来客。 看起来很是宽阔的街道之上,人流熙熙攘攘。张允文行走其间,不时与人轻轻碰撞。来往的行人之中,还有很多高鼻深目,拥有灰色或是绿色、蓝色眼眸的突厥人、大食人甚至大秦人,他们牵着串成一列的骆驼马匹,来往在这北市街道之上。即使有嘈杂的喧哗声和吆喝声,也盖不住马匹骆驼颈项之下那拳头大小的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 除了这些西域来客之外,还有从河北山东淮南过来的商队。这些商队借助运河之利,购进从西域运送过来的奇珍异宝,名贵商品。 这些只是商队的大宗贸易。此时的洛阳城,有将近六十万人口,市场十分广阔所以为本地居民提供商品的店铺也是不少。相对于那些一次交易便有几千近万贯的商队大宗交易而言,这些店铺的规模便相对较小。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褚家粮行,比如周记布庄。 这些由世家支持的商铺的规模在洛阳城内首屈一指。控制着市场的大部分份额。不如褚家粮行,他每年售出的粮食,占据了洛阳城粮食总交易量的六成。而周记布庄亦是如此。当然他们也知道,若是全部控制了米粮布衣等物资的市场份额,定然会引起洛阳当权者的不满,所以,他们依旧留出了许多的市场份额,供其余二流世家和平民开设的店铺占据。 至于三流世家和寒族,他们从事经商的人很少,一来是这商人地位不高,三流世家和寒族本已经接近衰落边缘,他们却死撑着面子,不愿从事这商业活动。二来是从商需要大量资本,他们也很难拿得出来。倒是平民百姓,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攒钱的速度比起那些三流世家和寒族,可是要快上不少。 张允文已经不是第一次漫步在洛阳的市坊之中了。每一次看着眼前匆匆经过的行人,一个个排列在街道两边的商铺门户,一面面迎着微风轻摆的旗幡招牌,张允文的心头总会不经意间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出来。虽然这里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但是,他对这里没有多少感情,让自己牵绊的城市反而是长安。即使一家人全部来到洛阳也是如此。 和长安这个政治中心繁华大都市相比,这东都洛阳便要相形见绌不少。无论是规模,还是这个城市的整体气质。在张允文看来,长安这座城市偏向于阳刚。无论是那高大巍峨的玄武门,还是那城北宽阔的点兵场,都透着一股子阳刚之气。而这洛阳,淡淡的赭红色城墙,横贯洛阳平静而缓慢的洛河,还有那特有的河南腔调,都让他感到这洛阳偏向于阴柔。这也便是张允文更喜欢长安的缘故。 一直到日头渐渐西沉,张允文这才慢慢的走回了府衙之中。 长安城中,认识张允文的人不多,往来在街道上,那些行人还有街坊邻居都只以为张允文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回到府衙之中,那些文员在已经下班了。府衙大厅背后的花园里,王方翼三人正坐在一起,似乎在探讨着什么。张允文向他们打了声招呼,正准备往内院走去的时候,那王方翼拦住了张允文。 “大人,我等三人在此商量对策已经一下午了。咳,不知大人今日下午到何处去了?”王方翼三人显然对张允文撂担子的行为非常不满,在说这话时,三双眼睛全都盯着张允文。 张允文干笑一声:“本官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亦是冥思苦想,却是难以见成效。故而前往市场之上,实地考察了一下!” “哦?原来大人竟然劳身亲力,实在是让下官佩服啊!不过大人,不知你可曾想出什么办法没有?”王方翼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同时还轻轻的刺了张允文一下。 “咳!这事情可不是那般好办的!本官虽然实地考察一番,然而还是没有能找到什么灵感!倒是你们,三人在府内枯坐,便想想出办法来,这可不太现实啊!你们也应当学学我,出去走走,看看!”张允文的脸皮已经很厚了。王方翼那小小的刺,根本就戳不穿张允文的脸皮,反而被张允文将了一军。 王方翼知道自己等人根本就拿这偷懒的上官没有办法,只好说了一同恭维话之后,看着张允文进入内院。 进入到后院之后,张允文直接去了王妍的房间。呃,今日轮到她了。 坐在一张胡凳之上,看着王妍正捧着一本薄薄的书籍在读着,不由轻声问道:“唔,彻儿哪儿去了?” 王妍放下书卷,笑道:“唔,估计是和他姐姐野去了吧!” 张允文听了这话,不由摇头笑道:“这琰儿也真是的,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往外跑,像个野小子一样!再过几年都要嫁人了!” 聊了一会儿家事,那王妍忽然说道:“对了,相公,你可知道,爷爷的病情虽然有些好转,但是整个人还是虚弱的很!妾身估计爷爷维持不了多久了,想带着彻儿去陪陪爷爷!呃,相公意下如何?” 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脑海之中不由闪过王屈那慈祥的脸庞和笑容,最后说道:“既然爷爷有事,当然得回去看看!不过我的事务可是有些繁忙,脱不了身啊!你就帮我向爷爷问声好!” 王妍点点头,表示知晓。 张允文走到王妍身边,看着王妍放下的书卷,只见上面写着“史记”二字,不由惊奇的道:“唔,你怎的再看这种史书?” 王妍嫣然一笑:“在家中闷得慌,所以便拿些书来读读!这史书读起来,也倒是颇为有趣,就像一个个故事一样!” 张允文也拿起书来,随意的翻着。翻书之时,脑海中却不由想起那商业之事来。忽然间,张允文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主意来。 放下书,抱着王妍在她脸上啃了一口,便匆匆往外走去。 王妍抛开心头羞涩,在后面连连呼道:“相公啊,天色不早了,就快要用晚膳了!你怎么还往外跑啊?” 张允文回头一扬手:“没事,就到前面去一趟!” 来到前院,在一间屋子中找到了王方翼,拖着他的手便来到张柬之的房中,又再次拖起张柬之,来到魏真宰的房中。 刚到魏真宰的房中,那二人就赶紧甩开张允文的手:“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把我们强行拉来!” 张允文嘻嘻一笑:“诸位,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张柬之也顾不得抱怨,和两外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办法?” “组建商业行会!”张允文一字一顿的说道。 三人顿时疑惑的看着张允文:“商业行会?那是什么东西?” 张允文嘻嘻一笑,向三人解释起来。 商业行会主要通过行规的强制性作用,从流通环节上调剂商品的买卖,限制彼此的自由竞争。为了控制当地市场的交易,行会竭力限制外来商贩;有些中介商的行会对外来客商贩运到埠的大宗商货,不许有关同业“私买私卖”,必须投行入店发卖。同时,为排除内部的竞争,行会通常采取制定度量衡标准,并由行会共同校准,不许同业私自增减轻重出入;划一货价银码,只能由行会定期公议,酌量增减价目。此外,还规定结帐日期及抽取行用标准的限制,以及对帮伙学徒和主雇关系的种种约束。 脑海中回想着近代商业行会的种种职能,一面用笔在纸上勾画着,一面为三人讲解着。 王方翼三人本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大人此策甚妙啊!”王方翼一拍大腿,由衷赞叹道,“只要这商会一成立,那些世家为了能够获取更大的利润,必然会加入其中!到时候,以行会名义前来查账,那不就是水到渠成了么?” 张允文点点头:“不错,只要在洛阳设立这样一个商业行会,行会之内,互通有无,行会之外,抵御外商。这洛阳商户,便尽在彀中!” “呃,大人,可是这些世家会加入么?”张柬之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况且外地商人在洛阳好像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所以说,还要靠你们来集思广益,加以完善!”张允文毫不负责的说道。 ------------ 第四百九十六章 武媚娘和王氏 毛家的木材行在洛阳城虽说也排的上号,算得上是洛阳城十大商铺之一。但是,和那些专门做木材生意的大型商铺相比,比如那家叫做瑞丰木材行的外地商人所办的木材行,规模便要小得多了。那家瑞丰木材行,几乎占据了洛阳木材市场的六成份额。大商队几乎都在那里拿货。而这毛家的木材行则多是照顾本地客户,而商队也就只有那么一两支中型商队在他这儿拿货。 毛家木材行的主事叫着毛寿,乃是毛家的旁系子弟。掌管这木材行已经有十多年了。毛家主要产业在城外的农田和林地之上,而在商业领域的建树则比较少。除了这家木材行,还有一家布店和成衣店。 轻轻的拨动着算珠。算珠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毛寿放下账本,轻叹了一口气,一手抓起算盘,往上轻轻一摇。顿时,一阵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响起。那算好的算珠顿时被打回原形。 这个月比起上个月而言,收入又少了不少啊!那些外地客商还真是黑啊,卖出木料的价格竟然比要少上一文钱。这样一来,将许多顾客拉走了。 看着忙忙碌碌的将一根根圆木往店铺旁边空地上抗的苦力,这毛寿合上账本,也不再去想其他了。对着那些苦力喝道:“各位加把劲啊!一个时辰之内把这些木料搬完了,每人可多领十文钱的的工钱!老夫还让人炖了一锅肥膘肉,搬完之后,大家放开肚子吃!我毛家可是从不亏待众位啊!” 搬运木料的苦力附和道:“是啊是啊,这附近的商家,就数毛老板最为大方!” “就是就是,毛老板为人那是没话说啊!” “所以人家毛老板才会赚大钱嘛!” …… 苦力们一边用最为朴实的感激话语感谢这毛管事,一面扛起圆木,跑得更快了。 就在毛寿招呼了苦力,准备返回店中的时候,只听得一个声音唤道:“毛管事请留步!” 毛寿回头一看,却是一名穿着墨绿色长衫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认得这年轻人,他是东都牧府上的三名幕僚之一,好像叫张柬之。 虽然东都牧府在洛阳强制推行这营业许可证,惹起许多商人不满。可同样也有许多人赞成。而且东都牧乃是从二品大员,碍于这官面上的身份,那些商人就算心有不忿,也只得暗地里发泄一下。 看到这张柬之出现在自己面前,毛寿赶紧迎了上去:“哎呀,什么风吧张大人给吹来了!来来,里面请,里面请!” 张柬之也不客气,同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这毛寿一起进入屋内。 来到后堂,毛寿招呼张柬之坐下之后,又唤人送茶水来,和张柬之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话。 “呵呵,今日风和日丽,真是个好天气啊!” “是啊是啊,走在街上,那日光晒得汗水长流啊!” “呃,不知这般强的阳光之下,张大人不在府上呆着,来鄙店有何贵干?” 敷衍了一阵子,这毛寿终于单刀直入的问道。 张柬之呵呵一笑:“我到毛老板这儿来,却是来和毛老板做一桩生意!” 毛寿来了兴趣:“唔,什么生意值得张大人亲自过来一趟?直接找个人过来不久行了?” 张柬之道:“我家大人准备在洛阳成立一个商业行会,本官来毛老板处,便是请毛老板加入行会!” 毛寿听了这话,不由一愣,片刻之后,这才问道:“呃,那张大人,这商业行会有什么用啊?” 张柬之当即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来,将上面写着的行会职能一条一条的说给毛寿听。说的时候,在以这毛家木材行为例子,说明加入行会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好处和限制。 听着张柬之说着这些条款,这毛寿时而微微一笑,时而陷入深思,时而紧锁眉头。这些条款之中,既有对自己商行有利的,也有些条款将会削弱自己对商行的控制。但总体说来,对于商行还是挺有利的。 “呃,张大人,按照你的说法,这商业行会需要大量的商铺加入其中,其职能才能发挥到最大的效力,不知现在的商会有多少商家加入其中?”沉吟片刻之后,毛寿问道。 张柬之笑道:“如今尚未有一人加入!” 听了这话,毛寿不由微微有些气恼了,一个连一个成员也没有的行会又有什么用,那还要自己加入。 见到毛寿眼中闪过的迟疑之色,张柬之顿时知道毛寿迟疑的原因,当下笑道:“不知毛老板敢不敢赌上一把?” 毛寿听了这话,略微一思索,也就知道了这话中之意。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人商业行会之中没人,但这并不代表以后没有人加入。若是自己率先加入其中,获得的利益可会比后来加入的商户要多得多啊!但是若这行会真的没人加入,那么自己加进去,恐怕会被洛阳商家和世家孤立。 到底如何选择呢?就看他毛寿敢不敢赌一把! 沉默片刻之后,毛寿还是说道:“张大人,此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由老夫禀告族长之后,再由族长定夺!” 听得毛寿这般说话,张柬之只好起身,向他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先行告退!若是你家族长同意,还请尽快来东都牧府登记在册!”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走了两步,张柬之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毛寿道:“对了,还忘了给毛老板说了,这商业行会,乃是由洛阳府出面办理,将会记录在仓曹之下,其会长直接受洛阳府尹管辖。也就是说,商业行会带有朝廷的影子,不会允许私人举办的!” 毛寿一愣,接着轻叹一声,向张柬之一揖:“多谢大人告诫!” 张柬之的这话,无疑是绝了那些想要自己办一个商业行会的世家的念头。 和毛家木料行一样,洛阳城中那些较大的商铺都收到了东都牧府的邀请,邀请他们加入商业行会之中。 对于这个邀请,这些商家的的反应不一。但大多数都采取了一个方式――拖。仅仅有一家帽子店和木器店当场同意加入到商会之中。而有近十家表示回去思考一下。 面对这样的结果,王方翼三人均感到一阵失落。张允文却是自信满满的说道:“看着吧,用不了过久,他们会自己找上门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些表示回去思考的商户也渐渐有了回音,大部分都愿意加入到这个行会之中来。这其中便包括毛家的木材行。 这时候,整个行会已经有了近十家商铺,初步形成规模,可以使得行会的部分职能得以履行。 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加入行会的商家得到的好处渐渐显现出来了。比如行会内部交易时,其交易价格比起外面要便宜不少,不如在应对外地商家时,这些同类型的商铺在行会的协调下团结起来。 这样一来,加入行会的那些商家不仅仅在交易上更加方便,而且有巨大的利益可捞取,这让这些加入行会的商家兴奋不已,四处传扬着商会的好处。 这样一来,许多的商家纷纷要求加入到行会之中。然而,这时候,张允文却提出,凡是欲图入行会者,须缴纳两百贯的入会费,而且全体商会成员,每年每户须缴纳三十贯作为会费。其缴纳的费用作为商业行会日常运作的资金。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商家不满。为什么那第一批加入到行会的商家没有缴纳入会费? 张允文当时便是一声冷笑:“哼,人家入会之时可是积极得很啦,本官派人一说,没过两日,他们便踊跃加入行会之中。而你等却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推三阻四,当然得缴纳入会费!若是你们那时候当场同意,又何来入会费这一说?” 此言一出,那些没有在第一时间加入到行会商户顿时懊恼不已。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最终还是掏出两百贯入会费,加入了商会。还有一些则是看到入会的费用如此之高,便放弃了进入行会的念头。 一个行会便将整个洛阳的商户分成了两块,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商户被张允文通过行会这个组织影响着。 ------------ 第四百九十七章 李治的烦恼 毛家的毛寿,这位以前毫不起眼的木料行管事,被直接任命为洛阳商业行会的会长,而三位副会长,只确定了一位。由仓曹司仓参军事下一名府担任。 这样一来,剩余的两个副会长席位,仍旧会由商户担任。 这会长、副会长席位可不是固定不变的。除了那由仓曹府担任的副会长位置之外,其余位置一年变动一次,具体人选由商户自己决定。 而商业行会其余职位,也由商户自行商议产生,但须报备仓曹。 毛寿能登上这商会会长之位,却是在于它在张柬之走后,便返回毛家,劝说族长同意此事。而毛家族长良久之后,做出了个更大胆的决定,将毛家所属产业全部投入到行会之中。而后的事实证明毛家族长的决定是相当睿智的。 当毛寿正为成为行会的会长而欣喜若狂的时候,那周家、王家、褚家三家的族长却是面色很不好看。 “这张允文当真厉害,这商业行会一出,整个洛阳的商家都眼巴巴的往他那儿挤啊!”那褚家族长咂咂嘴,有些不爽的说道。 王家族长也颇是赞同的点点头:“是啊,这张允文来到洛阳以来,建树不多,然而最近却是连续干了两件大事,强制发放营业许可证,建立这商业行会。前者虽然遇到了一点点阻碍,但是被其手下给化解了。而如今,这商业行会则是顺利的开展起来,如今已经收纳了三成的洛阳商户。其目的如何,不得而知啊!” 一直没有开口的周家族长却是说道:“这商业行会对于商家如此有利,难怪商家趋之若鹜。不过我等是否需要加入这商会呢?” 那褚家族长立刻说道:“当然要加入了。看那毛家的那毛寿,以前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如今,却成了商会会长。若是我等加入,定能取而代之,甚至将那会长、副会长之位尽数包揽!” 而那王家族长却是反对道:“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张允文此人的性格,心狠手辣,极其刚硬。若是他知道了我等在他后面使了不少绊子,你们且说说,他将如何对待我等?” 此言一出,那褚家族长顿时沉默下来,转过头,看着周家族长:“老哥哥,你说句话!” 周家族长皱眉道:“与其在这儿争执不休,不若直接去拜访张允文,探探其口风。若是他不知道是我等在后面暗中阻拦,则加入行会又何妨!若是他不让我等加入,那还可以自己成立一个行会嘛。虽然张允文说不许私人开办,但是只要我等不挂上行会这个名号,一切在暗中进行,他那儿又能知道呢?” “是极是极,还是周老哥考虑的全面!” 在商议完毕之后,周家族长即刻派出人去探张允文口风。然而派出去的人还没有走出房门,便又被周家族长给叫了回来:“算了,还是老夫亲自去吧!” 周家族长乘坐着一辆豪奢的马车来到东都牧府衙时,却被门口的卫士拦下,询问他所来何事。周家族长在报出自己名号之后,那卫士赶紧向这位族长行礼,将他引入府衙之中。 周家族长进入府衙之后,没走两步,便见到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人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这周家族长当即呼道:“仲长,你这般匆忙,欲往何处啊?” 那中年人回头一瞧,见是周家族长,当即行礼道:“原来是周家族长,在下有礼了!”这名被周家族长唤着“仲长”的中年人行了一礼道。 “哎,你我只见何必如此多礼!你甘家和我周家乃是世交,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周家族长“呵呵”一笑,用一种长辈大量晚辈的目光打量着这中年人。 被周家族长这般一说,这仲长倒是不好意思的一笑,接着忽然想起周家族长的问话,赶紧答道:“哦,刚才族长问我何故如此匆匆。却是在下奉家主之命,将甘家油坊、酒楼等几个产业全部加入到行会之中,这不,足足带了一口袋的金饼呢!” 听了仲长的话语,周家族长微微一笑:“呵呵,这行会之事,我倒是也有所耳闻。行会有利于商家,这点倒是无可厚非。仲长加入这行会,也倒是明智之举!” 那仲长点点头,眼睛往府衙外看了一眼,却是有些诧异的道:“怎么族长,是你亲自过来?这点小事使唤个人来办就行,不用亲自跑一趟啊!” 周家族长闻言,一怔之后,立刻明白那仲长话中之意,当下笑道:“我可不是来入行会的,呃,也许以后也会加入其中,但今日前来却是来与国公大人聊聊天的!” 仲长赶紧一抱拳,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扰了!族长请便!” 周家族长微微抱拳回了一礼,施施然的往府衙侧面走去。而那仲长则是往正堂走去。 当张允文听王方翼说周家族长前来的时候,他正陪着王妍收拾东西。今日午后,王妍便会带着张彻返回长安,陪同那病重的王屈去了。与他们随行的还有张允文从巩县带回来的吴家娘子。 当时,张允文将这吴家娘子带回来,交给李宇等人的时候,三人不由齐齐吃了一顿飞醋。当夜,张允文独自一人睡在客房。 后来在张允文讲述完了那吴家娘子的遭遇,三人这才原谅他。不过三女本着“宁杀错,勿放过”的态度,将吴家娘子安排在了厨房之中。加之张允文忙于政事,便没有管着件事。如今,这王妍将吴家娘子带回长安,其用意十分明显。 “什么?周家族长来了?”张允文听到王方翼说起这个消息,不由一怔,随即露出一丝笑容来,“呵呵,这洛阳的世家,终于动心了!” 王方翼也跟着笑道:“呵呵,大人,只要这周家一入行会,那褚家、王家也会跟着进入。到时候,令仓曹彻查各世家商铺账簿,并以赢利多少作为征收税收的依据。就算是那些世家也无话可说了吧!” 张允文点点头,然后向王妍摆摆手,让她自己收拾行礼。接着便与王方翼一道,前往前衙去会见那周家族长去了。 当周家族长看到张允文和王方翼同时进入房间,当下起身,走了两步,前来迎接。 在坐下之后,那周家族长看了一眼王方翼,接着便开始和张允文交谈起来。 二人谈话的范围极广,从天上到地上,从长安到洛阳,谈了半天好像都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这倒像是两个朋友聊天一样。而那王方翼也不时的插上两句嘴。 在两人渐渐的说道洛阳的商业上面来,那周家族长几次试探,而张允文也给出了相应的答案,这让周家族长十分满意。 喝了五六盏茶水,这周家族长才起身告辞。 “呵呵,今日与国公大人相谈甚欢,老夫也是受益匪浅啦!不过老夫另有他事,便不再叨扰,改日再聊,改日再聊!”说着,这周家族长快步离开了房间。 “奇怪,这周家族长为何走得如此匆忙?”看着周家族长匆忙离开的背影,王方翼不由问道。 张允文一边放下茶盏,一边笑道:“呵呵,你也不看看这老头子喝了多少水,恐怕此时是尿涨难耐吧!” “啥?”王方翼听得张允文这个回答,猛的愣住了。 “那当然,就连老子都想去趟茅厕了,别说那个老头子了!”说着这话,张允文同样疾步往外走去。 ------------ 第四百九十八章 焉耆攻防 “张允文严词闪烁,含糊其辞,但是言语之中,对于我等加入行会,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啊!”周家族长看着另外两家的族长说道。 那褚家族长闻言,不由“嘿嘿”一笑:“老夫就知道,那张允文定然不会拒绝我等!如果我等三家加入行会,行会势力定然大涨,想必那张允文定然可以老更多的钱吧!” 周家族长又道:“老夫听下人算过,若是我等加入到行会之中,每年便可增加近万贯的收入,这笔钱财,可是不菲啊!所以啊,这行会,值得我等加入。” 王家族长见另外二人皆有意入行会,也只好说道:“好吧,既然二位老哥都欲入那行会,那老夫也只好奉陪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周家、褚家、王家三大世家的商铺也纷纷加入到了行会之中。而见到这三大世家都加入到行会中,也纷纷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加入到行会中。于是,这行会自成立之日没多久,便将九成以上的洛阳商家收归囊中。 在东都牧府衙门办理入行会手续的人渐渐排成了一条长龙。虽然是在东都牧府办理入会手续,但是,行会的日常管理却是由洛阳府仓曹负责。这也是促使周家等三个世家加入到行会的原因。以三个世家在洛阳的影响力,影响洛阳府的仓曹参军事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这偌大的行会,还不是由三家人说了算。 然而,张允文却知道李治继位之后,很多时间都会在洛阳呆着,国家的政治中心会明显的移向洛阳来,那时候,就算是那三大世家又如何,难道还敢在李治的眼皮子底下干出什么事来? 随着洛阳商家渐渐加入到行会之中,张允文的心头放心了不少。看着来来往往在前衙办理手续,缴纳入会费的商家,王方翼等人也感到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 这行会将商户纳入其中,以商会名义核查其收入,进而根据这收入来征收商税,从而提高商税数目。这些计划正一步步的实现着。 六月的洛阳骄阳如火。在长安通向洛阳的官道之上,一名骑士正全力狂奔着。骏马流出来的滴滴汗水顺着鬃毛往下流淌着,在官道上滴了一串水迹。官道上来往的商旅见骑士狂奔得厉害,纷纷躲避。 这骑士一路纵马入了洛阳城。刚到门口的时候,那守门的军士看着骑士快速冲来,本欲拦下这骑士,然而,这骑士纵马太快,几乎是一阵风的跑过去,瞬间消失在大街上。见到这种情形,手持士卒不由对望一样:“呃,刚才那人好像穿的是唐军的制式衣甲吧!” “对!不过好像又有些不同!” “管他的,只要过去的是唐军,那我等便不用再管!” 就在两名不负责任的守城军士讨论着入城军士的时候,那名骑士已经飞一般的冲到了东都牧府。 一下马,这骑士便直往里冲去。而那站在门口的卫士,同样没有拦住这骑士。 这骑士直接冲到大堂中,对着正在办公的人员行礼道:“小人从长安来,求见国公大人!” 一听到这话,满屋子的书办文员顿时齐齐起身,那王方翼一步上前,想那骑士回了一礼:“这位小哥儿,国公现在不在这里,来,我带你去寻他!” 说着这话是,王方翼带着这骑士边往外走。 在一处厢房内找到正拿着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的张允文。只见他手中虽然写着,但是眼睛却是直愣愣的望着前面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见到张允文,那名骑士便猛的半跪在地:“小人胡三见过将军!” 张允文倏地惊醒,看着面前这个士卒:“咦,怎么是你?你不是在百骑么?” 那胡三赶紧说道:“将军,陛下昨日风疾突发,小人临行之时,陛下仍旧昏迷不醒!太子殿下与英国公遣小人前来召将军返回长安!” 张允文一听这话,倏地椅子上站起来,吃惊的看着那胡三:“什么!” 胡三看了一下张允文,有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语。 “那除了让我回去,太子河英国公还有什么主张?”张允文沉默一下, 接着问道。 那胡三道:“城内已经实行宵禁,百骑与宪兵营已经完全接管了皇城城防,另外,刑部尚书张亮将军、黄门郎刘洎大人皆被调出长安公干!” 张允文闻言,立刻说道:“好!那我立刻启程赶赴长安!” 无论是张亮还是刘洎,这二人在当年东宫之争的时候,皆是倾向于李泰。如今,李泰安心做他的顺阳王,可是那些当初依附李泰而被降职的人可不一定能心甘啦! 再说了,李世民是否现在醒来,也不得而知,虽然张允文知道,李世民还有几年活头。 看着疲惫的胡三,张允文道:“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去准备准备!” 那胡三连连点头不已。从长安道洛阳,几百里的距离,一路飞奔过来,也着实累坏了这位军汉。至于为什么不用信鸽通知,恐怕无论是李治,还是李绩,都没有命令调查院的权力,只好走驿道了。 匆匆除了房门,来到后院,找到李宇,跟她说了这件事。李宇听罢,当即大惊:“什么,父皇风疾突发,现在晕了过去!” 张允文点点头:“所以啊,宇儿,为夫先行一步,前往长安,你也跟着出发吧,回长安看看陛下!” 李宇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那柔姐姐呢?” “当然是跟着你一道回长安啦!将她留在洛阳,我可不放心!”张允文理所当然的说道。 于是,整个后院一片鸡飞狗跳,李宇和支柔赶紧收拾起行李,准备下午便离开洛阳。而张允文更是匆忙,在和李宇支柔交代完之后,从厨房带了些肉饼干粮等食物,什么行李也不带,招呼马望山,连同那胡三一道,赶往长安。 至于洛阳的摊子,张允文扔给了王方翼三人。他相信这三人的能力,能够将剩余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毕竟自己已经向他们说了多次了。 但是,临行之前,张允文还是反复交代了一下王方翼等人,让他们一定要好好的监管住那些世家,不要让他们以为自己离开洛阳,他们就可以在行会中肆意妄为了。同时还叮嘱他们,如果有机会,直接核查一下他们的账簿。 为了能让三人在洛阳坐得更稳,张允文还将鱼符与调兵文书留给了他们三人。 从洛阳道长安这段路,张允文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了,熟悉异常。三匹骏马狂奔,一路上人不离鞍。终于,经过一天一夜的纵马狂奔之后,三人终于达到了长安城外。 此时,天还未亮,城外的驿馆,两串路灯随着夜风轻轻摇摆。 ------------ 第四百九十九章 辽东寒 天空中银河如练,横亘在天际之中。点点星辰点缀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上,如同一颗颗璀璨夺目的宝石。 因为离长安很近了,所以,张允文等人放慢了速度,仰头欣赏起漫天的星斗来。 “大人,前面就是驿站了,我等还是先去歇一阵子,还有一个多时辰,这天也就要亮了!”看到前面的两串灯火,马望山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点点头,不过这个动作在黑暗之中不能够被马望山瞧见,说道:“好!我等就先进入驿馆之中,休息一下!明日开城之后,再行入城!” 三匹骏马再次加快速度,很快就来到了这驿馆之前。 这处驿馆是离长安城最近的一个,站在高处,甚至都可以看见长安城的城墙。这驿馆是专门为那些因为天黑而进不了长安城的商人行旅准备的。 “梆梆梆――”马望山一边敲击着那扇厚厚的木门,一边喊道:“驿丞,快开门,快开门!” “来了来了,吼什么吼啊,不知道客人们都睡下了么?”一名驿卒一边开门,嘴中一边嘟囔道。 打开房门,抬起手中宫灯,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马望山,又眯起眼睛往马望山身后瞧了一下“三位?唔,好像还有房间!来,进来吧!” 说着,在前面一路,接众人进入到了驿站。 来到大堂之中,这驿卒随手指了一下二楼的房间:“唔,就是那三间你们自己进去吧!”说完这话,驿卒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将宫灯往旁边的桌上一放,便躺在一张铺在地上的草席上睡起大觉来。 张允文本欲从这驿卒口中问出话来,如今见他这般情形,不由摇摇头,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那胡三自从加入百骑之后,作为李世民的亲卫,渐渐练出了一副察颜观色的本事出来。刚才见张允文欲言又止,看着驿卒摇头的样子,便知道张允文想要干什么,当下走到哪睡着的驿卒身边,伸出手来,将正在酣睡的驿卒给摇醒了。 张允文见状,不由轻笑一下,停住脚步,看着胡三。 那驿卒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士卒,茫然的问道:“唔,你还有什么事么?” 胡三却是一指张允文:“我家大人有话要问你!” 这驿卒再次打了一个呵欠,一脸不忿的看着张允文,表情生硬的问道:“有什么事要问,赶快问吧!” 想来也是,任谁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打扰,始终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张允文看着这驿卒,沉声问道:“你可知道长安城内现在的形势如何?” 这驿卒当即露出茫然之色:“什么形势如何?不都是好好的么?每天城门照常开,照常有当兵的出来巡逻,还能有什么?” 张允文略一沉吟,知道这驿卒知晓的肯定有限,李世民突发风疾的事情说不定还被封锁着消息。当下再次问道:“那我且问你,这驿站最近经过的行旅商人可曾增多?” 驿卒当下点点头:“这我倒知道!最近经过的商旅忽然增多起来,时常可见一些人进出长安城!” “呃,这些人是何等模样?” “这个嘛,小人倒不记得了,毕竟这人太多了!” “换个问法,你觉得这些人和你以前见过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哦,这个小人倒是知道,这些人看起来非常的谨慎,每次用饭的时候,都还有先用银针试上一试,看看四周才用饭。而且看他们走路的样子非常的有力,唔,就像三位一样!”这驿卒回答得倒是很干脆,看样子是想快点回答之后,好好睡觉。 张允文见到这种情况,也不再问了。转过身,上了二楼,找了一间房屋,躺在床榻之上。 虽然这床榻是一张硬木板上铺着草席,睡起来非常不舒服,但是,赶了一天的路,身体还是很疲惫的。在蚊子的轰鸣声和窗外的夜虫鸣叫声中,张允文很快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房内,照在张允文腿上。感到腿上一阵灼热,张允文猛的醒了过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已经升到地平线以上,有半棵树高了。 当下用手搓了搓脸,拉开房门。 往旁边的两道房门一看,还是紧闭着的,当下走了过去,轻轻敲了两下,顺道下了楼。 片刻之后,那两道房门打开,马望山和那胡三二人出了房门,看到正在大堂中坐着的张允文赶紧下来。 “先随便吃点东西,我们接着就入城!” 张允文回到长安的时候,首先去的便是皇宫。他要确认一下,李世民是否醒了过来。 到达宫门口时,只见两名宪兵营的士卒正在执勤。见到张允文到来,他们倒还一脸轻松的招呼道“哦,张将军,你不是在洛阳么?怎么到长安来了?” 张允文看了这二人一眼,不由问道:“我可是听说陛下昏迷,这才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看你们的神情,好像不在乎似的!” 那宪兵顿时笑道:“哈哈,将军,陛下早在前天便醒了过来,难道将军现在才得到消息?” 张允文不禁愕然,转过头看了一眼那胡三。难道这小子前脚一出长安,后面李世民便醒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皇宫,当然得进去看看。 进入皇宫,向内侍问清楚了李世民现在的位置,便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到达一间殿宇外面,果然见到了李世民身边的内侍。 张允文让这名内侍进入通报一下,自己在外面等着。 片刻之后,殿内便传出了李世民微微有些沙哑的男中音:“允文,你还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张允文推开半掩的大门,慢慢进入到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李世民正负手立在窗边,望着窗棂。而李治穿着一声明黄色衣袍,坐在书桌后面,似乎在批改奏章。长孙无忌和李绩二人分别坐在李治下方。 “微臣张允文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见过二位大人!”张允文向殿内众人行礼道。那李治放下笔,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却是轻轻的向张允文摆了摆手。而那长孙无忌和李绩,则是起身还了一礼。 李世民转过身,看着张允文一身征尘的模样,不由笑道:“长安洛阳相距数百里,你倒好,一日一夜便赶到了!” 张允文连忙说道:“听闻陛下风疾突发,晕倒在地,微臣万分惶恐,即刻动身,赶来长安。如今眼见陛下安然无事,这心头也放心了许多!” 张允文这时候清楚的看见李世民的模样。只见他脸颊有些凹陷,鬓角处,几缕白发格外醒目。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皱纹,但是,一股垂暮之气已经隐隐出现在李世民身上了。 看到现在的李世民,张允文忽然想起了征讨高句丽时,那坐镇中军,指挥千军万马的李世民,那时候,他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哪里有如今的这股垂暮之气。不想从征战结束到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成了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张允文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李世民却是淡然一笑,问道:“朕正想找你问问那洛阳之时,如今你来了,当年说清楚更好!来来,你且坐下,给朕讲讲你到洛阳后发生的事情!” 张允文坐在一张铺着锦缎的胡凳上,开始讲述起自己到达洛阳后的种种见闻。讲到自己初到洛阳遇上那在洛阳城外摆茶摊的徐家夫妇时,那李世民不由问道:“唔,那徐家夫妇沏的茶真的那般好喝?” 张允文点点头:“嗯,他们制作茶叶的工序与一般工序不同,沏出来的茶水更加清香可口!” 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那以后得去允文府上尝尝这茶水!” 在讲到洛口仓弊案之时,李世民怒哼道:“这王家,当真是无法无天!若不是看在朝中数名大臣联合上奏求情的份上,朕早就下令诛灭王家!” 而后,张允文讲到那营业许可证的强制发放和商业行会的组建时,李世民有些不满的插嘴道:“允文啊,朕是让你去整治商税的,你怎么尽做些其他的事情?” 张允文只好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末了,张允文还道:“陛下,这洛阳一地,世家交缠,若是大刀阔斧的来干,定会引起世家不满,终遭反噬。所以微臣这才才用这等迂回婉转的方法来进行!”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李世民这才点点头:“反正洛阳一地,你放手去办,只要在今年能拿出成绩来,随便你如何去做!” 听了这话,张允文起身抱拳道:“多谢陛下信任!” ------------ 第五百章 滑雪板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在向李世民汇报了自己在洛阳的作为之后,李世民显得非常满意,说了一大堆鼓励的话语。接着,便在皇宫内用了午饭。 当张允文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那李治却是拉着张允文的衣襟,非要让他去东宫一趟。 在东宫里,李治却是对着张允文倾诉了一下这半年来自己遇到的困难,还有李世民昏迷的那近一天的时间里,自己是如何的六神无主。 尤其是在李世民昏迷的那一日里,他竟然受到了三四封七八品小官送来的奏章,请李治登基称帝。当然,这些小官在李世民醒来之后,便被免去了官职。但是,这说明了此时的朝廷局势,根本就算不得明朗,若是他日李世民一倒下,绝对有李治好瞧的。 听了李治的一番谈话,张允文沉默良久,却是说道:“小治啊,姐夫对于这政治上的事,并不擅长。所以这些事,你最好问问你舅舅长孙大人!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可以给你!” 李治听得张允文的前半句,顿时面露失望之色,不过听到后面半句的时候,有急切的问道:“什么建议?” 张允文不紧不慢的说道:“紧跟着陛下的步子,揣摩陛下的意思。只要你表现出一个明君应有的素质,那么陛下自然会为你扫清道路的!” 听了张允文这话,李治顿时恍然的点点头:“多谢姐夫指点!” 张允文一笑:“咱们谁跟谁啊!唔,对了,你当年不是想体验一下军营生活么?如今宪兵营驻扎皇城,你可以向陛下提一下,在宪兵营中练兵数日。想来陛下也会同意的!” 在告别李治之后,张允文便往宪兵营驻扎的地方慢慢走去。虽然现在宪兵营已经调来防守皇城,但是,相信以张继的年龄,无论怎么排,也排不到他的头上。想必张继此刻还在宪兵营内守军营。 不出所料,果然如此。 来到宪兵营的张允文透过军营外的栅栏,只看到不足百人正在军营中练兵。而其中,便有一个小个子身影。正是张继。 进入到军营之中,只见整个军营空荡荡的,除了那些安静的营房之外,只有训练场上的百人正在锻炼着。宪兵营位于皇城内部,为戍守皇城,分出来全部兵力,仅余近百人留守军营。不过张允文从李治那里得知,最迟明日夜间,宪兵营便不用履行驻守皇宫的职责了,而是继续由左右监门卫负责。 偌大的军营,除了几个哨塔上的数人之外,就只有训练场上的近百人了。 张允文来到训练场边,看着这些士卒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当下也不说话,就这样站在训练场的角落,看着场中训练的士卒,看着张继。 直到大半个时辰后,这些士卒完成下午的操练,张允文这才慢慢走到场中。 士卒们一见张允文到来,纷纷行礼道:“将军!” 张允文向这些士卒寒暄之后,这才走到张继面前,低头看着到达自己下巴处的张继。 “爹!”张继轻轻的唤了一声张允文,目光之中,却是透露出一丝丝喜悦来。 张允文伸出手,拍了拍张继的肩头,向他道:“走,咱们到那边走走去!” 张继点了一下脑袋,便跟着张允文慢慢的走向军营一头。那些站在训练场上的士卒赶紧为张允文父子让出路来。 看着一大一小两道背影渐渐远去,一名士卒舔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张将军不该是来接那小子回去的吧!想处了几个月,我现在发现,其实我还是挺喜欢那小子的。!” “是啊,张继那小子却是不错,那性子很合老子的口味!”另一名士卒也跟着说道,“不过张将军应该不会将它带走的!” “你怎么知道?” “老子就知道!” …… 不谈这两位士卒在那里做口舌之争,且说张允文带着张继来到军营另一边的空旷之处时,满是赞赏的对张继说道:“不错啊,虽然黑了些,但是身子骨更加壮实了!好好保持下去!唔,这军营的生活过得怎样?” 张继低着头,一边用脚刨动这营房路边一棵不屈的小草,一边低声道:“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话音未落,便传了了张允文的训斥之声:“没吃饭么?大点声!” 张继下意识的的立正,大声道:“开始的时候非常的艰难,根本就熬不下去……”说道这里,张继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是自己的老爹,而不是宪兵营的那些将军,不由放松了一下身子,但声音依旧洪亮的说道,“后来不断的训练,不停的训练,每当回到床上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床上,连根手指头也不想动。可是,第二天还得照常去训练。这种日子真是难熬啊!不过后来,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也就咬牙撑到了现在!” 张允文听了这话,不由万分惊奇的看着张继。这通话说得是万分流畅,实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当下便说道:“唔,这话说得不错,谁教你的?” 张继随口答道:“屈郎将教我的!”随即恍然,知道自己失言了,看着张允文,脸上露出惧色,生怕张允文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张允文冷笑一声,却不追究,而是说道:“既然你知道了这训练的苦楚,那以后可不要偷懒!熬过两年,我便接你回去!” 张继听了这话,默默不语。 接着,张允文又和张继谈了一些军营中的趣事,最后再次勉励他一番,这才离开军营。 不知不觉,这一天又要过去了。看着天边那轮如同蛋黄的太阳,张允文长叹一声,自己进入长安以来,貌似还没有回过家中。也不知家里情况如何。 红日落下地平线之前,张允文返回到家中。 此时,王妍已经去了王屈在长安的宅邸,照顾王屈。而李宇和支柔还在从洛阳来长安的路上,整个国公府之中,除了梅香和一帮很早就跟着他的老人,新招的仆役,他认识的可是不多了。 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梅香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瞧,见是张允文,不由双眼微微有些红了。收拾一下心情,梅香将张允文引进后院,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幽幽的说道:“老爷啊,你可是回来了!” 听着梅香口中浓浓的怨气,张允文不由一声苦笑,看着梅香俏丽的脸庞和有些幽怨的眼睛,不由伸出手去,将梅香散落在鬓角的碎发捋到耳际。 霎时间,梅香一张俏脸变得嫣红。 一股暧昧的气氛弥漫在这屋中。 当初张允文还是一个小小的男爵的时候,这梅香便陪着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的生活。其间,就算是张允文如此不懂感情的人,也隐约知道梅香对自己的一份心意。不过当他刚刚理解的时候,他便得到了李世民的赐婚,和李宇成亲了。后来,张允文的心思渐渐转到了李宇三女身上,忽略梅香许久了。如今,家中三女皆不在,无论是张允文还是梅香,那沉淀已久的情感便慢慢的释放出来了。 就在张允文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一声侍女清脆的声音:“老爷,老爷,三夫人回来了!” 这话令张允文和梅香同时一醒,梅香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下衣襟,然后快步走入内堂,留下张允文一人在屋中发呆。 一道身影蹿进屋子中,却是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子。这女子赫然便是当初张允文乱点鸳鸯谱,许配给杨石的菱襄。这菱襄进门看见张允文,再次重复了一下话语:“唔,老爷,三夫人来了!哦,不不,是派人来了!” 张允文轻咳一声,回过神来,看着菱襄:“什么?三夫人派人来了?人在何处?” 那菱襄回身一指:“唔,就在外面!” “那去叫他进来!” “哦!”菱襄应了一句,正要往外面走,却忽地转过身来,看着张允文,忸怩半天,才小声说道,“呃,那个,老爷啊,小石头回来长安没有?” 张允文轻笑一声:“没有,不过快了!小石头和大夫人与二夫人一道回长安来!唔,还愣着干嘛,去把人请进来啊!” 菱襄当下蹦跳了一下,出了房门。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水绿色衣衫的女子迈步进入房中,这人却是当初张允文在巩县救下的吴家娘子。 “老爷!”听得这吴家娘子脆生生的喊了这么一句,张允文赶紧摆手:“不要这样叫我,你非我家仆人,不用唤这个称呼!” 谁料那吴家娘子说道:“奴家早已和三夫人签下书契,卖身三年给张家了!” 张允文一愣:“你这是为何?若是再长安找家人,重新嫁了,岂不是更好?” 吴家娘子却是摇摇头,接着转了话题,说道:“老爷,三夫人如今在王家那边,不方便过来。今日听说老爷回长安了,便让奴家回这边来看看,若是老爷真的回来,便给她报个信儿!” 听了这话,张允文却是摆摆手:“算了,我也随你一道去趟王家!王老爷子也算是我的长辈,既然他卧病在床,当然得去看看!” 说完这话,张允文便当先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屋内却传出了梅香的声音:“老爷,老爷等一下!” 张允文回头一看,却见梅香从内屋跑出来。来到张允文面前,梅香便说道:“老爷,你要去看望王老爷子,不带礼物前去,如何能行?你在门口稍候,奴家这就准备礼物去!” 张允文恍悟,自己急匆匆的,怎么连这茬都忘了。 慢慢走到府门口的时候,那梅香便已经备齐了礼物。礼物之中,有今年才出来的新鲜茶叶,有李世民赐下的千年老参,还有玉壁玉圭等礼器。 这么多的礼物,张允文显然是拿不到的,况且此时天色渐晚,路上要宵禁了,他得尽早赶到王家。所以,张允文决定乘坐马车前去。 当张允乘坐马车来到王家在长安的宅邸的时候,已经开始上灯了。一盏盏宫灯在各个路口处燃起,一家家也点上了油灯。整个长安烛火点点,宛如星辰。 一轮半月的月亮挂在天际,洒下淡淡的清辉。马车的粼粼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阵阵“梆梆梆”的捣衣声。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敲响了王家的那扇朱红大门,片刻之后,一名门童打开房门,见是张允文,惊喜的叫了声:“姑爷,你来了!” 说着,大开大门,让张允文和那吴家娘子进入府中。至于那辆马车,则是从侧门送进了王家。 在吴家娘子的引领之下,张允文直接来到后院的一座建筑下面。 “这里便是老爷子住的地方。三夫人也住在老爷子隔壁!唔,;老爷,你就自个儿上去吧,奴家就不和你一道去了!”在建筑外面,吴家娘子为张允文指明道路之后,轻笑一声,便离开了此处。只留下张允文独自望着这两层楼的建筑。 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张允文行走在有些幽暗的楼梯上。 上了二楼,张允文来到了吴家娘子指引的房间,轻轻的叩响了门扉。 片刻之后,这扇房门倏地打开,露出了一张娇美的脸庞来。 “相公?!”王妍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不过那眼神之中,分明透着浓浓的喜悦。 张允文举起手中的礼物:“呵呵,我来看望老爷子来了!” 躺在床榻之上的王屈,面容消瘦,双颊深陷,两个眼眶同样如此,不过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盯着进入房中的张允文。那有些干裂的嘴唇上稀稀拉拉的挂着几缕白胡子,勉强的挤了挤嘴巴,露出一丝笑容来。 看到王屈这般模样,张允文不由一阵心酸。这位老人曾经数次帮过自己,和自己的感情不可谓不深,而且他的孙女如今正是自己的一房妻室。如此紧密的关系下,看着这老者从当年的精神矍铄到现今的风烛残年,其中悲凉,三言两语难以道尽。 放下手中的礼物,张允文来到床头,看着这王屈,口中高声道:“老爷子,感觉怎么样了?” 王屈却是一瞪眼睛,沉声说道:“张小子,老夫又没有聋,听得见,听得见!” 张允文尴尬一笑,低声道:“老爷子,感觉怎样了?” “还能怎样!”那王屈轻叹一声,“以前是半只脚进了棺材,今天是全身都进了棺材,就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了!” 说道这里,王屈看了张允文一眼:“唔,张小子,听说你在洛阳那边当东都牧,难道是你得罪了陛下,被贬出京?” 张允文摇摇头道:“陛下不满商业税的征收情况,所以派出小子前去洛阳,督导此事。可是小子到了洛阳才知道,那里世家勾连,盘根错节,更有商队往来,物资集散,复杂得很啦!” 王屈连咳了数声,喘了口气,这才说道:“这些老夫倒也知道,当年老夫在洛阳打拼的时候,没少和这些人来往。其中,那周家的族长真乃是一代人杰,这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运筹帷幄,都算得上是洛阳城的翘楚。若是张小子你轻视了那周老儿,恐怕吃亏的将会是你啊!” 听得王屈这般一说,张允文不由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周家族长看起来慈祥可亲的面容来。 王屈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如今身怀陛下诏书,负责整个河南之军政,权柄极大,也到不惧这些世家!不过一味打压也不是什么好事,要在打压之后,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这才能行啊!” 张允文不由点点头,这王屈也是个厉害角色。当年美帝国主义屡试不爽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在他口中娓娓道出,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说完这些话,那王屈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张允文身后的王妍,不由伸出手来,在张允文腹部深深的掐了一下。后者顿时醒悟,连忙对王屈道:“好了,老爷子,咱们有话明天再说,你还是早些休息吧!你看看你,这说上两句便咳嗽个不停的!” 王屈颓然的轻叹一声,身体放松的躺在那青竹编成的床榻之上,缓缓的闭上双眼:“好吧,老夫今日先休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张允文和王妍对望一眼,缓慢而又轻柔的退出房间。站在房间外的两名侍女一见二人出来,行了一礼之后,进入房中,照顾王屈去了。 而那张允文却是一把抓住王妍的小手,将王妍拉到自己身前。此时乃是夏季,二人衣衫单薄,这轻轻的一接触,便恍如触电一般。 “相,相公!”王妍发出一声如同蚊纳的声音来,“不,不要这样,爷爷还在屋里躺着呢!” 张允文却是有些诧异的看着王妍,随即露出一丝坏笑来:“怎样?为夫不过是想抱抱你,还能怎样?你想到哪儿去了!” 王妍一张俏脸之上,顿时堆满了羞红,当初那颐指气使的彪悍之气重新发作,猛的伸出手来,捂住张允文的嘴:“不许笑!” 被捂住嘴的张允文虽然口不能言,但眼中笑容不减。 “哎呀――”那王妍猛的缩回了手,一脸忿忿的看着张允文。却是张允文伸出舌头,在王妍捂住自己嘴的手上舔了一下。 满是羞恼的王妍,飞速的出手,掐住张允文腰间软肉,用力掐着。 就这样,分别了半个多月的小两口在回廊之上打打闹闹,往王妍的房间走去。 “不行,今晚不行!”王妍靠在门边拦着张允文,“彻儿还在里面睡着呢!” 于是张允文只好另外寻了一间房间,在床榻之上,和衣休息。 翌日,张允文有气无力的起身,站在回廊之外,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 身后侧的房门打开,王妍牵着穿着整齐的张彻除了房门。 “爹――”张彻甜甜的喊了一声,一下子扑了过来。 由于张彻出生的时候,身体孱弱,这种孱弱一直伴随他到现在,所以,张允文平时对这位小儿子也是非常宠爱的。见到张彻扑了上来,一把抱起他小小的身体。 接着,张允文和王妍便带着张继前往那王屈所在的房间,向王屈请安。这可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节。 虽然王屈嘴中埋怨着张允文为什么不让自己的重孙吃了饭再过来,可是那脸上的笑意却是将他此刻的心情暴露无疑。 从王家出来,张允文回了一趟家,从家中的仓库里大包小包的搬了不少东西到马车上。今日,他要挨着去拜访尉迟敬德、刘家兄弟、抚顺郡王等一批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毕竟这大半年没回长安,这次回来,若是不去看望一下,实在是于礼不符。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张允文便带着礼物在长安城内四处拜访着。反正洛阳那边的事务已经交到了王方翼三人手中,暂时还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从洛阳传过来。而李世民有没有催自己回洛阳,不若趁这个机会,在长安逗留一下。 在尉迟敬德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头发花白的尉迟恭看着张允文,不由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来:“哈哈,允文啊,早就听说你进了长安,怎么现在才过来啊!” 张允文赶忙解释道:“师父啊,这事儿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在洛阳听说陛下昏迷,太子殿下将我召了回来,当然一回来就得去皇宫。在皇宫里面和陛下太子谈了一天,到晚上又得去看望一下王屈王老爷子。这老爷子恐怕时日不多了。这不,今日一大早便来看望师父你了!” 尉迟恭本就是随口一说,不料张允文却解释得如此详尽,当下哈哈一笑:“好了,不说了,我们师徒可是好久没聚过了!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当张允文下午从尉迟府出门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吐了两次,半醉了。不过他还是清楚的记得,尉迟恭在和自己喝了酒之后,那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两兄弟端着海碗,不停的向自己敬酒。而尉迟恭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嬉笑。 喝到酣处,张允文彻底的发狠了,大发神威将尉迟兄弟灌醉之后,在尉迟夫人的护送中出了尉迟府。 接着便是刘家兄弟那里。当初分家之后,刘家兄弟也时不时来张允文家串门,而且那两兄弟的孩子,也就是张允文的侄子还经常到张允文家中来玩。不过在他们有十四五岁的时候,这种活动便要少得多了。 刘勇的大儿子曾经在张允文训练那些皇子皇女时和他们厮混过。如今,已经十六七岁的他被李治选入东宫,充作侍卫,这让刘家上下高兴不已。 当张允文来到这刘家的时候,那刘家兄弟一见张允文,同样拉着张允文过来喝酒。其间,还让自己的儿子上来陪酒。 喝至酣处,那刘武半醉半醒的说道:“呵呵,老三啊,你可知道,前不久,我在长安的一家酒楼里看到一个女人,那个人和张家婶子长得真像!” 一听到刘武这话,张允文本送酒入嘴的手顿时止住了,放下酒杯,双眼红红的盯着刘武:“你,你说什么!” ------------ 第五百零一章 清剿 刘武抬起头,吃力的看了一眼张允文,张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却是一个酒嗝打来,酒劲上涌,原本就通红的脸庞似乎要滴出血来。 伸出手指无力的挥动了两下,双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这让在一旁等着他回答的张允文心头恼怒不已,看着这酣然入睡的刘武,恨不得立刻提桶凉水来泼在刘武的头上,将他浇醒。 就在刘武醉下不久,那刘勇也跟着发出了呼呼的鼾声。 张允文看着二位兄长睡着的样子,心头十分郁闷,而那些刘家的子侄,酒量比起刘勇刘武来,更是差了一截,在刘武醉倒之前,他们便已经躺在桌子底下了。 所以,偌大的饭桌之上,只有张允文在喝着闷酒。 终于,张允文也醉了。 当张允文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床榻便的净桶大吐特吐,等到嘴里苦涩一片,似乎没有什么可吐的之后,张允文这才洗洗脸,出了房门。 窗外,鸟语花香,阳光灿烂,已是早上。 呃,看样子自己好像在这刘家府上睡了一夜。 想起昨日那刘武说的话,当下急冲冲的去找那刘武。 “二哥,二哥,昨日你说你遇上了一个和我娘亲长得很像的人?”在回廊之中,张允文拦住刘武,焦急的问道。 刘武摇摇脑袋,看着张允文,张允文转过头,看看身边的刘勇:“呃,我说过这话么?” 刘勇点点头:“虽然老子喝醉了,但是还是听见你说那话了!” “放屁,喝醉了怎么听得见!”刘武毫不客气的说道。 刘勇正要反驳,张允文却赶紧止住这二人斗嘴,满是央求的说道:“哎哟,我的哥哥啊,你们别闹了!二哥,你快说说那日的情况!” 刘武咧嘴一笑:“好吧,哥哥我这就说给你听!” 原来这刘武在一次换防之后,独自一人在长安城中瞎逛。当他无意间逛到一家叫做青碧轩的玉器店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好就没有给自家的婆 娘买过首饰了,当下便准备去这青碧轩逛逛。 走到门口的时候,刘武看见一名中年妇人迎面而来,当下侧身,让开道路。不过在这妇人走过之时,刘武忽然觉得这妇人似曾相识,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不过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也说不清楚。 刘武想了片刻,想不出所以然来,便抛开此事,进入青碧轩购买首饰。 昨日,当张允文来到家中的时候,刘武忽然想起,那妇人不酒和张允文的母亲有着六七分相似么? 于是,刘武便将这消息告诉了张允文。 听了刘武的叙述,张允文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来。由于父母早逝,且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亲戚的线索,张允文一直以来,都是孤孤单单的。如今骤然听见一个和自己母亲有些六七分相似的妇人出现在长安,心头震动可想而知。 就在张允文有些呆滞的时候,那刘勇伸出手来,在张允文眼前挥了挥,张允文一把拨开刘勇的手:“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刘勇讪笑一声,缩回了手。 被刘勇这么一打扰,张允文反倒是回过神来。不过这刘武说得也太概括了吧,一个在青碧轩买东西的妇人,这长安几十万人口,如何能在这茫茫人海中寻觅得出。 至于名字,张允文只知道他娘姓杨,平素称作“张杨氏”,而刘家兄弟称她为“张家婶婶”。 “唔,二哥,那妇人穿着什么布料的衣衫,身上的首饰多不多?”张允文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 刘武沉默片刻,说道:“好像穿的是绸子衣衫吧!至于首饰,这个我倒是没注意,不过那手腕上好像有一碧玉镯子!对了,他身后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跟着。不过看那样子,好像是侍女!” 穿着绸子做的衣衫,又有侍女跟着,说明这妇人的经济状况还算不错。而手上戴着碧玉镯子,这点就让张允文有些拿不准了,这碧玉镯子到底是以前卖的,还是在刘武进店前买的? 沉思了片刻,没有什么头绪,张允文决定继续走亲访友,将一干认识的亲朋好友全部拜访完之后,再去管那妇人的事。 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张允文终于将长安城内和他关系亲密的人家走访了一遍。有些只是喝了杯茶,谈了几句话,有些则是留在家里用了一顿饭。 在拜访完之后,张允文这才去慢慢寻找那和自己母亲有六七分相似的妇人。 青碧轩,这是唯一的线索。 青碧轩这家玉器店在长安城的规模也算不上最大的,但是这里的玉器的原料都是从和田来的,和田玉的大名比起蓝田玉,可要好用的多。再加上充满异域风格的雕刻装饰,让这青碧轩的的牌子保存了几十年了。 张允文走近青碧轩的时候,迎候在门口的跑堂赶紧迎了上来,满脸谄笑的说道:“哎呀,这位客官,不知你要些什么?我们这儿可是什么都有啊!” 张允文听了这话,不由一番白眼:“你们这儿有刀剑卖么?” 那小二讪讪一笑:“我们乃是玉器店,何来的刀剑卖啊!” “那你还说什么都有!”张允文给这位跑堂的小二留下一个后脑勺,自顾沿着柜台欣赏这那些挂咋洁白墙壁之上的首饰。 终于,张允文看到了那圆润的碧玉镯子,当下向那掌柜问道:“掌柜的,这碧玉镯子如何?好卖么?” 那干瘦的掌柜一愣,这客人怎么这样问,好卖么?这个问题可不是一个客人应该问的。不过,良好的汁液素养让他礼貌的回答道:“这镯子乃是由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更是饰有波斯纹饰,当然卖得不错!唔,这位客人,要不要买上一支?” 张允文收回托起那碧玉镯子的手,手指敲击着柜台:“那掌柜的,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有位中年妇人买过这碧玉镯子!呃,或者她买其他首饰的时候,手上戴着这碧玉镯子!” “哎哟,这位客官,你这就难为小人了!这碧玉镯子,每隔一两日便会卖出一支去,小人又如何记得全?再说了,小人在为客人介绍首饰的时候,哪里还有心去看客人戴着什么首饰啊!” 此言一出,张允文不由满是失望。看样子这青碧轩中也得不出什么消息。 站在青碧轩外面,张允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由长叹一声,转身离开青碧轩,往北走去。他是去向调查院寻求帮助的。 然而,就在张允文前脚离开,一位妇人后脚便踏入青碧轩中。这位妇人正是张允文要找的那位妇人。 人生巧合,当真奇特啊! 此时的调查院由林然代掌,这院内不是飞起或是降落的鸽子,在长安城中已是一道风景线。虽然有些府衙也有鸽子飞来飞去,但是,这规模可远不及此处。 当张允文找到林然的时候,这位已经头发花白的情报头子正一脸悠闲的站在庭院中歇凉。 “好哇,老林,老子没在才几日,你便过得如此逍遥自在!”张允文笑嘻嘻的对林然说道。 林然一听见张允文的声音,倏地爬起来,满脸尴尬的看着张允文:“唔,那个,下官可没偷懒啊,下面的事情有人干了,该处理的下官也处理了!” 张允文“哈哈”一笑:“老林啊,我不过是随口一句,你也别往心里去!再说了,今日我可是来找你帮忙的,哪儿敢得罪你啊!” 林然苦笑一声:“院长哎,你也别寒碜下官了!你这般大能耐,哪里用得着我啊!” 张允文却是收敛起笑容:“真的要你帮忙!老林啊,你也知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亲戚在哪儿。不过昨日我刚刚得到消息,一个与我母亲长得又六七分相似的妇人出现在长安!所以我想让你帮忙将这妇人找出来!” 说完这话,张允文便将昨日从刘武那里得来的消息和今日自己在青碧轩的经历说给了林然听。 后者听罢,沉吟片刻,说道:“如此说来,这妇人可不好找啊!可能有钱或是有势,但是不大;带着碧玉镯子;身边带着一名侍女;可能姓杨。只有这些条件么?”见张允文点点头,那林然轻叹一声,“好吧,那下官尽力帮大人寻找一下!” “对了,将这事情还是写入到调查院的档案之中吧!这规矩可是不能废啊!”张允文想起了调查院的规章,赶紧说道。 在拜托了林然帮忙寻找那位疑似是自己姨娘的妇人之后,张允文便准备离开调查院。 眼看就到了门口,张允文忽地回过头来,向林然道:“呃,老林啊,我走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林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近段时间发生的大事说了出来。 在张允文离开洛阳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最大的事情,莫过于青藏高原上的攻伐了。那钦陵在去年营救自己老爹失败,禄东赞自尽于边境之后,整个人的行事更加低调了。然而在今年的时候,这小子突然发狠,于一天夜里忽然出兵将吞弥家上下数百口尽数斩杀。而那吞弥家控制的军队在钦陵发难之后,竟然作壁上观,没有丝毫动静。而在钦陵灭了吞弥家之后,这些军队齐齐投诚钦陵。一时间,钦陵实力大涨,取代吞弥家成为新贵族的代表,数十个小家族文峰归附。其隐隐能与吐蕃的旧贵族势力相抗衡。 势力大涨之后,这钦陵便没有消停。他的家族领地位于东面,距吐谷浑搁着几个小家族,而且这几个小家族都已经归附于禄家的。于是,钦陵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出小股骑兵,深入吐谷浑,劫掠吐谷浑的牛羊。这些骑兵往来如风,劫走东西之后,便立刻返回。拿下小部落根本没办法防御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兵。而规模较大的部落,那些吐蕃骑兵又从不去打扰。 这样下来,短短三个月,吐谷浑便损失了良马近万匹,牛羊不计其数。吐谷浑可汗也曾经组织过数千人的军队去围剿这些吐蕃骑兵,可是,始终除之不尽。无奈之下的吐谷浑可汗只好将此事报告给李世民,请李世民来做主。 如今,那吐谷浑使臣还在驿馆中呆着呢! 除开这钦陵劫掠吐谷浑之外,另外的大事恐怕就数西域诸事了。 郭孝恪是个十分好战的家伙,他一直领着安西都护府的士卒在对外扩张。当初打了焉耆之后,唐军和西突厥的军队对峙焉耆,结果没有打起来,反倒和谈起来。最终,焉耆换了一个国君,并向大唐纳贡。可是,不到一年之后,这焉耆国君便暴病而亡。那新任的国君对于郭孝恪似乎不太感冒。而郭孝恪对于这新任国君同样不满意。 终于,郭孝恪以焉耆没有按时上贡为借口,发兵攻击焉耆。 而焉耆城四面环水,易守难攻。赏赐郭孝恪突袭,全凭作战迅速,迅雷不及掩耳,而如今,这焉耆国君已然准备充分,所以,郭孝恪如今已经在焉耆城下呆了二十多天了。整个焉耆全境也就只有这焉耆城没有被拿下来了。 以往大唐攻击西域诸国的时候,那西突厥总会出点兵来凑凑热闹。然而,这次郭孝恪出兵焉耆,这西突厥却是没什么动静。原因便是,西突厥又内乱了。 纵观整个西突厥,肆叶护、统叶护时期国家统一,势力强盛之外,其余时期,无论他们之前的隋朝,还是他们之后的唐朝,这西突厥隔三岔五便要来一次内乱,有时候,一场内乱往往持续数年。这种内乱严重削弱了西突厥的势力,到高宗时期,苏定方和阿史那社尔二人出兵彻底的灭亡了西突厥。 身陷内乱的西突厥自然没有出兵干预郭孝恪在西域的行动。所以,那下这焉耆城乃是迟早之事。 对于西突厥内乱,李世民虽然发出了诏令,让西突厥这个名义上的属国止息干戈,不要内乱。可恐怕在李世民的心里,还巴不得这西突厥打得越乱越好。等到西突厥杀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大唐出兵,彻底替西突厥解决内乱,一劳永逸。 另外就是大唐东面的新罗百济二国,在苏定方的暗中推动之下,已经打了好几场仗了,其中,万人以上的大仗,亦有不少。每当这二国打完之后,都会去平壤向苏定方告上对方一状。苏定方安抚了这个,又去安抚那个,充当调解员的角色。不过这个调解员非常的不称职,暗地里煽风点火的事情没有少做,当两国前来请求苏定方评判的时候,苏定方就一个字,拖。一直拖到双方发生大战,这才出面调和一下双方矛盾。 两国之中,不乏高明之士,苏定方的计划很容易便被看穿。不过,此时的新罗百济两国,已经杀得如同敌雠一般,根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了。既然在安东都护这儿得不到解决办法,两国便直接派出使臣,请求李世民前来仲裁。而李世民又将这仲裁的权力交给了苏定方。 两国顿时无语。 除了这几个地方闹的动静稍微大点,其余像什么剑南道的土人造反,江南道的蛮人起兵之类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不过这些造反的,起兵的规模非常小,波及不到一个州县,往往出动当地府兵便能平定之。况且这些人起兵的理由也多是因为一点小矛盾,像什么汉人侮辱了他们的神明,像什么汉人商队压低价格等等。 这些皆是四境边疆发生的大事,而朝中的大事却是没多少,不外乎就是某位功臣去世了,某位京官又被贬了,说是哪位外地的地方官,调到长安来了。 听着林然说了半天,张允文这才道:“哎呀,看来我们大唐还算是河清海晏,四境的战事,想必很快就会平定下来的!” 林然点点头:“是啊,如今大唐气象,当真是蒸蒸日上啊!” 在聊了一通之后,张允文便要起身告辞。这时候,林然却是拉住张允文的衣袖说道:“大人,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唔,什么事?”张允文有些疑惑的说道,“直接说便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言不可言的!” 那林然四下望了一眼,低声道:“大人,皇宫里面来了个天竺僧人,叫做什么那罗迩娑婆。这老和尚吹嘘自己已经有两百岁,懂得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如今,已经深得陛下信任,并着手在皇宫之中,炼制丹药了!” 张允文一听到这个消息,倏然而惊。在正史之上,王玄策在天竺大打一场,俘虏了一个叫做那罗迩娑婆的天竺和尚,并且带回了长安,献给李世民。李世民服用了这和尚炼制的丹药过后,仅仅一年,便离开了人世。而那王玄策也因此受到牵连,终生没有再入仕途一步。 所以,当只有我听到天竺和尚受信于李世民的时候,张允文心头猛的跳动了一下。 想也没想,张允文便准备往皇宫走去。 林然却是叫住了他:“大人可是要去皇宫?” 张允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不错,我可不能看着陛下受奸人蒙蔽啊!” 林然却是摇摇头:“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慢慢来,不能急躁啊!前些日子,萧瑀大人便是向陛下直言进谏,却不被陛下采纳。一气之下,提出乞骸骨而归,陛下竟然应允了!” 张允文被林然这么一提,也是一愣,随即明白林然担忧的是什么了。如今那天竺和尚正受李世民信任,若是自己冒然跑上去,说着和尚的坏话,定会引得李世民不悦。就算是要做忠臣、直臣,也要善于揣摩人心。况且有萧瑀这个前车之鉴,张允文可不想冒冒失失的触怒李世民。 沉默片刻之后,张允文对林然道:“老林啊,你好好说说这天竺和尚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来大唐?” 林然道:“大人不知玄奘法师?” 张允文一听这名字,心头暗笑,不就是唐僧么,一千多年之后,这可是个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啊!当下点点头:“知道,他不是去天竺求取佛经了么?” 林然道:“对,那玄奘法师也刚刚回到长安不久。而那位那罗迩娑婆便是和玄奘法师一道回长安的!” 张允文听得这话,不由惊奇的说道:“玄奘法师乃是精通佛经的高僧,岂会与这妄称长生的妖僧同路?” “据说是玄奘法师在从天竺返回的时候,迷失了道路,遇到了这那罗迩娑婆。而这和尚听说玄奘法师来自大唐,便死皮赖脸的跟着玄奘法师返回长安!” 张允文这才明白那天竺和尚为何出现在此处。 这时候,那林然长叹一声:“若是太史令傅奕大人仍然健在,定然能将这妖僧从陛下身边赶走,可惜啊!” 张允文听了这话,也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傅奕乃是唐朝著名的学者,精通天文历法,通晓儒道两家,一直热衷于反佛斗争。对于后来的韩愈等人的反佛,都具有深刻的影响。 “这样吧,本官去找找袁天罡袁道长,看看能不能接道家之力,将这妖僧打压下去!”张允文沉思片刻,说道。 “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下官跟随陛下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如此热衷于长生不老!”林然轻叹一口气,说道。 张允文出了调查院,便往那白云观而去。而那林然,也开始安排人手调查那位疑似为张允文亲人的妇人。 到达白云观的时候,张允文忽地生出一些感慨来,自己可是好久没有来过这儿来。当初为了成亲之事,自己可是往这白云观一跑再跑,如今已经没什么可跑的了。 张允文和袁天罡的交情还是蛮不错的,当初张允文为袁天罡建言道教之事,让长安附近山上的道士纷纷出世,或是治病救人,或是超度亡灵,再时不时的搞些义诊,让道教的势力在长安附近扩展的飞快。 然而,当张允文来到白云观时,却见这里香客寥寥,一些小道士正有气无力的挥动着扫帚扫着地上的尘土。 张允文在自报家门,禀明来意之后,很快就被一名小道士引进了一处庭院之中,坐在一个干净的房间里,说是在此稍候片刻,袁天罡即刻便道。 不多时,袁天罡果然来了。 这位老道士看起来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仿佛是岁月的刀锋难以在他的脸上刻画出皱纹来。不过那头花白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 “呵呵,袁道长,好久不见了!”张允文起身笑道。 那袁天罡和单手竖在胸口一揖:“稀客啊,张将军竟然来到小观,真是令小观蓬荜生辉啊!” 张允文哈哈一笑:“袁道长客气了,来,请坐!” “请!” 二人入座之后,便开始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 “唔,袁道长,我观你这白云观,香火不似以前兴盛啊!”张允文望着门外空空如也,寂寂无声的庭院,随口说道。 袁天罡一听张允文这般说,不由长叹一口气:“哎呀,这还不是那从天竺归来的玄奘法师所为!老弟你不在长安,自然不知那日的盛况,老道可是看见了!整个长安城大街之上,挤满了人,皆是围观那从天竺回来的玄奘法师。也不知挤掉了多少双鞋,这些百姓才一睹那和尚的面容。而那慈恩寺,更是人山人海,那景象,实在是让人……哎呀,老道竟然心生嫉妒,三清祖师在上,实在不该啊!” 听了袁天罡这话,张允文不由莞尔一笑。这道佛两家相争之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张允文笑道:“袁道长不必自责,道长也是心系道家之事,时刻想着将道教发扬光大,这才如此。三清祖师见道长一片赤忱之心,想必也不会怪罪的!” 那袁天罡闭上双眼,默念了几句《道德经》,这才静下心来。 “道长可知那那罗迩娑婆?”张允文在和袁天罡扯了一通之后,便开始切入到正题。 袁天罡点点头:“那位从天竺来的和尚,贫道当然知晓!” “此人以炼制长生不老丹药为名,渐渐受信于陛下。在下可是不信这一套,无奈当面向陛下陈述,恐会引起陛下不满!且萧瑀萧大人,已经因此而受牵连。所以,在下想接道长之名,将那妖僧赶出皇宫!”张允文盯着袁天罡,一字一句的说道。 袁天罡听了这话,当下沉默起来。手中拂尘一挥,在身前转了个圈,又搭回到臂弯之处。 见袁天罡面无表情,张允文继续加油说道:“袁道长啊,那那罗迩娑婆与玄奘法师乃是同时道长安的。虽说两人不是一路人,但是,在那些百姓眼中,这天竺僧人和玄奘法师同时佛门的领袖。若是道长能在道法修为之上赢过那那罗迩娑婆,想必这白云寺的香火也就不会那般稀松了!” 袁天罡睁开眼睛,看着张允文。虽然没有点头,但是张允文已经从这袁天罡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动。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加上一把火,定能让袁天罡决心。当下继续说道:“若是道长能逐出那妖僧,又能炼制出能强身健体的丹药来,岂不是会深得到陛下信任。有了陛下作为后盾,这道教发展不就是指日可待了么?” 袁天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手中拂尘来回拂动数次,终于停在了臂弯之中:“好!贫道便助张将军这一回!” ------------ 第五百零二章 半日闲 张允文在长安城内逍遥了几日,正准备将袁天罡介绍的两位炼丹大师带到皇宫,让他和那天竺和尚较量较量,来场炼丹大赛。这时候,李世民却是让内侍将张允文唤来皇宫。 “允文啊,你回长安已经快十日了,洛阳那边的事情可曾混乱?”当听到李世民这样问的时候,张允文立刻意识到李世民想赶自己回洛阳了。 不过这里尚且还有两件事没有完成,他可不想急着离开。首先便是那天竺和尚的事情。必须尽快将这天竺和尚赶出长安,免得夜长梦多,生出祸患来。第二件事就是摆脱林然查访那疑似为自己姨娘的人的下落,如今还没有消息。所以,张允文现在还不想离开长安。 当下说道:“陛下,洛阳城那边只有王方翼三人镇守,这三人果决明断,皆为贤能,三人在此,洛阳无忧。倒是微臣听说陛下最近新得一僧人,能炼制长生不老之药。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听得这话,李世民面色一沉:“怎么,允文你也要劝朕?” 张允文赶紧摇头道:“陛下决断,微臣怎敢相劝?只是心存疑虑罢了!遥想当年,秦皇为求长生,将三千童男童女带入大海,一去不归。汉武帝为求长生,于未央宫外立金人承露。两者皆是耗费民脂民膏无数。况乎那天竺僧人,如何懂我中华之博物,如何晓道家丹术之玄妙?区区外邦,又有何本事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张允文此言一出,李世民面露犹豫之色,片刻之后,才说道:“那罗迩娑婆大师炼制的是长生不老之药,并非什么道家的仙丹,这两者恐怕不一样吧!” 张允文“哼”了一声:“区区番邦之药,哪能及得上道家仙丹的玄妙!”张允文说这话,却是让李世民陷入两难之中。李世民本就是一个对于汉文化极度自信的人,若是他说出那道家丹药不及那番邦不老药,恐怕他心里也不会承认的。 “道家仙丹固然玄妙,也许这也番邦之药,也有其独特之处吧!”李世民面色犹豫的说道。 张允文等的就是这话,听见李世民如此说了,当下便道:“既然如此,那为何陛下不用道家之丹药,而用外邦之药?” 李世民道:“朕见那那罗迩娑婆大师鹤发童颜,一拍得道高僧的模样,而且他说他活了两百岁,针叶派太医检查过,这那罗迩娑婆大师还真是高寿,根据他的牙齿看,大师已经一百八十多岁了!” 张允文听得李世民的这个回答,不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鹤发童颜?一个和尚头上连根毛都没有,还鹤发童颜。还有那太医,也真够扯淡的,他到底是在看人的岁数,还是在看牲口的牙口。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张允文口中还是说道:“陛下,昨日袁天罡袁道长前来找到微臣,向微臣推荐了两名炼丹大师,能炼制出强身健体的丹药来!微臣愿意让这两位大师与那天竺高僧比试一下,以鉴定优劣!”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由有些迟疑的说道:“允文啊,你可知道,以前承乾那孩子给朕进献了不少的丹药,据说也是炼丹大师炼制而成,可强身健体。然而朕服用了这般多剂丹药,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陛下,这次来的大师可不是那些主动投靠朝廷求得富贵的道士,这可都是常年在深山之中专心炼丹的大师。岂可与那些人相提并论?若不是最近玄奘法师回归长安,抢走了道门香火,恐怕那袁道长也不会请出这些炼丹大师来!”张允文三言两语便将道门的心思说了出来。这些话落在李世民耳中,反倒是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李世民沉吟片刻,抚摸着唇上髭须,疑问道:“真是如此?” 张允文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可是,这道门高人和那天竺大师各自炼出丹药来,到底怎么个比试法?朕到底该服用谁的啊?”李世民心头已经隐隐同意了张允文关于让那道门炼丹大师和那天竺僧人比试的建议。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微臣建议,两家炼出来的丹药,皆先不急着给陛下服用,可先在给他人服用,以观其效果!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历史上吃丹药死人之事可不在少数啊!比如那汉魏事的王粲、晋时的王献之,这些人都是服用丹药之后,命不长久。所以陛下还需慎重,先将这些丹药交与他人服用!同时也可以根据效果来断定到底是外邦之药好,还是道家仙丹妙!”张允文见到李世民意动,当下说道。 李世民瞪了张允文一眼:“哼,你这小子,说这丹药服用之后命不长久,分明就是在规劝朕必要迷信这长生不老之药!再说了,既然知道服用丹药,命不长就,还让人来服用?” 张允文赶紧解释道:“陛下明鉴,微臣可不是规劝陛下不要服用丹药,而是有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要不然微臣怎还会举荐两位炼丹大师来?陛下仁义,不忍以人来验明药性,此点微臣深感佩服!不用人来检验,亦可以狗啊,鸡鸭之类的牲畜来检验!” “胡闹!鸡鸭犬类,毫无灵智,如何能以身验丹?”李世民听到张允文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出言反驳道。 张允文听得这话,不由一滞,又不是考验是什么学问,还要灵智做什么?鸡鸭体型较小,很容易验出丹药是否含毒。而狗是哺乳动物,和人类一样,也容易验证药性将更加准确。不过李世民的这个借口还真是将自己给堵着了。 当下试探的问道:“陛下既然认为鸡鸭犬类不行,那猴子仙鹤可有灵智?可能一试?” 李世民沉吟片刻,点点头:“好吧,便先用猴子、仙鹤来试上一试!” 在和李世民谈妥之后,张允文便引着那两名道士来见李世民。这两名道士一人道号松云子,另一人道号白石子,皆是年过七旬,童颜鹤发,穿着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 这两人也倒是有真才实学,精通养生之道,在进入大殿之后,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落座之后便和李世民吹起了养生之术。两名道士一唱一和,很快便将李世民吹得晕乎乎的。张允文在旁边看着,不由心中暗道,这神棍还真是神棍,吹牛也是这般厉害! 就在他们所聊甚欢之时,,大殿门口却是传来了内侍尖利的喊声:“启禀陛下,那罗迩娑婆大师在外求见!” 一听到这话,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有请大师上殿!” 那两名道士听到李世民的这个决定,恍若未觉,依旧正经危坐。张允文则是淡淡一笑,看来李世民也想让这两家先行碰撞一下,看看两家究竟孰强孰弱。 在李世民的声音落下不久,一名穿着金色袈裟的高瘦和尚便进入了大殿。 这和尚生得粗眉高鼻,一看就不像中土人士。他额上横着两条细细的皱纹,看起来却不显老。不过那袈裟倒是中原和尚的样式,穿在这天竺人身上,显得不伦不类。袈裟上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这袈裟乃是用金丝描线,再饰以薄金片。 那和尚一进门便瞧见了两名道士,深知这二人乃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当下昂起头,故作不见,直来到李世民面前,用蹩脚的汉话说到:“外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哈哈”一笑:“那罗迩娑婆大师,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事情想要告诉你!来来,允文啊,你来为那罗迩娑婆大师说说这比试之事!” 张允文当下便将这炼药比试的事情说了一遍。这那罗迩娑婆听到此事之后,先是一愣,接着面露冷笑,看了一眼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见不得这和尚的冷笑,当下亦是冷笑道:“你这番僧,在那里笑什么?难道是对陛下决议不满意?” 那罗迩娑婆闻言,却不回话,转过头,望着那松云子和白石子二人。 见到这和尚这般态度,不光是张允文,就连李世民心头也生出了一丝不满。 “那罗迩娑婆大师,这位乃是当今东都牧大人,辽国公!不得无礼!”张允文轻轻的训斥了一声。这天竺和尚这才敛去冷笑,向张允文行了一礼。 虽然行了这一礼,但是这和尚的仍旧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辽国公,你这让我与这些道士比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信不过我天竺的秘制长生药?” 张允文心中顿时说道:“信得过你才怪!服用了你的长生药,陛下一年之后就去世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蹊跷,老子哪敢让陛下用你的药!”口中却道:“大师哪儿的话,本官请两位道长前来炼制仙丹,也是为陛下服务的,难道说大师会因为此等小事而不为陛下炼制不老药?” 张允文一句话便将这和尚的后路堵死了,这和尚犹豫片刻,愤然说道:“就算是请道士前来炼丹,为的是陛下。可是国公你怎么要将我等炼出来的丹药喂给那些猴子吃!你可要知道,这炼制长生药的材料可是非常珍贵的,而且炼制一份长生药需要耗费我五年的寿元,如此重要的长生药岂能拿去喂那些猴子?” 听到这和尚的托辞,李世民则是面露犹豫之色,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张允文出言道:“大师既然能炼制第一份,那肯定能炼制第二份、第三份,你说是不是啊,大师?” 张允文目光如刀,轻轻的掠过这那罗迩娑婆的眼睛。后者瞧见张允文的眼神,不由猛的一惊,勉强拱手抱拳,行了一礼:“只要陛下有所吩咐,在下就算是拼尽剩余的寿元不要,也要为陛下炼制出长生药来!” 这时候,那松云子总算开口了:“哼,你这番僧,说得到好听,一口一个不老药,你当这不老药乃是路边的野草,随便一抓一大把啊!当年秦皇为求不老药,派出徐福令船队东出大海,遨游数年,终一无所得,你一个小小的番僧,又如何能炼制不老药?就算是贫道醉心炼丹五十余年,同样没有也不敢夸下此等海口!” 那罗迩娑婆却是淡淡一笑:“此乃我天竺不传之秘,你等不知,也是当然!” “你--”那白石子见那罗迩娑婆如此嚣张,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张允文喝止住了:“够了!两位道长,还有这位那罗迩娑婆大师,你们在大殿之上动嘴算得了什么,要炼出丹药来才算!另外,那罗迩娑婆大师,这不老药炼制出来之后,你可以服用第一份,等你能够长生不老之时,再来为陛下炼制不老药,到时候不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了么?” 听到张允文最后一句话,那罗迩娑婆一张黑脸顿时通红。不过在黑色的掩护之下,不是那般明显罢了。而那两位道士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天竺和尚。就连李世民也不禁翘起来嘴角,说道:“好!允文这建议很是不错!若是那罗迩娑婆大师你炼制出了第一份不老药,那就自己服下吧!” 既然是张允文提出这比试之事,李世民又勉强同意,所以,这件事当然得由张允文来主持。李世民本欲请那松云子和白石子也住在皇宫之中,但是被二人以需要清幽的环境沟通天地自然为借口拒绝了,而是搬到长安城外的一处小山谷里。他们之前炼丹的地点便在此处。 而那那罗迩娑婆还是继续留在皇宫之中,一边享受着荣华富贵,一边炼制所谓的不死药。 在那松云子和白石子炼制丹药的小木屋内,张允文和袁天罡坐在一头,而那松云子和白石子坐在另一头。 “袁道兄,今日贫道已经随同国公大人进宫,也看了一下那天竺和尚,不过是一个狂妄自大的番僧罢了!竟然还敢妄言炼制不老药!”松云子看着袁天罡说道,“只要贫道炼制出养生延年丹来,定然会将那番僧击败!” 张允文听到“养生延年丹”这几个字时,不由一愣,难道这道家还真能炼制出什么强身健体的丹药不成?据自己的经验来看,这炼丹的道士好像就是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矿石金属,外加药材要采混合在一起,放在炉中,下面点火煮着。 当下侧身像袁天罡问道:“袁道长,这养生延年丹是什么东西?” 袁天罡笑道:“这养生延年丹乃是我道家传下来的丹方之一,据说乃是当年葛洪师祖所创,服用此丹,可填精补髓、调真养性、返老还童,补百损、除百病,万神俱足五脏盈溢,鬓白后黑、齿落复生,行如奔马,日进数服,终日不饥渴,功效不可尽述。若二十七岁服起寿可三百六十, 若六十四岁服起寿可至五百年。” 听了袁天罡这话,张允文不由翻了个白眼,原来这东西仍旧是道家想象中的丹药!沉默了一下,张允文说道:“诸位道长,我虽然不知道道家仙丹妙用,但是我只想问问你们,你们能够炼制出什么丹药来?” 那白石子轻叹一口气,说道:“唉,如今这天下,天材地宝太过稀少,许多记载于上古的丹方皆不能用,实在是让人遗憾啊!既然大人问起来,贫道也只好说了 ,贫道等人准备炼制虎魄金丹,此丹炼成之后,可身健如虎,虽不能延年,但可健身!至于什么延年长寿之丹药,贫道等修为不足,炼不出来!” “呃,请问一下,这炼丹的材料有哪些啊?” “哦,张大人对此丹感兴趣么?若是此丹炼成,定然送大人两颗!”松云子见张允文关注起这炼丹材料,还以为张允文是想要着虎魄金丹。 张允文却是摆手道:“不,不,我可不是这意思,就是只想知道这材料有哪些,看看能不能帮诸位的忙,收集一下!” “好吧,那贫道便告诉大人。炼制这虎魄金丹,需要虎骨、虎鞭、黄金、珍珠、紫石英……” 一边听着这道士说出原料,张允文心头慢慢的往下沉。这个什么虎魄金丹,炼制起来,需要这么多的重金属和矿石张允文几乎都可以想象这东西炼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绝对是仍在地上能将泥土砸个洞的金属小球。这样的东西,李世民能吃么? 所以,张允文决定让这两个道士炼制一些正常点的东西出来,比如说补药丸子。以后在和那天竺和尚的较量之中,只要拿出这补药丸子给那些猴子尝尝,绝对是吃不出什么问题的。给李世民吃的时候,也相当于为他进补。而那罗迩娑婆这个天竺和尚,肯定搞出来的是什么含毒的东西,要不然历史上的李世民怎么会在吃了这和尚的不老药之后,仅仅一年,便离开了人世!两边一比较,很容易将那罗迩娑婆击败。 当下,张允文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希望那松云子和白石子二人能够同意他的意见。 谁料那两名道士却是连连摇头:“大人,我等精于炼丹,对于这制药之术,不敢兴趣,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张允文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等对你这虎魄金丹很有自信了?不知自己服用过没有?” 松云子摇摇头:“这琥珀金丹的材料需用虎骨虎鞭,整个关中所产不多,再加上炼制可能失败,所以我等也不敢轻易尝试炼制,跟别谈服用虎魄金丹了!” 张允文当即吼道:“好你个松云子还有白石子,你们二人竟然将没有试验过的丹药献给陛下服用,难道就不怕陛下服出毛病来么?你等居心何在?” 被张允文这一吼,松云子和白石子二人顿时怔住了,连忙慌手慌脚的向张允文解释。而袁天罡则是在一旁规劝着,两人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将那松云子白石子二人给唬住了,最终答应用张允文所说的补药丸子换下这虎魄金丹,呈给李世民。 张允文见二人同意,这才笑道:“这就对了嘛!二位道长不是喜欢炼丹么?明日本官便送一批虎骨虎鞭来,让两位道长炼个够!等到个六六三十六日或是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你等便拿着这补药丸子呈于陛下!” 这二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张允文分明就是只想借自己的名头,对于自己炼制的丹药,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啊!想到这里,二人不由垂头丧气起来。 袁天罡见状,连忙好言抚慰。 等到二位道长重新打起精神来之后,张允文和袁天罡相偕出了这木屋。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第五百零三章悠悠岁月(过渡章节可以忽略) 最终,那松云子和白石子决定将丹药的炼制时间定在六六三十六日,也就是说要三十六日之后,才能开炉见丹。而那罗迩娑婆这个天竺和尚也将他的不死药炼制时间定为一个月之后。 两帮人同时呈报给了李世民。也就是说,要在至少一个月之后,张允文才能主持这丹药比试之事。这一个月他不可能一直赖在长安不走,还得回洛阳将剩余的事情搞定。 当听说张允文也带着道士来为李世民炼制仙丹之后,朝中大臣,纷纷出言责备。那萧瑀更是拦住张允文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房玄龄、程咬金等人也责怪张允文不懂事,不劝诫李世民倒还罢了,反而带着道士来为李世民炼制丹药。 受到牵连的不止张允文一个,还有袁天罡。他的白云观香火更少了。 张允文不想每日都被骂,所以,赶紧离开长安。 袁天罡的心头则是非常的忐忑不安,他不知道一个月之后的丹药比试,道门能不能胜出,毕竟那番僧看起来也有两把刷子。不过在张允文提出偷梁换柱,将那金丹换成大补的药丸之后,就算是不胜,亦不会败吧!毕竟那补药丸子对人,对猴子都是有益无害的。 至于张允文拜托林然寻人之事,短时间还不会有什么消息。而且林然许诺过,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告知张允文。 张允文离开长安的时候,李宇等人本欲再次跟过来,张允文却是制止了他们,说一个月之后将重返长安,何必跟过来。况且这一个月间,自己亦可来往于长安洛阳,让他们不必担心。 李宇和支柔是在张允文到达长安后的第三日来到长安的。那时候张允文还在走亲访友。到后面张允文搞什么丹药比试,领了两名道士到李世民面前,说是可以炼制强身健体的丹药,就连李宇心头也很是不满,向着张允文抱怨了好几次。不过此事张允文搞着丹药比试的目的不准备说出去,要待李世民彻底醒悟之后再说出来,所以,也就只有让李宇她们埋怨了。 出了长安,带着马望山和杨石二人再次返回洛阳。 洛阳依旧和他离开时一个模样,街面之上,依旧是旗幡引风,车水马龙,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已经非常炎热了,街道两边高柳之上的知了,死命的发出阵阵嘶鸣,响彻整个洛阳。听起来令人烦闷不已。 张允文一回到洛阳,便有人察觉到了他的行踪。那些商业行会的成员一听张允文回来,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心想着这张允文一回来,定然能为自己做主了。 原来,在张允文离开洛阳不久,几支外地商队便和洛阳本地商人发生了冲突。涉及到的领域主要有木材、布料和棉花。外地商队看到也是垂涎于洛阳这个巨大的市场和优越的地理位置,想要在这里份上一杯羹。 他们凭借着雄厚的资金和财力,迅速在洛阳扎下根来。结果这样一来便和洛阳的本地商人起了矛盾。像毛家的木材行,甘家的棉花行等等,这些商人本来想利用本地商人的优势对这些外地商人加以反击,然而,这些外地商人同样来头不小,甚至那贩运棉花的商队还是陇西李家的。 在对拼了几阵之后,洛阳商人亏了不少的钱。 这时候,本地商人便想起了商业行会这个组织。这个由洛阳东都牧府组建,有洛阳府仓曹直接管理的组织。他们向商业行会提出了申述,希望行会出面,干涉外地商人侵占本地市场的行为,对那些外地商人进行打压。 那洛阳府仓曹参军事受到以几大世家为代表的本地商人的请求之后,却是不敢做出决定,当下便将此事交给东都牧府处理。王方翼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考虑片刻,便将商会的各个成员全部召集过来,与他们商议如何应对此事。而这时,长安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张允文在李世民面前搞了个什么丹药比试,要让道家的两位炼丹大师和一位天竺和尚比试丹药。 众人本以为张允文会在这场比试之后才会返回洛阳,谁料,没过两日,张允文便回到了洛阳。 张允文刚刚回到东都牧府,那些商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前来拜访,直接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待他听了这间事之后,抚摸着唇上髭须,最终拍板说道:“既然商业行会有保护本地商人,防止恶性竞争这一职能,那便照着章程来办事,先对这外地商人打压一阵,然后再和他们谈!” 听了这些话,本地商人面色一喜,正要说些感谢话时,张允文又道:“不过,本官还是要告诉诸位一声,你等若是一直如此,每当外地商人前来洛阳,便用行会之力,那你等的商铺定然会做不长久,终究会被他人所吞没。只有增强自身实力,不惧与人竞争,方可长存!” 众人之中,有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有人却是面露不屑。 张允文言尽于此,也就不再说这方面的事情,而是布置起任务来。 当这些商人从张允文这里出去之后,人人脸上,皆是带着欣慰之色。 接下来的几天里,本地商人开始了对那些外地商人的打压。先是集体降价。由于外地商人的货物需要从其他地方运送过来,即使是有大运河的便利,但是,数目庞大的货物,所耗费用依旧惊人。而本地商人则是没有运费这一项。此次所有本地商人联合起来降价,迫使外地商人也跟着降价。其间,每日亏损颇多。 接着,洛阳府仓曹参军事下属市令开始对洛阳南北两市以及周边草市(自发形成的集市)进行大面积的检查。其中,重点检查那些外地商人在洛阳开设的商铺和货栈。这一检查,立刻发现了许多外来商人设立的商铺、货栈,根本就没有去办理营业许可证,于是,这些商铺货栈当即被强令关闭。要等到十日之后,办理下营业许可证才准重新开业。 这样一来,受到两面夹击的外地商人立刻慌了神,他们四处的托关系,找人情,想要让官府撤回那项暂停营业的决定。 就在这时候,王方翼向这些外地商人发出了请帖。是时候面对面的谈话了。 在洛阳那家最大的酒楼上面,由王方翼主持着,洛阳本地商人和外地商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开始了谈话。 张允文没有参加这次谈判,而是派王方翼去主持。在谈判过程中,从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渐渐融洽,最后又为分配市场而争论不休。 这次谈判一共持续了三天时间,最后,洛阳本地商人与外地商人终于达成了和解。外地商人退回部分市场,转而朝其他方向发展。洛阳本地商人补偿他们一些钱财,当然,这些钱财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至此,这洛阳商业行会的第一次履行职能算是成功完成了。 洛阳行业行会取得的成果让洛阳本地商人欣喜不已,纷纷赞叹这行会的好处。经过此事,也有更多的商家认识到行会的好处,纷纷申请加入其中。 张允文也是来者不拒,将他们尽数收了下来。 行会忠诚的履行着职能,内部成员只见买卖的价格比起市场价要低上不少,这让商家们节省了一大笔支出,可以由更多的盈利。这样一来,商家们对行会的依赖性逐渐增强。 眼看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张允文准备在自己去长安主持丹药比试之后,便返回洛阳,清查各商家账目,紧接着以此来征收商业税。 就在张允文计算着日子的时候,洛阳调查院的主事前来拜访张允文,并且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位疑似张允文姨娘的妇 人已经找到了。 得到这个消息,张允文将手中的事情扔给王方翼他们,赶往长安。 张允文上次回长安,还有李治教令,而此次回长安,却是自己跑回来的。擅离职守可是个不小的罪过,所以张允文决定先去李世民那里主动请罪,免得到时候那些御史们弹劾自己。 李世民见到张允文的到来,也是一阵惊讶,这张允文不是回洛阳去了么,怎么才几天又回长安来了。当下责问张允文。 张允文哪里敢隐瞒,再说了,李世民肯定知道了自己拜托林然寻人之事,隐瞒又有什么用,徒增李世民的不满。当下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李世民听罢,却是笑道:“哦,允文终于找到你的亲人了?这样也好,当初朕可是帮你查了一下你的身世,结果一无所获啊!也不知你的父母究竟来于何处!罢了,既然如此,朕又岂能不近人情,就准你在长安将事情办完之后,再回洛阳!允文啊,你可要记住了,不久之后,那罗迩娑婆大师的不老药可就要炼制成功了!还有洛阳商税之事,一个也不能松懈啊!” 张允文连忙诺诺相应。 过了李世民这关,张允文心头长出了一口气。接下来,该是去调查院找林然了。 调查院就设在皇城之内,张允文步行了近三刻钟,便来到了调查院。 “大人,你看吧,这便是你要我找的那人!”林然见到张允文进来,知道其来意,在招呼他坐下之后,拿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楷的纸张来。 张允文心头激动不已,拿着这纸张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林然知道张允文的心情,也没有笑话他,而是让张允文坐在屋子里看着这份资料,自己出门而去。 资料上写着那名和张允文母亲长得又六七分相似的妇 人乃是当朝于是楚综的结发夫人,姓陈,闺名尚且不知。这楚御史是今年三月的时候才从渭州府长史调任为长安御史。主要原因便是这楚综在会州、武州、渭州等多处任职期间,刚正不阿,眼睛中容不得半粒沙子,在州内虽然惹人厌恶,但是口碑还算不错。在去年年末的考评之中,被评为上上品。 吏部考功司的郎中见到这楚综如此性子,当建议将楚综调为殿中侍御史。这渭州长史乃是从六品下,而这殿中侍御史,乃是从八品下。虽说品阶降了不少,但是,从地方调到中央,而且是殿中侍御史,离皇帝也更近了。其中好处,显而易见。 吏部在仔细考评之后,最终将这楚综调到了长安御史台,做了一名侍御史。三月到任,其家眷是四月初的时候,才到达长安的。 这也是张允文他们以前没有遇见过那位妇人的原因。 在短短十几日内,也只能查到这些资料,不过若是给足足够的时间,调查院肯定能将那妇人的身世打探出来。 不过知道这些已经够了。剩下的便该张允文带着刘氏兄弟去拜访这位楚御史及其夫人了。 从调查院出来,张允文心头激动不已,看天天更蓝了,看人人更漂亮了。就连在树上嘶鸣的知了发出的噪声,也不那么刺耳了。 来到刘氏兄弟的宅子,张允文却被告知那刘家兄弟此刻还在上班,尚未回来的。不由一拍脑袋,他们可不像自己那般悠闲。连这个都想不到,看来自己真的太激动了。 回到家中,张允文便急不可耐的宣布了这个消息。 李宇等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为张允文高兴起来。 “既然两位叔叔不在,那妾身陪相公前去那楚御史家中,不知相公以为如何啊?”李宇轻声问道。 张允文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还是得等两位哥哥一道。毕竟只有他们见过我母亲。” “既然这样,那相公怎么不去监门卫为两位叔叔请假啊!不然的话,明日他们可是又要去戍守城墙啊!”李宇提醒道。 张允文一拍脑袋:“看我高兴地,连这个都忘了!” 接着便再次出门,去了一趟监门卫,为两位兄长请假。那监门卫负责人事的中郎将见张允文亲自过来请假,当下便着人将刘氏兄弟叫了过来,同时对张允文道:“大将军客气了!若是大将军着急,何必等到明日,现在就可以带两位刘郎将离开!这假嘛,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不会出任何差池的!” 张允文心头着急,也就不和他客气了,拖着两位兄长便离开了监门卫。 在路上,张允文将此事跟二人一说。刘家兄弟当即大喜:“真的找到了?那太好了!若是这人真是张家婶婶的姐妹,那三弟你不就是有亲人了么?” 张允文却道:“两位哥哥不也是我的亲人么?” 说罢,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这大笑声引起来往行人不断的注视。 张允文本来还计划明日再去不过此时刘家兄弟已经到了,现在天色尚早,不妨现在去拜访那楚家。 回到家中,准备起礼物,张允文便带着李宇三人和刘家兄弟前往楚家, 楚御史家的地址在那份情报后面附着,所以马车一路过去,直达了这里。 由于是新到长安,再加上那楚综为人鲠直,少有余钱,所以,楚御史在长安卖的院子不大,只有一前一后两道门。饶是这座小宅子,也花去了楚综夫妇大半积蓄。 当张允文看到这座小宅子时,心头激荡如同海浪。同时暗暗下定决心,若是这妇人真是自己的亲人,那么定会为他们置办新的宅子,一定要比这个豪华许多。 轻轻的叩开这扇有些破败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看到张允文和他身后的人,不由疑惑的道:“你们……” 一看到这丫头,那刘武便轻轻的扯了一下张允文的衣衫,向他示意这丫头便是当初跟在那妇人身后的丫头。 张允文赶紧行了一礼:“在下张允文,请问楚夫人是否在家中?” “张允文?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有些熟悉啊!”这丫鬟轻声嘟囔了一声,然后说道,“夫人是在家中,不过你们找夫人有何要事啊?” 张允文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等别无他意,就是前来拜访夫人!” 这丫鬟呆了一下,踮起脚尖看到马车边一包包礼物,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麻烦你等再次稍候片刻,奴婢去问问夫人,看她如何决断!” 张允文赶紧道:“有劳了!” 那扇破旧的大门再次关上。 没过多久,大门再次打开,而且是全开。接着,一名穿着宫装的妇人,身后跟着那个小丫鬟,盈盈的走出来。 那小丫头想不起张允文的名字,那楚夫人肯定知道。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当即亲自出来迎接。 这妇人向张允文和众人盈盈行礼道:“妾身楚陈氏,参见公主殿下,辽国公!” 张允文赶紧止住这妇人,同时转过头瞟了一眼刘家兄弟,只见那二人正满脸的缅怀之色,看样子错不了。 在门口寒暄片刻之后,这位楚夫人便礼貌的将一群人请进屋中。 “呵呵,公主殿下,国公大人光临寒舍,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寒舍简陋,还望众位不要嫌弃啊!”楚夫人一边将众人引进客厅,一边客气的说道。 “哪里哪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是不在深,有龙则灵。有楚御史居住于此,这宅子那里简陋!”张允文也跟着客气道。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楚夫人是和脾气,不可能一上来就认亲,得慢慢的来。 听见张允文这般说,楚夫人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主宾落座之后,又开始寒暄起来。 终于,那楚夫人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国公大人,妾身有一事不明。无论是妾身相公还是妾身,好像与公主殿下和国公大人素无来往,不知众位今日为何……” 张允文一听,正题来了。 ------------ 第五百零四章 出征龟兹 “不知楚夫人可认识张远昭此人?”张允文按捺住心头激荡,向那楚夫人问道。 “张远昭?”楚夫人沉吟片刻,做思索状,终于说道“不认识!妾身所识诸人之中,并无一人名为张远昭!” 一听楚夫人这话,再也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刘家兄弟,却见这两兄弟依旧是一面缅怀之色。 不会错啊,这刘家兄弟的表情已经确认这妇人和自己母亲非常相似,不过她竟然不认识自己的老爹?按理说不会这样啊! 正当张允文心头不安之时,那楚夫人又道:“张远昭这个名字没听说过,倒是妾身知道一个叫张昭远的人!” 张昭远,张远昭,这两个名字不就是互相颠倒了一下么?难道两者是同一人? 当下张允文便问道:“那楚夫人,这张昭远又是何人?” “一个混蛋!”楚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大混蛋!” 眼见端庄贤淑的楚夫人面容陡然扭曲,咬牙切齿的说话,让张允文和众人不由一阵错愕。 楚夫人看到众人表情,不好意思的一笑,面容瞬间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一个看起来端庄贤淑的楚夫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等变脸本事,让张允文等人瞠目结舌之外,又生出一丝敬佩。 “呃,楚夫人,不知这张昭远与你有何等仇怨,说起此人来,竟然是这般咬牙切齿!”张允文心头隐约感觉到这张昭远可能是自己父亲,当下追问道。 那楚夫人似乎不愿谈及这个话题,却是说道:“一个无聊的浪荡子,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有些仇怨也是以前的事,如今我连他生死尚不知晓,又谈什么仇怨不仇怨的!” 张允文见这楚夫人不愿谈及此事,心中轻叹一声,看来自己旁敲侧击根本不顶用,还得实话实说才行! 当下轻叹一口气:“不瞒楚夫人,其实在下来拜访楚夫人,全是因为在下的兄长说楚夫人长得像一个人!” 听到张允文以国公身份而谦称“在下”,那楚夫人连道:“不敢当!”在听了张允文的话语之中,却是一愣,隐隐猜到什么来,赶紧问道:“那妾身与何人长得像?” “楚夫人与在下娘亲生得有六七分相似!”张允文心头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慢慢说道。 “啪——”那楚夫人手中端着的茶杯跌落在地。她双眼怔怔的看着张允文,看着他的脸部轮廓,看着他的眉,看着他的眼,看着他的鼻子。那脸部的线条就跟他娘一样,那眉毛,那鼻子,跟他爹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还有那双眼睛,看起来多像她娘啊! 楚夫人出神的看着张允文的面容,越看越像,一时间竟不由痴了。 看到楚夫人这般表情,众人心头几乎可以肯定,这楚夫人确实是张允文的姨娘。 一直盯了许久,楚夫人才回过神来,满脸激动之色,一把抓起张允文的手,急促的说道:“你,你是佩如的孩儿?” 这“佩如”定是自家母亲的闺名。张允文心头想道。说实在的,在张允文出生的时候,他母亲便因难产而离世,张允文的父亲也因此心灰意冷,从此闭口不谈张允文的母亲。所以张允文只知道自己母亲姓杨,连个闺名都不知道。而张允文出生之时,那刘家兄弟也才**岁。 虽然自己带着后世千百年的记忆,但是,在武德五年在洛阳的时候,这后世千百年的记忆便和此生那十多年的记忆交叠在一处,几乎不分彼此。一直到现在,张允文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的是从千百年后来到这里,抑或是本就是这里的人,而一场大梦,梦到千百年之后,再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场梦,当自己醒来之时,说不定就是千百年之后。 正是因为两种记忆的交叠融合,所以张允文才对这个时代以及身边的人有着强烈的认同感。这也便是张允文听说自己尚有亲人在世,从而心头激荡的原因。 张允文的手被楚夫人紧紧抓牢,眼睛却一直盯着楚夫人的眼睛,口中说道:“我父亲说他叫张远昭,到底是不是你口中的张昭远?” 楚夫人连连点头,口中不停的“嗯”着,一双美目之中,眼泪也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口中喃喃的道:“张昭远,就是张昭远那混蛋!那个拐走了妹妹的混蛋!” 见楚夫人神色激动,众人相视一眼,也不知如何出言,只得闷闷不语。 终于,那楚夫人平静下来,一双手仍旧抓住张允文,有些疑惑的问道:“国……允文,难道你不知道你父母么?”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将自己的情形说了出来,末了说道:“若不是两位兄长记得母亲模样,认出来夫人来,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有亲人在世!” 楚夫人缩回手去,拿出一方丝帕来,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看着张允文,柔声道:“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张允文却是赶紧问道:“那姨。姨娘,你说说父母当年的事儿!” 听见张允文喊了一声“姨娘”楚夫人面上顿时露出浓浓的笑容来,当下便给张允文讲起了当年之事。 张允文的父亲名叫张昭远,乃是清河张家一名庶出子弟。而张允文的母亲名叫杨佩如不过是一家普通百姓的孩子。面前这位楚夫人叫做杨君如,乃是杨佩如的大姐。两姐妹一母同胞,相差一岁,相貌有六七分相似。据杨君如讲,杨家除了这两姐妹之外,还有一个叫做杨岸成的弟弟。杨家世居陇右之地,祖籍秦州上邽世代务农,虽然出过两个读书人,但终究不能考取功名,及至杨君如姐妹祖父一代,弃农从商。不过这杨家恐怕没有什么营商天分,在上邽开了一家茶叶店,可是一直不景气,再加上茶税繁重,每年赚头不多。其祖父奋斗了一生,才盘下那间曾经是租赁的店铺来。 每年新茶上市前的一个月,杨君如姐妹的父亲,茶叶店的老板杨立泉便会通过渭水乘船前往陈仓。陈仓此处,南接蜀中,西连陇右,东到关中,乃是一处要冲之地,城中有几家大型货栈。每年新茶便会在这陈仓货栈中有出售。 那一年是前隋开皇十七年,杨立泉带着年近十四岁的三儿子杨岸成前往陈仓购进茶叶的时候,那十五岁的活泼好动的二女儿杨佩如竟然也偷偷的跟着上了船。等到杨立泉发现自己丫头在船上时,虽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他带到陈仓去。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杨佩如竟然威胁杨岸成,让他带着自己上去,不然的话,便把他做过的丑事说出来。 在陈仓,杨佩如遇上了正四处游学的张昭远。 清河张家在世家之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除了五姓七家之外,张家算得上第二集团了。张昭远虽然是庶子,但是其父亲乃是张家家族的大儿子,况且张昭远本身聪颖无比,学东西一看就会,所以,张昭远被张家之人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希望他能够考中科举。 年仅十八岁的张昭远定亲了。女方是河南的一个世家嫡女,这个世家比起张家来,要小上一些。此次出外游学乃是他成家之前最后一次游学,所以,张昭远特别珍惜这次游学,跑得也就更远了。 在一次读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时候,这张昭远决定去陈仓一游。 在陈仓,他遇到了杨佩如。 就像是后世的言情一样,情窦初开的杨佩如瞧中了一袭白衣,风流俊逸的张昭远,而张昭远亦在少女活泼的神态中,清脆的笑声中渐渐沉迷了。 然而,身份背景的不同注定了两人的结局,尚未开始,就已经落幕了。所以,那杨立泉即使知道了女儿正和一个世家男子交好,也没有阻止,只是淡淡的对女儿说了两人的未来。杨佩如听过之后,脸色苍白。 在陈仓度过了短短的十多日,然后,张昭远便要返回张家成亲了,而杨佩如同样要返回上邽。两个人的轨迹在相交一次之后,便再也不会有所交集了。 然而,情之一物,最难分说。张昭远在返回清河的路途上,整个人脑子中全是杨佩如活泼的神态和清脆的笑声,日日夜夜,竟未断绝。这种痛苦一直折磨着张昭远。 终于,在行到长安附近的时候,这张昭远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调转马头,往西而去,目标,上邽。 张昭远来到上邽之后,很快便找到了杨家。 在上门提亲被拒绝之后,张昭远也跟杨立泉耗上了,他在杨家的茶铺外租了一间屋子,整日欲图接近杨佩如。然而在杨家上下齐心构建的防线面前,张昭远仍旧攻不进去。 外面攻不进去,里面却可出来。每隔一段时间,深夜里,杨佩如总是趁着大街睡熟了,悄悄溜出来和张昭远私会。二人的感情急速升温。 终于,他们私奔了。 张昭远是出来游学的,身边还带着书童,私奔的时候,张昭远根本就将书童忽略了。两人雇了马车,一路往东行走,却不知前往何处。 所幸的是,张昭远出门的时候,带足了银钱,而杨佩如同样在私奔的时候,捞了一把才走。两人也倒是不愁吃喝。 马车一路来到关中。然而倒霉的是,他们行到长安附近时,被四处抓丁的官兵给逮住了。因为张昭远平时也经常锻炼,所以身体还算强健。那些当兵的一眼便看中了张昭远。将他抓进了营建东都的队伍之中。 这一干,便是四五年。其间,张家杨家也派出人来寻找二人,可是始终找寻不到。加上此时路有乱贼,找寻也极为不便。寻了一阵子,最终放弃了寻找。 而张昭远也在营建洛阳的过程中认识了刘家兄弟的老爹。同时,张允文出生,而张允文的母亲杨佩如也因难产而死。 后来,心灰意冷的张昭远定局洛阳,与刘家比邻而居。 由于长期的劳作,使得张昭远身体状况极差,终于在张允文十一岁那年,离开人世。而张允文,也由刘家抚养着。 这便是张允文所不知道的关于自家父母的经历。不光光是他,面前的楚夫人同样不知道。如果张允文知道了自家父母竟然是混成了这般模样,定会大叹二人的倒霉运气。 在听了张允文说起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因难产而死,而他的父亲也是早早离开人世之后,这楚夫人再次发出了阵阵抽泣,轻声说着自己妹子命太苦了。 而张允文在听到自家老爹竟然是清河张家的人时,不由愣神片刻。张允文,张文允,恐怕自己应该叫做张文允吧!这般说来,自己还与那张文瓘、张文琮乃是堂兄弟? 待楚夫人的情绪宣泄完毕之后,张允文当即带着众人向楚夫人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楚夫人赶紧将他们一一扶起来。 在认亲之后,楚夫人与众人间的隔阂渐渐少了起来。她本是长袖善舞之人,拉着李宇等人在那里聊起女儿家的话题,和张允文谈起时政,和招呼刘家兄弟用点心。同时吩咐下人准备酒席。 张允文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想为楚家重新安置到一处住处时,那楚夫人却是摇摇头:“哎呀,允文啊,你是不了解你姨夫这个人啊,这人倔得跟头牛一样,若是我接受了你的东西,恐怕是轻则被痛骂,重责被休啊,所以此事勿要再提!” 张允文听楚夫人说起楚御史,当下好奇的打听当年楚御史是如何娶到她的。楚夫人闻言,脸上却是一红,没好气的看了张允文一眼,还是将关于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楚御史当初也不过是个落魄的寒门书生,也住在上邽,不过生性嗜好茶叶,常常光顾杨家开设的茶叶铺。一来二去,楚综便和杨家上下都非常熟悉了。更是和这杨君如私定终身。 后来,楚综上京赶考,都是杨君如拿出私房钱来支持的。 再后来,楚综中了进士,回来上邽,便直接将杨君如接过门去。 和张允文的老爹老娘比起来,这楚综和杨君如的婚姻,虽算不得轰轰烈烈,但是却别有一股子温馨在里面。 听完楚夫人的讲解之后那李宇等人反倒是羡慕起来。青梅竹马,相濡以沫,这等琴瑟相谐的夫妇的确是让人羡慕。想到这里,三女皆是幽怨的望了张允文一眼,直看得张允文毛骨悚然。 楚夫人育有两子一女,其中,大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取了一个二流世家的庶出女子,在泾阳经营一家酒楼。二儿子还是读书年纪,正在国子监读书。三女儿不到十岁,性格活泼,颇类其母年幼之时,恐怕此刻正在外面玩。 眼见外面日头渐渐西沉,张允文等人正要起身告辞,却被楚夫人拦了下来,说酒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又岂能离开?况且张允文寻到亲人,自然该庆贺一下,多留一段时间。 正在这时,那楚夫人的三女儿楚瑶蹦蹦跳跳的回到家中。尚未进门,她便拉开嗓门喊道:“娘,我回来了!外面的马车好漂亮啊……” 说道这里,小丫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屋内众多的客人。 看见这丫头一身脏兮兮的,红彤彤的小脸之上还挂着几道泥印子,张允文心头不由涌起一阵童趣,他半蹲下身子,看着这楚瑶,轻声道:“你便是瑶儿么?来,叫声哥哥来听听!” 楚瑶抬起头,疑惑的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点点头,当下脆生生的叫了声:“哥哥!” 张允文哈哈一笑,摸摸这小丫头的双环髻。 既然这楚瑶回来了,那楚综也差不多改回来了吧!张允文看着天色,心头暗想道。 没过多久,只听见门外传来马蹄之声,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边。 来人身穿绿色官服,正是殿中侍御史,楚综。 楚综年纪约莫五十来岁,留着三缕胡须,一头黑发之中,夹杂着根根白发,看起来也不显老。 一进门,楚综便瞧见了张允文等人,不由微微一愣,自己和他们这些人并无交情,他们怎么来了? 虽然疑惑,可是该行的礼节还得要行。然而正当他准备行礼的时候,却见张允文等人齐齐行了一个见长辈的礼节:“见过姨夫!” 一听到这个称呼,楚综不由愣住了。姨夫?自己是张允文的姨夫?抬起头,满是疑惑的看着楚夫人。 楚夫人抿嘴一笑,上前来解释了一下。那楚综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个当国公的侄儿和一个公主侄媳。 尽管楚夫人解释过了,但是楚综还是有些不自在。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在房间之内。 见到这种情形,楚夫人将李宇等三女拉走了,独留下一帮男人在大厅内。 “咳,国公大人……”楚综开始找话说了。 “姨夫还是叫我允文吧,什么国公不国公的!”张允文赶紧说道。 “好!允文,最近朝中可是说起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啊!你不出身制止那番僧为陛下炼制不老药倒还罢了,可你为何还要助长其气焰,还送了两名炼丹的道士到陛下身边,为陛下炼制丹药?难道你就不知道自古以来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药?那些丹药之类,尽是骗人的东西!”这楚综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拘谨,不过一说到朝中之事,渐渐的意气风发起来,最后反问张允文。眼神灼灼,直欲将张允文给烧起来。 那刘家兄弟听到这楚综的一通话,对视一样,慢慢的往后退去,一直退出了大厅。 张允文沉吟片刻,决定还是不给这楚综说实话。这楚综心性鲠直,恐怕会说出去,到时候反而会坏事。 当下委婉的说道:“此事不劳姨夫挂心,在下自有主张!请姨夫放心,在下不是那种是非不明之人,这送两位炼丹大师道陛下身边,亦是为了那天竺僧人之事!” “胡闹!”楚综怒喝道,“我等为人臣子,自当为陛下竭忠尽虑……” 然而他的这番话尚未说完,一个软绵绵是声音便传了过来:“相公,你怎的又在训人了!允文可是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啊!” 这声音自然是楚夫人发出来的。她走进大厅,向张允文一笑:“别理他,他就是这个脾气,逮着什么说什么!来来,酒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入席吧!” ------------ 第五百零五章 郭孝恪之死 楚家的宅子很小,自然不可能住下这般多的人,所以,在酒宴过后,张允文他们须得返回家中了。 此时,长安城中已经是星火点点,黑夜降临了。在楚家夫妇灯笼的映照之下,张允文登上上了马车,准备返回家中。 临上马之前,张允文忽然想起楚综这个姨夫嗜茶如命,而自己家中貌似还有两个茶道高手。当下笑道:“在下听闻姨夫嗜好茶叶,在下府上,倒是有两名茶道高手,沏茶之法乃是祖上传承下来,若是姨夫得有闲暇,可来家中饮茶!” 一听到张允文这般说,楚综眼睛一亮,光芒瞬间盖过手中灯笼:“那敢情好……咳,允文啊,这茶水之事先放在一边,听闻要不了多久,那番僧还有两位道士的丹药就要炼制出来了,我且看你如何应对!” 张允文小小的郁闷了一下,这姨夫还真是油盐不进啦。 楚御史竟然是当今辽国公张允文飞姨夫,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整个长安传开了。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不由先是一愣,接着便涌起一股难言的羡慕之意。这楚综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竟然冒出一个当国公的侄儿出来,而且这个国公还深得李世民信任。他们几乎可以预见,这楚综未来定然是官运亨通。 而张允文的身世被揭露出来之后,让天下世家不由同时松了一口气。当年这张允文如何的强横,如何的对付王家,甚至上奏章陈述天下世家的危害,奏章之上,危言耸听,字字诛心,让天下世家倒吸一口凉气,一直警惕着张文允。如今,张允文飞身世一揭露,竟然是清河张家的子弟。既然同是世家子弟,那又何必同根相煎呢! 不过李世民就有些不爽了,当他知道张允文同样是世家子弟之后,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怒气,砸了两个吃起瓷器之后,让内侍将张允文唤了过来。 当张允文来到皇宫之后,李世民无由来的向他发了一大通怒火。张允文开始时不知何故,到后来李世民谈起世家的时候,张允文这才恍然,原来是李世民知道自己是张家子弟之后,心头不痛快,这才找自己发火的。 待李世民的怒火烧过,张允文这才小心的说道:“陛下,微臣已经找到亲人了!”他明知以李世民的手段,定然知晓了此事,却还是要说出来。 李世民淡淡的说道:“此事我已知晓!那楚御史乃是你的姨夫,当今清河张家家主竟然是你的祖父,呵呵,允文啊,想不到你的身世还真是让朕吃了一惊啊!” 听得李世民淡淡的话语,张允文却是说道:“陛下严重了!微臣幼年之时,父亲不过一文弱书生,每日为人代笔写写家信,以维持生计。及长,父亲离世,微臣寄身刘家,深知百姓之苦,深知世家之害。即使是张家,从微臣父母出奔之时,一直到现在,从未过问一句,若不是微臣从母亲这边茶道线索,还根本就不知自己是张家子弟。所以,纵使微臣实实在在是张家子弟,也只是姓张而已,不会与张家有什么联系的!” 听得张允文这般解释,李世民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一些,嘴上却是哼道:“你认不认那张家与朕何干,在朕面前说什么!” 张允文赶紧称是。这时候,李世民又道:“允文啊,不知那松云道长和白石道长二人炼丹情况如何了?” “呃,微臣尚未去两位道长那里查看,对那里的情况也知道不多。不过微臣猜想那二位道长既然专心炼丹,微臣若是前去打扰,定会坏了他们的兴致,所以还是等到丹成之日,再行前去!”张允文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这样也好!真也不在乎多等上十几二十日。不过那罗迩娑婆大师的不老药也快要练成了!朕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那不老药的滋味了!” 张允文又赶紧劝说,说什么丹药初成,未经检验,若是冒然服用,恐有不妥,还是等试药之后,再行服用! 李世民也只好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等着两名老道出关了,等待番僧炼药成功。 张允文又带着自己的儿女去了一趟楚家,将自己儿女介绍给了楚夫人认识。当张琰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楚瑶而不得不喊“小姨”的时候,那张涨得通红的俏脸,让众人哈哈大笑。张继却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小姨”。而张彻这个小屁孩,很快就跟在了楚瑶后面,由楚瑶带着他四处玩耍去了。 至于楚综的二儿子,那个在国子监读书的,有十五六岁的楚渐,却是生性腼腆,和张允文等人说上两句话便脸红如血。 在等待丹药出来的日子里,张允文一边修养,一边源源不断的受到各种消息,有从洛阳传来的,也有调查院递过来的。 洛阳那边倒是没什么大事,王方翼等人在洛阳东都牧府也没有什么大事,每日处理一下公务,关心一下行会之事,也就是如此。 而调查院那边则是传来了各种新的情报。比如说,朝廷已经决定派出两万大军,在吐蕃、吐谷浑边界修建堡垒,驻扎军队,彻底堵住钦陵东下高原的路。而这批两万人的军队,不过是将来攻打吐蕃的先头部队而已。在西域,郭孝恪已经攻下焉耆,收编了近万的焉耆军队之后,正磨刀霍霍向着下一个目标,龟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掐指一算,已经差不多是六六三十六日了。 于是张允文便来到那松云子和白石子炼丹之处,查看二人情况。 此处山谷之中,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溪谷两边,丛生这丛丛芦苇和高大的杨树。溪风吹拂之下,杨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来。 两个道士的木屋坐落在小溪旁边。在谷口之处,张允文便瞧见了谷内升起的一缕青烟,想必这便是那两个道士炼丹产生的青烟。 当张允文推开那扇有些破败的木门时,迎面便看见了一个炼丹用的鼎炉,以及两个糟老头子。 说是糟老头子,却是这两名老道如今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一声道袍已经破破烂烂,衣服上更有不少的火烧过的痕迹。两人面颊之上,胡须凌乱,脸颊凹陷,那发髻歪在一边,额前头发也有被烧过的痕迹。 一看到这二人的模样,张允文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涌起一股敬意来。这些古代的道士还真是舍得拼命,炼制一个丹药,都可以达到这种地步。这也可以解释道士为什么炼制出了火药来。张允文甚至丝毫不怀疑,炼制出火药那个道士,绝对被炸飞了。 看到张允文到来,二位道士顿时手舞足蹈,激动的对张允文道:“大人,你来看,你来看,我等的虎魄金丹已经炼制出来啦!三清祖师在上,弟子终于将虎魄金丹炼制出来了!” 见到这两个道士又是笑,又是闹的样子,张允文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约莫一刻钟之后,那两名道士才恢复正常,如同献宝一般拿出一个白瓷瓶子,拔开瓶塞,倒出一颗拇指头大小,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小球来。 “大人请看,此物便是虎魄金丹!” 张允文手中托着这金属小球,掂了掂,试试重量,不愧是金丹,这分量还真不轻。 似笑非笑的看了两名道长一眼:“辛苦两位了!不过按照我等以前的说法,这瓶金丹可是不能献给陛下啊!” 此言一出,二人面上露出失望之色来。 张允文见状,又笑道:“我说了不献给陛下,你们也可以献给其他人啊,总有人会赏识你们这虎魄金丹的!” 这两位道长听了这话,这才收了金丹,贴身收藏。 三人来到白云观,再次和袁天罡一起商议了一下献丹的事宜。袁天罡也拿出一个白瓷瓶儿,说道:“此乃是贫道集合人参、首乌、黄精等多种药材,合理搭配炼制而成的大补药丸,到时候两位道兄便那此物献与陛下!” 两名道士相视苦笑。明明自己已经炼出了虎魄金丹,却还要那这大补药丸去献与陛下! 张允文见二人神色不痛快,向袁天罡递了一个眼神。袁天罡会意,拉着两名老道,安抚起来。 转眼之间,便到了丹药比试的时间了。 由于这活动是李世民私下搞的,再加上还要用一些动物做实验,所以没在太极殿中举行,而是在咸池殿外的园圃中举行。 这一日,到达咸池殿的大臣极多,朝中重臣几乎都到达了此处。聚在咸池殿中。 而外面的草地之上,两支调皮的小猴正在训猴人的带领下上蹿下跳。两只白鹤脚上绑着绳子,在草地上扑腾着翅膀。 此次实验丹药的对象,便是这猴子和白鹤。这两物都是从李世民的御花园中抓出来的。 当那罗迩娑婆施施然来到咸池殿外时,两名老道已经到了许久了。这天竺和尚一到来,就宣布了丹药比试正式开始。 先是给两只仙鹤喂食丹药。 张允文轻笑一声:“那罗迩娑婆大师,这仙鹤乃是祥瑞之物,喂食这不老药之后,可别白日飞升啊!” 天竺和尚却是没有说话,却是从旁边宫女的托盘上拿出一个红漆锦盒,打开盒子,有拿出了一个青瓷小瓶。 而两位道士也拿出了那个袁天罡预备的装有补药的瓶子。 在喂鹤人的帮助之下,那罗迩娑婆的黑色小粒状丹药和道士的白色大补药丸分别塞进了两只仙鹤的嘴中。 然后,两只仙鹤便这样被放开,在草地上漫步。当然,他们的脚还是被拴着的。被红色绳索拴着的便是喂食了天竺和尚炼制的不老药的白鹤。绑着青绳的则是道家大补药丸喂食的白鹤。 众人皆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两只在草地上漫步的白鹤。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两只白鹤却仍旧没有丝毫动静,时而用修长的喙梳理羽毛,时而慢慢的行走在草地上。 看了一会儿,李世民便唤宫女上来,摆下酒席,有令乐工奏乐,舞女起舞。 李世民和众大臣坐在咸池殿中,一边喝酒,欣赏歌舞,一边关注着两只白鹤的情况。 终于,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一直守在外面的内侍喜道:“陛下,有情况了,有情况了!” 众人赶紧跑到咸池殿外,看两只白鹤的情况。 只见一只脚上绑着青绳的白鹤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漫步。而那只脚上系着红绳的白鹤则是另一番情况。这白鹤张开双翅做翱翔状,一支细长的腿抬得高高的,长长的喙则是一下下的往前伸,似乎在啄食什么东西一样。 众人正惊疑间,却见这白鹤竟然一下子跃到一棵灌木之上,细长的脖颈伸直,双脚紧紧抓住几张树叶,双翅扑腾着。看到这情形,众人不解,而张允文笑道:“这白鹤干那事儿的时候便是这般模样,看着这白鹤定是以为这灌木是另一只白鹤!” 众人听罢,不由目瞪口呆。 整个上午,那只服用了不老药的白鹤都在亢奋之中度过的。它时而用长长的喙不停的击着地面,似乎在寻找什么食物,时而扑腾着翅膀,细长的双腿跳动着,跳着求爱的舞蹈,时而做翱翔状,似乎在云中飞行,时而又发出两声凄恻的叫声,鸣响整个咸池殿。 张允文几乎可以肯定,这不老药中绝对含有兴奋剂加致幻剂的成分,两样东西如果被人体摄入,同样会产生这种效果,让人精力充沛,产生幻觉。 “唔,那罗迩娑婆大师,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张允文指着那只亢奋的白鹤说道。 这那罗迩娑婆依旧一脸傲然的说道:“此乃服用长生药的正常现象,只有当大量活动,让体内杂质与汗水同时排出,涤清躯体,这才可达长生!” 听见这那罗迩娑婆的说辞,李世民不由点点头,看样子非常的赞同。 那罗迩娑婆又指着那只服用道家丹药的白鹤问道:“张大人,那只白鹤又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张允文没有说话,那松云子却是冷笑道:“你这番僧有知道什么!我们道家丹药,温润如水,水流涓涓而永无歇息,逐步温润其体魄,强健其劲骨,比起你那虎狼之药可是要好得多啊!” 听了松云子的这话,李世民不由再次点点头。 那罗迩娑婆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张允文却是朗声道:“二位不必争了,这丹药之效,非一日便可测试出来,从今日起,给这白鹤与灵猴,每日喂食丹药,记录其情况,以作对比观察之用。”说着,指了指两人手中的丹药瓶子,“这两瓶丹药便拿去喂食白鹤与灵猴,而那罗迩娑婆大师,还有两位道长,你们准备再次开炉炼丹吧!” 那罗迩娑婆当即说道:“张大人,为了炼制这一炉不老药,老衲已经耗费三年寿元,若是再行炼制……”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给张允文打断了:“那罗迩娑婆大师,难道你的寿元比起陛下的寿命还要重要?以三年寿元,换陛下寿命,难道你愿意么?” 那罗迩娑婆脸上闪过一丝难看之色,终于说道:“好吧,老衲照大人的意思办就是!” 虽然这丹药比试的开场有些草草,但是,毕竟后面还有一段时间的观察期,所以李世民也只好等着结果出来。 群臣散去之后,李世民叮嘱了张允文几句,又看了看你喂食了丹药的猴子的动静,最后离开咸池殿。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每日查看那仙鹤猴儿的情况,闲暇时间,看看张继,或是去楚家拜访。最多的时候,还是呆在家中和三位夫人厮混。 这样的日子清闲又安逸,倒是让张允文有些不舍了。 一直到第十日的时候,张允文来观察这白鹤猴子的时候,出了异样。 按照丹药的服用之法,早晚各一粒。这十天,白鹤便服用了二十粒丹药,这效果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首先是那补药喂食的白鹤,生生胖了一圈,这让负责喂食白鹤的内侍啧啧称赞。而那只喂食了不老药的仙鹤则是另一番情景,蔫蔫的卧在地上,浑身羽毛落了一半,许多地方露出红红的癞肉来。 “大人,这只白鹤已经拉过几次黑色的血,你看……”这负责喂食的白鹤的内侍试探着问道。 张允文却是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看那两只猴子。 两只猴子的情况和白鹤差不过,那只服用过不老药的猴子也是身上掉了不少的毛,身形消瘦,腹部皮毛之下根根肋骨,清晰可见。而那只喂食了补药丸子的猴子也是胖了一圈。 如此清晰的对比下,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所以,张允文将李世民请来观看这结果。 李世民起先还对这动物实验但要挺好奇的,天天都要来看看。不过在坚持了三日之后,他便失去了兴趣,加上朝政繁忙,没有再来这边。 当只有我简略的将见闻叙述了一遍之后,李世民听罢,不由大吃一惊:“不会吧,前几日朕去看那些白鹤,还是好好的,没什么问题啊!” “呃,是几日之前?” “大概七八日吧!” “呃,时间有些长了,变化就有了!” 当李世民亲眼看到那白鹤和猴子的惨状之时,先是一脸的震惊,接着渐渐涌起了怒意,最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一回到寝宫之中,他便下令,让宫中侍卫将那那罗迩娑婆赶出皇宫。 当气势汹汹的宫中侍卫踹开那罗迩娑婆炼丹房的大门时,这那罗迩娑婆还不知好歹的对着侍卫大吼大叫,结果被面无表情的侍卫抓着,押出了皇宫。而这位那罗迩娑婆由于是被李世民逐出来的,长安城内的各家没人愿意收留他,他也只好去了慈恩寺,在玄奘法师那里混口饭吃。 当这个消息传开之后,朝中群臣莫不拍手称快。 而那原先对张允文不爽引荐两名道士给李世民不爽的楚综,也无话可说。 李世民将那罗迩娑婆逐出皇宫之后,却将眼睛盯到了两名道士身上,看样子想让他们继续炼制强身健体的丹药。 对于此事,张允文没有阻止,反正那些丹药尽是用补药配置的,有益无害。 可是,其余的朝中大臣却不这样想,他们纷纷出言阻止。奈何李世民将那仙鹤和猴子拿出来做例子,堵住众人之口。群臣无奈,想到了将两名道士引荐给李世民的张允文。于是,他们纷纷上前来问罪。 张允文最后还是苦笑着将那所谓的金丹不过是补药丸子的消息告诉了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 这反对之声才渐渐减小。 处理完长安的事情之后,张允文该会洛阳了,在立秋之前,他要将 洛阳城内的各个商家营业收入全部查出来,然以便立秋之后以此为凭据征收税收。 眼看离立秋不远了,王方翼听说张允文还是滞留长安,说是丹药实验中的观察期。也不知这所谓的观察期还有多久,张允文才会返回洛阳。 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王方翼终于等不及了,他将那张柬之和魏真宰找来,征询了二人的建议。 “张兄、魏兄,如今立秋将近,而大人尚未回还,所以我建议,我等先行清查行会内部个商家账目!你等以为如何?” 张柬之听完,却是摇了摇头:“王兄,欲图清查行会内商家账目,便是为了征收商税做准备。而能征收大宗商税的,只有那些世家和大型商队。若是大人没在,你以为凭我等声望,能使得那些世家商队乖乖的拿出真实账目让我等清查?而若是查那些规模较小的商铺,又恐打草惊蛇,让那些世家商队做假账以应付我等。所以,我不赞同王兄的建议!” 听了张柬之的话,起先也跃跃欲试的魏真宰也低头沉思起来,终于轻叹一声,说道:“原先小弟也是这般打算,现今听了张兄之言,唉,颇为惭愧啊!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王方翼也难得的脸红了一下:“多谢张兄提醒,在下几乎犯了大错!为今之计,还是先等大人回来再说吧!” ------------ 第五百零六章 李世民的事情 当张允文回到洛阳之时,还有六天便是立秋。 虽说大唐的租庸调之规定了每个男丁一年缴纳粮食的数目,没有规定具体什么时候缴纳,但是,由于每年秋收的缘故,那租庸调中的租,一般是集中在秋季缴纳的。 同样,这商业税的征收也是在秋季。 不过租庸调的租由州县之户曹参军事掌管,而商税则是由仓曹参军事负责征收。 “大人,我等什么时候开始清查个商家帐目?”在张允文回来的第一天,那王方翼便出言问道。 张允文听了王方翼的话,却是沉吟了片刻,说道:“今日你便召集行会内各家开会,宣布此事,谁要是不同意,便将其革出行会!散会之后,即刻派遣人手跟随各位掌柜主事前往店铺、商队,进行账目核查!” “可是大人,若是一个掌柜跟随一个文书一个捕快,恐怕人手不够啊!还有大人,既然今年查了账目,明年这些商队世家就有了防备,说定会提前制作假账,以迷惑视听,若是如此,那又该如何是好?”张柬之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漏洞,向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笑道:“今年行会运作尚未完善,过了秋季我便去寻两个账房先生过来,加入到行会之中,然后将那些大型商队和世家商铺的交易情况记录下来,到时候就能够大致估算出他们一年的交易额,若是他们做了假账,一眼便可看出来!今年这种方法,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张柬之这才恍然的点点头,抱拳道:“大人深谋远虑,在下不及!” 张允文又道:“至于这人手问题,人手不足可去洛阳府衙调人过来!” “喏!”王方翼和张柬之等三人同时一揖,按照自以为得吩咐,开始行动起来。 王方翼和洛阳仓曹参军事联合在行会下了公告,让那些中等规模以上的各个商队主事和店铺掌柜等人于明日集中在洛阳最大的酒楼之中开会。 见到这个公告,那些掌柜和主事却是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此时的行会共有数百成员,不可能每个掌柜和主事都来此处。只有那些资产达到商队店铺规模达到一定程度的商家才能参加会议。 当王方翼在会议上宣布了将要清查各个商户账目之时,当场就有三四个规模较大的商队对此提出异议,说行会没有权力来查自己的账目。 王方翼却是毫不客气的指正道:“虽说行会没有权力?当初入行会的契约之上可是写着的,行会有清查各个商户账目的权力!难道你等还想一口否认不成?”说着,还拿出一份空白的契约以作证明。 这些空白的契约乃是用雕版印刷出来的。白字黑字的写着,那些商户就是想抵赖也不成。 一些商户的掌柜却是眼珠一转,说是先回去准备准备,再请行会之人前来查验。 王方翼却道:“不过区区账目,有什么可准备的!待会儿散了会,本官派出文员书办,跟着众位掌柜回去查看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众商户闻言,不由面色一变。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遵照王方翼的意思去办了。 散会之后,清查洛阳商户账目的行动正式开始。 那些商户的伙计账房见到自己掌柜回来,刚要问声好时,却见到他们身后的书办衙役,不由有些愕然。而掌柜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们惊讶,只见掌柜将账房记录的账本交给了书办,这位书办在细细看了半晌之后,又和账房掌柜交谈了一下,继续查看起来。最后,拿出纸笔,刷刷刷的记录起来。 这样的情况在洛阳商铺商队之中不时的上演。虽然大部分商户心中不甘,却仍旧照办,但是,还是有些商家自恃家族势力,拒绝书办查阅他们的账目。面对这样的商户,书办在劝说无效之后,便记录下名字,转身离开。 等待这些商户的将是被革出行会的惩罚。 仅仅一天时间,在派出大量的人手之后,很快就查清了洛阳城内的各家商户的账目。 第二日,便是洛阳周边地区的商家。 就这样,在立秋之前,张允文完成了对洛阳商户账目的清查工作。 接下来便是立秋后征收商税了。 厚厚的文牒堆积在张允文面前,这些事最近关于洛阳商户的账目清查情况。这里面既有那些违抗命令,等待惩处的商户,也有各个大型商铺、商队的 账目核实情况。这些都要张允文来处理。 张允文草草翻看了几本,便对着王方翼等人说道:“你等也莫要偷懒,像这些惩处之类的文件你们处理便是,何须送到我这里来!” 三人无奈对视一眼,只好捡出一些文牒来处理。 在张允文批阅完这些文牒之后,各个商户须缴纳的商税的多少交由账房计算出来,到时候征收就是了。 费了数日之功,这最后的结果总算是出来了,整个洛阳,今年的商税共有六十多万贯,比起去年一年的二十多万贯来,翻了三番。 看到这个数字,张允文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自己终于可以向李世民交代了。 立秋之后,当市令会同东都牧府、行会之人一家家收取商税之时,商家看到这需要缴纳的商税数额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气势汹汹的责问市令等人。 市令的人和行会的人却是同时将目光望向东都牧府的人。而后者却是从容的拿出一份文牒来,说这商户今年共盈利多少,按照贞观律,又该缴纳多少税金。这些话说得有根有据,却是让商户找不到任何破绽。而在商户缴纳税金之后,这仓令的人便会开具一张盖有仓令、东都牧府以及三名在场人员印鉴的条子,证明此商户已经纳税。 商户掌柜待征收税金的人过去,在回想东都牧府在洛阳的所作所为,练成一线,这才恍悟道,哦,原来东都牧府搞的那些营业许可证、商业行会、清查账目等都是为了这税收之事。 征收税金的工作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到八月中旬的时候,整个长安的征收商税工作才算完成。 一车车铜钱在清查之后,被拉进了库房之中保管起来。而张允文,也给李世民发去了公文,叙述自己在洛阳取得的成果。 李世民在看了张允文递来的文牒之后,不由拍着大腿,连声道好。尤其是看到最后那税收总数时,不由得意的对众位大臣道:“众卿家瞧瞧,允文到洛阳尚不足一年,便将洛阳商税翻了三番,你等说说,我大唐其余州县若是皆照此办理,岂不是能极大增加大唐的商税金额?” 已经知道张允文具体实施办法的众臣却是沉默下来。那房玄龄道:“张大人此例乃是特列,若是其余地方照此办理,恐怕不行!一来,陛下信任张大人,甚至将随身佩剑交与其,令其掌控河南。二来,张将军威名赫赫,威震洛阳,世家不敢轻易拭其锋。第三,却是这商会。行会若是处在官府掌控之下,乃是一把利刃,控制沟通商家,皆可奏效。若是其余地方效法办理行会,恐为地方世家掌握。” 李世民在听完房玄龄的言语之后,长叹一声,却是没有再提及此事。只是下诏,将张允文召回长安。 而此时的张允文身在洛阳,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世民一纸调令调回长安。此刻,他正烦恼着一件事情。 原来,在张允文认亲之后,张允文是清河张家子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关中河南。也自然传到了清河张家。 听到这个消息的张家家主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不过后来一分析,张家之人终是确定了张允文张家子弟的身份。 得知自家竟然出了一个国公,张家上下皆是一片喜悦。高兴过后,他们想到的却是让张允文认祖归宗。不过想起这些年对张昭远的不闻不问,张家之人有生怕张允文会生出不满,决定先派出长辈和张允文接触一下,看看张允文的意思,问问他什么时候认祖归宗。 而张家派出之人便是当年为张文瓘向太原王家下聘礼的张昭阳,张允文的堂叔。 得知张家将要派人前来的消息,张允文不由有些头疼了,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自己与张家的关系呢? 张昭阳是如今张家家主的儿子,排行第四,排在张昭远之后。两人皆是庶出,不过却不是同一母亲所生。 当年,张昭阳带着大批金银财宝作为聘礼,前往太原为张文瓘提亲,然而,路途之中,那几大箱的财宝玉器竟然被人偷去,让张家在王家面前大失面子,张昭阳也被自己的父亲狠狠的责骂了一顿。 后来,听说王家那闺女嫁给了一个姓张的将军做妻子,而且还是皇帝陛下赐婚。张昭阳心头便是非常的不满,一个武将、莽夫,那里比得上自己的侄儿张文瓘,漫说是一个大老粗的武将,就算是清河崔家的那些同辈子弟,也无一人能及得上张文瓘。 如今,这张昭阳又是奉自己老爹的命令,前往洛阳,去见那个当初抢了张文瓘媳妇儿的那个将军。而这个将军,如今已经是国公了,位列凌烟阁之上,更重要的是,他还是自家的消失已久的兄长张昭远的孩子。 当初,甫一听到此消息,整个张家上下哗然。那张允文竟然是张家子弟!如果张允文能够认祖归宗,那张家岂不是又出了一个国公?这对于张家郡望的提升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张家可以一举挺进天下顶级世家之列。 所以,张昭阳的老爹将他派了出去,去见见张允文,希望他能够认祖归宗。 当张昭阳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走进洛阳城,前往东都牧府的时候,却被告知,张允文已经出洛阳巡视河南去了。恐怕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张昭阳闻言,不由愕然。 原来张允文接到调令,准备返回长安,行礼这些都已经收拾好了,然而在这时,洛阳府尹却是过来告诉了张允文一见事情。今年夏季,降水偏少,河南数地出现旱灾。 其实早在十多天之前,便已经有了旱灾的预兆。那时候,整个河南,已经连续有二十日的晴天了。烈日如火,炙烤大地,将田地之中的水分蒸发干净。不过那时候旱灾尚不明显。所以洛阳府尹只是吩咐下面州县主意防旱,并未上报朝廷,指望着老天爷能够下一场大雨,缓解旱情。然而,老天爷非常的不给面子,又是十多天的大晴天。终于河南诸地,良田土地龟裂,豁口足有手指宽。 张允文听到这府尹一说这事,心头却是“咯噔”一条, 恐怕自己暂时回不了长安了。 果然,就在第三天的时候,李世民再次发下诏令,让张允文推迟回长安,暂时主持河南旱灾的救灾。 接到这个通知之后,张允文立刻找到了洛阳府尹,了解了一下旱情。 整个河南的旱情主要集中在都畿道以及与都畿道相邻的河南道郑州、许州、汝州等州县。其中,都畿道中,以永宁、王屋、修武、三涂等州县旱情最为严重。这些地区,州内没有大河流经,那些小溪小河也水量不足往年一半,加之争水严重,下游良田,几乎没有水可供灌溉,因争水而产生的斗殴亦是非常严重的。 而其余地方则要好得多,有洛水、伊水、谷水、河水等水系,再加上运河遍布,引水要方便得多,旱情也就没有那般严重。 在得知了详细情况之后,张允文决定先实地考察一下当地旱情。于是,张允文便出发去了永宁去查看一下。 就在他走后不到一天,那张昭阳便来到了洛阳。 听闻是张家来人,那留守洛阳的张柬之很热情的接待了张昭阳,并将张昭阳到来的消息通过快马报告给张允文。于是后者便开始头疼起来。 不过幸好现在那张昭阳还在洛阳等着,也不准备来永宁找自己,所以,现今他还不急着考虑张家的问题,而是全力应付面前的旱情。 永宁县位于洛阳以西,洛水北岸,三崤山南面,在都畿道诸县之中,永宁县只能居中下的位置。 永宁县良田不多,多是山地,但是,这些良田如今尽是一片片龟裂的土地,随便在田中一抓,便可以抓上一手细细的干沙。田中的麦粟水稻等农作物在烈日的烘烤之下,周身一片枯黄,顶上的麦穗稻穗,无力的垂下干瘪的的脑袋。 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看到这些半枯黄的农作物,不由心疼得眉头紧紧皱起。 张允文在永宁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形。 永宁县令是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姓裴,出身关中裴家的一支。这位裴县令蹲在田头,抓起一把细细的泥沙,细细端详片刻,松开手指,那细沙便洋洋洒洒从手指间滑落。 这,就是曾经良田里肥沃的土壤。 “张大人,你看,这里以前可是一片良田啊!”裴县令站起身来,指着面前的枯黄色良田道。 裴县令身边的张允文此刻正半眯着眼睛望着面前这片有些枯黄的良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处是永宁县下面的一个拥有良田最多的一个村子。张允文来到永宁,在和裴县令接触之后,便相偕来到拉这个叫做徐家湾的地方。一条小河从徐家湾拐过,此地便因此而得名。沿着小河往上游行不到三十里,便是两个规模比徐家湾要小上不少的村落,周家庄和杨家村。 终于,那张允文向裴县令问道:“裴县令,此处距离最近的河流有多远?” 裴县令一指西面:“那边便有一条小河,不过上游拦河取水,到达此处,已经无水可用!” 张允文顺着裴县令的指点走了百余丈终于看到一段浅浅的河滩。里面躺着沙子和卵石,却是滴水全无。 见到这条河流,张允文不由皱起眉头来。 “以前大旱之时,陛下曾经令干旱州县掘井取水,以供灌溉,不知者附近可有挖掘的水井?”张允文想起以前干旱的时候,李世民曾经下令干旱州县掘井取水,以供人畜饮用,以供浇灌庄稼。 张允文这一问出来,裴县令顿时苦着脸道:“张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啊,朝廷的抗灾款子还没下来,下官便拿出县衙府库中的钱,连续打了十余眼水井,然而这十余眼水井之中,竟有大半水井出的是咸水。仅剩的那几眼仅供附近人畜饮用,也没有什么水来浇灌庄稼!” 张允文听罢,却是说道:“既然有淡水井,那就要继续打下去,多打水井!我就不信了,打出来的水井尽是咸水!” 裴县令依旧苦着脸道:“可是府衙之中已经没有什么余钱了,若是再打水井,恐怕钱不够啊!” “难道你就不会动员百姓自己挖井?非要在官府的主持下掘井?一个水井而已,有什么好主持的!传令下去,令百姓自掘水井,以抗旱灾!”张允文说道。 “可是,可是,万一那些百姓向官府索要工钱,那当如何是好?”裴县令也不知是迂腐不知变通,还是真正的爱民如子,竟然这样向张允文问道。 张允文白了这裴县令一眼:“这个你自己处置!若是连这个都处置不了,我看你一生当个县令就顶天了!” 裴县令诺诺退下,向身边的衙役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张贴布告,说本官特许旱情严重之地,自行掘井取水,以缓解旱情!” 那衙役拱手一揖,快步退下。 张允文沿着小河慢慢往上游走,看着这干枯的河床,张允文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裴县令问道:“裴县令,我问你,这河流被上游拦河取水,难道这徐家湾就没有去和上游的周家庄、杨家村理论?” 裴县令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每年春季,这徐家湾便会与上游两个村庄发生因争水引起的斗殴。今年如此大旱,下官又岂能不防?大人放心,下官已经派出衙役分别进驻这三个村落之中,严防斗殴事件发生!” 张允文点点头,正要对裴县令的这个举措加以赞同的时候,却忽然想到,如果三家协商好了,就算是拦河取水,那拦河的位置也应该在徐家湾而不是上游。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当下张允文便喝道:“裴县令,你可知罪!” 那裴县令当下抱拳道:“不知下官有何事得罪了大人?” 张允文正色道:“如今这拦河之处,分明是在上游。若是三村协商一致,共同取水,那拦河之处定然在徐家湾!如此浅显之事,你还看不明白么?徐家湾定然会与那两个村子发生斗殴!” “可,可是下官派驻了衙役在三个村子啊!”裴县令有些不敢相信张允文的话语,吃惊的说道。 “哼,这人只要有人带头起哄,别说什么衙役,恐怕连士卒都管不住!再说了如今乃是农忙时节,永宁的府兵如今都在田间劳作,这些受过训练的府兵,脾气可是暴烈得紧,万一出了什么人命,裴县令,这后果可就严重了!”张允文冷哼一声说道。 听了张允文的话,裴县令顿时大汗淋漓,当下对身边的衙役道:“你等赶快去村中长老之处,令他们约束年轻小伙子,不得出去寻衅滋事!” 那衙役刚刚抱拳,正准备返回村中,向那些村中长老说明之时,却见一名骑士纵马快速奔来,一面快奔,还一面吼着:“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徐家湾的人和周家庄的人打起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来,无疑是在裴县令脸上打了一巴掌。 只见这位温和的裴县令脸颊通红,怒声说道:“走,随本官去看看情况!是谁这般大的胆子,明知本官如今身在徐家湾,还要公然斗殴!” 正当气愤不已的裴县令准备上马的时候,张允文却是向那报信的衙役问道:“斗殴发生在何处?因何而起?有多少人参加?” 那衙役道:“就发生在那拦河水坝那里!徐家湾的人想要拆除水坝,而周家庄的人当然要加以拦阻。于是两个村子的人便打起来了!如今,大概有一百多人在斗殴吧!” 取得了详细的情报,张允文翻身上马,向裴县令道:“裴县令想必知道那水坝位置,我等现在便过去!” 裴县令拱拱手,马鞭轻轻击大马臀,小心驭马出了田间地头,来到道路之上后,这才猛的一击马臀,纵马往上游而去。 张允文等人急忙跟上。 往北行了将近三十里的样子,便听见阵阵杀喊声隐约传来。 众人停住马步,辨明方向之后,张允文一举马鞭:“那边!” 越过一片低矮的山坡,便看见山坡下面,百多名村民争厮打在一处。这些村民大多手持木棒,有些手中拿着农具,混战在一处,不过双方都比较克制,最多出出血,不会闹出人命来。 在离村民不到百丈远的地方,一处拦河水坝横在河流之中。由于水坝的阻拦,这水坝后面此刻正聚这一池子水。而河流上游,细细的河流正缓缓的流向水池子中。 下面的村民已经打得眼红了,即使是张允文等人就站在旁边的山坡之上,下面的混战依旧在继续。 终于,那裴县令忍不住了,涨红脸,运足中气,大声的吼道:“住手!” ------------ 第五百零七章 大限 徐小六是徐家湾一名壮实的小伙子。他在永宁县的军府处挂了个名,是一名府兵。每年农忙时节,在家务农,而到了农闲时节,则是进入军营训练。在军营里,他练出了一膀子力气和一身的武艺。 在整个徐家湾,像徐小六这样在军营中训练过的青壮年还有三十多人。其中,这徐小六的武艺最为了得。 在农作物生长的夏季,是一年中的农闲时节。徐小六和一帮子徐家湾的子弟皆是在军府之中练兵。 军府之中,除了徐家湾的子弟之外,还有徐家湾上游的周家庄和杨家村的人。这些热血方刚的青壮年每天接受单调的训练,训练之余,自然会有各种冲突。姓氏之间的,地域之间的,各种冲突都有。 徐小六和周家的一个叫周富贵的汉子在军营之中便是死敌,每天至少要打上一架,这才算完。而两人成为死敌的直接原因是两人在这军营中的竞争。这徐小六和周富贵是永宁军府中拔尖的两个士卒,平时训练的时候,往往是拼个不相上下。两人各有一帮亲戚朋友作为支持,一去一来,这便解下了仇怨。而最为根本的原因却是徐家湾和周家庄两个位于上下游村子长久以来形成的矛盾。 两个村子位于河流上下游,各有良田耕地,而这河流发源于三崤山,由无数溪流汇聚而成,水流量不大。每年春季,围绕着农田用水,这徐家湾和周家庄都会发生争水之斗。 这种斗争已经延续了几十年了。徐小六、周富贵他们便是在一年年的争水之中成长的。所以,二人之间矛盾不断。 今年的天气异常炎热,这毒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如同火烧一般。每天一清早,抬头望见这白花花的太阳光的时候,农夫的心中便生出一股忧虑来。这天气若是再如此热下去,恐怕几年粮食将会大量减产啦! 在这种天气里,水分蒸发得非常快,那潺潺流淌的河流也是半枯了。终于,在连续二十多天的大晴天之后,周家庄的人率先在河流之上筑起了水坝,拦住了河流,直让这条河流浇灌周家庄的庄稼。 在周家庄开始修筑的水坝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徐家湾人顿时怒气冲天,村中长老前来交涉无果之后,双方便爆发了第一次斗殴! 接下来,围绕着这水坝,两个村子先后进行大小斗殴十余次,伤了二十多人。但是,这水坝最终还是建起了了。 当训练完毕的徐小六和徐家湾众军士从军营返回徐家湾时,却见徐家湾外站立着许多的士卒和衙役。这些士卒的身上的兵器可是和他们手中的不一样,同样是横刀,看看那些士卒手里的横刀,一看就知道是朝廷里装备院的制式武器。那种横刀使用精钢打造的,比起自己手中用了三十多年的横刀不知好到哪儿去了!再看看他们身上的明光甲,啧啧,只有他们这些府兵在战场上杀敌有功,下次出征,才有资格领取这种明光甲,不过战后无论损坏与否,皆要归还。 正当徐小六看这些士卒的装备看得眼馋的时候,村中那些和他一起长大,而迫于生计没有加入府兵的玩伴却是向他招手,让他过去。 徐小六过去,正准备问问这些当兵的来到自家村子想要干什么的时候,那些玩伴却是告诉他,说周家庄已经在上游建筑起了拦河水坝,不让徐家湾的人浇灌庄稼。 一听到这个消息,徐小六陡然大怒,立刻说道:“周家庄这些王八羔子一直就和我们徐家湾过不去,春天抢水,现在还抢,真的当我们徐家湾软弱可欺?兄弟们,拿上木棒,我们去干他一场!” 这些年轻人隐隐以这徐小六为首,听他这般一说,一个个自是热血沸腾,一个个都是说道:“走,干他王八羔子的!” 不过想到那外面的士卒,徐小六小心的问道:“那些士卒是干什么的,怎么在我们村子里?” 一名青年道:“这,我们倒是不怎么知道,好像就是有个当官的,下来视察一下灾情!昨日我问家中老头子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也不说个明白!” 徐小六闻言,心头虽然奇怪,但是却更加愤怒那周家庄拦河筑坝之事。当下怒声道:“不管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周家庄那群王八羔子的晦气去!若是出了什么事,老子顶着!“ 于是,这些刚刚回来的府兵呼朋引伴,很快便凑齐了五六十个青壮年,人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棒,分散着往周家庄方向而去。 在周家庄的人看来,这水坝乃是关乎今年周家庄能否取得好收成的关键,当然,这个好收成是针对于那些没有河水浇灌的村庄而言的。所以,周家庄对水坝极其看重,在水坝边,建了一个遮凉的棚子,里面住着十多个健壮的周家青年,每人都拿着一根木棍,专门守卫这水坝。 当徐小六领着五六十个青壮年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之时,那站在山岗之上放哨的周家子弟瞧见了,却是默不作声的飞快下了山坡,向那些驻守在水坝边的周家子弟一说,这些周家子弟知道凭着自己这十多人,很难打得过对方。于是,同时跑回周家庄,搬救兵去了。 徐小六他们来到水坝边时,却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徐小六看着这用木料泥石砌成的水坝,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在上面,恨声说道:“这群王八羔子修这水坝还真他娘舍得下功夫,看看这木料、石材,也不知废了多少功夫!来来,今日我等兄弟在此,便将这水坝给毁了!” “六哥,我们可是没带斧头、锯子之类的工具,如何能毁掉这水坝?”徐小六身边一位青年不解的问道。 徐小六低声道:“趁着现在这水坝上没人看守,你带五人回去,去了斧头锯子,赶紧过来,咱们破了这水坝!” 这名青年刚应了一声:“好嘞!”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站在山坡上的一名青年喊道:“六哥,六哥,那群王八羔子出来了!好多人啊!” 徐小六往周家庄的方向一瞧,果然看见一群周家庄青壮年手持木棒农具,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那些正准备回去拿工具的青年也停了下来,聚在徐小六身边,看着来人。 当周家庄来人渐渐走近的时候,徐小六冷笑一声,嘿,冤家路窄啊! 周家庄领头的正是周富贵。 两拨人渐渐靠拢,眼看双方不到五丈的时候,徐小六猛的大喝道:“兄弟们,上!”他知道,先下手为强。 周富贵也不甘示弱,也领着周家七十多青壮年迎了上来,双方混战一处。 在他们混战了近两刻钟,体力消耗不少的时候,只听见旁边山坡之上,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离得最近的青年吻得这声怒吼,不由停下手来,这种情绪渐渐传遍了整个战场,不多时,两方人马都停下手来。 他们抬头,只看见十多名披坚执锐的士卒。 张允文等人缓缓策马而下,来到水坝边,翻身下马。围着这水坝走了几步,张允文笑道:“这水坝倒是砌得严实!” 无论是周家庄的人,还是徐家湾的人,听得张允文笑着说这话,也只好赔笑两声。他们虽然是乡下人,很少到州府去,但是看这些人隐隐以张允文为首,且看张允文一身华服,腰间悬着一把饰有宝石的弯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众人便不由猜测张允文身份,口中却是默默不言,只是抿嘴微笑,生怕自己出言不当,引起了这位贵人的不满。 张允文见众人没有反应,不由再次一笑:“嘿嘿,我观你等械斗,进退之间,也是颇有章法,合击之时,亦有军中痕迹,想必你等之中,有府兵在吧!” 那徐小六和周富贵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我等正是府兵!”话甫一出口,两人便觉得不对,怎么对方说的跟自己一样,当下再次对望一眼,又瞬间扭过头去。 张允文脸上笑意更浓:“哦,原来你等是府兵!在军府之中学了武艺,便是为了回乡争水械斗吧!” 此言一出,那徐家湾和周家庄的府兵不由同时一噤,垂下头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张允文的声音陡然转冷,厉声说道:“朝廷每年专门组织人手训练府兵,乃是想要训练出一支预备役来,有朝一日,能够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可是你等,却是以军府之处学来的武艺,做械斗之事,如此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那些教授你们武艺的校尉么?” 场中寂寂,只有张允文的声音回荡其间。 张允文说完之后,场中一片寂静,好半天,才有一名年轻人小声嘟囔道:“说是上战场,我等却从未去过!” 张允文瞥了那青年一眼,见其紧垂脑袋,也不逼问,目光转向另一方,朗声说道:“尔等可能还在埋怨,说是大唐四面征战,有禁军、边军在前面挡着,你等很难上前线。可是,朝廷每隔三年便在府兵之中选拔精锐,以充募兵,你等为何没能进入到募兵之中?” 众人红着脸,嚅嗫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话来。毕竟这选拔不过关,是件丢人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到那周家庄的方向又来了一拨人马。这群人来得很慢,其中不乏须发斑白者。 原来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家庄的村民。 “大人,你看……”那裴县令看到周家庄的来人,不由凑到张允文身边,向他征求意见。 张允文却是露出一丝笑容来:“来吧,等那徐家湾的人来了,一起解决此事!” 那周家庄的村老见到张允文和裴县令等人,慌忙上前行礼,口中不断的寒暄着,眼睛却不时将目光瞟向旁边的水坝。 张允文知道周家庄人的心意,却是笑而不言。 一边和周家庄的人闲聊,一边等着徐家湾的那些人。终于,等了一刻钟,徐家湾的人也来了。 此时,这水坝边上已经聚集起了将近四百人。男女老幼皆有。 见到这种情形,张允文走到场中,大声说道:“既然今日两个村子的人来得差不多了,那本官便来处理一下这水坝之事!” 张允文话音刚落,两边便出项截然不同的吵闹声。 “大人啊,这水坝是我们辛辛苦苦修起来的,不能拆啊!” “放屁,这个水坝将河水拦住,我们下游的村子该如何取水?” …… 听到这些吵闹的声音,张允文大吼一声:“别吵!”霎时间,场面安静下来。 张允文看了看水坝,又看看那些手中拿着木棒的年轻人,眼珠一转,朗声道:“在处理水坝问题之前,本官还是先处理一下此次械斗事件!徐家湾、周家庄两个村落,聚众斗殴,极其频繁,兴致恶劣,不处理不足以正国法,不处理不足以正军纪。所以,本官下令,所有参与此次械斗成员,披枷三日,罚做苦力一年。有在军府者,一律革出,不再叙用!” 听到张允文做出这般严厉的处罚,不光是那些参与械斗的年轻人和两个村子的老人,就连裴县令也不由有些呆了。 “呃,大人,这械斗的处罚,好像没那么重吧!”裴县令小声的在张允文耳边说道。 张允文却是恍若未闻,依旧沉声问道:“本官判决,你等可服气?” “大人啊!”只见两个村子的老人带头,众人尽数跪下,只听那些老人道,“大人啊,这些孩子不懂事,你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张允文露出一个冷笑来:“哼,不懂事?这些人差不多快二十了吧,还有什么不懂事的!本官可是看着呢,这些人械斗的时候,那股拼命的劲,简直就像是要打死对方一样!嘿嘿,难道你们两个村子真的想要杀死对方?” 老人连忙惶恐的摆手道:“不不,大人,我等皆是良善百姓,哪里会有这种念头!” 张允文继续冷笑道:“此次没有,难道就能保证下次械斗的时候不死人?就算是下次没有死人,难道下下次也不会死人?若是出现了死者,我看你们两个村子如何交代!想想吧,那母亲哭着喊儿子,儿子哭着喊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怎样的场景!” 听得张允文的这话,两个村子的老人不由汗流汲汲。一时间,场中众人默默不语。终于,那徐家湾的一名族老拱手一揖:“大人教训的是!我等两个村落因水而结怨,若是再出了人命,那可真是不死不休了!” 此言一落,周家庄的一位老者也说道:“往年我们两村械斗,不过是一年几次而已,如今这水坝一经修成,短短一月,便出现了六次械斗!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后怕啊!”说道这里,这老者沉吟起来,片刻之后,忽然说道,“既然因水坝而起,今日我们便推了这水坝吧!” 此言一出,周家庄的村民之中,大部分人不由脸上露出不自然之色来。 修建这水坝的时候,周家庄男丁奋战近一个月,其间,还因徐家湾的人前来阻止骚扰,这水坝建设之时,断断续续。不光是耗费了时日,那些修筑水坝的木材是砍伐每家屋前屋后的树木而来的,石料更是从老远的地方开山取石,用牛车拉过来的。耗费了周家庄人如此心血的水坝说拆就拆,实在是让人心疼。 当下,便有一名中年汉子出列说道:“老村长,这,这恐怕不太好吧!这水坝乃是我周家庄七百余口历时一月而成,若是轻易毁去,我周家庄这一月辛苦不就全废了么?” “是啊,老村长,不能拆啊!” 其余周家庄之人也跟着附和道。当然这些附和之人都是周家庄的中年人,至于周富贵之类的青年人,现在还没有资格说话的。只有等这老者同意他们说话,他们才能说。 那周家庄老族长眼中同样闪过一丝痛惜,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张允文却开口说道:“呵呵,老人家此言,深和我意啊!想你周徐两村,比邻而居,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这邻里之间,本该世代通好,可是可等却是水火不容,如同雠仇,每年械斗,伤人伤己。而以今年尤烈,若是你们两村能重新修好,又岂是区区一座水坝能值的!” 此言一出,两村之人,同时一怔,抬起头,看着对方。 这时候,张允文继续说道:“你们两村之冲突,归根到底便是因这用水冲突而产生的。你们两村所占良田,在整个永宁县,乃是数一数二的大,而这河流充其量也不过够你们一村多一些的人使用,这争水之事,便由此而来。要从根本上缓和你们两村敌对的关系,只有从这‘水’上面出手!本官已命裴县令发出告示,令永宁各处受旱灾困扰之村落,自行掘井取水。一口井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十口、百口水井呢?两村若有百口水井,定能供人畜饮用,庄稼灌溉,保今年收成!” 张允文此言一出,,两村之人,不由哗然。掘井百口,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若要做下来,得花上多少人力和财力啊!况且这裴县令以前也打过井,打出来的水井之中,咸水井占了不少,有些地方甚至深挖五六丈,也不见有水出来,只得填埋另寻他处。 见到众人的表情,再看看裴县令的模样,张允文心头隐约猜测到了众人考量的是什么了。当下沉着脸,不悦的说道:“尔等可耗一月来筑水坝,难道就不能掘井么?” 见张允文语气不善,那些族老连忙说道:“大人莫要误会,非是我等不愿,而是这掘井百口,恐怕耗时良久,且须请专门风水地气师前来查看。如此……” 这老者话音未落,张允文便朗声说道:“何须什么风水地气师,来来,本官告诉你们一些打井的诀窍!首先是选井的位置,一般说来……” 张允文的声音渐渐回荡在空地之上,一条条注意事项缓缓说出,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这,这位大人怎么连这些打井的事都知道。 当张允文说完之后,看着众人问道:“你等可曾记下?” 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记下。想来也是,这里一共有这么多的人,哪怕是一人记了一句话,也将张允文的话给记下来了。 “呵呵,早就听闻大人最擅长打仗作战,想不到这农事也是如此精通啊!”裴县令在张允文身边轻轻的拍了一记马屁。 张允文哈哈一笑,淡然受之。在后世的时候,军营驻扎,就地掘井取水,乃是常有之事,所以对这一套也颇是熟悉。 张允文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连这打井的诀窍都说出来了,这些周家庄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话说,退到那老者身后,示意一些由周家庄的这名族老说了算。 于是这横在徐家湾与周家庄的水坝被拆除,已经成了定局。 谢绝了周家庄村民邀请自己前往周家庄做客,张允文和裴县令准备返回永宁县城之中了。 当张允文和裴县令走了十多步远,身后的士卒正要翻身上马之时,徐小六和周家庄的一帮年轻人却拦住最后一名士卒,悄悄问道:“这位大哥,那位大人是什么人啊,难道是京城里派下来的?” 这位士卒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哼哼,这些事情也是你们能打听的么?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他便是当今辽国公张大将军!” “啊――”这几名年轻人发出一阵惊叹来,也顾不得计较这士卒的无礼了。 永宁县虽然也是属于都畿道管辖,但是,和都畿道的其他县城相比较,这永宁县城的规模只能算是一般。 在知了的嘶鸣声中,张允文和裴县令等人回到了永宁县。 张允文没有去县衙,而去暂时居住在驿馆之中。今日休息,明日还有出发去其他地方查看一下情况。 至于裴县令,也是忙着广掘水井之事。 就在张允文计划着明日行程的时候,只听马望山来报:“大人,外面来了一群人,自称从张家而来,拜会大人,不知大人见是不见?” 张允文手中毛笔不由一顿。张家?那张昭阳从洛阳来永宁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张昭阳在听闻张允文离开洛阳,前往永宁的时候,初时还决定在洛阳城中等候张允文回来。然而这一等七八天,却仍不见张允文返回,张昭阳终于坐不住了。万一张允文从永宁返回时不回洛阳,而是去其他地方查看旱情,那自己不就白等了。 所以,张昭阳决定前往永宁。 这一次,他找到了张允文。 忐忑的在驿馆门外等着那名亲兵的回话,张昭阳心头涌起一股子憋屈。自己可是清河张家的子弟,如今也不得不在门外恭候着人家的回话。毕竟里面住的是一个国公,虽然这个国公是自己的侄儿。 其实对于这张允文张昭阳还是挺服气的。这小子凭借着自己的战功,一步步上来,竟然坐到国公的位置,而且身后还没有世家的支持,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要知道,如今在朝中为官,若是没有世家支持,根本就不可能升到多高的位置之上。如果你是寒族或普通百姓,在地方上不敢得罪地方上的世家,在朝中也是处处掣肘。而这张允文硬是凭着战功和献言之功,深得李世民信任,高居国公之位。 如今张允文羽翼已成,在长安自立家业,和王家关系密切,会不会回归本家,还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他张昭阳也拿不定主意,只有等到和张允文会面之后才知道。 正在张昭阳沉吟之时,马望山来到驿馆前,恭敬的向张昭阳道:“张老爷,我家大人有请!” 张昭阳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跟随马望山进入驿馆。 在驿馆的大厅中,张允文一手拿着一盏精致的茶杯,心不在焉的看着碧绿的茶叶在杯中起伏不定。脑海中想的尽是那张家之事。 当门外传来马望山的声音:“大人,张老爷来了!”的时候,张允文倏地醒过来,露出一丝笑容,起身迎接张昭阳的到来。 张昭阳带着一个小厮缓缓步入驿馆之中,看着面前的张允文,还不不由惊讶了一把!如今的张允文,除了唇上留着的两撇浓浓的髭须之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和二十**岁的小伙子没什么两样,而且那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张昭阳都有些心悸。这种气势比起自己老爹还要强上一些。 张允文见到这张昭阳,上前行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礼节,然后客气的邀请张昭阳坐下。 在张昭阳端起茶杯,喝茶之事,张允文开口问道:“张,呃,张叔,不知你此次前来与在下会面,所为何事?” 张昭阳放下茶盏,却是笑道:“允文不用客气,我在家中排行第九,而你父亲排行第五,你唤我一声九叔便是!至于此次前来与允文会面,却是来问问允文你的意思,不知允文你是想认祖归宗,回归本家,还是想自立门户,在长安发展?” 张允文听了这个问题,却是一怔,说句实话,他还真没有考虑过是否要回归本家。当初李世民重用他,便是像竖立一个寒门典型出来,如今绕老绕去,自己也是世家,虽说同样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但终是带着世家的名头。如果自己回归到张家,那李世民会作何想?自己的三位妻子又作何想?现在,他不是一个人,而是牵扯到许多人了,这让他不得不好生思量! 当下,张允文便推脱道:“九叔,此事非是在下一人之事,所以在下不得不谨慎考虑!还请九叔回禀族长,眼下在下忙于这旱情之事,这是否回归本家,还是等在下处理完政事,与众人商议之后,再行决断!” 张昭阳又哪里听不出张允文的推脱之言,当下说道:“是啊,允文你位高权重,职责重大,理当以国事为先!九叔这般前来,倒是唐突了!不过允文放心,刚才的这些话,九叔一定带回给族长!” “如此便多谢九叔了!”张允文拱手谢道。 既然将来意道明,并且得到了初步的回答,张昭阳的心头也就放下了一块石头,决定告辞了。 张允文客套几句之后,便将张昭阳送出了大门。 送走了张昭阳,张允文的脸色,却是渐渐沉了下来。从大业年间到如今的贞观二十年,这几十年里,张家从来没有寻过父亲和自己,如今,却是邀请自己返回本家。每每想到这里,张允文心头,便不由一阵火起。 这时候,驿馆的柳树上,知了又在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听得张允文厌烦不已。 “老马,把那该死的知了给我射下来!”张允文气愤的说道。 马望山闻言,以手搭在额前,观察了片刻,果断取出弓箭,弯弓搭箭,往树上射去。 霎时间,驿馆安静下来了。 ------------ 第五百零八章 山崩 河南的旱情依旧在持续着。不过从东都牧府已经下发了一道告示,令干旱严重地区,自行掘井取水,同时,还早那告示之下附上了掘井的诀窍,一条条列出,让人一边看便知。 此份告示一经发出,整个河南很快便进入了全民大挖井的时代。虽然有人说这肆意挖井,,会破坏风水,但是,在这旱灾面前,人畜饮水尚得不到保证,就算是风水再好,又有何用?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允文挨着跑了几个旱情最严重的地方,视察各地掘井情况,并吩咐各地地方官,严格控制流民,尽量将灾民安置在原有土地之上。若是流民成灾,那后果十分严重。 经过各地官府的不懈努力,很好的控制了局面。当然,其中,那些因执行不力而被张允文罢免的官员亦不在少数。靠着广大农户齐心协力,打出一口口水井来,总算是来得及浇灌那些枯黄的庄稼。在干旱地区,随处可见一条条提着水桶的长龙。通过那深达五六丈甚至十丈的水井,提上来一桶桶清凉的地下水,倒在自家水桶之中,再小心的提着,浇灌田地里的庄稼。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天色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依旧是晴空万里。然而,由于水井的不断挖掘,旱情反而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即使天气依旧晴朗,但是,那庄稼已经开始转青了。 终于,在连续晴了四十六天之后,天空终于开始阴沉下来,四方云气汇涌于河南上空,黑压压一片。看到这种情形,张允文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加入到了欢呼的行列之中。 风云骤起,大雨将至。 当大雨落下之时,整个河南大地陷入了一片欢呼之中。饱受干旱折磨的百姓冲出家门,在大雨之中尽情的奔跑欢呼,即使是浑身上下湿成一片,也没人在意。而田地之中的庄稼慢慢的吸收着这从天而降的雨水,渐渐的伸展开缩在一起的枝叶。 雨水落下,意味着张允文的抗旱工作已经完成,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冬季之前,张允文便可以返回长安。 继续在洛阳呆着,洛阳府尹遇上自己不能处理的事情,先过来问问张允文,若是张允文也不能处理,在送到长安。除此之外,还有洛阳行会的事,世家豪族的事,在张允文离开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要处理好,不能在自己离开洛阳之后,便出现什么问题。 大雨下了整整两日之后,便陡然减小,却又缠绵了四五天。这样一来,彻底的解除了整个河南的旱情。 在降雨停了之后,黄河、洛河,皆是浊水滔滔,不可乘船。一时间,无论是黄河还是运河,上面的船只都少了不少。 从长安来的使者,踏着满路的泥泞来到洛阳,向张允文宣读了李世民的诏书。在这诏书之中,李世民不吝溢美之词,将张允文狠狠的夸奖了一下,说什么国之肱骨,君之辅弼。最后却是将张允文从左龙武军大将军换成了右羽林军大将军,其余赏赐也是非常丰厚的。 当内侍宣读完诏令之后,这内侍笑道:“老奴在这里恭喜大将军了!老奴临行之前,陛下曾言,希望大将军能早日返回长安!唔,不知大将军是否随老奴一道回去呢?”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公公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洛阳这边,尚且还有事情未曾办完,所以,就不同公公一道了!公公且先行一步,本官过上几日便会返回长安的!”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那位内侍也没再说什么了。 等到王方翼他们将自己接任东都牧以来的公务移交给洛阳府尹之后,张允文便准备返回长安了。这东都牧本是虚职,出了自己任期之内掌握实权之外,恐怕后任者都只是挂个名而已。 在洛阳买了不少洛阳的特产,准备带回长安送礼。 终于要离开这洛阳了。 在回长安的路上,张允文向王方翼三人问道:“你们三人返回长安之后,有何打算?” 那魏真宰推推张柬之,而张柬之则是看着王方翼。 王方翼苦笑一声,轻声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在下在跟随大人之前,是宫中金吾卫,回到宫中,当然是继续当金吾卫去!你们呢,仍旧回国子监?” 张柬之和魏真宰二人一人在国子监教书,另一人还是个太学生。 魏真宰摇摇头:“跟大人一行,在下可算是长了见识,其间学会了许多东西!在国子监,根本就学不到!”说着,这魏真宰斜斜的瞥了一眼张允文,“哪怕是去州县当个小吏,只要能学到一身本事,我也愿意!” 张柬之却是笑道:“在下的打算与真宰倒是不谋而合。既然已经在洛阳呆了大半年,也不想再回国子监了!” 听了三人的话,张允文哈哈一笑:“看样子你们已经筹划好自己的将来了!那我也就不操这份心了!回长安之后,我等将会去面见圣上,到时候你们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陛下之圣明,定能量才适用!” 返回长安的时候,天色尚早。张允文便笑嘻嘻的对身边的三人说道:“呵呵,我等即刻入宫,说不定还可以在陛下那里吃上一餐饭!” 身边三人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然而在去皇城的路上,张允文却是倏地一拍脑袋,遗憾的对三人道:“哎呀,我想起来了,陛下此刻恐怕不在皇宫之中,应该是在九成宫!” 三人一怔,相视苦笑。 “呃,没关系,今日天色尚早,向道我家中去饮上两杯,咱们明日再去面见陛下,你等以为如何?”张允文回到长安,心头颇是兴奋。 王方翼却是摇摇头:“不用了,大人!在下返回长安的消息,恐怕母亲尚未知晓,如今我也该回去给他报声平安!” 张柬之和魏真宰也纷纷附和道:“对对,还是先回去保平安,有空在去大人家叨扰!” 张允文见三人态度坚决,也只好由他们去。 当天下午,张允文正在家里庭院歇凉之时,一名内侍前来,说是李世民让张允文现在就去九成宫。 听了这话,张允文不敢怠慢,顾不得这仍旧炎热的天气,纵马出了长安,往九成宫而去。 “允文啊,来来,先歇歇,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李世民看见张允文满头大汗的样子,笑道。一旁的宫女赶紧端上一碗酸梅汤,供张允文解暑。 这九成宫中,气候凉爽,歇了片刻,张允文便已经休息好了,满头大汗消去不少。 “允文,这次河南旱情,你做得很是不错!掘井取水,缓解旱情,保障粮食。当赏!”说道这里,张允文轻轻一笑,“不过嘛,朕可是听说那张家人前来找过你!不知你是怎样答复的?” 张允文当下便将那日与张昭阳的谈话说了一遍。末了,张允文却是说道:“张家弃微臣三十年不顾,微臣又何必认这张氏!所以微臣准备自立门户,不会回到张家的!” 李世民点点头:“不回也好!如今你贵为国公,张家池子太小,已经容不下你了!对了,当初去洛阳时,你挑选的几名官员你准备如何安排他们?” 张允文笑道:“这三人年纪尚轻,但见识不浅,若是大加培养,以后定成大器。回长安的时候,我便询问了他们。三人皆愿意脚踏实地,从基层干起!或为文吏,或为武职!所以,还请陛下成全他们!”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王方翼此人朕倒是知道!做了两年金吾卫,从未出过半分差错,且在军中威望挺高,朕便给他一个武职,让他去西边呆着,看他能不能历练出来!至于剩余两人,朕倒是不太了解,允文你说说该如何安排!” “张柬之擅长处理政务,微臣在洛阳政事,全都是他来完成的。而魏真宰此人允文允武,文职武职皆可胜任!至于陛下如何安排,微臣不敢揣测!” 李世民沉默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张柬之和魏真宰也去西边吧!在吐谷浑那边好好历练一下。到时候我大军西征吐蕃,也好用得上!” 张允文“嘿嘿”一笑:“既然如此,那微臣便替他们三人先谢谢陛下了!” 在大唐西面,吐谷浑西边的邻居便是禄东赞的儿子钦陵。这位如今才二十多岁的青年统领着整个禄家,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了吞弥家,一统吐蕃新贵族,将吐蕃旧贵族压得死死的。要不是旧贵族从开始便推出了一个赞普来制衡新贵族,恐怕钦陵已经打败旧贵族了。 这钦陵一边和吐蕃内斗,一边纵兵袭扰吐谷浑。吐谷浑损失惨重,被迫向大唐求援。而大唐,也派出了两万人驻守吐谷浑。然而,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和战斗,便有四千多名士卒不能适应吐谷浑的地势和气候,身体出现反常。这四千多人尽数被送回了陇右。 这派兵上吐谷浑练军的建议是张允文在那次被李治召回洛阳,听闻钦陵袭扰吐谷浑时,向李治提出来的。当时他便说道:“吐蕃凭陵而来,肆虐无忌,其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吐蕃人居高原之上,熟悉高原气候与地势。而若是我大唐精锐攻入高原,不适应高原的气候与地势,首先便要减员不少,剩下能战斗的士卒,也只能发挥六七层的战力,如此如何与吐蕃人相争?所以微臣建议,派遣军士以帮助吐谷浑防御为借口,进入高原边缘地区,训练士卒,使之适应高原气候地势,为将来攻取高原做准备!” 李治听了张允文的这个意见之后,在朝会之上提出了这个计划。此计划一经提出来,便得到了武将们的积极拥护。 “俺早就看不惯吐蕃那群往脸上涂狗屎的蛮子了!我大唐当踏平吐蕃!” “呃,程将军,吐蕃人脸上涂的是赭泥,黄红色的泥土……”一位武将小心的说道。 “管他什么泥不泥的,当年那群蛮子竟敢出兵打我松州,一定要踏平吐蕃!” “对,踏平吐蕃!”一群在征高丽战争中没有立下军功的武将跟着吼道。 霎时间,一股好战情绪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 于是,这份出兵吐谷浑的计划便这样通过了。 李世民所说的将王方翼等人送到西边,便是指送到吐谷浑去。 可怜那王方翼等三人还不知道自己悲惨的命运,仍旧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之中。 当天,张允文便在这九成宫中留宿。 李世民将李治召来,让张允文在旁边讲述他在洛阳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当张允文讲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李世民便会向李治询问其心得。比如张允文说起建立行会之时,李世民问道:“稚奴你且说说,这行会建立起来,对于洛阳商业有何影响?” 李治沉吟片刻,慢慢的说道:“这行会建立,一来可以规范整个洛阳地区的商业,使之井然有序。二来可以使洛阳商人抱成一团,避免不必要的内争。第三,商人趋利,行会以利诱之,则可使商户惟行会马首是瞻,而行会一直控制在官府手中,官府可通过行会来控制商户。” 李世民点点头:“不错!看来稚奴还有有长进的!” 而张允文则是微微有些呆滞,好像自己当初决定创建行会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么多吧! 当张允文讲述完了自己在河南的经历之时,已是宫灯高挂,月上枝头了。 张允文正准备回到李世民安排的房间休息的时候,那李治却是拉了张允文一把,低声说道:“姐夫,你先别睡,小治有事跟你说!” 张允文长长打了一个呵欠,不客气的的说道:“小治啊,有什么事赶快说!今天我赶了一天的路,要好好休息一下!” 李治沉默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忸怩半天,却是说道:“算了,既然姐夫要休息,那明日小治再跟你讲!” 张允文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这李治以前的性子是有些懦弱,但是后来改了不少,尤其是在那场夺嫡的风云之中。如今怎么说话还是这样吞吞吐吐的。不过既然他不肯讲,张允文也不追问,笑道:“好吧,那明日再说!” 第二日,张允文一早便起来,想起昨夜李治吞吞吐吐的样子,张允文心头便是一阵好奇,这李治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要对自己说呢? 用完宫女送来的早餐之后,张允文无聊得紧。此时李治恐怕还在李世民的教导下修习如何处理政务,不可能来找自己。而李世民没有来唤自己,若是冒然前去,恐有不妥,所以,张允文便在这九成宫中瞎逛,看看宫中风景。 过了立秋,天气依旧还是那般炎热。不过这九成宫中,则是凉爽许多。一练飞瀑雪白,落入深潭之中,飞珠溅玉,凉凉的水珠子飞溅到身上,凉凉的,非常舒服。 张允文站在深潭边,看着这水流泻下,直落深潭。深潭之中,水草飘摇,不知名的鱼儿不时在绿水之中露出白色的鳞背。 “这李治怎么还没完啊!若是他再不来,老子可就告辞了!”张允文心头暗自嘟囔道。 这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哦,这不是张将军么?” 张允文回头一瞧,只见一名宫装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俏丽的脸庞正含笑望着自己。 “微臣参见娘娘!”张允文拱手一揖。面前这宫装女子赫然便是太子侧妃,李治的小老婆武媚娘。 “张将军不必多礼!本宫与张将军也算是老相识了,何必这般多礼!”武媚娘嫣然一笑,那种风情让张允文不由一愣。 不过张允文意志极为坚定,就是愣神了一刹,便又恢复过来,向武媚娘笑道:“娘娘客气了!今日天气晴朗,碧空万里,能在这里遇上娘娘,还真是微臣的荣幸啊!”面对这武媚娘,张允文脑筋急转,难道说李治昨夜一脸忸怩的说有事,这事情与武媚娘有关?想起历史上武媚娘这个人,张允文心头不由一寒,虽说她确实厉害,上承贞观,下启开元,可那手段却是让人不敢恭维,实在是太毒了。 “呵呵,张将军哪里话,本宫这是专门来寻张将军的!”武媚娘继续笑道。 张允文听得这话不由一怔,他几乎可以肯定,李治这两口子之间肯定有什么勾当,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昨夜李治想向自己叙述事情,但终究由于害羞没有说出来。而今天这武媚娘便找上门来了。 “哦,不知娘娘寻找微臣,所为何事?”张允文不动声色的说道。 武媚娘轻叹一口气,一双长长的眉霎时间皱了起来,那种带着淡淡的忧愁的表情,让人怜惜不已:“唉,妾身……” 武媚娘刚刚开了个头,一个尖利的声音变从旁边传了过来:“太子妃驾到!” 一听到这个声音,武媚娘脸色一白,不由皱起眉头,咬了咬下唇。转过身脸上却是笑容一片:“媚娘见过姐姐!” 张允文向着太子妃行了一礼之后,便站在旁边看着李治的两个老婆。 这太子妃姓王,乃是太原王氏的一个女子。当年李世民的姑母同安公主下嫁到王家,见王家的这位姑娘长得漂亮聪慧,便向侄儿推荐。唐太宗听从姑母的建议,为儿子李治定下了这门婚事。 这门婚事定下来已经许久了,当初李治大婚的时候,这王氏和武媚娘便同时被迎娶回东宫。那时候,张允文看了一眼这王氏,容貌俏丽,举止优雅,端庄贤淑,确实是当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王氏向张允文优雅一笑,行了一礼,然后便和武媚娘说起话来。 见两人皆是轻声说话,张允文知道二人不愿意自己听见她们的谈话,当下转过身,顺着这深潭边的栏杆往里走。那边离瀑布非常的近,耳中只有阵阵水声,看着深潭中的水草和游鱼发呆。 没过多久,张允文觉得身边似乎有人靠近,回头一瞧,确实一名年纪不大的宫女。这宫女大声说道:“大将军,娘娘请你过去!” 张允文冲着这宫女一笑,点点头,来到武媚娘和那王氏身边。心头却想着,这李治的几口子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个都有些神秘兮兮的。 本以为武媚娘和王氏接下来会说起正事,却不料这二人竟然行了一礼,然后盈盈离去,一句话也没说。 得了,还得等李治来说。 ------------ 第五百零九章 乱局 “唉,姐夫,我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天当正午的时候,李治垂头丧气的找到了张允文,向他抱怨道。 “怎么,你对现在的生活还不满?要知道,你可是太子哎!”看着愁眉苦脸的李治,张允文笑着说道。 李治四下看了一眼,见一名内侍离自己只有数步之遥,眼睛一横,那名内侍当即识趣的行了一礼,慢慢退出了房间。 “姐夫啊,你不知道啊,小弟已经有十多天都是单独一人睡的!”李治小声的说道。 一听到这话,张允文不由一愣,难道是李治的老婆不让李治进门? 李治继续说道:“那太子妃王氏,原本温柔贤淑,不料不到一年,便本性暴露,竟然欺负媚娘。每次我去媚娘那里歇息之后,第二日,这王氏总是千方百计责难与媚娘。孤每每出面干涉,说句公道话,那王氏便以此乃东宫后宫事务为名,不让孤插手其间!媚娘受尽委屈,孤也没有办法啊!所以请姐夫帮忙出个主意!” “呃,小治,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张允文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问题?” “那个你一个月在王氏那里歇息多少次啊?”张允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问起这话的时候,他面带着一丝难言的笑意。 李治白白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红晕,似乎张允文问起这个问题,让他有些难堪,片刻之后,他还是低声回答道:“一个月有那么两三次吧!” 一听得李治的这个回答,张允文用脚趾头也知道了他家中不谐的缘由。 “呃,那个小治啊,只要你每个月能在王氏那里歇息十日,那王氏的怨气就会减少一大半。平时的时候,你在嘘寒问暖,多关心一下王氏,几个月下来,定然与王氏琴瑟相谐!” 张允文眼中闪烁着猥琐的光满,向李治建议道。 李治却是苦着脸说道:“可是我不太喜欢那王氏!整天正正经经的,一点情趣也没有!看看媚娘多好……”说道这里,他倏地停下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呢! 李治的这个回答让张允文目瞪口呆,难道说历史上的王皇后失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呃,小治,这个我可是帮不了你!你还是另寻高明吧!”张允文赶紧说道。 李治却是摇摇头:“姐夫,你可以帮我的!媚娘身后没有亲族支持,就算是孤如何宠她,也终究差了一些。像那王氏,背后有太原王家在支持着,朝中王家门生故旧遍布。而武家中落,人才凋敝,一个在朝为官的也没有。所以媚娘一直被王氏欺负。今日小治想请姐夫收媚娘为义妹,也算是作为她的支持!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请姐夫帮忙!” 听了李治的这番话,张允文却是愣住了。想不到李治绕了半天,想说的便是这件事!今日遇上那武媚娘,想必她也准备说出来的,结果被那王氏给打断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武媚娘确实是被王氏给压着的。然而转念一想,若是李治登基之后,这武媚娘是否还会被立为皇后,若是自己成了武媚娘的义兄,那么那时候只有支持她了。不过貌似自己当初和武媚娘结识之后,她便一直抓着自己。逢年过节,都会以东宫和私人的名义赐下各种东西来,闲暇之余,便来到张家和自己的老婆交流。 沉吟片刻之后,张允文说道:“好吧,反正我是你姐夫,就算是认武氏当义妹,也没什么!” “那太好了!媚娘一定会同意的,这个建议本来就是她提出来的!”李治兴高采烈的说道,“王氏乃是姐夫家里面那位王氏的妹子,有姐夫在,看她还敢不敢欺负媚娘了!” 看着李治这小子一脸神采飞扬的模样,张允文不由深深佩服起武媚娘的手段来。她竟然可以吸引李治至斯,不得不说,非常厉害。 接下来,李治定下日子来,十月初八这天,武媚娘将和张允文结拜成兄妹。而在此之前,李治得说服李世民。只要李世民同意了就算是有大臣反对,也无济于事。 “咳咳,小治,这说服陛下的事就交给你去办,相信以你的能力,定然能办好!”张允文毫不客气的将这个差事扔给了李治,他知道,若是自己慢开口一会儿,李治绝对会将这事情扔给自己来办。 果然,此言一出,只见李治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张允文。 “呃,小治,昨夜在这九成宫中住下,而未通知你姐姐她们。她们想必非常着急。所以,姐夫还是尽快返回长安去!唔,这说服陛下的事就交给你了!”张允文说着这话,向李治行了一礼,慢慢的退出宫殿。李治伸出手来,想要叫住张允文,却见他一身黑色的披风在门边一晃,接着便消失不见。只好垂头丧气的放下手,脑海中构思着说服李世民的说辞。 回到长安城中,仿佛是回到家中一般。看到那一座座整齐的里坊,宽阔的街道,两边垂下丝丝绿丝绦的柳树,心头涌起的亲切感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在长安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长安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段城墙都已经非常熟悉了。还有自己家设在长安的产业,长安外面的土地,已然有了一个家的风范。况且此时的张允文还高居国公之位,统领右羽林军,他在长安开枝散叶,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回张家本家,,在张允文看来,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而清河张家那边似乎对于张允文返回本家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在张昭阳返回清河之后,也再也没有派出人来。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若是张允文敢返回清河本家,那李世民绝对会非常忌惮张家,甚至超过五姓七家。而最后的结果是,李世民一面打压张家,一面又会闲置张允文不用。这样一来,无论是对张家还是张允文,都不是好消息。 张允文虽然回到长安,但是,李世民还没有将大唐军事学院、调查院等部门还给他,所以他现在每日躲在家里,要有多悠闲,就有多悠闲。虽然身上还挂着一个右羽林军大将军的职位,但是,整个右右羽林军就数他最大,就算是他不去应卯,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在张允文回到长安的第四日,李治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已经说服了李世民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凉爽起来。而李世民也在九月十六这天返回长安了。 今年的秋收收成还算不错,当然,得除去河南诸地。河南的粮食收成比起去年来足足少了四成。当李世民听到河南的粮食产量之后,对张允文道:“若不是允文在河南抗旱,这产量说不定还要低上一些!” 而后,李世民恢复了张允文调查院院长的职务,那侦察营新兵训练营以及炮兵营也重新划归张允文名下。而宪兵营则是交给了李道玄,大唐军事学院交给了李绩。张允文知道,自己是清河张家子弟这个身份还是为他带来了麻烦。所以李世民收回了一部分权力。 其实无论是宪兵营还是大唐军事学院,张允文花费的心思并不多。这两个部门有着自己 运行的机制,有没有张允文的主管,效果相差不大。所以,对于这两个地方,他并不是非常留恋。而李道玄为人正直豪迈,可掌宪兵。李绩不用说了,这人乃是一代军事大家,他来执掌大唐军事学院,也到十分合适。 作为补偿,李世民赐下了大量的绫罗绸缎,又将他的勋位升了一级。 张允文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旁边坐着李宇等三人,四周围着一圈人。这些人中,有当朝的重臣,也有宗室皇亲,虽然李世民不在,但是,四周的这些人已经足够了。 李治坐在张允文对面,在他的左右分别坐着王氏和武媚娘。不过,这二人中,王氏的笑容微微有些尴尬,笑得有些勉强。而武媚娘的笑容则是要真切得多,只见她满脸灿烂的笑容,在配上那一身华丽的宫装,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在张允文和李治中间横放着一张几案,朝着北方,上面放着五谷三牲,香炉蜡烛。 在一位头发花白的宗室老人宣布时候已到之后,张允文和武媚娘走了出来,跪在那几案之前,由那宗室老人主持着,在众人的见证之下,结为兄妹。 当武媚娘眼角带笑的喊了一声张允文“大哥”之时,张允文瞥见那王氏鼓着腮帮子,极度不爽。 看到王氏这个样子,王妍,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和那王氏窃窃私语起来,片刻之后,那王氏已是满脸笑容了。也不知王妍跟她说了些什么。 那刘氏兄弟看着武媚娘,不由相互看了一眼,那刘武低声道:“这位娘娘和我们三弟结成了兄妹,也就是我们有妹子了,对吧?” 刘勇却是哼了一声:“想得美,这娘娘是三弟的妹子,可不是我们的妹子,你就不要妄想了!” 刘武遗憾的摇摇头:“你说咱爹妈怎么不生一个妹子出来啊!” 刘勇白了刘武一眼,不理这厮。 虽然说刘家兄弟自认为不能做这武媚娘的兄长,但是武媚娘可是个伶俐的人物,对于张允文身边的人了解得一清二楚,主动的对刘家兄弟叫了两声兄长,直将这二人叫得喜笑颜开。 凭借着一手圆滑的手段,武媚娘很快就和张允文身边的人打成了一片。几乎每个人都喜欢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上不少,但是却是伶俐而又漂亮的娘娘。 张允文和东宫侧妃娘娘结拜成兄妹的事情,很快就在长安城内传播开来。对于李治的这个侧妃,无论是朝臣还是普通百姓,除了知道她长得倾国倾城之外,对她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只知道这武氏乃是当年武士彠之女。而武士彠离去之后,整个武家已经没落了。如今这武媚娘和当今正炙手可热的辽国公张允文结为兄妹,想必这武氏以后在宫中的地位会大大提高。 而这武媚娘在李治登基之后,绝对是贵妃之类的仅次于皇后的妃嫔,这对于张允文来说,又何尝不是助力? 这本就是一份双赢的举措。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眨眼之间,便是十二月了。而那张允文和武媚娘结为兄妹这件事,很快便被人遗忘了。 在十一月末的时候,调查院受到一份来自西域的情报。上面记述着郭孝恪出兵焉耆之事。而兵部关于这西域的军报,尚未抵达。 虽然情报上只有几句话,但是在张允文看来,还是有些惊心动魄了。 当年李世民进攻高句丽之前,那郭孝恪以焉耆未按时纳贡为名,出兵焉耆。他以精锐前驱,昼夜兼程,抵达焉耆,乘敌不备,杀上城头,终将这四面都有河流湖泊的焉耆城拿了下来。但是遗憾的是,刚刚拿下焉耆城不久,西突厥的大军便来到了焉耆城外。郭孝恪无奈,知道凭自己这点人,肯定拼不过这西突厥大军,便提议和谈。而后又选出了一个亲善大唐的焉耆皇族做了国王,双方撤兵,焉耆向大唐纳贡。 然而这位亲善大唐的焉耆国王没做两天,便一命呜呼。焉耆人又推选了一个新的国王。这位国王和以前那位的立场截然不同,他更亲善西突厥。于是,在这国王继位之后,郭孝恪处处刁难,时常骚扰。而此时的西突厥忙于内乱,无暇顾及焉耆,所以这焉耆国王一面唯唯诺诺的附和着郭孝恪,一面广修城墙,训练军队。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郭孝恪出兵了。 整个安西都护府有唐军精锐五千,由高昌人组建的军队一万,这一万五千人除了留守的七千人之外,剩余的八千人尽数参加了对焉耆的战争。 这场战争共有大唐精锐三千,高昌兵五千。其中骑兵两千,步卒六千,浩浩荡荡的向焉耆杀了过去。 整个西域地区的国家,说是国家,其实是由几座大点的城池和一些在河流绿洲的定居点构成的。除了这些供人居住的地方之外,其余地方尽是茫茫沙碛,不见人影,无水无粮。 所以,只要攻占了那些大点的城池,尤其是那些王宫所在的城池,整个国家便算是落入敌手。根本就无需担忧什么“农村包围城市”、什么游击战。 整个焉耆除了焉耆城之外,没有什么大的城池,不过倒是有个铁门关横在高昌通往焉耆的路上。这铁门关易守难攻,差不过驻扎这焉耆一半的军力在此。 当安西都护府的大军从高昌出发,往焉耆杀来的路上,被焉耆的斥候给瞧见了。凭借着熟悉地理,这些焉耆斥候摆脱了唐军斥候的追杀,返回到铁门关。霎时间,整个铁门关便严阵以待。同时,这铁门关守将派出快马返回焉耆城,向焉耆国王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而那焉耆国王也立刻派出使者向西突厥求救。 郭孝恪在铁门关之前架设火炮数门,几轮射击之后,驱高昌兵叩关攻城。不到一日功夫,唐军便拿下了铁门关。焉耆士卒大半逃回焉耆城。此战,共斩首四百余人,俘虏八百余人。而己方损失了三百多人,全是高昌兵。 铁门关一开,焉耆城便暴露在唐军的攻击范围之中。 当郭孝恪带领骑兵先行到达焉耆城外时,只见这焉耆城城墙已经被加高了近一丈,城头之上,站立着秘密麻麻的手拿弓弩的士兵。还有几具看起来不像是大唐制造的守城弩架在墙头。之所以说不像大唐制造的,却是这些守城弩弩臂上刻着金黄色的纹饰,那种弩的结构和大唐的弩也不相同。这焉耆城四面环水,不利于骑兵作战,再加上高墙利箭,这焉耆国王分明就是想在城内当乌龟,等待西突厥的援兵。 郭孝恪看着这坚硬的乌龟壳,也是没有办法,谁叫那火炮跑得慢呢! 在一面包围焉耆城,断绝其内外往来,一面等待步卒和火炮的到来。 整个安西都护府的火炮一共有三十门,另外还有七十多门迫击炮。这些火炮是从安西都护府成立之日,每年给一点,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为了攻打焉耆城,郭孝恪带来了六门火炮。 等了一日,那火炮终于姗姗来迟。 火炮一到,郭孝恪便对焉耆城展开了进攻。 其间,还有个笑话。那焉耆国王登上城头,大声责问郭孝恪为何攻打身为大唐属国的焉耆。郭孝恪沉默半天,想不出理由,最后大怒道:“老子就是看不惯你和西突厥勾勾搭搭的样子!”猛的一挥手,开始攻城。 与进攻铁门关一样,先是火炮射击。六门火炮连续射击了十轮,然后便是高昌兵攻城。 焉耆城头,万箭齐发。 虽然最后攻破了焉耆城,并俘虏了焉耆国王及皇族等人,但唐军的损失可是不小,此战,共损失高昌兵八百多人,唐军六十余人。而获得的战果却是斩首七百,俘获焉耆士兵近三千,焉耆城内男女老幼近万口。 郭孝恪一面命令士卒将焉耆皇族押送至长安,另一面则是积极准备防御西突厥的进攻。 在攻占焉耆城的第三日,一直八千人的西突厥军队出现在焉耆城外。郭孝恪在火炮的掩护之下,果断出击,大败西突厥大军,彻底断了焉耆城内某些人的念想。 此战之后,西域震惊。这一次,唐军干净而利落的将焉耆收入囊中,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安西都护府在郭孝恪的带领之下,地盘越来越大了。而焉耆以西便是龟兹,这个国家同样是和西突厥来往甚密。在听闻焉耆被唐军攻占这个消息之后,龟兹国王立刻慌了手脚,赶紧向西突厥求援。 ------------ 第五百一十章 十年 虽说郭孝恪以迅雷之势,扫平焉耆,将焉耆收归安西都护府治下,然而,面对严阵以待的龟兹和虎视眈眈的西突厥,他终是没有接着发动灭龟兹的战争。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要等到大唐将焉耆彻底消化之后,他郭孝恪才会继续出动。 当张允文将西域的战报拿到李世民面前时,李世民看罢,哈哈大笑,朗声道:“孝恪真乃朕之千里驹啊!”而后,李世民下令在焉耆设立渠黎都督府,属安西都护府管辖。至于那些焉耆王族,恐怕他们的后半辈子就会在长安渡过了。 这时候,李世民又道:“无论是西域诸国或是昭武九姓,皆是不足为惧,仅有西突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战力尚可。破西域诸国之后,朕定要一举灭亡西突厥!” 李世民口中的西域诸国是指高昌、焉耆、龟兹、疏勒等国,而昭武九姓是指疏勒以西,西突厥以南的众多小国,其原住祁连山北昭武城,被匈奴击走,西迁中亚河中地区,枝庶分王,有康、安、曹、石、米、史、何、穆等九姓,皆氏昭武,故称昭武九姓。这些小国本属西突厥,然西突厥式微,很多小国与大唐有了联系。 在李世民看来,只要一举攻破西突厥,便可鼎定西域。然而,在西突厥以西,尚有波斯古国,而波斯以西,尚有大食正疯狂扩张。不过囿于一地,实难窥得天下。 历史上李世民没有攻下西突厥,而是李治派兵攻下的。而后,波斯受到大食进攻,向大唐求援,大唐于波斯设立波斯都督府。此时大唐向西扩张达到了极致。然而没过过久,波斯灭亡,大食向东推进,终于在恒罗斯战役之中打败了高仙芝领导的安西联军。从此,大唐势力退出中亚。整个中亚开始了伊斯兰化,原本可以扩展至中亚的儒家文化终于未能冲出西域,最后甚至连西域也没守住。 当然,这些话语张允文是不会跟李世民说的,就算是说了也没用。还不如等到那波斯王子向大唐求援的时候,再行述说。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长安城中,放眼望去,满目皆白。 随着冬季的到来,安东都护府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 平壤城中,苏定方坐在火炉旁边,一面烤着手掌,免得这手指在翻页的时候僵硬不堪,使不上劲,一面拿起一本有些发黄的书籍正细细研读着。 他担任着安东都护已经有一年多了。在这一年之中,他总揽整个辽东道、平壤道军政,同时还要密切监视着新罗百济两国,镇压高句丽余孽。这份担子,不可谓不重。 所幸的是,李世民对于他亲自打下来的两个地方格外重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有礼部户部两处近百名能员干吏大批进士出身的年轻官员被派往辽东平壤二地,再加上从当地募集的本土官员,整个安东都护府的人员架构渐渐完成了。至于钱粮,李世民毫不吝啬,拨出大量的钱粮以供两道使用。 在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关于这辽东平壤的人口土地统计已经完成,并以此来划分州县,将整个辽东分为八州五十二县,平壤道分为七州四十六县,建立起了完整的行政体制。这次统计更加详细,耗时也更长。统计下来,整个辽东平壤二地的人口数目比起原先高丽统计的要多上三万多人,耕地要多少五百多顷。至于那些尚未开垦,而只要稍加整理,便可形成新的耕地的土地足足有二十多万顷。这让大唐上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片地区竟然有这般多的可耕之地,实在让人惊叹。 苏定方同时还在两道推行汉话,广播儒学。能说汉话者,其待遇往往好于不能说汉话的高丽人。这样一来,无意识的在这两个地区将人分为三等,汉人第一等,能说汉话的高丽人第二等,不能说汉话的高丽人第三等。于是整个辽东、高丽,随处可见学习汉话的人。那些牙牙学语的稚子,更是直接抛开了高丽话,而学习汉话。 总体来说,苏定方在辽东道平壤道二地经营得也还算是不错的。 “苏大人!有那高丽余孽的情报了!”这时候,只听见门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苏定方知道,这是当初安东都护府内一名专门管理情报的官员发出来的。这人是在苏定方到任之后,张允文安排过来的原调查院成员,在苏定方手下负责情报收集。 “行了,送进来吧!”苏定方放下书卷,淡淡的说道。 当苏定方看了情报之后,冷冷一笑,对着门口说道:“叫何校尉过来见我!” 门外穿着厚厚棉袄,带着棉帽的卫兵闻言,立刻转身离开。片刻之后,一名身材高大的校尉进入了苏定方的房间。 苏定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这份情报递给这位何校尉。 等到何校尉看完之后,放下情报,苏定方这才说道:“这便是本将给你的任务!你自己去分配兵力,必须将这些高丽余孽一网打尽!若是有人敢包庇他们,也给我悄悄的处理了!” 何校尉沉吟片刻,起身行了一礼,态度坚决的说道:“请将军放心,卑职定当完成任务!” 苏定方也是很放心的。这何校尉乃是侦察兵出身,他下面的两百士卒也尽是侦察兵。有他们出马,那些高丽余孽插翅难逃。 这所谓的高丽余孽却是指那些反对大唐的前高句丽王族大臣和与他们勾结在一起的百济人。当年张允文攻破平壤城,屠净渊盖苏文一家,然而为了维护平壤秩序,又不得不任用一些高丽官员。这些人中,不乏表面恭敬,暗中谋逆的人。在李世民进入平壤城,大唐军队控制整个高丽辽东之后,他们中的很多人便由明转暗,进入到地下活动,还想复辟高句丽。 然而,在李世民返回中原的时候,将高句丽皇室全部带回中原,他们就算是想要复辟,也找不到君主。 所以,在苏定方看来,这些人不过是疥癣之患罢了!他担心的还是辽东的气候。 今年冬天比起去年来,要冷上不少。辽东地区,平地雪深三尺,几乎无法行路。大雪压坏的房屋更是不计其数。当辽东道按察使将一份份损失情况的报告抵到苏定方处,请求他联名上书长安,请求调拨物资时,苏定方便觉得头大。这个安东都护的位置还真是不好坐啊!民生军事,样样得管,还要时刻注意那新罗百济两国,要促使这两国互相争斗不休真是让苏定方费尽心力。 最后苏定方还是在那份联名书上签了字,希望长安方面能尽快运来足够的物资,尤其是棉花皮裘等御寒之物。 当这份联名书发到长安时,已是十二月了。李世民看到这封奏章之后,直接下令调拨八千石粮食,三千石棉花和三千匹棉布到达辽东。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运送物资的车队到达辽东襄平时,在襄平外的官道之上,被人给劫走了近半数的粮食和两车棉花布匹。之所以没有全部劫走,却是因为在关键时刻,当地驻军赶来了。遗憾的是,他们来迟了。 这些士卒只看到一些披着毛皮的战士踏着积雪进入到深山之中。 唐军尝试追击,然而在深可没膝的雪地之上,他们根本就赶不上那些常年生活在山林中的掠夺者。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这个消息让身在平壤的苏定方和身在长安的李世民勃然大怒。前者是因为这物资竟然是在自己眼前被人劫掠而去,而感到愤怒。而后者则是因为这些掠夺者竟然无视大唐,无视李世民,这不能不让李世民怒火冲天。 经过十多天的调查,最终知晓劫走物资的是一个居住在山林中的粟末人部落。而这座大山之中,尚且还有两三个这样的部落。部落的规模不大,只有几百人,然而,他们深藏在大山老林之中,很难清剿。 李世民在朝会之上,大发雷霆,扬言要领大军踏平那个部落。下面众臣知道这是他的气话,也不接口,尽皆默默不言。 最终,在一场飘扬的大雪之中,此事不了了之。 大雪的到来,将整个长安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而在辽东,同样是一场大雪将那场劫掠之案掩盖了下来。在这种大学纷飞的环境之中,就算是苏定方想派人报复,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苏定方决定暂时隐忍,待到明年开春之后,冰雪消融,这才领军灭了那个部落。 虽然苏定方知道,如果安东都护府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对此事加以处理,定会影响安东都护府乃至大唐在整个辽东平壤地区的威严,但是,如果贸然出兵报复,最后却铩羽而归,那大唐的威严会跌得更狠。 而整个安西都护府的侦察兵总数只有三百人。为了清剿高句丽余孽,那何校尉已经带着两百人出动,去歼灭那些高丽余孽去了。剩下百名侦察兵若是派去剿灭那些粟末人,成功的可能性亦是不大。所以,苏定方才会暂时忍下来。 不过苏定方还是以安东都护府的名义发了一份告示,令那些粟末人在规定时日内送还粮食棉花。若是再这个时日内送还过来,则大唐不再追究;若是超过了这个期限尚未归还,则定当派遣大军,荡平其部落。 当然,这份告示是给天下人看的。苏定方报复之心坚定不移,哪里可能放过这些部落。发出这份告示,既可竖立大唐宽厚的形象,又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还可以拖延时日,让大唐从容布置。 当这份告示传到长安的时候,就连李世民也赞赏了几句,说苏定方深有谋略,可堪大用。 苏定方公告上规定的时日是在一个月之内,然而,半个月过去了,襄平的驻军却是连一粒粮食,一丝棉花也没收到。听到襄平守军传来的报告,苏定方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转眼之间,正月便已经过去。离最后的期限不到十日,然而,襄平城的守军依旧没有收到任何东西。 倒是远在平壤的苏定方受到了一份来自长安的礼物。 这份礼物是张允文通过陆路送来的。装在一个狭长的木箱子中,用钉子钉好,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苏定方在小心的拆了木箱子后,却是在箱子中发现两块造型奇特的木板子。 这两块木板子大约有一人高,整体狭长,一头包裹着铁皮,微微翘起。 看着两块板子,苏定方百思不得其解,这两块板子究竟用来干什么的啊?用来做武器?不可能啊!难道是用来做柴烧的? 在木箱的最下面,苏定方发现了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楷的纸条。打开一看,最右边赫然写着四个稍微大点的楷书:“使用说明!” 苏定方看了一遍这使用说明,立刻知道了这两块木板是做什么用的了。按照张允文的说法,这个东西叫做滑雪板。顾名思义,这滑雪板是可以在雪地中滑行的板子。在说明书的最后,张允文还说这滑雪板是按照长安这边的积雪深度和地形来制作的,不知道在辽东那边使用会出现什么问题!请苏定方有什么建议或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尽快给他写信! 心头好奇,当下按照说明书上的说明,将板子放在雪地上,然后踩在板子上,脚后跟抵在一处突起。这处突起成半弧形,刚好鞋后跟包住。接着,用那从两边延伸出来的绳索牢牢绑住自己的鞋背。叫人拿来两根笔直的木棒作为滑雪杖,然后左右同时发力,向后一拄,整个人便往前滑去。速度极快,只在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来。 开始的时候,苏定方还有些不习惯,没滑两步便停了下来,甚至还用武艺来避免滑倒在地。不过到了后面,苏定方渐渐习惯了这滑雪运动。 “哈哈,此物大善!”返回都护府的时候,苏定方直接滑行到府门前,在下属惊讶的眼神中,他脱下滑雪板,大声笑道。 回到都护府中,苏定方便唤来匠人,令匠人将滑雪板仿制百具,先发给士卒们试试,看看效果究竟如何。 然而苏定方不知道的是,此时在长安城,这种滑雪板已经风靡整个长安了。 原来,在听说运往辽东的物资被人劫走部分之后,而当地守军由于积雪难行,根本就追不上那些粟末人是,张允文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将滑雪板搞忘了。 根据记载,滑雪起源于北欧,以滑雪代替雪地行走,速度要快得多。 不过那滑雪板是怎样的形状啊?张允文闭上眼睛,慢慢的回想着。 根据记忆,张允文终于想起了滑雪板的形状。回到家中,一头扎进书房之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滑雪板的草图画出。 接着,他便来到了一家木器行。这家木器行是张家的产业。张允文将手中图纸交给这木器行的师傅,同时又说了一大堆滑雪板的注意事项,待那老师傅完全记下,这才站在一边,看着这为老师傅动手。 这为老师傅的手艺确实不错,在旁边的张允文看他动作如同行云流水,那些工具摆在身边,同样是信手拈来,颇有些庖丁解牛的气势。 一连三天,张允文每日都来这木器行看这老师傅动手。 也许是感觉受到了张允文的重视,这老师傅做起这滑雪板来,更是认真仔细。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将这滑雪板完成了。 得到样品的张允文立刻找来两根笔直的木棒作为滑雪杖,在长安城外开始滑起雪来。 稍稍滑了一下,感觉状态大不如前。想来也是,毕竟这般久没有摸过这东西了。当他在城外滑雪之时,被来往的行人瞧见,这些行人见张允文在雪面滑行如飞,不由惊呆了。 回到长安,张允文便将这滑雪板献给李世民。 李世民听了张允文对这滑雪板的介绍之后,不由将信将疑的对张允文说道:“不就是两块木板么?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可在雪上滑行如飞?” 张允文当即拍拍胸脯:“光说不练假把式,陛下且随微臣过来,微臣为陛下表演一番!” 然而,皇城之中的积雪已经被轻快的内侍宫女打扫干净,根本找不到滑雪的地方,所以,还得去城外。 在城外的雪地之上,张允文再一次表演了自己滑雪的技艺,直让李世民李治还有当时在李世民身边的那些大臣长大嘴巴,似乎能够吞下一个鸡蛋了。 当张允文一个漂亮的回旋来到李世民面前时,李世民这才收拢嘴巴,惊讶的说道:“当真神奇啊!区区两块木板,便可让人在雪上滑行如飞!当真不可思议!” 感叹之后,李世民非要自己上前试上一试,无论张允文怎样劝说,说这滑雪需要有良好的技术才行,可是李世民却置之不理,哼哼说道:“当年朕学习马术,在马背上呆了半天便学了个七七八八,难道这滑雪比骑马还难?” 见劝不动李世民,张允文也就不再劝了,而是站在一旁看李世民的笑话。 果然,李世民没滑出两步便一屁股跌在雪地之上。众人连忙跑上去,扶起李世民。 李世民满脸通红,不服气的说道:“再来!” 旁边的李治看得眼热,心头跃跃欲试,对张允文说道:“唔,姐夫,这滑雪板,你那儿可还有?” 张允文摇摇头:“如今只做出了这一副来!不过那木器行里正在赶工!” 李治听罢,一脸失望。 等李世民玩得尽兴,从滑雪板上下来,李治赶紧上去,自己在一边玩得不亦乐乎。而张允文则是乘机将此物和前不久那场抢劫案联系在一起:“陛下,若是我军装备此物,那些粟末人还能抢走粮草棉花么?我军乘此物在雪面上滑行,定能追上那些粟末人,粮草棉花也就不会丢失了!” “好!”李世民一拍大腿,“此言甚是!朕这就令装备院赶工制作此物,然后运往辽东!” 张允文却是赶紧拦住李世民:“陛下,此物制作起来,甚为简单,何许中原制作,直接拿一份样本过去,再以书信的形式将制作此物的注意事项和使用方法一起发过去!那样下来,比从中原运送成品过去要节省得多!” 于是,这就有了张允文将滑雪板和使用说明等东西装在木箱中运给苏定方这一幕。 ------------ 第五百一十一章 政局变幻 平壤城外的雪地之上,苏定方看着面前这些正双手撑着滑雪杖,在雪地上滑行的士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滑雪板还真是好东西啊,在雪地行军之时,有了这个,定然快捷得多。不过遗憾的是,在这滑雪板上,不宜进行短兵器搏斗,只能使用弓弩等远距离杀伤武器。在这冰天雪地里,弓弩又容易冻上,拉不开弦。不过苏定方却是想到了手雷。较远之处以弓弩射之,到达近处之后,丢下手雷,远遁而去。 如今,这些正在联系滑雪的士卒是侦察营留守的百名士卒。苏定方在看完那说明书之后,立刻让人照着样本,赶制了百具滑雪板,让侦察兵们在雪地上联系。若是有什么建议或者出现什么问题,须得立即向他汇报。 随着这些士卒在雪地上滑行,这中滑雪板存在的问题也渐渐暴露出来。 辽东平壤这边,多山林,树木丛生,在林间滑雪,转向极为不便,那些滑雪的士卒往往一个控制不住,便一头撞在树上。这让许多侦察兵抱怨,说这滑雪板不够灵活。这话惹得苏定方一阵痛骂,哪里是这滑雪板不够灵活,分明就是他们没有练好这滑雪的本事。 不过在一次次的滑雪之中,这滑雪板还是暴露了许多的问题。比如说,那捆在脚背上绳索,容易松动。再比如说背面和雪地接触,磨损很大,虽然打上了一层蜡,然而磨损依旧严重。 根据这些情况,苏定方一面给张允文回信,一面令工匠想办法改进。 终于,在二月初的时候,长安城的工匠们想出了改进办法。在做出样品之后,再次发给平壤。 得到了滑雪板样品的苏定方开始在平壤大规模生产这种滑雪板。而生产出来的滑雪板首先装备军队。很快,五百具这种滑雪板便送到了安东都护府。 而此时,那些出去清剿高句丽余孽的侦察兵返回平壤,带回来了数百颗鲜血已经冻结的人头。 当天,这些人头便被悬挂在平壤城头,随着西北风,人头轻轻摇晃着。 返回平壤的侦察兵们立刻投入到了滑雪训练之中。每天在平壤城外的山林之中,这些侦察兵们一面滑雪,一面进行着射击、投弹的训练。 这些训练是专门针对那些抢劫了大唐物资车队的粟末人而制定的。虽然苏定方没有明说,但是,侦察兵们有哪里猜不到缘由。一个个拼命训练,仅用了十多天时间,便大致掌握了在滑雪板上战斗的技巧。这种技巧是三百多名侦察兵在一次次训练之后总结出来的。每天晚上,他们都会以队为单位,聚在一起,总结白天的训练成果,发现了什么技巧,几个人配合可以做出什么战术动作。每天皆是如此,这才让侦察兵们很快掌握了滑雪板上作战的技巧。 在初步掌握了在滑雪板上作战的技巧之后,那位领军的何校尉立刻向苏定方提出了清剿粟末人部落的计划。 苏定方在沉吟片刻之后,终于点点头,说道:“这个清剿计划,本将原本是等你等训练完成之后,再行提出来。如今你等率先提出来,想必是心头有了计划,我也不能寒了众位将士的心!好,本将便同意你等的方案。不过嘛既然你等自告奋勇,那需要立下军令状才行!” 这何校尉当即毫不犹豫的立下了军令状。 当天下午,这些出去训练的侦察兵便一去不回。 从襄平城往北走,开始的时候,地势平坦,越往北走,地势便越起伏不定。往北走到七十多里的位置,便可看见一座大山拔地而起。 这大山占地极大,山脉纵横之间,气象万千。有峰峦迭起,有幽谷洞天,更多的是一片片山林。若是再夏季,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苍翠,树林如海。可是此时乃是冬季,只能看见那光秃秃的树枝上堆着一桠桠积雪,地面上铺着厚厚的雪花。雪花掩盖了一切,让人不知道哪里是实地,而哪里又是缝隙。 那些抢劫了大唐物资车队的粟末人便居住在此山之中。 苏定方已经探明,这大山之中,一共有三个部落,两个是粟末人,一个是契丹人。那袭击大唐物资车队的事情,便是这两个粟末人部落联合起来做的。 当初粟末人在进入到襄平城中用毛皮换取粮食的时候,听到那襄平城守军小声的交谈着将有一批物资运送过来。这些粟末人当场就记在心中了。 回到大山之中,两个粟末人部落联合起来,派出部落中的强壮年,在官道上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运送物资车队的到来。接着他们便抢了一些粮食和棉花,避入深山之中。因为害怕唐军报复,两个部落当天开始便往深山里迁徙。 此时在这大山脚下,一群穿着白色棉衣的士卒乘着滑雪板来到此处。 进山清剿粟末人部落,难的是找到他们,而不是歼灭他们。三百人投入这茫茫大山之中,犹如沧海一粟。不过,侦察兵们找来了两个曾经进过这两个粟末人部落的当地人,有他们带路,前往两个部落。 在当地人的带领之下,侦察兵先来到第一个粟末人部落,去发现此处已经是人去楼空了。扒开积雪,露出曾经扎营的痕迹和燃烧之后的灰烬,些痕迹才证明了这里曾经住过人。 侦察兵见到这种情形不由一阵失望。 第二个粟末人部落亦是如此。 不过令侦察兵们高兴的是,他们在离部落原址三四里的地方,发现了马匹蹄印和车辙轧出的印记。这些印记曾经被积雪覆盖,但是,寒风吹散了积雪,露出了这印记,刚好让侦察兵发现。 何校尉立刻下令,扩大搜索范围,并且分出了二十人返回第一个部落,在其营地附近搜索痕迹。并且沿途留下记号。而他则是亲自带着将近三百侦察兵顺着这已经发现的痕迹追了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路紧追之下,更多的痕迹被发现了。这些痕迹几乎都是车辙印。那些粟末人恐怕用不惯汉人的马车,这些车辙印乱七八糟的,何校尉甚至通过车辙印模拟出了当时粟末人赶马车的情形来。 最后,在原来部落以北将近三十里的一处山谷之外,何校尉等人发现了粟末人的斥候。 侦察兵们很快便将这些斥候给肃清了。一杆弩箭飞出,准确的命中这些斥候的喉咙。他们在临死之前,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有滴滴鲜血落在雪白的雪地之上,格外夺目。 在解决外外围的斥候之后,侦察兵开始往山谷内行去。山谷内地势复杂,滑雪板难以施展,只好下了滑雪板,徒步进入山谷。 这个粟末人部落男女老幼加在一起,也不过六百多人,如何能挡得住三百名偷偷摸摸的侦察兵?这些侦察兵进入山谷之后,首先抢占了四周有利的地势,用弩机瞄准这个部落的每间木屋,射杀那些冲上来的粟末战士。一名接一名的粟末战士从屋子中冲出,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弩箭和冒着青烟的手雷。 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整个粟末人部落中的男性战士几乎被杀了个精光,剩下七八人满脸恐惧的望着四面的唐军,无力的垂下了手中的武器。 从在外围杀戮斥候开始,到最后押解着数百名粟末人和运粮车出了山谷,花费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何校尉回头瞧了一下满地的尸体,冷笑道:“如此战力,也敢犯我大唐虎威!” 分出百名侦察兵押解着这个部落的几百人和粮食棉花等物品,返回襄平城,而何校尉则是带着剩余的士卒,循着先前那二十名侦察兵留下的记号追去。 这一次何校尉他们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虽然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在冰天雪地中度过了一个晚上,终于找到了那个部落,但是,部落的男人已经出去打猎去了。只剩下三百多老弱病残呆在部落中。面对这种情况,何校尉没有下令出击,而是静静的等着,等那些外出打猎的男人返回。 当这个部落将近三百的男人带着两头鹿,一头黑熊和野兔野鸡等猎物返回部落时,何校尉猛的下令:“进攻!” 弩机的机括声刚刚想起,这些经过了几天厮杀的粟末战士立刻反应过来,丢下手中的猎物,就要冲上去和唐军厮杀。 侦察兵却是猛的一拄滑雪杖,以极快的速度远遁。在那一滑动之后,一枚手雷便向后扔去。 “轰——” 一声声爆炸声中,这个部落也被侦察兵给拿下了。 襄平城外,靠近襄平城的官道之上,不时有人畜行经,所以,官道上的积雪并不是非常多,很多积雪被来往的人畜踩成了水,水又结成冰,封在官道上。可以预测,待春天来临之后,这里定是一片泥泞。 官道之上,遥遥行来一直队伍。这支队伍规模极大,看那样子,有不下五百人。其中,更还有一辆辆马车混杂其中。 待到队伍走近,那守卫襄平的士卒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走在队伍前面的是十多名手持弓弩,身穿白袍的士卒,在这些士卒之后,却是穿着破烂兽皮棉衣的粟末人。在粟末人两边,不时还有白袍士兵骑着战马或是徒步而行,他们手中皆是拿着弩机。几辆马车跟在最后面,车辙印很深,看来车内的东西可是不轻。 守城士卒猛然想起了昨日有人来到襄平,说是寻找那知道粟末人部落的向导。而自己的长官对这些身穿白袍,而气质彪悍的人异常客气。现在想来,貌似昨天的那些人和面前这些穿白袍的人衣着好像一个样吧! “你等何人?进入襄平所为何事?”虽然心头已经猜测出了这些人的来历,但那守卫城门的士卒依旧问道。 “我等乃是安东都护府属下侦察营,奉命清剿袭击我大唐车队之粟末部落,今日已斩除一个部落,现押送回襄平,等候苏大人处置!”走在最前面的侦察兵朗声说道。 襄平此处城门,人来人往,不乏异族人氏途径此处。他们中很多人都知道唐军物资车队被抢劫之事,还知道那苏定方发出的公告。如今,听见这些士卒说起他们已经清剿了一个粟末人部落时,心头震惊可想而知。 这位士卒亦是慌了手脚,连忙让开道路,让这之队伍进入襄平城。 入城之时,城中百姓争相围观。 当这个消息传遍辽东和平壤之时,两地震动,各族震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恐怕这些异族都会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 第二人,又是一支队伍押着粟末人来到襄平。 至此,当日袭击大唐物资运输车队的两个粟末部落全部落网。 苏定方还专门从平壤赶到襄平来,处理这些俘虏。 两个部落的首领长老人物,全部被斩首示众,首级悬挂在襄平城墙之上,其余普通粟末人,则是充入贱籍,为奴为婢。 在重重处罚这两个部落,以儆效尤之后,苏定方又拿出一部分粮食和棉花棉布,低价卖给辽东平壤的各个异族。打个棒子给个枣,一通手段下来,辽东平壤的异族尽皆服服帖帖的。 最后,苏定方将这里的处理结果发了一份到长安来,同时还有一份请罪书,上面说自己未经陛下同意而擅自做主,却是为了稳定辽东局势,还望陛下谅解。 “其实那些粟末人也是可怜人啊!”张允文半躺在太师椅上,一双穿着袜子的脚放在火炉边取暖。在他的对面,张彻用红红的小手提着毛笔,在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还不时的抬起头望了一眼自己悠闲的父亲和坐在火炉边,拿着绣花针的母亲。 整个房间密闭着,有股难闻的木材燃烧的味道,不过却是温暖如春,坐在其中,看看书,喝喝茶,也倒是悠闲自得。 当苏定方毫不留情的处理了那粟末人的消息传回长安的时候,张允文便淡淡的对着身边的李宇说道。 李宇听不得那些杀人斩首之类的话题,不由皱起眉头来。倒是支柔颇是赞同的点点头:“是啊,当年我们奚族过冬的时候,就担心有没有足够的粮食吃到开春,有没有足够的皮裘抵御寒冷。这些粟末人抢劫粮草棉花,想必是今年没有准备足够的粮食和御寒的物资,这才会铤而走险!要不然谁会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出来抢劫啊!尤其是抢劫的对象还是安东都护府。” 王妍却是在一旁笑道:“辽东那边缺少粮食和御寒物资,若是我们商队能够贩卖粮食棉花过去,定能赚上不少的钱!” 张允文听了王妍的话,不由苦笑一声:“大姐,我们在说这粟末人,可没说怎么赚钱啊!” 王妍白了张允文一眼:“我可是你妻子,不是什么大姐!” 在张允文对面,张彻小心的瞄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母亲,又赶紧垂下脑袋。不过瞄的这一眼,并没有逃过张允文的眼睛。张允文轻咳一声,正色道:“彻儿,习字不专心,再加抄五遍!唔,到隔壁抄去!” 张彻顿时傻了眼,看了一眼张允文,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还向李宇发出求救的信号,可是通通无用,最后不得不拿着笔墨纸砚到隔壁抄书去了。 “他可是你儿子,你怎么这样啊!”王妍不满的说道。 “哼,谁叫那小子偷听我们说话!谁叫他是我儿子!”张允文理直气壮的说道。 王妍无奈的摇摇头,引得李宇和支柔发出一阵娇笑声来。 张彻一走,那支柔便摇着张允文的手臂道:“唔,相公,我们来玩麻将吧!” 如今已是三月初了,可天气依旧严寒。不过这种寒冷倒不是由于呼啸的西北风吹拂造成的,而是在阵阵春风之中,冰雪消融而引起的寒冷。 如今的张允文,平时除了隔上几日上朝一次,顺便再看看各个部门的运行情况之外,很多时间都呆在家中,要么教授自己的儿女读书习字,要么便和妻子凑在一起,玩玩麻将之类的,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如今,张继呆在宪兵营中已经一年了,其间取得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光是那个头就比同龄小孩高处半个脑袋,身体更是强健,身上竟然练出了肌肉疙瘩来。唯一遗憾的是原本白白净净的脸庞被晒黑了,这让李宇心疼不已。 张允文考虑着今年将他送到国子监去读书了,毕竟光是在军营训练也不是个办法。如今,这小子个性沉默,春节的时候在家里也少说话,不过干起事情来,却是雷厉风行,有几分气质了。这让张允文颇感满意。 而张允文的丫头张琰,个性和张继截然相反,和长安城内一众大家小姐混在一起,活泼开朗。而性格又遗传了支柔的个性,极为好强。据说,长安城内许多的贵胄皇族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开始出落成大姑娘的张琰头上。 剩下的便是这张彻了。由于张彻早产,身子骨弱,所以,张允文也没有让他从军的打算,而是准备教他好好读书,甚至准备亲自教授张彻数学、物理、化学、自然等后世的功课。不过考虑到如今他的年纪还太小,所以暂时没有教授,而是每日在家中读读《千字文》、《开蒙要训》、《文选》之类的启蒙读物。 张允文的这种日子让旁人羡慕不已。像王玄策、张文瓘、卢承庆等人来长安时,看到张允文悠闲的样子,酸溜溜的说道:“国公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守着娇妻美眷,看着**稚子,享着天伦之乐,如此生活,真是羡煞我等啊!” 张允文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如今四海升平,我等武将自是安享太平!如此皆大欢喜,岂不妙哉?况且我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 ------------ 第五百一十二章 结局·岁月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伴随着阵阵清脆悦耳的童音,张彻的脑袋随着读书时的抑扬顿挫而一摇一晃。 如今,这张彻已经七岁了,开始在李宇的指导下读《诗经》之类的书籍了。而张允文则是在教授他一些基本的加减乘除和基本的物理化学知识。 放下书卷,张允文摸了摸唇上的两撇髭须,一振衣衫,走出了房门。 此时,庭院之中,秋叶飘落,瑟瑟秋风乍起。 今年已经是贞观二十一年了。离那粟末人袭击大唐物资车队已经过去了一年了。岁月如梭,转眼之间,往事俱为陈迹。 在这一年之中,张允文呆在长安,过着闲暇安逸的生活。除了隔三岔五的上朝或是在几个部门办公之外,剩下的时间却是游山玩水,将整个关中都逛了个遍。 其时,大唐四境无战事,就算是有点小摩擦,也是唐军在欺负周边的异族。所以,张允文才能够这般悠闲。 在去年夏季的时候,驻守在吐谷浑的两万唐军往高原上开拔,翻越积石山,和禄家军队在多玛附近打了一场小仗,此战,共计歼灭禄家军队九百二十七人,己方损失三百四十人。这种损失比例在大唐对外战争中是非常罕见的。一般来说,和北方游牧民族作战,损失在十比一、九比一,当然计算这个比例的时候,是除开了火器,只算冷兵器。由于大唐精良的铠甲和武器,损失一直维持在这个程度。没想到在高原上和吐蕃人打这一场小仗,损失便是如此,若是大唐与吐蕃全面开战,那士卒的损失又该是多少?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绩,对于这个结果都非常的不满。于是,那些驻守在吐谷浑的唐军士卒,赶紧日夜操练,争取能在高原之上,打出令人满意的成绩来。 不过这一仗打完之后,那钦陵派遣使者前来长安,恭敬的向李世民询问,我吐蕃那里冒犯了大唐,竟惹得大唐天兵东来? 李世民则是义正言辞的说道:“吐谷浑乃是我大唐属国,尔等纵马劫掠吐谷浑,我大唐保护属国,此乃名正言顺之事,难道你家钦陵还敢责难朕不成?” 听到李世民这般说,那敢问吐蕃使者当即不语。 如今的高原局势,已经明朗了许多,以钦陵为代表的新贵族和吐蕃旧贵族虽然在内斗,但是,对外之时,却是同心协力,抗拒羊同,进兵庸旌,和唐旌结成同盟,共同对付庸旌。当初松赞干布离世,禄东赞被囚时,整个吐蕃四分五裂。如今,在这钦陵的不断征战和外交攻势之下,庸旌被困守于一隅之地,数次大败于吐蕃与唐旌联军,覆灭之日,为期不远。对付羊同,这钦陵更是想尽了办法,引诱离间用了个遍,暗地里还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样一来,羊同处在一种半分裂状态,无暇对吐蕃展开攻击。 当李世民看到那些从吐蕃传来的关于这钦陵的情报之后,李世民长叹道:“这钦陵还真是一代枭雄,观其行事,或明或暗,不择手段。若是此人为执掌吐蕃,我大唐想要攻破此地,却是有诸多麻烦啊!”同时下令士卒加紧操练,务必要在这钦陵破灭羊同之前,训练出至少五万适合高原作战的士卒来。 如今大唐四境安宁,而国内的情况也是不错。由于重商令的实施,使得商业迅速发展起来,长安城内,时常可见一辆辆大车进进出出,而那大运河之上,更是帆影重重,川流不息。与繁荣的商业相比,大唐的道路情况便要差了许多,虽然每年官府都会征发徭役修缮道路,但是,众多的行商客旅很快便将那些已经修缮好了的道路轧出两道深深的辙印。这路,依旧是不好行走。 然而征发徭役,要浪费的劳动力,修缮的官道,要不了几月又会被踩出一条条深坑。这让李世民很是头疼。虽然张允文上了一道奏章,让各地商贾自行筹钱,修缮道路,不过此份奏章被李世民驳回了。他说这道路乃是国之大器,修路之事乃是国家之事,哪里能让商贾插手。对于这种情况,张允文也很无奈。先放在这儿吧,以后在慢慢劝说李世民。 商业繁荣,农业也不差。随着江南的开发,江南地区人流渐渐增多,以扬州为代表的城市发展迅猛。而每年上缴的租庸,是呈递增趋势。再加上幽州营州的人口开始往辽东迁移,那些被唐军俘虏的异族在汉人的言传身教下开始了汉化,冲游牧狩猎,专为耕作。虽然最终要实现整个辽东有游牧狩猎转向农耕文明将会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但是,现在至少有一个不错的开头了。 近三年来,整个辽东平壤新增耕地两千多顷,这些从中原远道而来的农民砍伐数目,排干沼泽,开辟出一块块耕地来。而辽东道平壤道诸州,对于这些新开垦的农田也免除了一年的赋税。 说起农业,就不得不提起棉花来。如今陇右诸地及观众西部北部,凡是不适合种植粮食的地方,统统种上了棉花。每当棉花收获的季节,站在田埂上望去,只见漫山遍野,一片素白。棉花的大量种植带动了棉纺织业的飞速发展。然而在机械设备不健全的情况之下,棉农凭借着经验,慢慢摸索,再结合高昌那边传过来的纺织设备,造出了改进型,比起原来的机械,效率微微有所提高。所以,棉布的售价比起麻布、葛布,还贵上许多。 正是由于大唐现今无内忧外患,河清海晏,所以张允文能够抛开工作,悠闲的带着家小游山玩水的原因。 不过令张允文感到忧心的是,李世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这朝会已经是十日一次了,平时有什么事情,多是找太子处理。重大事情,才交由李世民。李世民半生戎马,军功赫赫,在朝野之中,威信无人能及。而李治,在威势之上,则是与其父相差甚远。好在现今李世民仍能主政,这让张允文放心不少。 看到现在的唐朝,张允文心头不由有些得意。正是自己在唐朝的一系列活动,使得此时的唐朝比起历史上的药强上不少。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是,张允文相信,在自己身后的人一定会做得更好的。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个当兵的,说是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就在张允文站在庭院中慢慢的踱步之时,只见一名丫鬟进来向张允文报告道。 张允文走到前厅一看,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卒站在前厅中,见张允文到来,这位小伙子行了一礼,然后拿出一份请柬递给张允文:“张将军,这是我家将军送来的,请你今晚前去赴宴!” 张允文打开请柬一看,只见落款是苏定方,不由猛的醒悟过来,貌似今天是苏定方回长安的日子,自己怎么忘了。 当下便说道:“好,今晚我一定到苏大哥那里,为苏大哥,接风洗尘!” 苏定方被封为武邑县子,也算是跻身贵族之列了。在他担任安东都护的第二年,李世民赐下了一座大宅子给苏定方。今夜,苏定方便在自家宅子里请客。 当张允文到达苏定方的住处之时,老远便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喧哗之声。 进入院中一看,只见十多二十人正举着大碗,互相敬酒。这些人皆是军中武将,有苏定方的同僚,也有战场之上的战友,一个个毫不客气的大碗喝酒,大口啃肉,还不时拿苏定方开着玩笑:“怎么样,老苏,高丽的娘们儿滋味不错吧!” “你是安东都护,在那边你最大,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强抢民女啊?哈哈哈……” 听得这些人的调侃,苏定方也觍颜说道:“高丽娘们儿确实不错啊,那皮肤,真他娘的滑,老裴,你要不要试试,老子回来的时候,呆带了几个高丽婢回来,待会儿送你一个!” 裴行俭哈哈一笑:“算了吧,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除了裴行俭,还有段云松、席君卖等人,这些人和张允文都很熟悉,喝了两碗酒,便谈开来。另外一些人则是当初张允文在宪兵营和现在的左羽林军的属下。 “允文,你小子不仗义,当初把我丢在辽东,受那天寒地冻之苦,冬天的时候,天天啃肉干,嘴里都是腥味,如今回来,就想着啃白菜萝卜!你说说,哥哥我该怎么罚你?”已经有几分醉意的苏定方指着张允文道。 张允文赶紧端起一碗酒来:“要不罚小弟喝酒?” 苏定方当即便给张允文到了一碗烈酒,口中大声喊道:“喝,喝……” 那些张允文的属下难得见到张允文被灌酒,一个个跟着和道:“喝,喝……” 一碗烈酒下肚,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抹了一下嘴巴,大声道:“光是老子一个人喝哪儿行,你们全都得喝!” “好,喝!” 苏定方这场接风宴席,最终演变成了灌酒宴席。一个个将军,抱着海碗,一碗碗的喝着。不时有人趴在桌子上。不过很快就被侍立在一旁的亲兵给扶下去了。 当张允文喝完一碗酒,看着院中醉得七七八八的人,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举觞醉卧天地间,苍茫岁月又一年。 那些醉得七晕八素的家伙也不知道张允文在笑什么,跟着他笑了起来。 大漠的风扬起阵阵沙尘,沙子从沙坡之上往下滑落,发出阵阵响声。这便是所谓的“鸣沙”。 龟兹以东,便有一座鸣沙山。每当大风吹起的时候,这里沙鸣之声,震耳欲聋。 鸣沙之声将很多声音都盖住了,比如说这风声,比如说鸣沙山下大军行军时,铁甲的铿然之声。 此时,在鸣沙山下,一支唐军正缓缓的行军。 这是一支由安西都护府大军、右卫大军以及高昌、焉耆、回纥大军组成的联军,人数多达两万人。这支军队有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担任行军大总管,安西都护、西州刺史郭孝恪担任行军副总管,另外,还有沙洲刺史苏海政,尚辇奉御薛万备等一批将领也赫然身在其中。 大唐贞观二十一年冬,龟兹王讨伐叠卒,其弟继承王位。安西都护郭孝恪,见时机成熟,便提议对龟兹用兵。李世民在斟酌片刻之后,欣然同意了郭孝恪的意见。 不过这龟兹和焉耆不一样。焉耆乃是西域诸国中势力较小的一个,而这龟兹,长期以来,皆是西突厥在西域坚定的盟友,且实力雄厚,比起当年的高昌,还要强上一些。所以,仅凭安西都护府的军力,是不可能战胜龟兹的。于是,李世民便将阿史那社尔的左骁卫大军调去,开进西州,与安西军一起,进攻龟兹。 在调军的同时,李世民也发了一份讨伐檄文,说龟兹浸失臣礼,侵渔邻国,朕当起兵伐之。 当这份檄文传到龟兹之时,龟兹王大为恐慌,联络西突厥处月、处密部,为其侧翼,相互呼应,静待唐军。 而阿史那社尔领军开至焉耆之后,便立刻领军向龟兹杀来。不过欲进攻龟兹,得先除去其侧翼的处月、处密部。 越过鸣沙山,往西北而去,攻击目标便是处月处密二部。 “启禀大将军,我等在西北三十里处,遭遇到突厥游骑!现已全歼对方,正往西北扩大侦察范围!”在翻过鸣沙山的时候,一名侦察兵快马加鞭,扬起阵阵沙尘,来到阿史那社尔面前,向他报告道。 阿史那社尔闻言,向身边的亲兵传令道:“通知郭将军,令他领军中骑兵先行出发,往西北直扑处月处密二部,争取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那亲兵闻言,抱拳一揖,立刻纵马离去。 阿史那社尔扬起马鞭,用带着浓浓关中腔的汉话喊道:“加快行军速度!” 等大军尽数通过鸣沙山之后,郭孝恪便带着一支由五千骑兵组成的队伍脱离大队,先行一步。而剩余的多为步兵,也有不到千骑的骑兵。行军方面,自然慢了一步。 郭孝恪领着大军急速奔驰了近两个时辰,沿途竟然一个突厥游骑也没有,想必是被那些侦察兵清理干净了。正在郭孝恪全力赶路的时候,三骑侦察兵来到他面前,向郭孝恪报告发现了处密部的位置。 原来,这突厥人在得知唐军出动大军之后,每日便会派出数百骑游骑在方圆百里内侦察。当侦察兵们遇上这些游骑的时候,大军离处密部还有百余里。郭孝恪这一番疾驰下来,离处密部只有十多里了。 “将军请放心,小人已经将这附近的突厥游骑全部清除!不过依小人看来,这突厥人见其斥候长久未曾回还,定然心头生疑,还望将军尽快行动!”这名侦察兵在向郭孝恪之命道路之后,向其建言道。 郭孝恪却是冷哼一声:“本将军行事还有你来多嘴?” 这名侦察兵心头虽然委屈,但还是连忙告罪。 郭孝恪冷声道:“还不赶紧带路!” 在侦察兵的带领之下,大军很快就来到了这处密军营的外围。说是军营,按照突厥人扎营的习惯,不过是一个由白色帐篷聚在一起的聚落。马匹牛羊等牲畜则是在军营外面由专人看护着。 站在离处密军营不到一里的地方,看着处密军营,郭孝恪猛的一举马槊,大声吼道:“兄弟们,跟我冲啊!” 郭孝恪身后,一骑骑骑士如同洪水一样,向处密部落涌去。 这郭孝恪也是一员猛将,他挥动着马槊,冲在最前面。两名听到动静,从营帐中出来的突厥士卒刚刚往这边一瞧,便见一名手持马槊的大胡子借着马势冲杀过来。强大冲击力下,马槊一下便将一人穿透,那具尸体还挂在马槊之上。 郭孝恪抽出马槊,口中大喊道:“杀——” “杀——” 一片应和之声在四周响起。 这些唐骑,多为阿史那社尔带来的突厥骑兵,深知突厥骑兵的战法,并能采取对应的克制措施。而那些汉人骑兵,装备这明光甲和精良的长槊横刀,在武器装备方面不知要超出这些西突厥人多少,往往是对方一石以下的弓箭射出的箭支,落在明光铠之上,钻个箭头进去,伤及皮肉而已。 在加上唐军的突然袭击,很多处密战士深知还来不及上马,便被纵马而过的唐军士卒斩杀。众所周知,这些游牧民族强大之处便是在于其骑兵的强大,而骑兵没上马,成了步兵,比起汉人的步兵差了不知多少。 在稍微抵抗了一下之后,这些处密战士便抢了马匹,往南逃亡而去。 郭孝恪见状,当下整合队伍,追着那些处密战士往北而去。 留下这些准备投降的处密人相互对望,大感侥幸。慌忙骑上马匹,往西逃亡而去。 往南是前往处月部和龟兹,往西则是返回西突厥。 郭孝恪死死追着那些溃兵,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同样知道,这些处密战士不往西逃窜而是往南,那么说明南边是处月部的军营。所以他死死的追着溃兵,而有不加歼灭,就是希望用这些溃兵来冲击处月部的军营。 不出这郭孝恪所料,南面果然是处月军营。 不过处月军营早已有了防备,战士们手中拿着弯刀,举着上弦的弓箭,严阵以待。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有六七百名处密溃兵作为先驱,往自己营地冲来,而唐骑正跟在他们后面,气势汹汹的杀来。 这处月将领也到果决,令士卒放箭,射杀冲在最前面的处密战士之后,有带着剩余的士卒往浩荡而来的唐军冲杀而去。 如同两只相互碰撞的野兽,两支骑兵顿时绞杀在了一起。 郭孝恪一马当先,大吼一声,手中马槊刺出,将迎面冲来的一名西突厥士卒扎了个透心凉,接着再猛的一横扫,将一人扫落马下。其余士卒也不甘示弱,大声吼叫着,用手中的兵器,收割对方士卒的生命。 此刻,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体现无疑。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场面,有着几株荒草的地面很快便被鲜血染红。兵器的碰撞声,人类的喊杀声,马匹的嘶鸣声,回荡在这大漠之中。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激战,唐军终于将这支西突厥军队击溃。在斩首近一千之后,剩余士卒往西或者往南逃窜。 郭孝恪领兵往西追击而去,在后面用弓箭射杀了不少的士卒。追出了三十里远,这才领兵而回。 这时候,阿史那社尔带领的唐军主力到达了当初处密人的营地,缴获了大量牛羊马匹。 两军会合之后,阿史那社尔对郭孝恪道:“郭将军不愧是大唐虎将,领兵连破两阵,斩首近两千,当真是此战首功啊!” 郭孝恪笑了一笑,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阿史那社尔并不生气,而是看着郭孝恪道:“今日虽然已经连破两阵,但是处密处月二部,依旧威胁我军侧翼,若是我军欲图进攻龟兹,定当受到这二部攻击。所以本总管决定,先行击破这二部,然后在进攻龟兹!” 听到阿史那社尔分析军情,郭孝恪不敢怠慢,细细听着。末了,他说道:“我两万大军远征西域,最近的粮草供给之处乃是焉耆,据此亦有数百里。两万大军每日消耗甚巨,所以末将以为,此战,当速战速决,若是被处密处月二部拖住,可极不利于我军啊!”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准备广布斥候,以骑兵为机动,一旦侦察兵侦察到敌军动向,骑兵即刻出动,打击敌酋!” 先前两战之中,唐军折损骑兵四百多人,不过缴获了近两千马匹,直接装备给了步兵,平添了两千骑兵。毕竟大唐步兵几乎人人都会骑马,即使不会马上作战,也可以以马匹为代步。 不过现在还有时间,足够那些不会马上作战的士卒学个七七八八。 两战之后,处密处月二部便龟缩于龟兹西北,除了游骑和侦察兵的碰撞之外,根本就没有捞到主力部队的影子。而此时,已经是贞观二十二年正月了,大漠之中,落雪成冰,朔风刺骨,身上铁衣,手中武器,上面似乎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唐军出击,战斗力定会大大减弱。 所以,在整个正月和二月,除了游骑和侦察兵的战斗之外,没有任何战斗。倒是龟兹那边还派出了一支骑兵过来,远远望了一眼,见到唐军整军上马,又立刻远遁而去。 到达三月中旬的时候,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冰雪融化,河流涨水,岸边青草也生出了嫩芽儿。 终于,侦察兵发现了处月部一处千人规模的骑兵,六千多大唐骑兵即刻出发,往那处月部骑兵杀去。在郭孝恪领骑兵先行出发之后,阿史那社尔忽然觉得不对,怎么这支骑兵似乎像是在等待自己一样!保险起见,为以防万一,当下遣薛万备领八千步卒快速行军,跟随郭孝恪而去。 后来郭孝恪的遭遇证明了阿史那社尔的谨慎是十分正确的。当郭孝恪的骑兵在与这支处月部骑兵厮杀一番之后,对方即可往西退兵,一直到达一处缓坡之前。 这时候,缓坡后面的处月处密二部联军爬上山坡,接着地势往下冲去。而唐军后面,亦出现一支骑兵,截断唐军退路。 面对这种情形,郭孝恪像是稳住军心,还组织士卒发动了一次反冲锋,和那些从山坡之上冲下来的处月处密联军绞杀在一起。 起先,郭孝恪还能控制住局势,随着两部落的兵力越来越多,到后来,整个战场混乱不堪,胶着一片。 就在这时候,薛万备领八千步卒杀来。 唐军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 鏖战了近两个时辰,唐军以战死一千六百多人为代价,终于击败了处月处密近两万联军,斩首四千余,俘虏七千余人。余者逃窜。 唐军之所以损失这般严重,却是那郭孝恪中了敌军埋伏造成的。 此役之后,两部落势力大减。 接着,阿史那社尔又带着骑兵与两部落打了两场战役,将处月处密二部往西赶了两百多里,直到两部落回到西突厥草原之上,这才放弃追赶,转而南下,从北面和西面兵分五路,进攻龟兹。 除了阿史那社尔、郭孝恪、薛万备之外,伊州刺史韩威、沙州刺史苏海政,各领步骑突入龟兹境内。 ------------ 感想 龟兹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处月处密二部会败得如此之惨,败得如此之快。也没有预料到唐军会从北面和西面展开进攻。当处月处密二部大败的消息在龟兹各个城池之中传播时,各城池内皆是人心惶惶,士卒无战心,守将有逃意。 在这种情况之下,唐军势如破竹。每到一地,唐军发现,城中除了普通百姓之外,竟无任何守将和士卒。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些守将士卒竟然开溜了。在唐军到来之前,便离开了城池,往龟兹城去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唐军不由哭笑不得。 一路上扫平了龟兹西面和北面的十多个城池之后,大军终于直达那龟兹以北两百里处,再次合兵。 “如今,龟兹城已经聚集有八万大军!既有龟兹大军,也有西突厥大军。而我军虽有回纥骑兵来援,然总体实力仍旧强不过龟兹大军。所以,本将准备引蛇出洞,将那龟兹大军引出来,加以伏击!”阿史那社尔看着面前的众将官,轻声笑道,“你们谁愿意去当这诱饵?” 阿史那社尔话音一落,众将官顿时将脸转向了他处,或是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这让阿史那社尔不由面带尴尬之色。片刻之后,他才点将道:“既然没人自告奋勇,那本将便点将了!伊州刺史韩威,骁卫将军曹继叔,令你二人即刻领骑兵三千,前往龟兹城下搦战!本将亲率大军在龟兹以北五十里处埋伏,你二人引出龟兹大军之后,与之交战,缓缓往北撤来,撤至伏击地点,本将领兵杀出,定要一举歼灭龟兹大军。” 被点到名字的韩威和曹继叔二人一脸苦色,不情愿的起身,向阿史那社尔抱拳一揖。 在这里屯驻了两日之后,大军往南开拔。 当大军行进到里龟兹城北面百里处,那韩威和曹继叔带领三千骑兵离开大队,往南直扑龟兹而去。而大军在阿史那社尔的命令之下,亦开始往侦察兵侦察好了的伏击之处行去。 那韩威与曹继叔带着三千兵马往龟兹杀去。 在西域地区,龟兹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城了。城墙由砖石砌成除非用火炮轰击,不然很难破城。不过,由于火炮在攻下焉耆之后,一支留在焉耆城,此次进攻龟兹,阿史那社尔担心火炮会拖慢行军速度,所以没有携带火炮。况且龟兹离焉耆又不远,若是有需要,可在五日内运送过来。 当韩威和曹继叔的骑兵出现龟兹城外时,守卫龟兹城的士卒奔走呼告,“叮叮当当”的钟声在城内响起。接着,一排排弓箭手冲上了城墙,几架床弩架在城头之上。整个龟兹城严阵以待。 看到这样的情形,韩威和曹继叔对望一眼,相视苦笑。这龟兹王做出一副死守的模样,摆明了要死守城池。如何引蛇出洞?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派出一名嗓门奇大的士卒策马来到城墙下,大声的吼道:“龟兹国王听着,我处有三千先锋骑兵,大军随后就到,你等赶快洗净脖子,引颈待戮,不然大军一到,你等死亡葬身之地!” 这士卒喊了三遍,大概城头的人已经听见了,所以,迎接他的是一阵箭雨。 不多时,这龟兹城门打开,一支龟兹骑兵从了出来。 刚才士卒的喊话中已经透露了不少军情。面前这支骑兵是唐军的先锋,而主力尚未到达。听到这个消息,那龟兹国相那利立刻据决定先吃掉唐军的先锋骑兵。以来可以削弱唐军兵力,二来可以提高己方士气。当下,六千骑兵从两个城门冲了出来。 曹继叔一看对方出来,不由心头一乐,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嘿嘿,这下子可有的杀了!” 旁边的韩威不由打击他道:“曹将军,我们的任务可是诱敌深入啊!” 曹继叔嘿嘿笑道:“那也得先厮杀一阵之后,再行退去!”两人相视一笑。 接着,这龟兹骑兵和大唐骑兵便在龟兹城下展开了混战。开始的时候,这曹继叔还能克制,杀到后面,唐军已经杀红了眼,和龟兹士卒死死缠在一起。唐军奋力搏杀,以三千对六千,竟然还将龟兹骑兵杀得落荒而逃。留下一地尸首。 眼看己方士卒不敌,那龟兹国相那利心头恼怒,当下再次派出了一万步兵和弓手,非要在龟兹城下将这三千唐军拿下来。 在冲杀了两阵之后,韩威和那曹继叔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而此时,刚好龟兹步兵出动,韩威见状,大声吼道:“走!” 唐军渐渐往外撤离,一面走,一面仗着马快弓强,不断回身射击。龟兹士卒纷纷落马。 就这样,唐军慢慢的挑动龟兹大军的怒火,一边往北撤退。 恐是唐军的意图太过明显,在追了一段之后,那国相那利便下令收兵了。 韩威和曹继叔二人无功而返。 二人颓然返回大军后,阿史那社尔听闻二人的诉说,轻笑一声:“这那利也倒是个人物!以前我在西突厥的时候便听过此人!他能识破你等诱敌之计,也倒是有几分本事!” 见计策失败之后,阿史那社尔也不在引蛇出洞,直接将大军开至龟兹城下,同时同时焉耆那边将火炮运过来。 大军在龟兹城外驻扎着,遥遥可以望见龟兹高大的城墙。 龟兹国相那利看见唐军到达龟兹之后,不急于攻城,而是在城外驻扎,心头疑惑。忽然间他看到一些从焉耆投奔过来的将士,猛地想到了焉耆城是如何被攻破的! 火炮,该死的火炮,唐军一定是在等着那个东西运送过来! 想到这里,那利隐隐感到一阵害怕。终于,他决定突围而出。 当天,那利便和龟兹王等人四面打开城门,令三万士卒杀向唐军,而自己和龟兹王等人则是往北逃遁。 阿史那社尔哪里能让他们逃脱,花了一天的时间和这三万龟兹突厥兵死战,最终斩首六千,俘虏一万三千,其余人逃窜。 在解决完这边之后,阿史那社尔令郭孝恪韩威留守龟兹城,而他自己带着薛万备等人追那龟兹王和国相去了。 郭孝恪留守龟兹城的士卒有近两千人。而这龟兹俘虏就有一万多人。如此悬殊的数字对比让韩威等人担心不已,韩威有四千士卒驻守在城外,他位于城南,而郭孝恪扎营于城西。 阿史那社尔委任郭孝恪为留守将军,按理说,这郭孝恪理当进驻城中,维护城中秩序。然而,郭孝恪对于唐军的实力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他紧紧派出了数百人进入城中,而自己则是扎营城外。除了对唐军的自信之外,郭孝恪认为现今龟兹城外尚不安全,万一那龟兹王或是那利来个回马枪什么的,自己也好领着大军与之一战。 阿史那社尔追着龟兹大军,一路沿着痕迹追去。龟兹王领着大军在龟兹西面北面的城池中不停的驻扎,补充物资之后,在行离开。终于,追了十多天之后,将整个龟兹西面的诸多城池再逛了一遍,阿史那社尔终于在一座城池中堵住了龟兹王。 龟兹王凭城据守。而唐军火炮未到,只能用冲车、梯子攻城。这一打,便打了一个多月。 当城破之时,阿史那社尔却在俘虏中没有看见国相那利的身影,心头不由暗暗担心起来。 原来这国相那利,在与龟兹王突围而出之后,便分开了。他带着两千多骑兵前往西突厥,向西突厥的可汗搬来七千多西突厥兵。他没有急急的赶去和龟兹王汇合,而是杀了个回马枪,往龟兹城而来。 唐军驻扎龟兹期间,以其良好的军纪获得了不少龟兹人的赞许。有些心里向着大唐的龟兹人告诉郭孝恪,说那利在龟兹很得人心,让郭孝恪小心城内的降卒。 郭孝恪听了,却是不以为意。 从那利突围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都是风平浪静的,难道这时候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况且大将军阿史那社尔那里已经传来战报,说是拔取城池,俘虏龟兹王,不过旬日之间。如此局势难道还怕他个那利不成? 正是郭孝恪这种轻敌,使他在龟兹城下,丢了性命。 当那利大军悄悄抵达北门的时候,那郭孝恪才得到侦察兵的报告,说那利领军正往北门冲杀而来。 郭孝恪连忙领军千余,往北门而去。当他刚刚出西门的时候,龟兹城头,却是箭如雨下。那些龟兹降卒,在那利到来的时候,起兵造反,以相应那利。 郭孝恪正欲退开,不料那利的一支偏军已经杀来。内外夹击,退无可退。安西都护郭孝恪终是死于乱箭之下。 此时,龟兹城内一片混乱,那些降卒在城内发了疯似的寻找大唐士卒,找出一人之后,几十人立刻冲上去将士卒乱刀砍死。而那些平时和唐军亲善的龟兹人同样遭了秧。这些已经杀红眼的龟兹兵不分青红皂白,便将那些龟兹人砍倒在地。 在这种情况之下,仓部郎中崔义超四下奔走,拉起两百唐军,守卫唐军存放在城中的后勤辎重和那十多门大口径火炮。 而那利也是迫切想得到唐军辎重和火炮,数千乱军往那存放辎重的地方冲杀而去。 崔义超和两百唐军死战不退,一直坚守到城南韩威、曹继叔部步兵杀来,终于将这些物质给保住了。而此时,两百唐军剩余八十不到。 那韩威和曹继叔的四千步兵在听闻城中发出的阵阵喊杀之声后,立刻全军出发,往西门杀去。在路上,他们遇上了几支数百人的阻截队伍。韩威没有管他们,直接来到西门。到来之时,却是只看到一面被射出几个大洞的旗帜躺在地上。和旗帜一起躺在地上的还有安西都护郭孝恪。 将郭孝恪部残兵集结起来,五千唐军就这样从西门杀入龟兹城中。 这一次,唐军没有留下俘虏。 在城中和那利带来的突厥主力遭遇,大战半日,终于将突厥人和那些叛乱的龟兹士兵赶出城外。那利带着一万五千多士卒退出了龟兹城。 此战,唐军损失士卒千余人,郭孝恪极其子郭侍诏战死西门。韩威曹继叔,与城内斩首三千。投降之人,在那利退去之中,齐齐送到城头斩首。于是,龟兹城立刻安定下来。 至于那利,他也未能达成夺回龟兹城的目的。 第三日的时候,那利再次领军前来进攻龟兹城。早已经被一腔怒火充填整个胸膛的唐军在曹继叔的带领之下,出城与之死战。 五千唐军和一万五千龟兹西突厥联军从中午时分一直杀到傍晚,斩首八千,那利仓皇而退。然而,这那利最终还是未能逃脱。对其不满的龟兹人将那利拿下,献与唐军。 至此,龟兹悉平。 贞观二十二年五月,阿史那社尔先后攻破五个抵抗唐军的城池,生擒龟兹王、龟兹国相等一大批龟兹贵族。押解回朝,以候李世民处置。阿史那社尔于龟兹王族之中挑选恭顺者,继任王位。 龟兹悉平,西域震骇。西突厥、于阗、疏勒、安国等国家争相向唐军赠送驼马粮草。 阿史那社尔勒石记功而还。 六月,安西都护府迁至龟兹,唐军驻扎龟兹城。 就在西域那边取得节节胜利到时候,长安城内,却是分外的不平静。 贞观二十二年的时候,李世民的身体已经很差了。朝会之上处理政务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站在下面望着这位帝国的统治者,张允文心头忽然涌起莫名的悲凉来。当初自己初见他时,他意气风发,指挥大军围王世充于洛阳,战窦建德于虎牢,面对虎牢关外的大军,神色自若夷然不惧,是何等的气魄。然而岁月如刀,坐在这皇位之上几十年之后,李世民竟然衰老至此。 在李世民之前,那些跟随他一起打江山、治理天下的文臣武将就挨着去世了。莱国公杜如晦,死于贞观四年;郑国公魏征,死于贞观八年;申国公高士廉,死于贞观二十一年;宋国公萧瑀,死于一个月之前;还有段志玄、虞世南等一大批文臣武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剩余仅仅七八人。而且梁国公房玄龄、卫国公李靖,这些朝廷顶梁柱如今缠绵病榻,久不上朝。 每每想到此处,张允文心头就不由得一阵难受。 去年冬天的时候,王屈也终于离开了人世。这位老爷子十分坚强的在病榻上支撑了数年时间,最终含笑离开了人世。临死之前,不光是王妍张允文,还有太原王家也派出了人。 目睹了王屈的离去,张允文更加珍惜身边的人了。无论是对闭门不问世事的尉迟恭,还是自己的姨夫姨娘,隔三岔五便会带着儿子女儿前去拜访,以搏长辈欢颜。 至于李世民,张允文此时对这位英明之主心中存有畏惧,打定主意,只管叙亲情,不问政事。 张允文之所以对李世民心存畏惧,全是因为李世民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仿佛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活不上几年了,李世民开始有序的在朝中扶植起李治的势力,打压那些权柄极大的官员。 先有张亮。这位大将在征讨高丽之时,表现还不错,立下了不少战功的武将,任刑部尚书。贞观二十年的时候,陕人常德玄告刑部尚书张亮养义子五百人。而且曾经和术士公孙常说“名应图谶”。后来又向术士程公颖问道:“我手臂之上,生有龙鳞,欲举大事,可乎?” 当然这些话语都是那个告状的人说的,至于张亮是否真说过这些话,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张亮养义子五百,这倒是一个事实。而且在他的众位义子中,有个叫做张浑的家伙,如今还是炮兵营的郎将之一。 当御史大夫马周等人向张亮问及此事之时,张亮一口否认。而马周等人查不出证据,那个告状之人也列不出证据。在这样情况下,按理说来,将是一个死案子。可是,当马周将这一情况上报给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沉默片刻,阴着脸说道:“张亮养有义子五百,他一个刑部尚书养这般多的义子做什么用?当然是造法了!” 李世民的一句话,将整个事件的性质定了下来。 得到暗示的官员纷纷上言,说该将张亮欲图造反,当将其拿进狱中,斩首示众。朝中只有将作监少匠李道裕进言道:“亮反形未具,罪不当死!”说张亮尚未造反,不应该斩首。 不过这个声音没能挡住李世民的决议,张亮依旧是被判处斩首。 李世民遣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进入刑部大牢,代他向张亮道别。 在大牢里面,房玄龄轻叹一声,没有说话。而长孙无忌则是义正言辞的说道:“法者,天下之平,与公共之。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今将奈何!公好去!” 听了长孙无忌这话,张亮放声大笑,声音中带着一股悲凉之意。 三日之后,张亮与程公颖被斩首于西市。 而到今年二月的时候,左武卫将军、武连县公李君羡值守玄武门,而当时,太白金星多次在白昼出现。李世民认为这恐怕是什么预兆。召太史占卜。太史占卜之后,告诉李世民,说:“女主昌!” 没过几日,民间又流传着《秘记》,说:“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对于那个预兆和民间流传的话语,李世民感到非常不爽。 恰逢李世民李世民大宴诸武将,这李君羡也参加了这场酒宴。 酒至半酣时,李世民让众臣行酒令以助兴,而这酒令却是让各位武将各自说出自己的小名,以搏众人一笑。从李绩开始,一个个喝得半酣的武将举起酒杯毫不犹豫的说出来自己的小名。若是在平时,恐怕这些豪放的武将恐怕还会忸怩一下,不过现在,在酒精的刺激之下,这些武将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小名,惹起众人一片笑声。 轮到李君羡时,他打了个酒嗝,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说道:“微臣小名五娘!” 李世民和众将领顿时愕然,片刻之后,众人才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这李君羡生得高壮魁梧,唇上颌下更是长满了胡须,怒放戟张,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这样一个男子汉的小名却是“五娘”,这种差距还真让人捧腹大笑。 然而笑过之后,像李绩这样智谋深沉的人却不由面色一变,望着这李君羡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那太史所说的“女主昌”,而这李君羡小名“五娘”;民间流传“女主武王代有天下”,而这李君羡是左武卫将军、武连县公,这官职和爵位之中都带着一个“武”字,其中意味,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果然,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刚好在这这时候,下一名武将站起来,说了自己的小名。 后来,这李君羡受到了李世民的排斥非常悲剧的从左武卫将军变成了华州刺史。更悲剧的是,到任华州刺史后不久,一名布衣员道信,说自己通晓佛法,能够辟谷不食。而这李君羡还深信不疑,与这道信交往甚密。 没过多久,御史弹劾李君羡与妖人相通,图谋不轨。而李世民则是辣手将这位李君羡斩首。 整个事件和前隋的那场“桃李章”案子差不多,都是说有人将要取自家江山,而作为皇帝将所有嫌疑人扫除干净。 在李君羡被诛杀之后,李世民向太史令李淳风问道:“《密记》所云,可信么?”李淳风答道:“臣仰稽天象,俯察历数,知此人已在宫中,为亲属,自今不过三十年,然而,其是否能王天下,似乎让人琢磨不透!隐隐中,有星辰拱卫,近于紫薇之后,晦明难测。微臣也说不准!” 李世民当下狠声道:“那朕便杀尽宫中疑似之人!这怎么样?” 李淳风却说:“天之所命,人不能违也。况乎此人能否王天下,尚难预测,陛下还是不要多造杀戮了!” 李世民沉默片刻,终究长叹一声,不再追查此事。 而此时,也传来房玄龄病危的消息。李世民的注意力转移到房玄龄身上了。 在七月的时候,房玄龄还是辞世而去。 最后一个遭殃的武将却是薛万彻。 这薛万彻在征伐高丽的战争中,独领一军,功劳颇大。然而,在薛万彻领北路军进攻辽东北面的几个城池之时,对待下属却是颐指气使,肆意侵占下属功劳,破城之后,又贪墨城中财物,中饱私囊,令下属极度不满。 九月的时候,右卫将军裴行方上奏,弹劾薛万彻的种种罪行,除了在高丽的那些之外,还有最近军中的一些罪行。 李世民令人调查之后,发现这些弹劾竟然都是事实。于是,薛万彻剥夺了官职,流放至象州。 纵观张亮、李君羡、薛万彻三人,他们三人被李世民处理的时间都是在贞观末年,这时候,李世民的健康明显下降了不少,而李治已经开始更加广泛的参与到这个帝国的政务之中。朝中大臣,诸位武将之中,李靖命不久矣,李绩谨慎深沉,程咬金从不会参与什么事情,而张允文是李治的姐夫,而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等投降将领,掌握着一批忠实的手下,况且对李世民死心塌地,所以,诸位武将中,那些有异心,居功自傲者便是他清除的对象。他不知道,一旦自己离世之后,李治是否能够驾驭住张亮、薛万彻等人。所以,他必须为李治接任帝位,扫清可疑的障碍。 再看看文臣之中,长孙无忌是李治的舅舅,长孙无忌隐隐成为文臣之首,有长孙无忌的支持,李治坐稳皇位,绝对没有问题。 最后一个让李世民担忧的却是所谓的“李泰余党”。当年,李泰与李承乾争夺储君之位,两边各自攀引朝中人物,将朝中半数大臣卷入到那场风波之中。如今,此事虽然尘埃落定,但是如今李承乾已经客死他乡,而李泰却仍旧在均州做他的逍遥王爷。想起李承乾的离世,李世民心头还是狠狠的疼了一把,虽然李承乾忤逆,但终还是自己的儿子,不明不白的客死黔州,实在是让李世民心疼不已。虽然他下令追查过此事,但是却没有什么线索。 李泰如今还在做他的逍遥王爷,而朝中还有不少的当初是李泰一党的大臣,还有一些如同房遗爱、柴令武之类的人物。在夺嫡之争落幕之后,他们没有受到的处罚并不是很严重。虽然随着年纪的增大,这些人已经沉稳不少,但是,谁也保不准他们是否还有别样心思。 所以,李世民还有许多的事要做,不少的人要杀! ------------ 第一章 徐二狗 一名内侍托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玉瓷瓶,轻手轻脚的走到一张床榻之前,低声说道:“陛下,该服药了!” 床榻之上立刻传来几声咳嗽声。李世民掀开厚实的棉被,慢慢的坐了起来,再次咳了两声。 内侍小心的从白玉瓷瓶之中倒出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金丹,放在白绸子铺底的托盘之上,小心的送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用微微颤动的手指捏起这枚货真价实的金丹,小心的送入嘴中,艰难的吞咽下去。 这金丹,是货真价实的丹药,是那些道士用各种包括重金属、药材珍珠之类的“天材地宝”炼制出来的。当初张允文串通两名道士给用各种补药炼制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丹药,李世民吃了一段时间,身体没有强壮多少,倒是那小肚子更加突出了。 到贞观二十一年的时候,一个从四川峨眉山来的道士来到长安,为了博取功名,这人跪在皇宫之前想李世民进献自己炼制的丹药。据说这种丹药乃是取峨眉山之灵气,以各种天材地宝精炼而成。服之可飘飘欲仙,久服这可祛除百病,乃至长生不老。 那时候,和张允文串通的松云子、白石子二人还正受帝宠,眷顾甚浓。李世民心头犹豫之下,最后让三名道士在一起论道。这位叫做长河道人的家伙也倒是有几把刷子,将道藏研究得十分深刻。在和两位大人论道的时候,占尽上风。 当张允文闻讯来到皇宫之时,那长河道人已经胜出了。 接着,长河道人毫不客气的将那两位道长丹药的成分说了出来,最后说道:“陛下,此二人乃是沽名钓誉之辈,用此等药丸蒙骗陛下,以作金丹。殊不知,这金丹大道,造化万千,岂是这些药丸可以比拟的!” 听得这话,李世民勃然大怒,就要将二位道人拖出去斩首。这时候张允文站出来,向李世民陈明事实,请求李世民原谅两位道人。李世民听了张允文的话,依旧非常生气,但是,那两个道人的命总算是抱住了。 不过,那位长河道人如今住在皇宫之中,专门为李世民炼制丹药。 而张允文则是被李世民重重骂了一顿,令他在家中闭门思过一月。 李世民服用了这长河道人炼制的丹药,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整个人仿佛飞了起来。原本隐隐作疼,不舒服的身体,立刻不再疼了。李世民几乎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仿佛是当年亲自领兵,征战天下时的身体,是那般健壮。 “果然是仙丹!”这是李世民服用丹药之后的第一想法。 从此之后,李世民每天都要服用这长河道人炼制的金丹,一直到现在。 不过到后来,这种丹药的效果越来越差,以前吃上一粒,便足够管上一天,而现在,要吃上个三五颗才有效果。 吃下金丹之后,李世民的精神这才振作不少。他枕着一方绵软的枕头,靠在床架子上,向内侍问道:“太子来了没有?” 那内侍点点头:“回陛下,太子听闻陛下在服用丹药,在外面候着!” “唤他进来!” 在外面恭候了许久的李治缓步进入房间,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坐在李世民旁边,一脸关切的问道:“父皇,服了丹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世民露出一丝笑容来:“不错,感觉好多了!这长河道长炼制的丹药还真是仙丹啊,吃了下去,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李治本想将张允文告诉他的那番话,像什么重金属中毒、迷幻剂成分之类的术语告诉李世民时,可一瞧见李世民脸上满意的笑容,这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李世民没管李治的心思,笑着问道:“稚奴,最近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段时间李世民很少上朝,由李治监国,有什么大事,一般是每个三日,有中书令前来报告。不过今日没有到中书令报告的时间,所以李世民这才问了一句。 李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关中出现旱情,入冬以来,没有降雨!” 李世民听到这话,脸色不由沉了下来,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当初都畿干旱,允文靠着广挖水井,渡过旱情,今日你等亦可效法此法,令百姓广掘水井,取水抗旱!” 李治点点头,又道:“除了旱情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父皇,你不必操劳这些琐事了,还是安心养好身体,重临太极殿!这些事情由长孙舅舅和诸位大臣协助孩儿处理即可!” 李世民轻咳一声:“你长孙舅舅处理政事来,确实是一把好手,而且他还是你舅舅,平时多问问他,他自会帮扶与你!” 李治心头不以为然,心头想道,长孙无忌虽然能力不错,但是为人不咋地,已经几次在朝堂之上驳他的面子了,驳了面子还不算,长孙无忌还要到李世民这里告上一状,让李治继续挨李世民的骂。所以李治很不爽他。然而最令李治不爽的却是这长孙无忌在自己还是晋王的时候,对自己不闻不问,遇上自己在长安街头游荡的时候,还要狠狠的训斥自己,就连长孙冲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而是全力巴结李承乾。而等自己成了太子之后,这长孙无忌立刻亲近起自己来。这种嘴脸,让李治十分不爽。 不过,李治能登上太子之位,长孙无忌确实在李世民面前说了不少的好话。不爽归不爽,还得继续用他。 在腊月的时候,长安终于迎来了一场降雪,也仅仅是一场而已,对于缓解旱情的作用并不大。 呼啸的寒风中,张允文坐在房间里,悠闲的和自己的和自己的妻子打着麻将。 大唐如今四海靖平,也难得有这种悠闲的时光。 不过张允文心头却是隐隐有些担心了。李世民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而且那道士炼制的丹药,也在不断的腐蚀他的身体。虽然张允文曾经上言让李世民不要再服用那种丹药,但是,李世民根本就不听。而遍观整个大唐,吐蕃、西突厥尚未解决,新罗百济二国最近的仗也打得少了,各国各族的使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悄悄打听李世民的身体状况如何,那种殷勤劲儿,比起关心自己老爹的身体还要殷勤。 若是李世民一旦辞世,张允文几乎可以预见,大唐又将会陷入到怎样的明争暗斗之中。 “难啊,实在是难!”张允文漫不经心了摸了一张牌,接着露出一脸笑容来:“呵呵,胡了!” 其余三女不屑的看了一眼张允文,各自掏出一个本子,拿起身边的毛笔,将一笔账划去:“好,就消你百文大钱!” 张允文苦笑一声,推到长城,继续修建。他的手气一向很差,以至于将身边的零钱输完之后,还欠了不少,成了名副其实的负债人士。 “对了,宇儿,最近去看望陛下没有?”在噼噼啪啪的麻将声中,张允文问道。 李宇听到张允文说起李世民,脸上笑意不由减了不少,换成了担忧之色:“嗯,去过,父皇的身体好差啊!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可是他还在吃那金丹!” 受到张允文的影响,李宇等人对这金丹也不是非常感冒。 张允文心不在焉的说道:“哦,那就好!有空多带继儿去看看陛下吧!” 转眼之间,到了春季。 由于李世民卧病在床,所以,这贞观二十二年的春节并不热闹。 在初二那天,张允文带着李宇和张继在拜会李世民的时候,却被告知李世民今日不见客。向李治一问才知道,李世民孤独的坐在房中,拿着长孙皇后的画像,已经看了一上午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不由轻叹一口气,带着李宇和张继在李治的的东宫呆了一下午。李世民如今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却在追忆逝者,恐怕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大唐贞观二十三年三月初八,长安开始降下了一场绵绵春雨。从冬日开始,长安便再未降过一滴水,当然,那场降雪除外,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三个多月没有降过水了。 “轰隆——”伴随着阵阵雷声,雨水一直缠绵着。 这一天夜里,整个长安都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滴滴答答的春雨敲击在瓦房之上,就像是春蚕在啃食桑叶,沙沙作响。而落在琉璃瓦上则是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听着这沙沙之声和叮当之声交汇成一曲动听的声音,张允文卧在床榻之上,静静的听着。 这是今年以来的第一场雨,已经连续下了五日了,极大的缓解了关中的旱情。 雨夜之中,一名名内侍乘坐马车,从皇宫之中出来,往城内各个方向跑去。而这些马车的目的地便是当朝重臣的府邸。 慌慌张张的下了马车,这些内侍也顾不得外面飘扬的雨水,毫不客气的敲响了这些大臣的大门。 “谁啊,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门啊!”张府守门的仆役披着一件外套,提着一盏宫灯,打着呵欠,对着被瞧得“砰砰”作响的大门吼道。 “快开门,宫里来到,有要事来报!”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仆役不敢怠慢,立刻打开房门。只见一个浑身上下湿透的内侍站在房门之外,脸上尽是惶恐不安。 “你快去请国公爷出来,出大事了!”这名内侍一见仆役,当即抓住其衣衫,激动的说道。 仆役愣了一下,赶紧转过身,往内院走去。 外院到内院,只有一道门相通。这名仆役来到门边,敲响了进入内院的大门。 片刻之后,一名丫鬟打开房门,满是抱怨的对着仆役道:“深更半夜的,你敲门干什么!” 仆役喘声道:“外面,外面来了一个太监,说是宫里来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要请老爷立刻出去!” 丫鬟立刻掩上房门,进入内院中,来到张允文睡觉的屋子前,轻声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张允文提前叮嘱过这些丫鬟侍女,若是宫中来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得将他叫起来。所以,这丫鬟才敢在张允文睡觉的时候叫他起来。 一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倏地爬起来。如果他没有猜错,肯定是李世民快不行了,宫中才会在如此深更半夜,如此雨天,派出人来通知自己。 匆匆的穿上衣衫,张允文思忖着这是李世民的临终托孤,自己得加快脚步啊! 叫人将李宇唤起来,低声在她身边说了一句,李宇顿时面露惊慌之色。二人来到府门前,进入了那辆从皇宫开来的马车。 内侍坐在车辕之上,鞭子猛的一甩:“驾——” 马车朝皇宫狂奔而去。行了不到一刻钟,便毫无阻碍的驶进了皇宫之中。 下了马车,在内侍的引领之下,直入千秋殿。快到达宫殿门口之时,两名武士却拦住了李宇,歉声道:“抱歉殿下,陛下只令国公爷过去!您还是在偏殿稍候一阵!” 李宇一愣,点点头,满是担忧的看了张允文一眼。 张允文捏了捏她的小手,柔声道:“没事,待会儿你和那些公主们一起进来!现在陛下恐怕有军国大事要来商议!” 李宇点点头,转身向偏殿走去。 张允文在在大殿门口看见孙思邈正抱着双手,站在台阶之上,当下过去,向孙思邈道:“道长辛苦了!” 孙思邈一见是张允文,却是点了点头,向张允文示意让他进入殿中。 看着孙思邈皱着长眉的样子,张允文猜测李治之所以这般晚了还将众人叫来,想必是这孙道长的建议吧!当下整整衣衫,进入千秋殿。 此时殿中除了张允文,还有不少的人。像长孙无忌、李道宗、李道玄等朝中重臣和皇室宗亲。 张允文自觉的站在李道玄身边,满脸忧色的看着床榻之上的李世民。 此时的李世民面色苍白,面容清癯,白发散乱,唯独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的盯着握住他手的李治。 没过多久,程咬金、褚遂良等人也来到千秋殿。 李世民艰难的转过头,望了一眼殿中诸人,用沙哑的声音道:“当年秦王府下众将官,十八学士,今日到此,不过寥寥,余者皆先我而去!呵呵,时光如刀,好无情啦!” 听着李世民的感叹,众人皆是默默不语。倒是李治低声劝慰道:“父皇乃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不会有事的!” 李世民面露苦笑:“天道之数,杳杳冥冥,又哪里说得准!这寿命乃是天定,岂人力可以更改,可笑我还想着服用丹药,以求不老!当真可笑!”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李世民此时倒是说了一番实话。 他吃力的伸出手来,指着面前的长孙无忌道:“辅机啊,你是是小治的舅父,为尚书仆射!小治尚且年幼,这朝中之事,还要你多帮衬一下啊!” 长孙无忌赶紧抱拳,满脸深情的说道:“陛下不必担心,微臣定当竭力辅佐太子,成就一世明主!” 听了这话,李世民微微含笑,轻声咳了两声,目光又望向长孙无忌身后的李道宗、李道玄和张允文三人。 三人赶紧上前。 李世民继续说道:“道宗、道玄,还有允文,你三人掌控北衙大军,为国之柱石,太子继承国柄,正是需要你等支持!况且当今天下,大唐虽力压四夷,然吐蕃、突厥未灭,北有回纥壮大,东有新罗百济两国掣肘,还需你等将领为国征战,还天下太平,保社稷安稳!” 三人同时一抱拳:“陛下放心,我等自当竭心尽力!” 说了这么多话,李世民猛地大咳起来。旁边的李治慌忙端上一盏蜜水来,李世民喝了两口,止住咳嗽。望着李治,他喃喃的说道:“可惜世勣啊,此刻不知此处!若是身在此处,我也当好好叮嘱一下!” 此言一落,张允文不由翻了个白眼,李绩是李世民亲自贬出长安,外放做州刺史的,其间原因大家皆知道,分明就是想要让李治来提拔李绩,施恩与他,以为重用。如今却在这里怀念起李绩来。 三人过去之后,再是程咬金、褚遂良等人。李世民又对着他们一番叮嘱。 说完这些之后,李世民满脸疲惫的躺了下来,整个人似乎瘫在了床上。听着他陡然急促的呼吸声,众人心头一阵不妙。 “孙道长,孙道长!”李治赶紧对着门口喊了两声。 听到李治的呼唤,孙思邈赶紧进入房间中,来到床榻边,抓起李世民的手腕,切脉片刻,对着李治摇摇头:“太子还是请诸位娘娘和殿下进来吧!” 李治顿时知道了孙思邈话中含义。让诸位嫔妃和皇子公主来见李世民最后一面。当下沉着脸让人去偏殿请人。 而众位大臣则是自觉的退出了房间。 在退出房间之际,只见众嫔妃皇子公主鱼贯而入。像晋阳公主、金城公主等年纪较小的公主还发出“呜呜”的抽噎声。 站在千秋殿外的台阶之上,迎面吹着凉凉的夜风,让众人不由紧了紧衣衫。 挂在檐角的宫灯发出幽幽的亮光,飘飞的丝丝夜雨在这亮光的映照之下,看起来密密麻麻。 众人皆是沉着脸,不发一言,神游天外。 就这样呆呆的在殿外站立了进半个时辰,忽然听得身后殿中忽然传出一阵哭声,急着,哭声陡然加大,那些妃嫔公主,皆加入到了哭泣的行列之中。 众人猛的一回头,接着对望一眼,只在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震动。 一名内侍走出门外,看着面前的众人,用尖利而微微抽泣的声音吼道:“陛下,陛下驾崩了!” 众人听得这话,赶紧涌入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哭声一片,李治站在中兄弟姐妹中间,呆呆的看着床榻之上的李世民。 大殿之外,夜雨飘摇,敲打在宫殿屋顶的琉璃瓦上,发出叮当的脆响声。 ------------ 第二章 苏联教官 一张张白色的纸钱随风飘摇,又缓缓落在地上,宫殿的屋顶之上。 此时,无论是地上还是屋顶之上,都已经铺着厚厚的纸钱了。 皇宫之中,一片素白,檐角之下,挂着白色的帐幔和白色的花朵,那些树上也挂着白花,裹着白色布帛,站立在回廊之下的士卒,也是白色的木甲,手持包裹着白色布帛的长槊。 今日,举国同哀。 昨夜,李世民辞世之后,众人进入殿中,只见李治正伏在李世民的身上大声哭泣这,而那些妃嫔公主,尽皆抽泣。 见到这样的情形,长孙无忌上前,请求李治处分众事以安内外。李治听后,哀号不已,却不答话。长孙无忌生气的说道:“陛下将天下社稷交给殿下,殿下岂能像匹夫一样除了哭泣,什么也不做!” 李治闻言,擦干眼泪,和长孙无忌一起处理起内外事情来。 在宫内情况安定之后,天还未亮,李治便和众人来到了两仪殿。此时雨已经慢慢停了下来。 等到天亮之后,在两仪殿中,李治以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为侍中,少詹事张行成兼侍中,以检校刑部尚书、右庶子、兼吏部侍郎高季辅兼中书令。将朝中之事尽数收于东宫,同时宣布了李世民去世的消息。 一天之后,发丧太极殿,宣读遗诏,太子即位。 就在同一天,李治令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平常细务,委之有司。诸王为都督、刺史者,并听奔丧,濮王泰不在来限。同时下令全国正在建造的宫殿水利,尽数暂停。 短短三日时间,,李治便在长孙无忌等人的协助之下,掌控了整个长安。只要等李世民葬礼一过,便正式举行登基仪式,即位称帝。 按照唐礼,举哀之日,为位于别殿,文武三品以上入,哭于庭,四品以下哭于门外。有司版奏“中严”、“外办”。皇帝已变服而哭,然后百官内外在位者皆哭,十五举音,哭止而奉慰。 张允文穿着素白色的衣衫,跪在别殿外,脑袋压得低低的。脑海之中,却是空无一物。 所幸的是,在李世民过世后的第二日,天便开始放晴了,若是不然,恐怕张允文他们现在还得跪在雨水之中。 在哭了十五次之后,四下一片寂静,便有一位翰林院的老学士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呃,是跪得太久,膝盖发麻,接着大呼一声“呜呼哀哉”,引得众人侧耳倾听之后,便开始满口之乎者也,骈四骊六,说了一大堆话语,听其内容,无外乎就是赞扬李世民的丰功伟绩,在对李世民的逝世表示深切的哀悼之类的话语。对天朗诵之时,这位大人呼天抢地,情真意切,念到高潮之处,更是声嘶力竭。 文章念过之后,还附有五言律诗,也是沉痛吊念的主题。 在这位老学士念诵完毕之后,又有些文官站起来,念诵吊词挽歌。 终于,等到这些有资格念诵悼文的大臣念诵完毕,这举哀之事便算完成。过上几日之后,便是临丧。 张允文他们也就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等到临丧之日,还有忙的。 慢慢的起身,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膝盖,看着满目的素白,张允文慢慢向外走去。 这些日子以来,朝廷重心放在为李世民治丧之上,三省长官,各部尚书都加入到治丧的行列中来,留守的都是副职佐官。而李治,没有心思处理国家政事,却是一心扑到了治丧之上。 国君离世,此乃国之大礼,不得不慎重。 所以,如今朝廷中办事效率不足平时的七成很多不紧要的事情皆被搁置。 当张允文随着人流出了皇宫,正准备上马车,忽然看见一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却是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人,正是如今调查院的主事梅仁幸。 见到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张允文心头一动,,停住脚步,看着梅仁幸渐渐靠近。 来到张允文身边,这梅仁幸停住脚步,喘了两口气,低声道:“大人!” 张允文见梅仁幸面色郑重,当下一指马车:“咱们上去再说!” 梅仁幸略一犹豫,紧跟着张允文进了马车。 上车之后,张允文却是招呼道:“往调查院去!” 车内,张允文和梅仁幸对坐,梅仁幸看看外面的车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允文见状,知道这是梅仁幸谨小慎微,也不怪罪,而是笑道:“好吧,那就到调查院之后再说!” 马车“答答”作响,很快就到达了调查院。 进入调查院之后,张允文和梅仁幸一道,来到了一个房间之中。坐定之后,张允文这才悠然道:“好了,梅大人,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对我说的?” 梅仁幸看了张允文一眼,低声说道:“陛下病逝,而太子尚未继位,如今朝中和四境,都有些不稳啊!” 张允文点点头:“这我倒是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等太子登基之后,朝野便会安稳下来!至于我们周围的那些属国,到时候,我大唐军队自会前去收拾!” 梅仁幸却是轻叹一声:“大人,你且看看这些!”说着,从旁边递过一沓纸张来,上面,皆是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这是我们探子千辛万苦收集到的情报!大人请看!” 张允文拿起一份份情报,挨着看了起来,从第一张开始,越看到后面,眉头就越皱得深。 原来,当李世民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的消息在长安城传播开来之后,那些身在长安的各国使者便一直关心着李世民的情况。有人是希望李世民平安无事,有人是希望李世民早些死掉,不一而足。 当李世民身死的消息传遍整个长安的时候,这些人第一时间便将这个消息传回了自己的国家。于是,各国纷纷派出使团来,以吊唁为名,前来查看大唐下一步的动静,和李治这个皇帝的秉性。 当然,这派出使团,仅仅是一个动作。据探子来报,吐蕃钦陵趁着李世民病重去世的机会,联合唐旌,终于将庸旌灭掉,斩杀庸旌首领。地盘和人员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而西突厥那边虽然没什么大的动静,但是,出入龟兹成的突厥人忽然增多了,而新任的安西都护柴哲威尚未出发,只有原是高昌皇室的西州都督麴智湛按照郭孝恪的惯例兼领这都护一职,他人在西州,离龟兹尚远。 而东面,苏定方卸任安东都护一职之后,由在高丽战场之上,表现卓越的刘仁轨担任。刘仁轨到任之后,采取了和苏定方一样的办法,广推汉化,推行农耕,压制新罗百济二国,可谓是萧规曹随,不过效果还算不错。 在李世民病重的消息传开之后,新罗百济二国尽皆磨拳擦站,兴奋不已。要知道,当初李世民亲征高丽,那是如何的威风,其声望是如何之隆,新罗百济二国,尽是不敢忤逆半句。如今,李世民逝去,眼下可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能争取到新任皇帝的支持,那么自己这边就一定能够打败对方,从而一统朝鲜半岛南部。如今,这两国正紧密筹划着战备和讨好李治。 除了这些消息之外,还有一条信息引起了张允文的注意。 据西突厥内部的探子报告,如今,大食人已经向波斯发动了数次大的进攻,将攻占了波斯大部分领土,很多波斯人逃亡西突厥甚至西域。波斯已经派出了使臣,正往大唐而来,准备向大唐借兵,以抵抗大食人的入侵。 这条消息被梅仁幸扔在最下面,看样子不太受重视。想来也是,波斯虽然和大唐有所往来,但非属国,且相距万里,不重视波斯也倒是理所当然。不过张允文深知这大食入侵对西域地区的影响,所以,他决定促成此事。 除却这这边疆的信息之外,如今朝堂之内,也是暗流汹涌。长孙无忌挟头号托孤大臣的身份,在朝中开始提拔自己的人,打压那些和他不对眼的大臣,这让朝堂之上,开始不安宁了。 看完这些,张允文长长嘘了一口气,李世民活着的时候,以其自身崇高的威望,压住了国内外的大部分矛盾。如今一死,这矛盾就开始激化了,看来以后还有得忙啊! “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一艘巨大的海鹘战船之上蓦地响起,在战船一侧,露出七八门黑洞洞的炮口。 穿着一身轻甲的张继要挎横刀,站立在甲板之上,身后,大唐水师士卒手中握着钢弩刀剑,大声的吼着“杀--”。 看着不远处狼狈逃窜的几艘海船,他猛的大声吼道:“开炮!” 船上的七八门大炮顿时齐齐发出一声震天的轰鸣,炮弹至往两里之外的海船飞去。 “轰--”七八道水柱立刻在那些海船的旁边升起,摇动大海,海船颠簸不已。然而,却是一枚炮弹也没有集中对方的船只。 见到这样的情形,张继也是不恼,朗声向那些炮手笑骂道:“他奶奶的,这些混账狡猾得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的!你们还差点打中,算是不错了!” 听到这话,炮手们却是无言以对,个个羞愧欲死。他们哪里不明白这是张继在说反话,当下发誓,定要将前面那些海船给击沉了。于是,炮弹再次上膛,准备射击。 若是仔细看张继这支舰队攻击的那些海船,定然会发现,这些海船还是大唐水师的制式海船。海船之上,那拍竿、投石机等物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断为数断。甲板上的水手更是穿着唐军制式甲胄,虽然破败不堪,但是还隐约可以辨认。 如今已经是显庆年,李治登基为帝,已经十年了。 二十年间,大唐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李治继位以来,内抚朝臣,外镇藩属,广兴农商,大备兵戈,然数年之内,竟无半分动静。 其间,虽有水旱之灾,庶民造反,然很快就被平息下来。接下来便是修养生息。经过五年的休养,国库日丰,百姓渐富。 这五年间,长孙无忌辅佐李治整肃朝廷,将朝廷上下,朝野内外,整理得井井有条。饶是如此,他长孙无忌在朝中安插的自己人,也绝不在少数。在四境边疆,有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镇守陇右,西域、吐谷浑,两处皆是无忧,薛仁贵、刘仁愿镇守辽东,辽东亦无忧。至于漠北草原,亦有执失思力、苏定方等人驻守并州诸地,内保长城,外连回纥,威震朔漠。 所以,即使在李世民过世之时,大唐四境藩属尽皆蠢蠢欲动之时,也无人敢直面大唐兵锋,出兵攻击大唐。 这样的情况一持续便是三年。 然而,在永徽三年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 大唐南洋水师,驻守东南亚的一百十三十二艘战舰,万余官兵,在南洋水师司马、兵曹、录事参军的联合带领之下,斩杀了南洋水师总管、副总管、长史诸人,发动叛乱,切断南洋通往大唐的航线,于吕宋割地称王。 原来,自当初李世民下令广州、福州水师南下南洋,开采南洋资源,以补给大唐之用。两地水师组合成南洋舰队,开赴南洋,与当地土著大战,从吕宋北部开始,逐步往南扩展。到李治继位之时,唐军在南洋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婆罗洲。其间,更是取得金银铜矿石无数,香料宝石不计其数。而广州福州等沿海诸地,更是因此而兴。可以说,南洋对大唐岭南地区的发展,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随着南洋的渐渐开发,南洋土著渐渐适应了这些入侵者,开始卑躬屈膝的为唐军服务。而唐军利用土著训练成军,攻击其余土著,唐军数万士卒,在这南洋,俨然成了太上皇,至于舰队将官更是跋扈。随着财富一天天的增多,地盘一天天的便宽,这些将官中的部分人心头便生出了杂念来。 凭什么老子在南洋辛辛苦苦,打仗开矿,得来的金银财宝,香料宝石要无条件的运回中原,给那些没打过仗的人享用?于是,他们渐渐开始截留财富。 贞观十六年的时候,李世民将南洋舰队总管、副总管等人换成了忠心正直的自己人,统领南洋舰队。 这些新到任的舰队总管、副总管,一个个刚直不阿,从不贪墨,这样一来,那些原先的船长之类的将官便对这些新来的官员极度不满,常常阳奉阴违。况且舰队之中,尚有不少调查院的探子,所以,那些人也就不敢怎么样。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贞观末年,李世民病重的消息传到南洋舰队。这消息一传来,南洋舰队先是一阵哗然,接着反而安静下来,静静的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接下来,李世民病逝了,李治继位了,整个帝国依旧像以前一样继续运转着,一切都没有改变,该缴纳给中原的财物一样没少。那总管和副总管等人依旧是铁面无私,不讲情面。 终于,在永徽三年的时候,以舰队司马为首的心存异志的舰队将官和舰队总管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争吵之中,司马愤怒之下,竟然拔刀刺伤了总管。 面对着舰队总管怨毒的眼神,这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刀砍下了舰队总管的脑袋,接着,带着身边亲兵突袭副总管、长史等多人府邸,将其一一斩杀。最后,那些已经暴露身份的调查院探子也被尽数斩首示众,当然,还有探子没有暴露身份。长史将一众人血淋淋的脑袋挨着传看每一艘战船,若有出言抱不平者,立刻斩杀。 在这样的血腥手段之下,整个舰队很快便被司马等人控制。而此时,当初的一万三千名士卒,减至万人。 司马烧毁了除了战舰的所有船只,断绝了南洋与大唐的联系。带着舰队在席卷了吕宋的财富之后,往婆罗洲驶去。他要往南走,避开大唐的清剿舰队。 一样以来,直到永徽四年的时候,南下的商船才发现,吕宋地区,已经没有大唐舰队的影子了。 从当地土人的口中,他们得知了南洋舰队叛乱的消息。 此事一出,朝廷震惊。 李治愤愤不平,本欲立刻发水师征讨,然而,却是被长孙无忌和张文允等朝中文武齐齐劝住。这南洋水师,虽说割地称王,阻绝航路,损了大唐的颜面,然而,南洋水师诸将士,皆是一流的水军,精通水战,遍观整个大唐,只有大唐莱州水师能与之抗衡。这莱州水师,多是参加过当年攻打高句丽一战的水军士卒。不过莱州水师监视新罗百济,未敢轻动,只能分出一半的兵力前来,只有五十多艘船只,六千多官兵,对战南洋水师,颇有不如。于是,此事也只有暂时搁下,反正这南洋水师并未攻击大唐本土。况且此时大唐正在西域同西突厥交手,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牵动人心。 这一拖,便一直拖到显庆二年苏定方领薛仁贵、萧嗣业等人灭亡西突厥。 李治的年号比较驳杂,起先是永徽,用了六年。永徽六年的时候,武媚娘被册立为皇后,故第二年改元显庆。从显庆二年灭亡西突厥,朝廷腾出手来,便开始收拾这南洋舰队。 这一仗,一打,便打了三年。 其间,苏定方任安西都护,领军进攻羊同;程咬金任青海道行军大总管,令五万大军从吐谷浑出发,进攻吐蕃。从永徽四年开始,一直到显庆二年,西突厥灭亡,再到显庆六年,也是龙朔元年,整个西域、青海、吐蕃,炮声未曾断过。 待龙朔元年灭亡吐蕃、羊同、唐旌之时,大唐已经连续打了八年的仗了。这八年来,灭亡西突厥及昭武诸国,还有吐蕃,使得自贞观十九年至永徽四年这近十年时间积攒下来的财富挥霍大半,国库一下子瘪了不少。 显庆二年,张继被张允文塞到了战船之上,送到了剿灭南洋叛军的舰队之中,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海上生活。而张继,在海上也确实表现不错,经过两年打拼,终于得到舰队总管的承认,掌管了一艘战船。 如今的大唐战船,虽然亦是海鹘战船的样式,但是,火炮已经被成功的搬上来战船,作为最有力的进攻武器。正是这种装备火炮的战舰,在和南洋叛军正面对抗之时,大败之。不过南洋叛军凭借着地利优势和与当地人的密切关系,一直和唐军周旋着。 如今,张继对面的那十余艘战船,便是叛军的最后军力。 “瞄准--放!”随着张继宏亮的吼声,七八门火炮再次喷出来一道道火舌来。 显庆五年,南洋叛军悉平。朝廷于南洋置南洋道,设十七州。选派按察使、州刺史,直接将其纳入大唐疆域之中。 对外的一系列辉煌胜利依旧掩盖不住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从永徽四年开始,一系列权力争斗在大唐内部上演着。 ------------ 第三章 张文济 ? 第三章 张文济 随着绿色敞篷吉普车打着闪灯慢慢靠近军营门口那道大门时,两名穿着军装,手持步枪的警卫打开了大门。 “啪——” 一个破旧的帆布包从车上扔了下来,落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接着,徐二狗和张猛二人跳下吉普车。 见到自己的军长回到军营,四周路过的士兵纷纷举手行礼。 张猛点点头,拉着徐二狗便往里面走去。 “哎,俺说刘大哥啊,军长旁边高个子是谁啊,俺怎么从未见过?”一名入伍不久的士兵看着张猛和徐二狗远去的身影,不由向身边的年长士兵问道。 这年长的士兵不屑的看了一眼这名新兵蛋子,说道:“你不知道也倒正常!这位徐大哥可是当年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便跟着我们军长的!如今也有十多年了吧!后来调到了二野特纵去,现在怎么回来了?”说道后面,这年长的士兵同样满腹疑惑。 张猛和徐二狗对坐在一张饭桌之上,同样是一壶酒,一旁凉拌鸡,一盘烤兔子,不过多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盐水胡豆。 喝的酒不是当初平原县村子里酿的土酒,而是老战友送来的茅台。喝酒的也不是当初粗糙的土陶碗,而是两个指头大小的白瓷酒杯。 两根指头夹起酒杯,酒杯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之间,轻轻的颤抖着。 “唉!“徐二狗轻叹一声,放下酒杯,用左手捏起,向着张猛敬了一杯,猛的喝下。 一看徐二狗的动作,头发花白的张猛哪里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当下笑着转移徐二狗的注意力:“呵呵,二狗啊,你可知道,张则那小子去年成亲,今年小雪就有了身孕,再过两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张猛口中的小雪便是张则的妻子。 听了这话,徐二狗不由一愣,随即大喜道:“呵呵,去年小则结婚的时候,我在长江那边侦察,没能参加他的婚礼。想不到现今我一回来,就成叔叔了!” 张猛指着徐二狗调笑道:“二狗,你小子也是有二十六七了吧,这个年纪,还不找个管家的,还要等到啥时候?今年部队机要处来了几个女大学生,个个水灵灵的,要不要老子帮你撮合一个?” 徐二狗头也不抬,夹起花生米丢进嘴中:“算了,女大学生?我可消受不起!俺是泥腿子一个,可不懂她们的什么罗曼蒂克!” 张猛被徐二狗爆出来的“罗曼蒂克”一词惊住了,怔怔的看着徐二狗。徐二狗看到张猛的样子,立刻明白他心头的想法:“那东西是苏联教官教的,我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笑一阵之后,张猛正色道:“二狗啊,如今老子我托了关系将你从特纵调回来,可不是让你安享晚年的!听说你在特纵那边学了不少东西,还用二锅头将那些洋鬼子的绝技套了出来,真行啊,你小子!” 听到这话,徐二狗顿时想起了当初在特纵训练的时光,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来。 “哼,你小子别得意太早,老子调你回来,其实是想让你做军中的教官,好好操练一下那些兔崽子们!遇到好苗子,也来搞个侦察营警卫营之类的!” 见徐二狗面带犹豫之色,张猛继续道:“你小子不准拒绝!你要是敢拒绝了,老子……老子……不让那孩子叫你叔叔!” 徐二狗闻言,不由哈哈一笑。 于是,徐二狗便在这军中安顿下来。 五个月之后,张则的儿子出世,取名张文济。 这名字是张则取的。按照张猛的说法,取个阿猫阿狗也无所谓,好养活。可是张则则不同,这张则主要负责的是政治工作,如今,在辽宁的一个团当团政委。当年曾在抗大读过书。这也是张猛张老爷子向那些老战友炫耀的资本之一。 所以,张则为儿子取名为“文”便是想让儿子跟着自己的脚步走,不要想他爷爷那样。 当然,这些话张则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张猛所在的军驻扎在东北,离黑龙江、乌苏里江不远。正在张猛为得到一个孙子高兴不已的时候,朝鲜战争爆发了。金日成领着朝鲜人民军往南推进,步步紧逼,取得节节胜利。然而,随着美军的参战,情况渐渐发生了改变。 终于 ,美军凭借强大的火力支援重新打回了北纬三十八度附近,占领平壤,其作战飞机公然越过国境,袭击我国领土。 种种情况让张猛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七月的时候,张猛所在的军进入战备状态,与其余兄弟部队组成了东北边防军。十月的时候,东北边防军改名中国人民志愿军,开赴朝鲜参加作战。 朝鲜战场上,徐二狗训练了三个多月的侦察兵便投入到了实战之中。到一九五三年朝鲜的枪声平息的时候,这个三百多人的侦察兵只剩下一百来人。 当徐二狗和张猛重新越过鸭绿江,返回到中国的领土的时候,心中踏实一片。 “来,叔叔抱抱!”徐二狗看着面前被张则牵着的胖墩墩的小家伙,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暖流,俯下身来,张着双臂,向张文济笑道。 张文济看了一眼面前这位风尘仆仆的大汉,再仰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竟然“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徐二狗赶紧七手八脚的从身上拿出水壶、本子、铅笔甚至取了子弹的手枪,前来逗张文济。张文济看到那把没有弹夹的手枪,一把抓过,立刻不哭了。 随着朝鲜战争的结束,整个东北也渐渐安定下来。 徐二狗就住在军营之中,有空的时候,则是回到军区大院,看看张文济。 此时的张则,已经是黑龙江建设兵团一个独立团的团政委了。由于平时工作忙,再加上军营离军区大院又有些远,一年也难得回家几次。 正是因为如此,徐二狗才有机可乘,教了小张文济不少的东西,从而让张则想要将儿子培养成为文人、政治家的愿望落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